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卷
第五百五十三章 這個險值得冒(一)

戴蘭、戴利兄弟也在帳中。
曹幹問道:「為何說他是胡言亂語?」
戴蘭才一起身,戴利就大喊大嚷:「你做什麼?曹郎面前,我不能胡說八道,曹郎面前,你就能動手打人?曹郎、曹郎,你管不管?軍紀還有沒有!說好的官兵一致,不許打人呢?我且不是兵,我也是個官啊!」伸手去拽王庭,催促說道:「快起來!快起來!執行軍法!」
胡仁說道:「從昌邑城的西邊渡水?」
田屯撥開帳幕,探頭進來,瓮聲瓮氣地請示曹幹,說道:「郎君,要俺們進來么?」
戴利一副不忿的樣子,冷笑說道:「好,好,劉將軍。哼,真是個好將軍!螃蟹八條腿,只會窩裡橫,欺負老子的時候威風凜凜,碰上番侃怎樣?湖陵中計,損兵折將,便且不說,前些時在郜成、方與,又接連吃敗仗!劉將軍?他要是將軍,番侃是什麼?大將軍了么?」
「戴大兄,你也認為劉宣此封書信中所言,不可採納?」
張適說道:「不錯,我確是有別的擔心。」
渡泗水不是個大問題,但是張適提到的番侃等部的回援,的確是個大問題。
張適點了點頭,說道:「昌邑城西邊泗水南岸的守卒不是很多這點,與咱們的部曲這些天來在泗水北岸來回遊弋,所觀察到的對岸之敵軍把守的情況基本一致,可稱吻合。」
張適點了點他剛才看完後放在了案几上的劉宣來書,說道:「郎君適才未與君等言到,劉宣在他的這封來書中,提到了『泗水,我部該怎麼渡』的這個問題。他給咱提了一個建議。」
張曼說道:「郎君,我其實也有一個疑慮,但方才帳中人多口雜,因而我未有道出。」
一句話將戴利對劉昱的牢騷、嘲諷帶過。
戴蘭陪笑問道:「如此,則敢問郎君,劉宣的建議,不知郎君是否已有定計?是打算採納還是不採納?」
戴蘭聽曹幹話意,這個不是大問題,那個也不是大問題,他不禁地試探問道:「渡泗水和劉宣都不是大問題,那敢問郎君,番侃等部回援的這個問題呢?郎君也認為不是大問題么?」
見戴蘭坐回到了席上,戴利見好就收,也不再嚷嚷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東緡在昌邑的東邊,爰戚在東緡的北邊稍靠東位置,這也就是說,如果從爰戚方向派兵來渡泗水、進攻昌邑,昌邑與東緡間這段泗水河段是最優先的選項。故而,昌邑郡府把扼守泗水南岸的主力部隊,布置在了昌邑與東緡之間的這近百里的河段上,而在昌邑西的河段布置的兵馬較少。
田屯哪裡理會他?直等到曹幹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他進來維持秩序,他乃才把腦袋縮了回去。
曹幹尚未答話,戴蘭吃了一驚,忙將身形縮回,重坐回席上,擠出來笑臉,與田屯說道:「不用、不用!田大兄,我和我阿弟爭兩句嘴而已!」
戴利往邊上啐了一口——在他身邊坐的是王庭,王庭差點被他吐到身上,皺著眉頭,往邊上挪了下,戴利說道:「我還能罵誰?我罵的當然是劉昱!」
戴利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嚇了眾人一跳,眾人齊齊把目光轉向於他,他罵了一句:「廢物!」
戴蘭從諫如流,說道:「是,是,我當時沒在湖陵,具體情況肯定不如後來跟著小郎也去打湖陵了的李大兄你清楚,但就算他所部戰死的沒有上千之多,死傷三四百,也是慘敗了啊!」
「第一個,渡泗水的問題,叔方適已提出了解決之道,已不是個大問題。第二個,咱與劉宣不熟,此前沒和他打過交道的問題,我認為,這個問題也不是個大問題。咱和劉宣儘管沒有見過面,但對這個人的能力,咱們已有所知。其它的不論,單就他建議劉將軍『先取單父』的這條計策,委實是個好計策,便可能知,其人是個有謀之士,沒有把握的建議,他應是不會亂提的,咱們也不用太擔心他。」說到這裏,曹幹頓了一頓。
戴蘭「哦」了聲,說道:「原來咱在昌邑城外的細作今早有報,果有千人兵馬出了昌邑,往東而去?哎喲,這個消息,我尚不知啊!要這麼說的話,咱的細作所偵知到的這個消息,倒恰好是佐證了劉宣這封書信中的所言。那麼,劉宣此信確有可能不會是假。或許是我多慮了。」
張適說道:「如果要渡泗水,在沒有很多輜https://www.hetubook.com•com重、民夫從軍的情況下,實際上也不需要太多船隻。只咱們現下已在泗水北岸搜集到的那一二十艘船隻,便已夠用。一艘船,一次能坐十到二十人;咱們現在爰戚共駐有部曲三千上下,便假設咱們的這三千部曲悉數南下昌邑,而只憑此一二十艘船,不用一個晚上,也就能把咱們的三千部曲全都渡到泗水南岸。」
「事關重大,不可不慎。我還得再考慮一下。這樣吧,咱們今天的商議就先到此為止。你們回去以後,也都再仔細的斟酌斟酌。等到明天上午,咱們再開軍議,到時再把此事定下!」
戴蘭連連點頭,說道:「對,對,就是這三個擔心!郎君英明,還是郎君總結地清楚明白!」
「我擔心的不是泗水,我擔心的是番侃。」張適與曹幹說道:「郎君,泗水能不能得渡,不是個大問題。我以為,劉宣此議,咱們要不要採納的最大問題,是在番侃!昌邑城即便而今空虛,又即便是城中有劉宣內應,可是昌邑說到底,它是一座堅城,咱能不能迅速地把它攻克?只怕現下咱們誰都沒有把握。而又如果不能將它迅速攻克,方與的番侃等部在得到消息之後,必然會立刻回援,又一旦他們回援趕到,那咱可該怎麼辦?前有堅城為下,北邊是泗水,南邊是成武、西防等縣,後邊又來了番侃等部,弄不好咱就要陷入危險之境了!」
戴蘭說道:「小郎,我阿弟固是在胡言亂語,但有兩句話,他說的卻是有些道理。一個就是泗水,泗水南岸現有一兩千的昌邑兵馬扼守渡口,劉宣只說了昌邑城中空虛,可他卻沒提泗水。泗水,咱怎麼渡過?泗水不能得渡,昌邑城中再是空虛,也沒有用啊!再一個,便是劉宣此人,咱的確是沒與他見過面,與他不熟;在昌邑城裡,咱現也沒有細作,則昌邑城中現下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到底是不是已經空虛,咱們其實是兩眼一抹黑,並不知曉。」
張適說道:「他說,泗水南岸的守備情況,雖然不是他親自部署的,但他卻甚為了解。昌邑方面在泗水南岸布置的守備兵力儘管不少,但兵力主要和_圖_書是布置在了昌邑城到東緡城之間的這近百里河段,昌邑城西邊的泗水河段,布置的兵力不多。他提議,咱們可從西邊擇地渡水。」
戴蘭怒道:「你這個狗日的!你一驚一乍的做什麼?你罵誰廢物?」
張適撫摸著鬍鬚,一邊想,一邊說道:「我覺著應該不會出現戴軍侯擔心的這種情況。」
「阿兄,你當真孤陋寡聞,豈不聞之,『一物降一物』?他是將軍,卻一再的被番侃打的抱頭鼠竄,如喪家之犬,簡直如此兒子碰見了阿父!那番侃,不就是大將軍了么?」
胡仁撓著鬍鬚,說道:「小郎,戴軍侯多慮不多慮吧,且不必說。戴軍侯兄弟所言之泗水,確實是個麻煩啊!就像戴軍侯兄弟所說,即便劉宣此書是真,昌邑城中現下確實已是空虛,他已聚得義士三四百,只等咱們兵到昌邑城下,他就可在城內舉事響應,獻城與咱,可要想做到這一點,首要的前提條件即是,咱得能先把泗水渡過啊!這泗水,怎麼渡?」
曹幹把話頭重新拉回正題,與張適說道:「君之所慮頗是,番侃確實是不可不慮。」
戴蘭怒道:「你在胡扯八道什麼?」
諸人應諾。
曹幹說道:「我知道了。戴大兄,你是擔心劉宣有可能像打湖陵時,那兩個暗投劉將軍的內應一樣,也已暴露,這封書信也許是婁政命人寫的,其目的與番侃騙誘劉將軍遣部進城一樣,也是為了哄騙咱們南下昌邑,而實際上他已設下伏兵,正在等著咱們鑽進他的圈套。」
曹幹沉吟了下,與戴利說道:「戴二兄,也不能怪劉將軍接連敗北,觀軍報所述之郜成、方與三戰的經過,番侃確乎是個會用兵的,這三仗便換了咱們去打,說不定也會吃敗仗。」
曹幹問道:「泗水的問題,戴二兄,你提的不錯。」
戴蘭痛心疾首地說道:「小郎,同一個坑,咱可不能掉進去兩回啊!打湖陵那一戰,我雖然沒有參与,可是我聽說了,我聽說就是因為劉將軍誤信了從湖陵城裡傳出的暗號,輕率的派兵衝進了城裡,這才導致了他的一場慘敗!吃了個大虧!我聽說劉英部損兵折將,死了上千部曲!」
胡仁問道:「張君,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建議?」
「死了上千部曲」云云,明顯是謠言。曹幹現下是劉昱帳下一部,戴蘭的這話如果傳將出去,被劉昱、劉英聽到,劉昱、劉英肯定會不高興,不利於團結。李鐵身為政委,在曹幹較長時間以來的耳提面命之下,已具備了初步的政委素質,對「政治」這一塊兒的東西,他現在已經是相當敏感,趕忙糾正戴蘭,說道:「戴公,劉校尉部戰死者並無上千人之多。他率領進城的部曲也就才上千,怎可能全都戰死城中?其部在他中伏的一仗中,死傷大約三四百數。」
他兩人案上杯中的湯水已經微涼,曹幹親自起身,給他兩人換上了溫湯,回到席上坐下,摸著短髭,笑道:「張公、叔方,就劉宣的這個建議,你二位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戴利說道:「他說昌邑城中現已空虛,可昌邑城北還有那麼大的一條泗水呢?他咋不說?泗水南岸並不空虛啊!有一兩千昌邑的兵馬守在泗水南岸,把著各個渡口,咱們怎麼渡過泗水去?泗水渡不過去,昌邑城裡再空虛,又有啥用?」
「很簡單,昌邑城裡,咱的細作暫時進不去,然在昌邑城外,卻有咱們的細作。劉宣是山陽郡府的功曹,位高權重,如果他暴露了,被婁政、被山陽郡府發現了,他其實已經暗投劉將軍,那麼這個消息一定會不脛而走,傳得飛快,咱們在城外的細作必能聞得風聲,可是咱們的細作並無聞得這樣的風聲。此其一也。再則,劉宣在此封來書中說,他說服了婁政,給番侃、滿典調去了千人援兵,已經出城,今早,咱在昌邑城外的細作,也的確是傳遞來了相同的消息,便於昨日,他們親眼看見有千人兵馬出城,往東邊的防禦方向而去。以此兩條,戴軍侯你之所憂,這封書信會不會是婁政命人所寫,目的在誘咱上當,應該是不會的。」
胡仁、戴蘭、李鐵等人相繼辭拜出帳,張曼、張適兩人沒走。
這個問題無需曹幹回答。
「大兄是擔心?」
戴蘭問道:「小郎就此可已有定見?」
「戴大兄,你們剛才說的,我都細細聽了。總結下來,你們總共是三個疑慮。一個是咱跟劉宣不熟,對他這個人不hetubook.com.com知底細,一個是泗水不好渡,再一個是如果不能將昌邑城很快打下,番侃等部如果趕到,咱們可能會陷入險境。」
戴利雖有資格參与議事,但他不是一曲軍侯,坐席比較靠後,他坐的位置離戴蘭有點距離,戴蘭大怒,站起身來,便想過去揍他。
張適說道:「我只是說若選昌邑西邊的泗水河段渡水的話,渡過泗水,咱應是可以做到的,但具體要不要採納劉宣的建議,要不要真的就趁昌邑空虛之際去打昌邑,我還沒有想好。」
曹幹點了點頭,顧問張曼、張適,說道:「張公、叔方,你倆怎麼看?」
戴蘭怒道:「什麼劉昱不劉昱?是劉將軍!劉昱是你叫的?」
戴蘭眨著眼,瞧了瞧張適,說道:「張君,我聽你話里意思,你是動心了?贊成去打昌邑?」
戴利頭個開口,說道:「小郎,我看劉宣他是在胡言亂語。」
「對!小郎英明,我就是這個擔心。」
戴蘭問道:「張君,你咋就知道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戴利的吵嚷驚動了在帳外值戍的田屯、褚交等親兵。
「唯是昌邑城咱若不能迅速攻克,番侃等部回援的這個問題,是個需要慎重考慮的問題。」
胡仁問道:「張君對此有別的擔心?」
「何止泗水的問題啊!小郎,還有,那便是昌邑城到底是不是已經空虛?劉宣,咱跟他又不熟,連面都沒照過一面,無非就是前兩天他給咱來了一封書信——也就是那個時候,俺們才從小郎你這裏得知,他已暗投了劉將軍,但他暗投的是劉將軍,又不是咱,咱與他素不相識,對他這個人並不了解,這麼大的事兒,咱敢就因為他這一封書信,便貿貿然的信他?派兵南下,去渡泗水?去打昌邑?小郎,要這麼幹了,咱不成天字一號的大傻瓜了么?」
胡仁問道:「張君擔心的是什麼?」
胡仁忖思說道:「可就算如此,要想渡過泗水,得有船隻,咱能找來這麼多的船隻么?」
戴蘭咳嗽了聲,教訓戴利,說道:「我看你才是在胡言亂語!郎君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轉過臉來,陪笑與曹幹說道:「小郎,我這阿弟沒大沒小,胡亂說話。不過話說回來,我以為,他這話倒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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