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卷
第二百八十六章 咱就做個好人(二)

昨天攻破業亭縣城以後,曹幹曲先回了營中,但是劉昱部的其餘各曲,包括曹豐曲在內,皆未立即返回營內,都或多或少地參与了搶掠城中士民。——有道是「縣官不如縣管」,此前曹幹尚在曹豐曲中時,曹豐等雖贊同他不許擄掠民間的這條軍紀要求,可關鍵是曹幹現已不在曹豐曲了,而曹豐又不是個嚴厲的人,故當田武昨天在業亭破后帶頭提出,也想搶掠一番后,曹豐當時猶豫了會兒,終還是答應了,不過他要求了一點,即是不許殺傷人命。
「蕭成。」
曹幹簡單地給他們解釋了下為何力子都會這般急著趕赴朐縣。
「我和我阿姊、姑丈商量過了,便依仿費縣的舊例,把不能隨軍的重傷員就都暫時留在業亭。我會從老營撥些人,再留下一個醫工,專門照顧他們。」
到了劉昱帳中,劉小虎、陳直、陳獲、孫盧已在。
曹幹問道:「從事,明天拔營,前往朐縣,這沒什麼,但傷員怎麼辦?輕傷員可以隨軍一起,重傷員可是沒法跟著咱們同去朐縣的。」
「阿弟,你這話啥意思?」
劉昱說道:「好!聽阿姊的。」尋思稍頃,作出決定,喚了他的親兵隊長進帳,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令他帶上兩人,今日就趕回費縣。
劉昱看向陳直,說道:「姑丈,小曹軍侯此言在理,這事兒就勞你去辦吧?」
值於此際,力子都帳中,季猛正在向他提出第二個建議。
如親兵所言,軍令很簡單,就是命令各部今日休整,明天開拔,前往朐縣。
曹幹應了聲諾,說道:「咱們留在費縣的傷員,現在也不知恢復的怎麼樣了,何不如趁此機會,派人回費縣去看看?若是恢復得好,已有痊癒的,不妨便帶回軍中。一則,他們都算是老兵了,戰鬥力會比較強,再則,讓咱部中的戰士hetubook.com.com們看到他們傷愈回來,大家也都能放心。」
隨後,曹幹把從劉昱那裡得來的力子都「明日拔營」的命令與眾人轉述了一遍。
曹豐大搖其頭,說道:「那肯定是做不到!別說做不到,想都不敢想。」
曹幹猜得不錯。
「有什麼你就說!」
劉小虎微微笑著,臉若銀盤,目似水杏,神采如春日朝霞,曹幹不敢多看,偏開了目光。
曹幹問道:「阿兄,你看什麼?」
李鐵敏感,當即察覺到了曹幹語氣上的變化,問道:「小郎,咋了?」
戴利不滿地說道:「打業亭,連著打了好幾天,剛打下來,不讓好好歇歇,就去朐縣!」
「這世上哪裡有隻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的道理!」戴利嘟嘟囔囔地說道。
建議及早趕赴朐縣,是季猛於此次業亭戰後,向力子都提出的第一個建議。
曹幹回過神來,摸著頷下短髭,笑道:「沒啥,我是在想,以力大帥的性格,他可能不會這麼著急,但現在卻這麼著急,這或許是季軍師的建言。」
曹幹又說道:「從事,我另外有個建議,不知當提不當提。」
戴蘭、曹豐沒有別的可說。
他把腰間的拍髀摘下,放在案上,又將案上的水椀放在拍髀邊上,兩樣物事呈東西方向擺放,指了下西邊的水椀,說道:「這是業亭」。指了下東邊的拍髀,說道:「這是朐縣。」往拍髀、水椀的北邊點了點,說道:「這裡是沂平北界附近的祝其、利成。」往拍髀、水椀的南邊點了點,說道:「這裡是沂平郡南的平曲、厚丘等縣。」與諸人說道:「如果朐縣被徐宣、謝祿得之,那麼他們就可由此南下,或轉往西南進,沂平郡腹心和南部的諸縣就會對他們展開,任其攫取,也等於就是說,將會被他們打開通向沂平腹和*圖*書心和南部的大門!所以朐縣此地,萬不可被謝祿得到。力大帥不讓各部過多休息,明天就拔營離寨,主力盡往朐縣,亦是可以理解。」
——「依仿費縣的舊例」云云,之前打南成、打龐彩時的本部重傷員,在劉昱他們跟隨力子都前來沂平時,都留在了費縣。
曹幹笑道:「這要是放在以前在鄉里時候,阿兄,讓你領上幾百號人上陣打仗,你覺得你能做到么?」
劉昱說道:「不說這些了。咱們就按力大帥的命令,今天抓緊時間,讓你們各自的部曲都好好的休整一日,等到明天,咱們就跟從力大帥開拔離營,前去朐縣。」頓了下,說道:「等晚會兒,我派人給你們各曲都送頭牛去,你們把牛宰了,讓兵士們今晚好生的飽餐一頓。」
「明是沒明著說,但他們利成還沒打下,謝祿就著急忙慌地領著他的步騎去朐縣,目的何在,豈不清清楚楚!」
眾人說完正事,又說了會話,便就相繼告辭。
曹幹說道:「你也有不同啊,阿兄。」
曹豐哈哈笑道:「嗐!啥攻城略地,戰無不勝。阿弟,你別拿你阿兄打趣。」
曹幹點了點頭,說道:「郭大兄、閆大兄,戰後得失討論,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咱們在這場仗中吃了什麼虧,只有經過討論總結,下一場仗,咱們才可能避免;又在這場仗中,咱們為什麼能夠打贏?也只有經過總結,才能在下次的作戰中可能用到。故而,你們兩個一定要對此有足夠的重視,不可敷衍。我本還想著去各什旁聽一下,既然各什已經討論得差不多,我也沒必要再去聽了。關於底下的向我彙報,你們不用太急,今晚飯後,再來向我彙報亦可。」
陳直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徐宣、謝www.hetubook.com.com祿畢竟不是還沒有明著說出來,要跟力大帥搶沂平?」
「我也有不同?」
曹豐說道:「阿弟,你有沒有覺得,劉郎好像和以前有點不同?」
「對呀,阿兄。可你現在卻是領著田大兄他們,攻城略地,戰無不勝!這不就是你的不同?」
已經進行了一半,各什已討論得差不多了。
劉昱自詡少年英雄,滿心都是中興漢室的偉大理想,對於女色,他毫無興趣,皺了皺眉頭,說道:「哪來的美妾?凈是胡說八道。至於繳獲,今天肯定是分發不下來了,我估摸著,要麼會在咱們趕往朐縣的途中,陸續地分發下來,要麼等到了朐縣,會給咱分發下來一些。」
季猛的理由也很對,事無絕對,總會有意外,萬一真的出現了意外,朐縣竟為謝祿先得,則沂平全郡如何還能盡為力子都有之?事關自身的切身利益,力子都的主意不改也不成。
曹幹笑了,說道:「阿兄,有不同的何止是他!」
曹幹說道:「是不是可以派個人去求見一下蕭成,托他幫咱關照下咱留下的重傷員?」
劉昱是個聰明人,曹幹說的「傷員救護」這方面的重要意義,他一聽就能明白。既然重要,乾脆就派個「重要」的人去辦此事。親兵隊長要按地位,不很高,可若論與劉昱的親近,卻很親近,派他的親兵隊長去看望、帶回費縣的傷員,足可表現出他的「愛兵如子」了。
曹豐察覺到了劉昱的變化,離開劉昱的議事帳,和曹幹一邊往駐地走去,一邊回頭看了幾看。
入到住帳,喝了椀水,曹幹令田屯等去把李鐵、李鐵、郭赦之、王庭、閆雄幾人找來。
「在費縣時候,不是說的好好的?徐宣、謝祿他們是來幫咱打沂平的,咋一轉眼功夫,說過的話就不算數了,改成和咱們搶沂平了!樊大帥https://www.hetubook.com.com名聲赫赫,難不成卻也是個嘴裏沒實話的?」
言及於此,倒是讓戴利想起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蕭成雖是力子都的愛將,在戰場上是員勇將,然其人性格卻不似高寶驕橫,相反常以笑臉迎人,是個好打交道的,這點小事,托他幫個忙,他必是不會拒絕。陳直答應下來。
曹幹先是問了下兩隊兵士討論總結戰後得失的情況。
劉昱沒有理會戴利的嘟噥,問戴蘭等人,說道:「戴軍侯、大曹軍侯、小曹軍侯,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對於劉昱的這個差事人選的選擇,劉小虎、陳直都很滿意。
兄弟兩個談談說說,先到了曹豐駐地,曹幹把他送到駐地口,看著他進去后,自還本曲駐地。
比之力子都的嫡系、親信各部,如蕭成、高寶、李從事等各部,曹豐等曲沒搶到多少好東西,縣內的富人聚住區,都是蕭成等部去搶的,但湯湯水水的也各搶到了些,加上這場仗,他們各曲的傷亡都不大,故是儘管明天就得再踏上征途,諸人的心情還是都很不錯,便是嘟嘟囔囔的戴利,因搶到了幾匹好布、半塊金餅和一個美貌少女,情緒其實也是挺高。
可在季猛的強烈建議下,他被迫改變了主意。
說到這裏,語轉遲緩。
劉小虎很是讚賞曹幹的這條建議,微笑說道:「曹郎的此議甚好!阿弟,也是該派人回費縣去看看咱們留在哪裡的傷員情況如何了。」
等曹豐、戴蘭、戴利來到,人齊以後,劉昱便將力子都的軍令給眾人轉述了一遍。
就是正規軍,一場連續多日的攻城戰結束后,全軍上下也是會想著多休息幾日,況乎義軍?力子都這支義軍,組織散漫,軍紀不明,打完仗只讓歇一天,就要再出發,不滿的自是遠不止戴利。別部的義軍將士不說,只曹幹這裏,郭赦之等就不乏有如戴和-圖-書利這樣聞后不滿者。
陳直撫須說道:「朐縣眼下的情況,咱們都知道,謝祿已率部至朐多日。力大帥之所以只讓咱們休息一天,明日便往朐縣,很明顯,他這是在擔心,朐縣可能會被謝祿先得。」
根據地的重要性,在這時顯露無遺。
郭赦之、閆雄兩人應諾。
力子都其人,好大喜功,喜好奢侈,一場仗打下來,按他的脾氣,怎麼著也是得多快活幾天,然後才會再說下步——且則他按季猛等的獻計,已派了部隊先期趕至朐縣,在他看來,謝祿當已是不可能搶下朐縣了,因他本意,的確是想要多休整兩天,再赴朐縣。
曹幹摸著頷下短髭,目光炯炯地說道:「從事,這個重傷員,可不僅僅只是這麼幾個重傷員的事情,他們關係到咱們部中其餘兵士的士氣。將他們暫留在業亭當然可以,然以我之見……從事,力大帥打算留何人坐守業亭?」
他問劉昱,說道:「劉郎,力大帥啥時候給咱分發繳獲?我可是聽說,杜儼這次來援業亭,隨軍帶來的財貨、糧械,堆積如山!我還聽說,杜儼的兩個美妾也被抓住了!」吧唧了兩下嘴,抓耳撓腮地嘿嘿笑道:「哎喲,長得那叫一個妖媚,小狐狸精似的。」
幾場仗下來,經過鐵與血的鍛煉,及劉小虎、陳直一直以來的教導之下,劉昱頗有成長,越來越有一個部率的樣子了。儘管不將自己與尋常百姓視為同類的本性難改,適當的「禮賢下士」,他而現今卻是也能做到了。這回眾人告辭離去之時,他就沒有在席上安坐,而是亦起身來,與陳直、劉小虎、陳獲、孫盧等一塊兒,把曹豐等人送出到了帳外。
如果劉昱他們有一塊自己的地盤,那麼作戰中負傷的戰士們,就完全可以把之盡數送到根據地治療、養傷,現下他們沒有自己的根據地,也就只好暫且留在業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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