第貳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中此匹夫奸計(四)

力子都拍了拍它的脖頸,反手將腰劍抽出,睥睨顧視左近諸將,話音清亮,豪氣外溢,喝令道:「聞杜儼之妻,國色天香,今誰能為我生得杜儼者,賞百金,為我取其妻來者,賞五十金!」
藍天高高,白雲朵朵。
「軍師所言之兩個蹊蹺,于在下看來,卻是過慮。」接腔之人是王丹。
「看得確切,是杜儼這老匹夫本人?」
「先生所言甚是!」力子都拍了下大腿,立刻喝令左右諸將,說道:「傳我軍令,分兵繞去城東,務要與秦公兩下夾擊,生得杜儼!」咬牙切齒,說道:「今我必要報去年之仇!」
王丹眼珠一轉,現出恍然大悟之色,打斷了季猛的話,喜色堆滿乾瘦的老臉,急聲與力子都說道:「是了!大帥,杜儼老匹夫的將旗雖仍尚在城樓,可這必是他的瞞天過海之計!」
這軍吏答道:「真真切切,就是他!」
力子都說著話,抬起眼來,再次往西城牆看去,卻見城樓旁邊那桿杜儼的黃色將旗依舊聳立。季猛、王丹等人也在往和*圖*書城樓上看,亦都看到了那桿將旗,季猛指著說道:「可是……」
油乎乎的髮髻又癢了起來,他撓了撓頭,詫異地望著力子都大旗所在的地方。
季猛問道:「王公何意?為何是我過慮?」
來報「杜儼逃了」此訊的,正是城東伏兵中的一個軍吏。
「軍師有何要說?」
見力子都像是已被王丹說服,季猛急了,上前半步,說道:「大帥!杜儼機智足謀,前日之敗,猶在眼前!以其人之性,我料他斷然是不會輕易舍業亭而逃的!這若也是他的計謀,我只恐今日,我軍將重蹈前日之覆轍也。……大帥,萬請大帥再做思慮。」
乖巧地伏身,等力子都騎坐上后,這馬重新站起,揚起脖子,嘶鳴了一聲。
力子都左右諸將,無不喜形於色,聞了力子都此令,俱皆大聲應諾,便要各去率部追擊。
力子都看之,進言之人,八尺身高,穿一身繡花白袍,腰圍銀帶,懸挂香囊m.hetubook.com.com,足著翹頭絲履,雖是相貌嫌丑,大腦袋,髮髻稀疏,軒然魁梧,按劍昂立,自有一派瀟洒儀錶,乃是季猛。
諸將同聲應諾。
王丹說道:「大帥,他這正是欲以他的將旗為餌,糊弄大帥,讓大帥誤以為他還在城中,然其實他卻是要藉此,鼠竄逃脫!」稍退兩步,撩起衣擺,拽住衣袖,彎腰下揖,一副幹練的樣子,大聲地說道:「大帥,沂平郡的主心骨是杜儼,杜儼若是得脫,雖得業亭,少不了還要再打上幾仗,而若得了杜儼,全郡不攻自下。機不可失,時不可誤,宜即下令,命追杜儼!」
「這是在幹什麼?」李順亦是奇怪,不禁問道。
約百余騎,從那裡馳奔而出,順著數里長的城西陣地,奔到了西北角,繼而轉向東去,帶隊之將,看不到是誰,然那將旗,曹幹等人認得,是高寶之旗。隨著這百余騎的先北后東而去,城西軍陣的北邊,亦有部分開始運動,也是同樣先往北去,到了城角,再往東行。
「蹊https://www.hetubook.com.com蹺?什麼蹊蹺?」
「瞞天過海之計?」
不提前日之敗還好,一提前日之敗,諸將面前,力子都頓時掛不住了,再又由此,回想到了去年秋時,被杜儼大敗后,狼狽逃遁的場景,兩下相合,他又羞又惱,季猛的進言是壓根聽不下去了,而覺王丹之所言,才是正確的判斷——到底素來是禮敬季猛,他好歹還能忍住羞惱,未對季猛發怒,但語氣也變得冷冷的了,說道:「軍師請不必再做多言。」
萬軍陣中,虎狼士的簇擁之下,數丈高的大纛之下,駿馬上的力子都,甲如鮮花,劍若龍泉。
杜儼既然出逃,那這業亭縣城,顯然就已是囊中之物。
本是在馬上騎著,為愛惜馬力,力子都從馬上下了來,這會兒他重新上馬。
力子都英俊的臉上,先是愕然,繼而大喜,問道:「逃哪裡去了?城東么?」
這軍吏叫道:「是啊!大帥,就在剛剛,東城門打開,杜儼乘馬在中,約三二百人逃出!」
王丹侃侃而談,說道:「杜儼和*圖*書身為郡守,轄縣有事,他怎可不援?援,是一回事,他若不援不救,朝廷對他定會重責!可事到臨頭,看到我軍聲威懾人,知業亭已是不可守矣,他亦人也,又怎會無懼死之恐?是最終決定出逃,不足為奇。又軍師所言之第二個蹊蹺,為何他非要等到援兵至后,才肯出逃?……大帥,在下亦斗膽敢請大帥思之,若非是援兵到至,杜儼便是有出逃之心,業亭縣外,四面八方都被大帥圍得水泄不通,蒼蠅不得出也,他又怎生會有機會出逃?因他也只有等到援兵至后,才能有出逃之機!軍師之此蹊蹺,豈不也是多慮?」
這匹馬是在打下南成縣后,從田徹家中得來的,甚通人性。
城西原先布列得還算整齊的陣型,漸漸地變得混亂。
便於此際,一人在旁,進言阻攔,說道:「大帥且慢!」
馬是白馬,被洗沐的乾乾淨淨,鬢毛、身毛梳理得整整齊齊,尾巴打了個結,立在地上,于披甲、或著各色錦服的義軍高層將校之中,觀之如一堆白雪也似,極是神駿。鞍是銀鞍,和圖書鞍頭和兩邊,鑲嵌著紅、藍等諸色寶石,馬鞍下、馬背上,鋪懸著紅底繪圖的絲布障泥——不說馬,就這一副馬鞍,一副障泥,價值何止百金!抵得上曹豐這類貧家數百戶之家訾了!
又確如王丹所言,只要能將杜儼擒獲、抑或斬殺,則此沂平全郡就也將是他們鐵騎下的獵物。
季猛說道:「請大帥思之:這杜儼若是個懼死懦弱之輩,他又豈會數百里而親來援業亭?此蹊蹺之一也。他早不逃,晚不逃,偏偏要等到援兵到后,他才出逃,此蹊蹺之二也!」
力子都仗劍在手,撫摸美須髯,哈哈大笑,說道:「一飯之恩,當宜報之;睚眥之仇,當宜雪之。破強敵,殺仇虜,奪其馬、妻以自娛之,丈夫在世,不亦快哉!」
季猛面露疑色,沉吟說道:「大帥,此事有蹊蹺。」
力子都摸著美須髯,認真地想了一想,頻頻點頭,說道:「先生所言不錯!」
太陽底下曬了半晌,再是未有什麼劇烈的活動,只這麼站著,不免汗水涔涔,汗水與盪起的塵土混合一起,把曹幹的臉上弄得髒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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