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卷
第六百一十五章 使行兩部成功勞

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退後兩步,重新行禮,深深下揖,然後接著說道:「純敢有一事,乞請將軍恕罪。」曹幹訝然,說道:「伯山,你之此行,即便無成,亦苦勞功也,況事已成,大功一件,何來乞罪?」耿純說道:「東山荒禿、上淮況同意派兵西來相助后,提出了一個要求,說是等到擊退莽兵,願與將軍『分東郡地』,濮陽、樂昌諸縣由他們得之;黎縣諸地由將軍有。純思之,於今之要,乃共抵莽兵,況東郡之地,現本非我部地,乃雖尚未得將軍之指意,而即先為將軍應承下了東山荒禿等之此請。此擅作主張之罪也,敢不請將軍恕罪!」
一則,曹幹、劉昱兩部近來發展神速,定陶、山陽兩郡分被他兩部得之,名聲已是傳到河北;二者,巨鹿耿氏在河北大大有名,縱然尋常士民,可能亦有所聞,耿純把他是奉曹幹之令而來的由頭與他自家的門戶一報,故遂無論銅馬的渠率東山荒禿、上淮況等,抑或五校的渠率高扈等皆都肯接見於他。先是在魏郡謁到了東山荒禿等,他繼北上到清河郡又謁到了高扈等,於途中還給在家鄉的宗族寫了封信,派人送了去,半個多月後,風塵僕僕,他回到了定陶縣。
耿純問道:「將軍,那純斗膽代將軍答應東山荒禿等的『共分東郡地』此事?」曹幹摸著短髭,笑道:「你說得沒錯,東郡現本非咱們的地盤,而當務之急,是應對將要來兗的莽兵,為一個不是咱們地盤的東郡而影響到了聯河北義軍共擊莽兵的大事,此愚者之為也。這件事,你既代我答應銅馬部了,那就答應他們!」
酒意驅使之下,由此次徐兗諸部義軍渠率會盟之地點——泰和-圖-書山郡西的城陽莒縣,而他忽地想起了幾句他前世時頗為喜歡的詩句,便起來身,舉杯吟道:「駕六龍,乘風而行。行四海,路下之八邦。歷登高山臨溪谷,乘雲而行。行四海外,東到泰山!」
酒過三巡,曹幹半醉,帳中燭火已燃,燈下觀美人,固是越看越漂亮,燈下觀才俊,亦是同理也,越看耿純,曹幹越覺喜歡。這般蓬勃進取、果斷敢為的青年才俊,真是人中龍鳳!復再旁觀亦參加了此宴,同在席上的張曼、耿艾、番侃、張朗、鄧充、劉孔、阮原諸士,與李順、李鐵、高況、胡仁、田武、郭赦之、王敬、潘章、殷敢等將,不敢說他的帳下現已是文武濟濟,可比之此前,局面早是大為不同,不僅文武粗已具備,耿純出使的這半個多月中,定陶郡各縣的局勢大致也都已經穩定,各縣的新兵亦已大略募齊,於今帳下的部曲戰士也得到了極大的擴充,老兵、新卒合計已兩萬餘眾,文武粗備、兵強馬壯。
冀州總計十個郡,東與平原郡、東郡接壤者共有三郡,自北而南,分是信都、清河、魏郡——在此三郡以北,屬冀州管轄的還有一郡,為河間郡,但河間郡較北,已不與平原郡接壤,此郡凸入幽州境內,其北、東、西俱與幽州接壤。耿純從東郡郡治濮陽北邊的宣房宮一帶的渡口渡過黃河后,首先進入的是魏郡,北上不遠,便繁陽、內黃兩縣,再北上則便是魏郡的都尉治魏縣,再北上是館陶、平恩、清淵等縣,過了清淵即清河郡界。
曹幹哈哈一笑,止住了耿艾,上前扶起仍在下揖著的耿純,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胳臂,笑道:「將在外,尚軍令有所不受,何況hetubook.com.com卿之才,非將帥可以限?出使在外,有些事不及彙報請示,只能權宜應下,此正常之事也。伯山,你替我應下此事並無錯處,反而足可由此見卿之應變之才。這件事,你沒有罪過,不必請罪。」
耿純這才放下心來——卻也不怪他既已答應,但擔心至今,亦不怪耿艾聽了他那話后就立即變色,全因東郡與別的郡不同,此郡是曹幹之家鄉,濮陽更是東郡之郡治,意義非同等閑余縣,所以耿純代曹幹答應東山荒禿等此請,再說是「事急從權」,實也是冒著一定的「引致曹幹不快」的風險的。耿艾偷覷曹幹神情,見他笑容開朗,聽他說話的語氣真誠,當應不是因見「木已成舟」,不得不拿「免罪」的話來敷衍耿純,也乃才放下了替耿純擔心的心。
他的家鄉巨鹿郡,就在清河郡的西邊,與清河郡相接。魏縣儘管是魏郡的都尉治,可魏郡都尉的威風現已不存,南到內黃、繁陽,甚至更南一點的魏郡最南邊的黎陽縣的境內,北到清淵,西至魏郡的郡治鄴縣等地,如今都已是銅馬等河北義軍的活動範圍,魏縣和包括鄴縣在內的魏郡等縣而下所能做的,最多是保守城池——有的縣則連城都保不住了,已被銅馬等義軍攻陷。魏郡的情況是這樣,北邊清河、信都的情況亦大差不差,基本相似。清河郡內也有銅馬義軍的部曲活動,併除銅馬以外,還有一支號為「五校」的義軍亦在清河境內。五校的渠率名叫高扈。
曹幹喝下杯中酒,還席落座,掩飾說道:「我哪裡有這等才學?此詩,我是從蘇先生處聽來的。」耿純說道:「此詩,純未嘗聞,料或是蘇公之作?和-圖-書常聞將軍言及蘇公,恨至今尚未與蘇公一見!蘇公真海內之大才也!」是夜酒宴,諸人極盡歡暢,曹幹也喝多了。第二天,宿醉難受,他卻是未能得以便啟程赴城陽。
曹幹挽住耿純的胳膊,笑道:「伯山,你要再晚回來兩天,可能你這次回來,我就見不到你了。前日,樊大帥剛又來了一道檄書,言是經與我等各部商量,已經確定下來了徐、兗諸部義軍會盟的日期,就在十日後,地點是城陽的郡治莒縣。我打算明天就啟程赴之。正好,你今天回來了,我倒是還能給你接個風,洗個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順道,藉著給你接風洗塵的這頓酒,你也給我送個行。」耿純說道:「會盟的日期定在了十天後,將軍明日就出發啊?」曹幹點點頭,張了張天色,將近暮時了,笑道:「我已令營中置辦酒宴,這會兒應是已經置好。伯山,走,咱們回營,邊喝邊再敘聊。」
曹幹摸了摸短髭,笑道:「這有啥如神的?隨便一猜,就能猜出。伯山,遲昭平亦欲借河北義軍之力此事,與咱們沒有干係,無須多說。我且問你,你此行既是見到了東山荒禿、高扈等,成效何如?」耿純回答說道:「回將軍的話,我按將軍的囑咐,見到他們后,給他們備述了當下的形勢,講說了唇亡齒寒的道理,又向他們詳細地講述了將軍克取橐縣等地與定陶郡的經過,諸輩聞后,無不嘆佩將軍,高扈當時就答應了,莽賊之兵若真敢來討,他一定出兵相助;東山荒禿、上淮況等商量過後,于次日亦同意了到時派兵渡河西來,共與將軍抵擊莽兵。」
兩下相見,曹幹把跳下馬來行禮的耿純扶起,視之,笑道:「伯山和_圖_書,此行旬日,風餐露宿,道上必是辛苦的很吧?察卿之面容,竟是有些清減了!」耿純確是比出發前瘦了點,也黑了點,但精神頭很好,他朗聲說道:「敢稟將軍,純之此行,幸不辱命。」
耿純和耿艾等應令,於是隨從曹幹回營。
到了營中,酒宴果已備好。開席之後,曹幹親端了幾杯酒給耿純,慰其辛苦、慶其功成。隨之,曹幹從容地向耿純詢問東山荒禿等都是何種樣人、銅馬和五校等部的部曲情況,及魏郡和清河郡等地的情況,耿純具做回答。耿純是個有心的人,藉著這回重經東郡的機會,行於東郡境內的時候,捎帶著打探了一下沿路經過的東郡諸縣的情形,席間,他把他打探的這些東西,也一一地稟與了曹幹。
聞得耿純回來,曹幹叫上耿艾,親到營外迎接。
卻原來是耿純年輕英俊,敢作敢為,居然在不知道曹幹心意的前提下,就擅作主張,替曹幹答應了東山荒禿等「與曹幹共分東郡地」的這個請求,因此他才乞罪。隨著曹幹同來的耿艾聞得他之此言,面色微變,不免頓時作色,顧不上主臣之禮,急訓斥耿純,說道:「阿駒!你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分東郡地與銅馬這樣的大事,不得將軍令意,你就竟敢擅自做主!真是豈有此理!還不趕緊下拜,向將軍請罪!」
其吟之時,帳中諸人俱停杯傾聽,俟其吟罷,耿艾、番侃等不禁的紛紛相顧,這幾句詩他們都沒聽過,然詩中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大氣磅礴與豪邁,誰能聽不出來?何止耿艾一人,番侃等亦都是一個同樣的念頭冒出:「此帝王詩也!」耿純雙眼放光,大聲稱讚:「將軍此詩,氣吞山河,氣勢非凡,好詩也!好詩也!」連喝和_圖_書了三杯酒,問道:「敢問將軍,此詩可是將軍所做?」這首詩下邊還有好幾句,但曹幹記不得了,便沒再往下吟誦,權算在曹幹這裏,這首詩太監是也了。
休息了一日,又次日,曹幹引了扈從的部曲千人,出定陶縣,乃前往城陽。
曹幹「哦」了聲,說道:「見到銅馬的諸位渠率了?」耿純答道:「東山荒禿、上淮況諸輩,純皆得見之,及在清河,見到了五校的部率高扈。而且還在五校的營中見到了一個將軍可能沒想到的人。」曹幹問道:「何人?」耿純說道:「是個三四十歲的婦人,自稱系平原遲昭平的親信。將軍可知遲昭平?」
先到昌邑。劉小虎、劉昱也已接到了樊崇的檄書,不過劉小虎不去參加這次的莒縣會盟,她到底是個女子,不太方便,他們這部義軍,將由劉昱前去參加會盟。劉昱現不在昌邑,身在豐縣。于昌邑城東的道上,遠遠的,曹幹就看見了迎候他的劉小虎。劉小虎依舊男子衣袍,佩帶寶劍,卻其秀美的身姿難掩,在一干她的隨從的簇擁中,望之亭亭玉立,比之出塵之不同,就像一樹雪下的臘梅花,待至近處,觀之她相見到曹幹時的眉目之嫵媚,又恍似春暖之夜的盛開海棠。曹幹下得馬來,禮罷直身,與劉小虎脈脈若水的目光相碰,一下子心頭怦然。
曹幹怔了下,說道:「遲昭平?我當然知道此婦。她前時在平原起事,聞說聚得了數千部眾,然因攻平原縣不下,因轉北上。」旋即恍然,說道:「是了,清河與平原接壤,而又平原縣她攻之不下,故此她遣人西至清河……想來她應是與你我想到一處去了吧?也是想藉助河北義軍之力?」耿純說道:「將軍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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