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歷陽王奇道:「神了!它竟知道我最愛養生……」他不愛權不愛財,也不愛色,整日里就喜歡研究佛道各種養生之術。
鴝鵒突然開口,尖利又清脆,把歷陽王嚇了一跳,驚奇的指著它,道:「你真認得我?」
兩人決定任由何濡施為,到了這個地步,只能相信徐佑,而何濡又是徐佑最相信的人,無論如何,沒人會懷疑他別有用心。
到了衛署,唐知儉命所部百人脫掉上衣,露出精壯似鐵打的身體,每個人的胸腹間都有十數道刀疤,身後卻無一處。這說明他們都是在戰場上正面迎敵時受的傷,從沒有退卻過一次。
徐佑不是要廢昏立明,而是要把安氏夠資格當皇帝的人全部殺死,他要造反,他要……
尤太后搖了搖頭,柔聲道:「太尉,我知你的為人,最是良善,但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還請你手下留情,為安氏留一分血脈……」
接著是東平王、始安縣王、桂陽王、臨賀王和南平王,皆按照歷陽王的做法,鴝鵒每次的頌詞都不一樣,卻恰到好處,全符合每個殿下的特徵,神乎其神。
不僅常元吉深吸一口氣,就是那些原本心裏還有點不服氣的將領們也徹底死了異心。
「是!」
一個宮女迅速站起,躬身後退幾步,轉頭跑進宮裡,片刻后又跑出來,道:「太尉請!」
包括徐佑。
「腹語?」柳寧從沒聽過這種奇術,看向何濡的眼光充滿了欣賞,道:「何祭酒果然大才,怪不得太尉對他這般的信任和重用。」
還有,臨賀王安懷彥、南平王安懷昱、始安縣王安懷融、桂陽王安懷宣、東平王安懷雍以及歷陽王安懷況,全都和安休淵一個癥狀,陸續倒地不起。
終於輪到安休淵,他不用何濡吩咐,徑自伸手摸了摸鴝鵒,聽它叫道:「啊,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歷陽王依言而行,果然聽那鴝鵒道:「殿下千歲,福壽永昌。」
安平王猜對了結果,順利當了雍州刺史,其他中者也和_圖_書都兌現了承諾。眾人歡慶的時候,侍衛稟告說大將軍府祭酒何濡要獻祥瑞,安休淵當即允准見駕。
「歷陽王殿下,歷陽王殿下!」
一個左衛將軍,五個校尉。
徐佑還是平靜之極的神色,道:「你叫什麼名字?」
剩餘的將領里,最大的也是個校尉,他手心裏全是汗,腦海里不知轉過了多少個念頭,終於還是對死的恐懼戰勝了對皇帝的忠誠,扔了腰刀,撲通跪地,道:「節下願奉懿旨,追隨太尉!」
安休淵最愛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平日所見的鴝鵒皆是黑色,腳趾是黃或灰,說話也是極尋常的句子,從沒見過如此般青羽和朱趾的鴝鵒,更別說還會稱頌皇室,招招手道:「送過來,我瞧瞧!」
不用徐佑出手,單單這一百悍卒,就能把局面給控制住。
「好,現在升你為左衛將軍,有沒有把握控制宿衛軍?」
徐佑微微躬身,沒有多做解釋,只要有一絲可能,他絕不會負了安休林。可若真到了萬不得已,他也不會愚忠到放棄為漢人開新天的夢想和大業,成了一家一姓的犧牲品。
何濡提著鳥籠往歷陽王走去,謝希文皺眉看著他,壓低嗓音對柳寧道:「何祭酒這是要幹什麼?」
突然,玄武湖的岸邊發出巨大的爆炸聲,塵土四濺飛揚,樹木拔地而起,人們驚呼著四散而逃,遠處也有升騰著火光和濃煙,是沿著秦淮河的三座房屋著火,右衛將軍立刻上前,高喊著護駕,指揮侍衛從周邊圍過來。
宮中每到端午節,會造許多粉團、角黍等食物貯放于銅盤之中,再用小角造弓,纖妙可愛,就是女子也能拉開,然後分別架箭,依次輪序,射盤中的粉團,凡射中者就能夠取走食用。
畢竟不是夜晚,宮禁沒那麼嚴格,皇帝又不在,誰敢擋住太尉、大將軍兼領軍將軍的路?
只希望,桂陽王會是一個好皇帝!
左衛將軍心裏略覺奇怪,為何選在這時來訓話,可也沒有多想,很快數十名將領齊集一和-圖-書堂。徐佑拿出太后懿旨,淡淡的道:「皇帝這些時日做了多少惡事,想必你們也清楚,窮凶極悖,醜聲四達,遠近嘆嗟,人神怨怒。當此社稷將墜之時,豈能嗣守洪業,君臨萬邦?今奉太后懿旨,廢為新野王,另立新主。爾等皆是大楚的棟樑,昏君無道,和爾等無關,現在回頭,不僅官職俸祿一切照舊,還會有額外的封賞。」
徐佑點點頭,進了寢宮。
「節下常元吉。」
如果徐佑在這裏,會告訴他們腹語並不是什麼奇術,而是經過訓練,人人都可以學會的技巧。
有宦者上前從何濡手裡接過鳥籠,安休淵又賞了何濡錦緞百匹,御酒十壇,何濡謝恩告退。
柳寧猛然衝到高台邊,往何濡的位置看去,空無一物,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早沒了他的身影。
篡位!
用嘴說話,只是因為它最省力、最便捷,而腹語用腹式呼吸為基礎,在舌肌和腹肌的共同協助之下,以嘴唇不動的形式造成聲帶震動,這樣就形成了腹語的效果。
徐佑和尤太后沒交情,犯不著為她求葯,平日里也沒往來,今日登門,必然有事。但尤太后能瞬間猜到是為了皇帝,也算這一生在宮廷里沒有白活。
徐佑交代了唐知儉幾句話,不許宿衛軍任何將領單獨行動,凡出外,必須由四名鎮海都的人跟著,然後他騎馬出宮,往玄武湖趕去。
「不是聽我的,是聽太后的,還有其他三位顧命大臣。」徐佑怕他能力不足,誤了大事,道:「你再舉薦幾人,我任命為校尉,協助你料理把守宮禁。」
尤太后抬頭望著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輕聲道:「哎,我早知會有今日……旨意擬好了嗎,取來我用印就是。」
「太后還有別的吩咐嗎?」
何濡笑道:「請歷陽王賞它一杯酒。」
徐佑輕拂袍袖,最前排幾人的腰刀嗖的出鞘,后發先至,如同長了眼睛,避開人群,將這五人從後背穿透,全給釘在了門窗之上。
人類平時說話用舌、hetubook•com.com齒、唇共同運動,通過口腔共鳴來完成發音過程。但人的發音器官不止這些,而且比想象複雜的多,有肺,喉頭和聲帶,口腔、鼻腔和咽腔。
徐佑取出懿旨,有宮女過來接過,尤太后自枕邊打開銅匣,取出盤龍印,蓋章之後,這道懿旨就有了法理效力,也就是說,此次廢立,是四位顧命大臣奉旨而行,不是忤逆。
眨眼之間,死了六人。
「陛下君德自然,聖明在御,明齊日月,道合四時,百姓樂推,天命攸集,實為古今唯一之聖君。」
徐佑恭聲道:「是,主上險戾難移,日月滋甚,臣與尚書令謝、中書令柳、左僕射陶等商議,決定廢昏立明,以圖社稷再興,宗祐永固。」
侍衛認得他,聽說要進獻祥瑞,轉頭去通稟。何濡站在高台邊上,耳邊聽到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原來勝負已分,青色龍舟取得了勝利。
「太尉何許人?放心吧!」
柳寧頭皮炸開,后心發涼,身後傳來右衛將軍的驚呼:「陛下,陛下……」他手腳發麻的回頭,只見安休淵臉色青黑,七竅流血,癱軟在右衛將軍懷裡,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常元吉立刻舉薦了六人,都是他的鐵杆兄弟,有軍侯,有都侯,能打能拼,關鍵時候靠得住。
因為粉團十分滑膩,宮女宦者大都手無縛雞之力,一般很難射中,於是有了幾分競技體育的意思,故而在宮中盛行不衰。
常元吉滿臉興奮,差點被這個大餅給砸暈了,猛的挺直身板,大聲道:「太尉放心,有節下在,宿衛軍只聽太尉一人的軍令!」
柳寧也是滿頭霧水,道:「或許太尉在宮裡遇到麻煩,要何祭酒拖延時間?否則競渡現已結束,主上該回宮了……」
高台上無人不驚,柳寧同樣如此,以為真有祥瑞現世,那這皇帝到底能不能廢?
徐佑是端戎,總領軍務,雖然平時不直接管理左右衛,但真要視察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何濡掌握腹語的技巧多年,只是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展m•hetubook.com•com示過。
「哦?」
百戰餘生,殺氣如虹!
有人開頭,其他人就好辦了,學著那校尉跪地表忠心,道:「節下願奉懿旨,追隨太尉!」
謝希文恍然,道:「應該是這樣,他若不來,我也有備案阻止主上回宮。哎,只是不知道太尉能不能穩主宮裡局勢?」
鴝鵒也就是八哥,是長江流域最常見的留鳥之一,性情溫順,被飼養和調|教說話至少有千年以上的歷史了。
徐佑把這六人提拔為校尉,又讓常元吉派人去宮門外,將等候多時的唐知儉帶了進宮。
唐知儉這次只帶了一百人,是從鎮海都里挑出來的精銳,全穿著宿衛軍的軍服,免得引起外界的注意。
一人悄然走到何濡身旁,手裡拿著一個鳥籠,低聲道:「太尉已出宮門。」
所以,先把太后的懿旨拿到手,相當於日後多了一道護身符!
謝希文出身寒微,久歷江湖,這時看出端倪,湊近低聲道:「中書令不必驚慌,這是何祭酒大才,用了腹語奇術,那鴝鵒並不會人言,全是祭酒在操控。」
宮裡沒有蠢人。
安休淵也瞧的起勁,催促道:「下一個!」
難道,金陵城,又要血流成河了嗎?
安休淵雙手叉腰,哈哈大笑,道:「好你個鳥兒,識趣的緊,朕封你為青袍妙語將軍,入宮享三品俸祿!」
玄武湖的龍舟競渡正到了高潮,領頭的三條船互相追趕,差距極小,再有數十米就能分出勝負,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湖面,唯恐錯過了最後激動人心的時刻。
柳寧眉頭緊鎖,他比謝希文老練,明顯察覺到了什麼地方不對。今天一直按照約好的計劃推進,只有何濡突然上台獻鳥並沒有提前告知,可以說是他的急智,為了拖延時間,但,若不是呢?
安休淵急得要坐不住,道:「好好,快去,先尋歷陽王說話。」
見到徐佑,噗通跪倒一大片,徐佑笑道:「起來吧,誰進去通稟一聲,我從別處尋得幾種珍貴藥材,特來進獻太后。」
何濡接過鳥籠,站起身,轉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往高台走去。
徐佑以向太後進獻端午禮品為由,順利進宮,其實就算他沒有任何理由,大白天的要進宮也沒人敢真的攔阻。
見皇帝充滿期待,歷陽王樂得湊趣,伸手摸了摸鴝鵒的頭和背,道:「好乖的鳥。」
離開壽安殿,徐佑又去見今日當值的左衛將軍,命他把宿衛軍里軍侯以上的將領齊集衛署,他要檢視訓話。
何濡道:「此鳥有個怪癖,每次都得先從歷陽王開始,否則就不肯開口,還請陛下恩准。」
歷陽王正要端起酒杯喂它,何濡道:「這樣不行,要歷陽王以手蘸酒,灑它頭背即可。」
他的五名心腹校尉見狀大驚,紛紛飛身竄向門口,準備通風報信外加調兵圍剿。
這既是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也是為了防桂陽王秋後算賬。千萬別以為擁戴桂陽王登基,他就會感恩戴德,另一個時空里同樣被擁戴登基的劉義隆怎麼殺的傅亮和徐羡之,這個世界里就可能重演這一幕。
話音未落,左衛將軍赫然色變,拔出腰刀,道:「太尉,你要造反?來人……啊!」
何濡緩步來到高台正中,高舉鳥籠,跪地道:「啟稟陛下,微臣數日前偶得此青羽朱趾的鴝鵒,它天生人言,竟知道為陛下和諸位殿下稱頌,實為千年罕見的祥瑞。」
太后居住的壽安殿前,正有宮女宦者們在嬉戲。
「殿下,請先撫摸它的青羽……」
徐佑不見如何動作,左衛將軍的腰刀突然失控倒轉,刀尖刺入咽喉,雙膝跪地,眼眸圓睜,一股一股的鮮血從嘴巴吐出來,倒地死去。
柳寧雙腿一軟,跪倒在木板上。
安休淵手指蘸酒,灑了它幾下不過癮,又伸入酒罈里,整隻手把鳥灑了個透。
謝希文也慌了,抬頭看不到徐佑出現,如果安休淵現在離開,所有的謀划功虧一簣,最後還是要走上兵諫的老路。
「還有嗎?冥頑不靈,願意為昏君效死,我可以成全他!」
尤太后形容槁木,已是風燭殘年,說話時氣若遊絲,但好歹聽得清楚,道:「太尉此來,可是為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