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把還沒有出新兵期的新兵都留給了張曼以外,老部曲里挑出了兩百人,也留給了張曼。
史禹神色未有變化,他依舊慢聲細語,客氣地說道:「無非俱草莽之輩,何敢當偉男子之贊?要說偉男子,如郎君者,提兩千之眾,輕取一縣之地,誅大豪,得民望,才是真正的偉男子!」
得了曹幹稱讚,史備等人皆是面露傲色。
曹幹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說道:「不值一提!」邀史禹等人進營,「史君,營外非敘話之所,請君等隨我入營,咱們到帳中敘話,何如?」問道:「君等吃過飯了么?」
轅門將向這人介紹,說道:「史君,這位就是我家部率曹郎君。」側過身,半彎下腰,接著恭恭敬敬地向曹幹介紹這人,說道:「郎君,這位就是史君。」
史禹忖思了下,說道:「莫不是敵軍夜襲?」
一系列的政策施行下來,曹幹部義軍現在任城,雖然已經是站穩了腳,但像張適兄弟這樣願意與曹幹積極合作的開明士紳,畢竟少數,多數的地主目前依然還處於一個觀望、不願與曹幹合作的態度,甚至敵視他們,隱藏在暗處,隨時準備搞破壞的地主仍也還有,故此,任城不可無可靠的人留鎮。而又若數誰最可靠?自是只有張曼。因此攻亢父,曹幹未帶張曼隨軍。
正常行軍的話,一天多點,部曲就能抵至亢父縣城外,但曹幹並沒有命令部曲全速前進,行軍的速度比較慢,而且是剛行軍到亢父、任城和_圖_書兩縣的接壤處,即令部曲停了下來,就地築營。
確實如聽說的那個樣子,這人膚色黑黝黝的,個頭儘管不高,臉是個長臉,嘴巴雖然閉著,也能看出他的嘴巴挺大,頷下蓄著一部不長不短、不算濃密的鬍鬚。料其年歲,當在三十四五間,可他的頭髮、鬍鬚都已略微泛白,亦不知是因少白頭,抑或還是因思慮太重。
史備聽了曹幹這話,抬起眼皮,瞅了他眼。
曹幹大喜,遂乃出帳,親自到營門口迎接。
每支夜巡隊伍的人數都不多,少則五個人,多亦不過十人,應該分別是一伍,或者一什,但人數的規模雖都不大,隊伍卻很多,換言之,也就是說,巡邏的密度不小。只從轅門到議事帳的這麼會兒功夫,史禹、史備等就連續的見到了四五支夜巡的隊伍。
此營雖不比曹幹部在任城的那座軍營,只是為臨時駐紮而建的,但也是建的規規矩矩。史禹、史備等沿途觀瞧,但見營道筆直平坦,兩側的帳區井然有序,且路過的各個帳區都很安靜,既不見有曹幹部的義軍戰士在帳外閑逛,也不聞什麼吵鬧,唯時而會碰見一支夜巡的隊伍。
曹幹答道:「史禹又給我來了一封書信,說他將會到縣界處迎我部。咱們先與他見個面,然後再赴亢父。」
營道兩邊,每隔二十步,便豎立著一支火把,整個營中肯定是不如轅門附近那麼明亮,但火把的光芒下,亦足能看清營道,以及營道兩側近處www.hetubook.com.com的帳篷。
四五人立在轅門前。
曹幹笑道:「史君,你從弟他們隨同你一起來的我營,就都是我的貴客,豈有使貴客候在帳外的道理?史君,請你從弟等人,與你一同進帳。」
史禹應是。
遠處觀之,此四五人多赳赳壯漢,俱錦衣帶刀,唯被簇擁最中的此人個頭不高,六尺余、不到七尺的身高,身形也頗瘦削,但大概也恰恰是因其相對另外那幾人而言較為矮瘦的緣故,卻反倒是最吸引人的注意力。曹幹出了轅門,行至近處,再觀之時,已能看清此人相貌。
這四封書信,曹幹每封都有回復。在第一封給史禹回復的書信中,曹幹就提出,邀請史禹來他的營中一見,兩人好當面詳談。但史禹沒有來,回復曹幹說,他在亢父縣城「小有薄名,略為人知」,一舉一動,都容易被人知道,是以曹幹的軍營他暫時沒法去。
——卻曹幹部中,不同的部曲,對他的稱呼不同。像是王敬等這樣的,通常都是尊稱他「校尉」;像李鐵、閆雄等這些,通常尊稱他「郎君」,張曼、劉讓也是這樣尊稱他;像李順、高況等這些,與他是老交情,同時性格又不是特別謹慎小心的,則仍如以前那樣稱他「小郎」。這個轅門守將尊稱曹幹「郎君」,其人正是和李鐵、閆雄等同批從投到曹幹部中的老部曲。
從史備等驚訝的表情,曹幹料出了他們的所想,不用他們問,主動給他們解釋,笑
hetubook.com.com道:「史君,你們可知晚間駐營,為將者最怕的是什麼么?」
進了營中,史禹等跟著曹幹前往曹幹的議事帳。
亢父縣城在任城縣城的西南方向,兩座縣城相距五六十里地。
曹幹早就想系統的學一下兵法了,但此前他一無兵書,二無老師,因是雖有其心,不得學也。打下了任城縣城后,就連蘇建都搞到了兵書,曹幹自是也找到了兵書,且找到的還不少,《孫子》、《吳子》、《尉繚子》等等,找到了好幾本,加上現又有張曼可以請教,故他而下確已是開始在學讀兵法——張曼也不是每本兵書都讀過,但至少有兩點,一則他是「知識分子」,能看懂這些兵書講說的內容都是什麼,一些不明白的字的字意、看不太懂的語句,曹幹完全是可以向他請教的;二者,張曼是道家信徒,道、兵兩家有相通之處,他能從道家的角度出發,理解並及向曹幹闡述清楚《孫子》等兵書中,涉及到道家思想的一些理論的含義。
史備等數人轟然應諾,儘是下揖,向曹幹行了一禮。
曹幹止住了他,又笑道:「我少年在鄉中時,久慕我鄉中諸位大俠的風範,也曾經想過做一位俠客。俠客雖是未能做成,可我卻亦知也,刀者,俠之武備也,輕易怎可離身?君等無須解刀,便且帶刀進帳就是!」吩咐田屯、褚交等,「預備熱湯,送入帳來。」
史禹被曹幹握住了手,也就沒再非得行禮,他溫聲低語地說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下亦是早就渴望與曹郎一見!曹郎君在任城干下了好大的事,在下佩服萬分。」
曹幹快走兩步,到了史禹面前——史禹這時正要下揖行禮,他一把攔住了史禹的行禮,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暢快笑道:「史君、史君!久渴與君一見,今日終於見到!」
史禹先後總計給曹幹寫了四封書信。
曹幹親率主力,於一天後,離開營地,開向亢父。
胡仁、王敬等不解其意,皆到其帳中詢問緣故。
「夜襲,並不可怕,只要轅門、營牆把守森嚴,不給敵人機會,敵人再欲夜襲,亦無用也。史君,夜間駐營,為將者最怕的是營嘯。營嘯,即炸營。再一個,還怕失火。則怎麼才能避免此兩點呢?我也沒啥好的辦法,故就只能把夜巡的隊伍布置的多一些,夜巡的次數多些。」
傍晚前後,營地大略築成。
曹幹親把他們一一扶起,讚歎說道:「史君,你的從弟和你這幾位夥伴,都是偉男子啊!」
談談說說,已到議事帳外。
史禹順水推舟,因也就不再推脫,伸手到腰間,打算解下佩刀。
史禹遲疑了下,令史備等:「你們也留在帳外。」
「偉男子」三字的評價,有點誇張,但也不是很誇張。
挽住史禹的手,曹幹當先,入了帳內。
「一個任城罷了,不算什麼大事。史君,你們今日來,消息沒走漏吧?沒有被外人知吧?」
兩人通信已有多日,一直到今日,才算是見到。
史備等這幾人個頭都挺高,身量都和_圖_書很魁梧,個個膀大腰圓,人人滿臉橫肉,其中兩個臉上還有傷,一個鼻子少了塊肉,一個右邊嘴角有道如似蜈蚣的傷疤,一看就都不是善茬。
史禹說道:「此處是亢父的北鄉地界,我從弟住在此鄉,我昨天就從城裡來到我從弟家了。城裡並無人知我來北鄉的目的,其實是為謁見郎君。」示意身邊那幾人中的一人上前,說道:「曹郎君,他就是我從弟,名備。阿備,還有你們幾人,還不快些拜見曹郎君!」
史禹答道:「我等來謁見郎君前,已經吃過飯了。」
時已入夜,不過轅門處火光明亮,能夠看清內外遠近。
曹幹令隨從他去迎接史禹等的田屯、褚交等親兵留在帳外,請史禹等進帳。
「嗐,我算什麼治軍有方啊。起事前,我就是個泥腿子的鄉農,那時,我連大字都不識一個,還是後來從了義軍,碰上了一位好老師,這才學會了識字,但那個時候,亦只是學會了識字,兵法也沒有學過。史君,我不瞞你,正兒八經的學讀兵法,我是從得了任城縣城才開始的!這才多少時日?短短不到兩個月,一本《孫子》,我尚未讀明白,『治軍有方』,我豈敢當之?」
史禹等恍然大悟,史禹說道:「原來如此!也是,鄉諺雲,『小心無大過』,萬事都小心點,總歸是沒有錯的。如郎君者,可謂治軍有方矣。」
剛和部曲們一起吃過晚飯,轅門守將來報:「營外有數人來,為首者自稱史禹,求見郎君。」
「好,好,那咱們到帳中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