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搞人才交流，蘇城不就挺好？
敲門聲響起，方祖紀沒有抬頭，依然一字一句地看著文件。
「部長，這個報價應該怎麼批？」秘書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他神情有所緩和，才低聲請示道。
秘書知道老爺子現在興緻很好，湊趣地問道。
國內優秀人才為了提升自身能力，第一喜歡的是去國外留學，美國是首選，歐洲也挺好，再次去日本也很受歡迎；如果國外去不了，那麼上上清華北大的MBA什麼的，鍍層金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這些吸收的知識，又運用到國防、科研、電子工業等生產實踐，對提高相關行業的整體水平，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
「呵呵呵，」方祖紀喉嚨里傳來老年人特有的含混笑聲，笑聲越來越大，「外國人都可以拿到牌照，憑什麼我們自己的企業就不能？這是誰規定的？難道我們不保護自己的民族企業，反而要去保護外國人可以任意擠占我們的市場，掠奪我們的財富？把文件給我找出來！」
「為什麼是去力波？」秘書大吃一驚。
方祖紀氣憤地將老花鏡摘下，扔到桌上：「一份報價而已，今天批、明天批有什麼關係嗎？他們就這麼著急，非要逼我們立即購買不成！」
這也是國內願意鼎力支持中華製造的原因。
「不是，是這份報價太離譜了，設備處最初以為是發錯了。再向對方反覆詢問以後，他們才確定了報價的真實性，因此趕忙提交了上來。」秘書三言兩語，將來龍去脈對他做了大致說明。
方祖紀餘光看到，抬起頭，從老花鏡上方望過去。
原本高層還想著，讓中科院、清華北大等部門，以政府採購的方式多少買兩、三台，現在面對尼康等公司如此低價，這訂單還怎麼下？
在當前，國營企業不管是技術實力、設備、管理能力，都遠強於民營企業。因此中華製造選擇的一百多個代工廠商中，超過七十家都是國營廠礦。
秘書點頭，興奮道：「沒錯！萬一真有這麼個地方，那麼幫我們也教出一批如這些技術顧問一樣實力強悍的專業人才，那就太好了！」
「就這麼辦吧！」他閉著眼，低沉道。
他摘下老花鏡，重新擦了擦乾淨的鏡片，再次戴上，又認真看了一遍，然後放下傳真件，茫然道：「你確認這個報價沒有錯？」
他的記性極好，雖然只看過一遍，不能做到過目不忘，但也對其大致段落內容、個別重要語句有深刻記憶，此刻皺眉冥思苦想，報告上的文字一句句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那裡才開始建設不到兩年吧，雖說看照片城市建設不錯，不再是個窮鄉僻壤，但畢竟是新開發的地方，沒有底蘊可言，也沒聽說有什麼專家教授講學，有必要www.hetubook.com.com派人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搞什麼深造嗎。
這些國營廠歸屬於各地方廳局管理，自然要定期向上級彙報工作。
畢竟總不能中華製造隨便出來一個人，就又是一個白雲天吧！
秘書恍然大悟：「所以部長才不走正規流程，而是想請袁總經理幫著敲敲邊鼓，試探一下白雲天的態度。就是怕我們直接提出來，對方不好拒絕，卻又不願意教，最終把雙方關係弄僵。」
迄今為止，國內尚未對任何一家民營企業，頒發汽車生產牌照。
天真！
「等等！」
一些重點國防、科技項目，都運用到了從中華製造那裡學到的新知識、新理論。再加上從中華製造那裡得到的350納米光刻機、特種冶金設備，在航天設備、航空儀器儀錶、控制晶元、坦克發動機、工業機床製造等等很多領域，取得了巨大成果。
可是力波……
方祖紀沒有回答，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最近我無意間看了一份報告，是那些給中華製造遊戲機項目做代工的企業，寫的工作彙報。」
猛然，他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一臉驚駭之色。
信息產業部是去年機構改革時，為了精簡機構，特意將機械工業部和電子工業部合二為一組建的新部門。部門大了，要負擔的管理內容，也變得範圍更廣、工作更加繁忙，每天所要過問的重大發展事項、批閱的文件數倍于以前。
要是白雲天願意步入政壇，那麼科技部、信息產業部、軍工、航空航天、中科院，各個部委任他挑，至少是一個副部長的職務隨時虛位以待。
方祖紀匆匆閱讀了一下申請標題，確認沒錯，隨即就提起筆來，在旁邊空白處慎重地題下了一大段話：「中國汽車工業，不能只靠引進外資，也不能只靠國企吸收消化國外技術，一味依賴外人。在新形勢下，繼續發揚自力更生的精神，立足自我研發依然有其必要性！引進部分優質民族資本，採取引進國外先進技術與自我研發兩條腿走路的方式，大力發展具有我國特色的汽車工業，值得一試！」
這種報告都是呈交給主管廳局，沒有資格送到部里來。不過方部長前段日子關心中華製造的情況，找了些相關資料來看，其中就有這份報告。
所以我急啊。
現在正是國內入世的關鍵時刻，這是國家的基本國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
這樣低的價格，中華製造怎麼競爭？
白雲天大度，說什麼從未打算涉足光刻機業務，高層都讚賞他顧大局、識大體，但誰都沒當真，想方設法為他們拉了幾筆伺服器群組業務，同時又在搜索業務、網路遊戲等新業務上發了話，特批通過，就ｈttps://m•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m•cｏm是希望能幫他們彌補一點損失，讓他們知道國內不會虧待功臣。
「大都是一般的工作進度、設備更新、人員培訓等等瑣事。不過也很驚喜地提到，說中華製造向他們轉讓的技術都非常先進，從技術指標來看不比國外同類產品低！」方祖紀一掃剛才的陰霾，很是高興。
這些日子，他看了不少資料，對於光刻機的國際價格非常了解。
方祖紀笑道：「我覺得很有可能是真的。白雲天很喜歡玩分級的戲法，就像他們在蘇城那個技校，初級技工班和中級、高級版教的東西就有很大差別，就像是大學的專科、本科、研究生一樣分了幾個級別。
「還有什……」秘書努力回想，那份報告他只匆匆看了一遍，並非太過注意，此刻見領導架勢，似乎其中還隱藏著什麼他沒注意到的關鍵點。
沒了自己的光刻機，歐美還會敞開供應？
說到後面，他眼瞼微微低垂，聲音變得低沉。
「同意對方報價！」
方祖紀沒有說話，目光低垂，一觸即收，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
方祖紀笑了：「看來你想起來了！」
今天部長讓將這份報告再翻出來，顯然是有了決定。
幾秒鐘后，辦公室門推開，秘書踩著軟底鞋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份新的文件。
通過吃透這些技術，國內在電子元器件、集成電路、電路設計、計算機通訊等領域，都得到了極大的收穫。
就算是這次西方部分解禁光刻機、數控機床，還不是因為中華製造已經搞了出來。他們發現優勢不再，為了打壓國內企業發展，才特意解的禁嗎！
這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國現在根本沒有實力與西方強國叫板。
為了獲得對方支持，哪怕明白這個報價暗藏毒藥，對中華製造開發光刻機市場的嘗試可以說是毀滅性打擊，他也只能簽字放行。
如果中華製造的投入得不到回報，人家憑什麼繼續研發？
急我們當初沒有全力把白雲天留下來，也急國內沒有第二個白雲天，甚至連像這批技術顧問水平的青年人才都缺。這怎麼追趕我們與發達國家的差距，怎麼快速提升我們的綜合國力？
被打落了牙齒，也只能含血咬牙吞下肚去！
簡直是豈有此理！
方部長嘆了口氣，語氣惆悵道：「其實我知道，什麼都不問，大家就保持當前的默契是最好。但眼看著一批批從未聽說過的頂尖人才在白雲天手下冒出來，發展越來越快，我就心急，擔心錯過了這個機會。
他拿起文件，對著簽字吹了吹，等待墨水凝固，將其交給秘書：「儘快將這份批文轉交經貿委，請他們審批！」
只是當時國內對中華製造的態度不明，加上對民營企業的限制，hetubook.com.com當時並未獲得批准。此後電子工業部、機械工業部合併，各項工作亂成一團粥，這報告就一直擱下了，遲遲沒有審批。
這怎麼可能？天下有哪所教育機構，能夠一批就培養出這麼多實力強悍的專業人才！就算是麻省理工、斯坦福、哈佛牛津，也做不到吧……」
就在秘書悄然走到門口，手握在把手上時，聽到了身後方祖紀的聲音，立即停下腳步，轉過身，等待部長指示。
方祖紀臉上肌肉陣陣抽搐，用盡全身力氣，才提起筆，在報價單上吃力地寫下了這短短六個字，然後就頹然地靠在椅背上，痛苦地閉上了眼，費力地揮了揮手，讓秘書把文件發送下去。
真等到中華製造開始搞了，上面自會有人打招呼，讓各個部委儘快審批通過。
生平僅見這個評價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位總工可是跟中科院也打過交道的。這個評價，就等於是在說這些技術顧問的實力比中科院的專家還強，這可能嗎？
中華製造的技術研發實力強大也就罷了，關鍵是從不敝帚自珍。每開發一項業務，都會拉著一大票國內企業跟著分一杯羹，除了最核心的部分，其他零部件技術幾乎傾囊相授，從設計原理到計算公式，從材料選擇到製備，從生產線要求到操作要領，從初加工到精加工，每一個步驟都說得透透徹徹。
「是啊……」
「為什麼不可能？」方祖紀見他看過來，擺擺手，「這個什麼內部教育學院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他們統一的託詞，但派些人過去試試看總沒錯吧？」
這算什麼緊要的公務！
現在因為某些小道消息，一些中層幹部對去中華製造蘇城接受培訓，也不抵觸。
方祖紀現在倒是有些好奇了，重新戴上老花鏡，接過設備處匯總的傳真件，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既然我坐了這個位置，就要做在這個位置應該做的事情。要是因此真的惹惱了白雲天，影響到與他們的關係，那就殺我謝罪好了！
報價最高金額為四千三百萬美元，最低為三千五百萬美元！
秘書想勸，但見他態度異常堅決，猶豫了一下，還是幫他將那份呈遞上來很久的文件翻了出來，放到他面前。
我們需要人才，需要很多很多，高水平的人才！
這不是善意，而是侮辱！
所以我明知道不合適，最終還是決定試一試。
「部長，您這是……」秘書輕聲道。
「什麼事？」
蘇城只是白雲天擺在明面上給我們看的部分，遠在力波的鋼鐵城，才是他的核心堡壘。
單獨一份文件，說明其時效性、緊迫性高於普通文件，需要儘快處理。
「彙報里說了什麼？」
就算他想繼續從商，國內也是一路綠燈。
不過中華製造一向就以技術實力強大著稱，hｅtｕｂｏｏｋ•ｃom•cｏｍ這並不足為奇。所以他們在招代工廠商時，才會有那麼多廠商前去競標，就是知道人家隨便轉讓的一項技術，都是國內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這，這不可能吧！」秘書一臉的不敢相信，呆了半天，才低聲遲疑道，「所有這些技術人員，都很年輕，就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而且他們都自稱是從內部教育學院畢業！
「設備處與對方傳真來回兩三次，又直接電訊了對面的電話接待處，確認這份報價的的確確是他們發出的。價格也得到了對方市場部門的肯定，說是專門針對國內市場的優惠價格！」秘書這次說得詳細了一點。
我們最好的技術來源，就是中華製造。
只見這份傳真件上，一行行一列列，都是GCA、ASML、尼康等光刻機公司的350納米光刻機型號、圖片、性能參數，……還有報價！
我願意承擔所有應該承擔的責任，哪怕引咎辭職，也心服口服！」
鐸鐸鐸！
現在歐美日光刻機廠商又來逼宮，要他表態，令他感到了極度憤怒。
而面前這份最新報價，直接來了個腰斬。
文件多到方祖紀都來不及看，每天晚上還要在家看好幾個小時，才能將部里千頭萬緒的工作理出一個頭緒來，給出相應批示。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們提到的中華製造派來的技術顧問？」方祖紀要說的當然不是這個，他笑眯眯地考著秘書，看他是否注意到了真正的重點。
這部分他也看過。
「技術顧問？啊，我想起來了！」秘書回憶了一下，啊道，「報告上說，他們派來的技術顧問實力都強得驚人，廠里的任何技術難題，到他們手中都輕鬆得到了解決。工程師、技術人員提出的所有疑問，也都得到了非常詳盡的解釋。據XX廠的總工感嘆說，前來他們廠擔任技術顧問的小夥子，其技術實力之強、知識範圍之廣、學術深度之深，是他『生平僅見』！」
「哦？怎麼個離譜了？」
方祖紀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在椅子里坐了一會兒，然後用緩緩的聲音，靜靜說道：「把中華製造提交的那份汽車牌照申請文件找出來。」
你當歐美就真的這麼好心？
當時他還覺得對方讚譽過度了。
中華製造的汽車生產資質申請，早在前年就報上來了。
國內汽車生產實行的是資格制，沒有資質的企業就算造出車來，車管所也不會給上牌照。如今國內擁有汽車生產資格的，全都是國營廠，以及與國營廠合資的國外汽車品牌。
「還有一件事！」方祖紀想起來什麼，抬手讓他等等，思索了一下，吩咐道，「讓勞務公司私下裡問問白雲天，能不能幫我們，代為接收一批先進位造技術、集成電路相關領域的學員？如果他不反對，就讓下面的科研院
ｗww•ｈｅｔｕbooｋ.ｃoｍ•ｃｏm所、企業選派一百名優秀的年輕技術人才，前去力波鋼鐵城接受為期兩年的深造！」
別看汽車生產資質一直沒批，那也是以前沒想到中華製造價值如此之高罷了。之後也是部門合併，千頭萬緒各方面尚未理順，大家暫時沒想起來。
方祖紀沉默了半響，猛然一拳頭狠狠捶在桌上，憤怒道：「這是什麼狗屁優惠！這分明是要掘我們的根啊！」
得到的越多，對中華製造就越重視。
國力如此，不得不低頭。
最低的報價，已經接近上一代二手光刻機的價格，就差寫著白送了。
最後，他大筆一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方祖紀！
這些道理，高層都是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西方的真實用意。偏偏是下面的部門、企業，一味迷信西方的先進技術，寧可高價購買歐美光刻機，也不願買中華製造價格低廉、性能更加出色的設備。
只要學會了，僅憑這一技術，就足以讓他們在行業內混得風生水起。
支持民族產業嘛，關鍵的重大設備難道還能夠靠買，就買得回來嗎？
方祖紀笑著連連點頭，不過並不滿意：「就這些？」
我算是看出來了，就算我們開放市場，西方也絕對不會把真東西交給我們。
擺在表面的部分，都有這麼多好東西，那麼核心堡壘內部教的，會比蘇城還差？
「那是當然，畢竟是中華製造嘛，就是隨便漏點出來，也比國內的水平高出好幾倍。」秘書笑著捧哏道。
他們的教材，就連中科院看了都說好。
就怕啊，這些東西他們不肯教啊……」
「這是設備處提交上來的，國外的光刻機廠商最新報價。」秘書微微彎下腰，輕聲回答道。
辦公室內，方祖紀戴著一副老花鏡，就著燈光認真地閱讀著眼前的文件。
既然我們自己培養不了，那就請別人幫我們培養：現在看來，中華製造可能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我不求他幫我們培養出來的人才，能像他手下這批技術顧問那麼出色，但只要有他們的一半水平，那對我們國家的科技水平，都該有多大的幫助啊！
現在白雲天對我們有感情，有要求，願意向我們轉讓一批他看不上，但對我們卻很重要的技術。要是以後他自己的勢力發展到了一定規模，對我們的感情淡漠了、沒有那麼大的要求了，還願意無償幫助我們嗎？
「明白！」秘書慎重收下文件。
方部長現在把它拿出來，提前作出批示，實際也就是做個順水人情，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而已。
在辦公桌旁，還高高壘著好幾摞文件。
那麼照他們的價格，向中華製造下訂單？
從內心講，他更願意購買中華製造的光刻機。
即便是下面企業的購買申請，前些日子還明明白白寫著，一台光刻機售價就高達七千多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