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昱怒色漸收,神色凝重起來,他說道:「姑丈,你是說?」
鄧充稍有所悟,說道:「郎君是說,劉將軍之所以會想行『直取昌邑』之此險策,與他丟掉了魯縣有關?」
張朗說道:「郎君,『直取山陽』之策,決然不可用之。」
劉昱皺著眉頭,說道:「姑丈,你既考慮到了此點,曹幹說由他一部去打橐縣時,你為何不堅決反對?而卻竟遂了他的意?」
單從流傳在外的名聲來說的話,曹幹現在外頭的名聲,確是不如劉昱。
劉昱又急又怒,說道:「姑丈,剛才議此事時,你不堅決反對,現下曹幹已走,木已成舟,你卻又來說你此憂!我、我……,唉,姑丈,我不知該咋說你才好了啊!」陳直的話引起了他深深的擔憂,他低頭想了下,問道:「姑丈,若真如你所料,曹幹打下橐縣以後,他留重兵駐守,扼住了咱們從魯南進兵山陽的道路,可該如何是好?」
「再著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阿幹,就這麼定了,你明天再走。」
輜車和軺車不同。軺車小,只能容一人站立,輜車大,有車廂,可容數人對坐。劉小虎給曹幹備的這輛輜車,且還是輜車中的上等貨色,車廂寬敞,其內陳設精美。且也不必多說。
鄧充說道:「堂上之時,陳公說等打下橐縣、公丘后,再就此事進行商議。郎君,如果那個時候陳公、劉將軍又說出此策,非要採用此策不可,敢問郎君打算如何應對?」
隨後,又約定了一下進攻橐縣、公丘的日期,便約定在了五天後,隨之,曹幹起身告辭。
曹幹笑道:「大家,你不讓我騎馬,我怎麼回任城?難不成你要讓我徒步回去?」
「橐縣是從魯南進兵山陽的必經之地,打下橐縣后,郎君何不留重兵駐守?郎君兵馬一駐,陳公、劉將軍想來當也就會識趣,不會和_圖_書再向郎君提出『直取昌邑』此策,並強求郎君同意了。」
陳直雖然不願,末了,可也只能同意了曹幹此議。
曹幹止住了他倆,笑道:「這車廂不高,站都站不直,你倆行什麼禮?坐下,快坐下。」
所以在曹幹率部到任城之前,鄧充他還真是只知劉昱,不知曹幹。
劉小虎不但給曹幹準備了車子,給張朗、鄧充也各準備了一輛輜車。
曹幹笑道:「延華,我聽你口氣,你是不是已有應對之法?」
鄧充說道:「郎君可以理解?」
陳直說道:「郎君,現不僅是怎麼打昌邑的問題了,還有橐縣的問題啊。」
「你倆上我車裡,就是為了給我說這個事兒?」
「橐縣的問題?」
曹幹下揖行禮,說道:「大家厚愛,幹誠惶誠恐。恭敬不如從命,大家此令,我就恭從聽了。」
曹幹點了點頭,喟然嘆道:「大凡之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同樣的道理,當一個人經歷過風光之後,再讓他去過不風光的日子,也會很難。他在心理上會形成巨大的落差,他就極有可能會千方百計,甚至孤注一擲的想要再重新回到風光的時候。
又是趕了一夜的路,第二天晚上,曹幹一行回到了任城營中。
曹幹摸了摸頷下短髭,笑了一笑,沒有回答鄧充,與他兩人說道:「昨夜咱們趕了一夜的路,我有馬背上睡覺的功夫,你倆沒有,昨晚你倆一夜沒睡吧?是不是已經困的不行不行的了?適在堂上時,我見你倆的精神頭就已不是太好。回到任城以後,咱們就得立即投入到準備用兵橐縣此事上,軍務很多,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倆去做,且各還你倆坐車,睡會兒去罷!」
「為今之計,也只有到時候看看再說了。看看曹幹到那時候,對咱們『直取昌邑』此策的態度,究竟會不會有所改變。」
一個人從窮日子到富日子容易,可如果讓他從富hetubook.com•com日子,忽然再回去窮日子,那就難了。
「當時我亦是無可奈何。」
等不多時,車子備好。
再看劉小虎也已無用,曹幹的話合情合理,兩座小城,分別攻之便已足矣,何須聯兵往取?
一來一回,連著好幾天,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路上度過的,張郎、鄧充兩人,饒是年輕,到底文士,也撐不住了,曹幹叫他倆去休息,自到帳中,命精神猶甚抖擻的田屯去請張曼來見。
「我給你備輛車子,你坐車回去。晚上,你可在車中睡覺,總比你馬背上睡強上些吧!」
曹幹說道:「延華,你這辦法,不是個好辦法。」
春天的風是那樣的自由自在,院中花草的香氣隨風入堂,又是這樣的濃馥撲鼻!
鄧充、張朗對視一眼。
劉小虎沒有應陳直的這句話,她抬起白皙的面龐,舉目望向了堂外。
「曹幹把橐縣打下來以後,他必然是會留兵駐守的。那在這種情況下,咱要再想放心大胆的從魯南,經橐縣深入山陽郡內……恐怕就不太好做到了啊。」
劉昱說道:「姑丈,若無改變呢?」
「阿弟,這些話不必再說。現在要緊的是曹郎對你『直取昌邑』此策的態度。如果此策,他真是不肯同意,阿弟,你想好沒有?咱們如何應對?還真像你說的,咱們一軍去打昌邑么?」
「郎君,我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見曹幹堅持要走,劉小虎也只能由他了,說道:「那好吧,阿幹,你非要今天走,那這頓酒,就等拿下了橐縣、公丘,咱再來喝!不過,你今天就走可以,馬,你是不能再騎了!你昨天晚上就在馬背上睡的,今天晚上,你還打算在馬背上睡?這可是萬萬不行。」
張朗、鄧充兩人應了聲,便在曹幹所在的席的對面坐下。
鄧充看曹幹好像並不是很擔心的樣子,猜測問道:「郎君是不是已有應對的辦和*圖*書法了?」
只說張朗、鄧充上到曹幹車內后,兩人彎著腰向曹幹行禮。
——也正因此,鄧充才會直到前不久,才投到了曹幹麾下。以前他都沒怎麼聽說過曹幹的名字,他怎麼可能會投附曹幹呢?是通過曹幹到了任城后,在任城的一系列政措,使他認識到了曹幹的能力,從而他才投奔的曹幹。這些,且也無需多言。
他說道:「將軍、大家、陳公,那我就今天回任城了!」
曹幹問道:「是何辦法?你說來與我聽聽。」
曹幹遂乃告辭。
畢竟曹幹從劉昱部中出來才幾個月,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只是劉昱帳下的一個部曲而已。作為劉昱帳下的一個部曲,名聲肯定是不如身為主將的劉昱大。
劉小虎驚訝地說道:「阿幹,你今天就走?這麼著急幹什麼?今晚你在蕃縣住上一晚,等會兒我吩咐下去,令叫擺酒置宴,好好的與你喝上幾杯。明天,你再回任城不遲。」
劉小虎於是吩咐下去,命給曹幹備車。
他兩人的表情都很嚴肅。
劉昱拍著案幾,說道:「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曹幹他這是抗命!姑丈,他真是翅膀硬了,我的命令他都敢當面違抗,不聽了啊!早知今日,當初他求我答應他西入任城時,我就不該答應他,不該放他去!」看見劉小虎回到堂上,他順著自己的話,與劉小虎說道:「阿姊,曹幹剛在堂上的表現,你也是親眼所見。他是不是太不像話了?虧得你平時對他另眼相待,處處時時都對他多加照顧,阿姊,他就這樣回報你?我看他,也是個忘恩負義之徒!」
張朗說道:「郎君所此語,大有蘊意,可謂警句是也。然用到劉將軍為何會想採用『直取昌邑』此策上,是何意思?在下愚鈍,敢請郎君詳示。」
劉昱怒道:「他不同意就不同意!阿姊,曹幹他若敢最終仍不肯從我此令,我說到做到,就咱們一軍去打昌邑!我還就不信hetubook.com.com了,多少大城咱都打下了,一個昌邑城,咱還能打不下來?」
兩個人喃喃的把曹幹說的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劉昱之所以會一意堅持「直取昌邑」,確然是與此也有些關係。
劉昱腿上有傷,沒送曹幹,陳直把曹幹等送出了縣寺,劉小虎則親自把他們一直送出城外。
曹幹沒有就此再做多說,他呼張朗、鄧充兩人的字,笑道:「季明、延華,你倆要是專為向我說『直取昌邑』不可採用而來的我的坐車上的話,你倆盡可放心,我在堂上已明確的表過態了,此策,我是肯定不會贊成!」
曹幹說道:「大家,打橐縣、公丘的日期定在了五天後。我便是今天就返程,等我到任城,也得是明晚了。橐縣雖不難打,好歹也是一城,為能贏得漂亮,讓將軍和陳公高興,我卻是亦需得好生的先做一番備戰才可。時間已很是緊促,大家的這頓酒便先記下,等打下了橐縣,我再來拜見將軍、大家之時,這頓酒再喝也不晚!到時,我一定恭恭敬敬的敬大家幾杯!」
陳直轉目視向劉小虎,說道:「若無改變的話,小虎,就只有勞你出馬了。」
陳直無奈地說道:「郎君,因為怎麼打山陽這件事,咱都已快和曹幹鬧撐了,如果再在怎麼打橐縣這件事上又起爭執,可以料想得到,必然會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到頭來,莫說橐縣可能打不成了,用兵山陽,只怕也會就此成為泡影矣。」
出了城后,張朗、鄧充令自坐的車停下,兩人從車中下來,一同去了曹幹車內。
陳直說道:「郎君,橐縣是咱從魯南進兵山陽的必經之地,曹幹他要自己去打,那等到把橐縣打下來以後……郎君,橐縣的歸屬算誰的?」
曹幹摸著頷下短髭,笑道:「大家,不是我著急,這不是將軍著急用兵山陽么?」
「郎君以為此法不可用?」
一望無hetubook.com.com際的天空,瓦藍瓦藍,朵朵白雲,如似棉絮,輕柔而悠閑地飄浮其間。
輜車再寬敞,是讓人坐的,不是讓人站的,在車廂中行禮,的確很不方便。
有句話,劉小虎很想對劉昱、陳直說,「直取昌邑」此策,確實冒險,適才曹幹在堂上,已把「力子都、城頭子路、劉詡、董次仲等可能會幹涉他們取山陽」的這條劉昱、陳直的擔心,剖析得明明白白,指出了他倆的這個擔心實際上是不存在的,那麼既然如此,曹幹「分階段進攻」的方略不就也可行、可用了么?又何須一定要採用「直取昌邑」此策?結果把剛才堂上的氣氛那般僵,把雙方的關係也給搞得不太好了!然而事已至此,這些話再說又有何用?
鄧充說道:「郎君,你形容得很對,『直取山陽』之策,那就是賭徒賭急了眼的孤注一擲!郎君,我不敢相瞞,在郎君率部到任城以前,劉將軍之名,我其實就頗有聞聽。我聽說,劉將軍系乃前漢之苗裔,其家乃東郡之右姓,自投到力大帥帳下以後,攻南成、打業亭,等等諸戰,無有不與,皆立下了不小的戰功;他率部入魯以後,又是連克魯城,所向披靡,人皆傳言,他是年輕英雄。於今卻我方知,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萬萬想不到,他居然會出此昏招!」
陳直撫摸著鬍鬚,說道:「小虎、郎君,從曹幹剛才的態度看,我看他還真是不會同意。」
曹幹笑道:「你這辦法,我若用之,劉將軍弄不好就要與我反目成仇矣。山陽郡到底怎麼打才好,這隻是我和劉將軍在方略上的分歧,並不影響劉將軍仍是我的故主。」
劉昱說道:「所以你就遂了他的意!」
送走了曹幹,目送他乘坐的輜車遠去之後,劉小虎勒馬迴轉,在黃妨、二狗子等婢女的隨侍下,還回城中。她回到縣寺,重至堂上時,劉昱正在發火。
曹幹笑道:「劉將軍之所以會欲用『直取昌邑』此策,我倒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