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卷
第五百九十一章 戰葭密胡王再勝(二)

剛才問話的郡將聽出了他話里似暗藏了玄機,問道:「強渡不好渡得過去?耿君是欲智渡?」
從在其馬邊的乘馬諸吏,皆是附和。
耿純派斥候,去羊里水對岸的城都縣外和羊里水南岸的胡仁部留駐部曲處各做打探。
別看曹幹部連下乘氏、㢉縣兩縣,兵入定陶以來,已是連著打了幾個大勝仗,但隨從耿純的這些郡將、縣武吏,卻是至今為止,還沒有吃過曹幹部的什麼虧,相反,他們中的部分,比如這個郡將,還跟著耿純、劉孔打贏了李順等曲,故是這個郡將言辭之間,透帶出對李順、胡仁的輕視,實亦情理中事。——而說到乘氏、㢉縣的敗仗,只能說是馮達、阮原等不中用。
諸吏既然都贊同耿純的計策,耿純便按他的此計行事。
耿純不由慨嘆:「定陶號『天下之中』,自古富饒之地也。這麼好的一塊地方,焉可容賊竊據?」
耿純又問道:「對岸渡口,賊兵的把守情形何如?」
這郡將不解其意了,說道:「那耿君是何意思?」
「非也。」
羊里水,即瓠子河。瓠子河西出黃河,自西而東,由東郡郡治濮陽的北邊,流經定陶郡最西北邊的甄城、山陽郡的城都,流到巨野澤的西邊后,轉而北上,最終在城頭子路、劉詡最早的起事之地,泰山郡的盧縣之北,匯入濟水。
在出定陶郡北界,進入城都縣界之前,耿純分出了千人,便由那個郡將和那個縣武吏兩人率領,與本部主力分開,潛往西行,往羊里水西邊的河段尋處渡m.hetubook•com.com水。
這些吏員,有的是耿艾派來的郡府吏,有的是劉孔郡兵中的軍將,多數是各縣的縣武吏。——「各縣的縣武吏」者,劉孔撥給耿純的這三千兵,郡兵只有千人,剩餘兩千都是各縣縣兵。
這武吏說道:「可若在我部半渡而擊時,胡仁所遣之兵撤退回了對岸,怎麼辦?」
一吏說道:「耿君,我部才到,又將傍晚,何不明日再攻?」
「為餌?耿君是打算?」
又一個縣兵的武吏介面問道:「是呀,耿君。現下擺在我部的面前麻煩,不僅是胡仁部賊已在城城都下,並且更要緊的是,咱們要想到城都城,得先渡過羊里水,而軍報探知,胡仁部賊在羊里水的南岸留駐了部曲屯守。別的不說,僅只這個羊里水,只怕我部就不好渡過吧?」
很快,得到回報。
耿純說道:「我思之,欲以胡仁留屯于羊里水南岸的此部賊為餌。」
城都縣城,在羊里水的北岸,所以這個縣武吏有「只羊里水,只怕我部就不好渡過」此語。
「我部這三天的行軍,行速甚緩,昨天還休整了一天,因而我部雖然才到,兵士體力充足,足可進戰;至於時近傍晚,咱們今日進戰,不以殲滅王敬曲賊為目的,一則,先試試王敬曲的守備,二則,藉此看看對岸的胡仁會是何反應。是以,不必等到明日再攻。」
從在耿純左近的諸吏各做思考,大家想罷,齊聲贊道:「耿君妙計!」
剛問話的郡將笑道:「羊里水,咱https://m.hetubook.com.com們熟得很;城都西是我郡甄城,這一帶的地界咱們也熟得很!在西邊遠處,找個隱秘出渡水,先至對岸,不是難事。耿君此策,真是好策!李順無謀鄉賊,胡仁,一刑徒而已,定也是個無謀之徒,耿君此策,必能得用!」
「正是。」
入進城都縣界,再往前十里上下,便是羊里水。
——瓠子河也是挺有名氣的,前漢武帝曾在這裏治理過決口的黃河。武帝年間,黃河在「瓠子口」決堤,大水南漫,東南注入巨野澤,通於淮泗,梁、楚之地受災尤甚。武帝令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決口。武帝且還親臨,在決口沉下白馬、玉壁。起初,填塞決口的工程不很順利,武帝為之做歌,做了兩首《瓠子歌》,決口遂被填塞成功。武帝歌中有一句是「宣防塞兮萬福來」,填塞功成后,他便令在瓠子口築了座宮殿,名「宣房宮」,以記此功。
耿純留了千人就地駐紮,自率千人,前去進攻王敬營。
羊里水自東郡流來,其主河段在離巨野澤很近的位置轉往北流,且從其主河段上分出了一條河段,匯入到了巨野澤中。——這也就是說,城都縣城是被羊里水半包在了中間的,城都縣城的南邊、東邊都是羊里水,胡仁部不管是進兵到城都城下、抑還是從城都城下撤兵回乘氏縣,都是必須要經過羊里水才不可。這種情況下,胡仁為保後路,當然得在羊里水南岸留兵。
「舜耕歷山,漁雷澤」,這片澤水遠遠比不上巨野hetubook.com.com澤大,但很有名氣。
去羊里水南岸的胡仁部留駐部曲處打探的斥候先報,和昨日、前日打探到的情況相比,這部賊兵的兵力方面沒有變化,仍四五百人,一曲兵力,所打旗號,是王敬所曲。應是這部賊已經知了耿純部的到來,和昨日、前日相比,散在其營外的部曲已是無有,全都收縮進了營中。
下午時,去羊里水對岸的城都縣外打探的斥候也回來了,報稱,城都縣外的胡仁部主力賊寇,今天沒有攻城,不少的賊寇散在四野,遠觀之居然像是在幫周邊鄉里的百姓干農活?——稟報這點的時候,稟報的斥候語氣裡帶著懷疑。
這斥候回答說道:「似是已知,聞其主營中頗有鼓聲傳出,可能是胡仁在召各曲賊小帥往見。」
耿純交代這郡將和這縣武吏,渡到對岸以後,不要急著往城都城附近去,可先擇地隱藏,等到胡仁派兵渡水南救其在羊里水南岸之部,耿純這邊已經與之開戰之後,再做急進,趕往對岸參戰進斗不遲。
成陽縣的縣城就在雷澤的西南角。
行不到中午,進到了城都縣界。
「這個好辦。咱們可在兵至羊里水南岸之前,遣一部兵,先從西邊遠處隱秘處,悄然渡到羊里水之對岸。然後,當胡仁遣兵來救其南岸之兵時,咱們兩邊一起發動,則即便胡仁所遣之兵欲撤,有咱們已渡到對岸之部殺出,自后掩擊,也是必將難撤!」
成陽北、城都南,有一片澤水,名叫雷澤。
盛夏之季,行在澤邊,綠樹成蔭,涼風習習,帶hetubook•com.com著水氣撲面而來,倒稍減了幾分炎熱。顧望澤邊遠近,沃野良田,望之不盡,在其間,星羅棋布的分佈著處處鄉里,偶可眺見牽牛的童子于鄉間小道上行過,又有在田間勞作的農人見兵馬經至,紛紛躲避。好一番夏日鄉景圖也!
耿純不復再問,叫這斥候下去休息,叫來諸吏,下令說道:「先出兵千人,往攻王敬曲賊!」
耿純說道:「至羊里水南岸后,我部徑往攻此部賊。料之胡仁肯定不會不救。則當胡仁遣部自北渡水,來救他的這部賊時,咱們就趁勢掩殺!即便是一戰不能盡殲胡仁部賊,最起碼我部也能以此重創於他。那麼再接下來的仗,主動權就在你我手中,將會是容易打了。」
一個郡兵的軍將策者馬,問道:「敢問耿君,胡仁部賊已在城都,我等此往救援城都,不知君是何打算?這場仗,咱們怎麼打?」
耿艾這日帶兵,出了成陽營,北行不甚遠,即至雷澤岸邊。
待這郡將和這縣武吏領此千人西行去了,耿純就地休整了一天——這是在給這郡將和這縣武吏尋處渡水的時間。次日,接到了這郡將和這縣武吏遣吏送來的稟報,知了他倆已引部渡到了對岸,並已擇地隱藏,耿純這才率領主力,繼續北上。
宣房宮這座宮殿,現下尚存,就在濮陽的北邊。濮陽是耿純自巨鹿到定陶縣的必經地,前些時,耿純來定陶縣時,就是從瓠子口對岸過的黃河,還曾路過宣房宮。只是那時,他還沒有想到,未久之後的當下,他就又在再次的和羊里水,亦即瓠子河https://www.hetubook.com.com打交道了!這些且無須多講。
這斥候回答說道:「三個大的渡口,皆有賊兵把守,餘下的小渡口、野渡口,沒有賊兵把守,然有賊兵的巡弋,巡于其間。」
瓠子河在濮陽、甄城、城都這一地域中的河段,因流經地段的不同,共有三個名字。濮陽地界的河段又被稱為「濮水」;城都這一河段,因為其主要流經的地域是城都的「羊里亭」,因又被叫做「羊里水」,此系是一河三名,故這一地界的這個河段,又被總稱做「三河」。
諸吏明白了耿純的意圖,便不再有人進言,俱都應諾。
前即羊里水,水對岸即城都縣的縣城,胡仁留在羊里水南岸屯駐的部曲則就在東邊十來里處。
耿純為與士卒同甘苦,烈日之下,沒用遮陽的傘蓋,他穿著寬鬆的袍服,腰間佩劍,騎在馬上,一手挽韁,一手搖著蒲扇取涼,說道:「如果強渡,羊里水不好渡得過去。」
適才問話的縣武吏思忖說道:「耿君的意思是,趁胡仁遣兵來救其南岸此部的時候,我部半渡而擊?」
過了雷澤,再前行不遠,即定陶郡之北界、城都縣之南界。
耿純問道:「胡仁部可有已知我部已到?」
那個縣武吏亦笑道:「胡仁的確無謀。他竟自露破綻,留了一部部曲屯羊里水的南岸!他若不留部屯駐,我部或還不好殲滅他;他卻留之,此豈非是在主動給耿君送殲滅他的機會么?」
耿純卻能明白胡仁為何會在羊里水的南岸留駐部曲,說道:「也不能說是胡仁在主動給我機會,他是不能不在羊里水的南岸留駐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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