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和王華接到了封大隊邀請,來到長青縣。諸人共進晚餐,氣氛融洽。
侯大利問:「有沒有證據?」
麻主任道:「是啊,我以前就在長青鉛鋅礦廠辦,冶鍊廠不少職工都是原來鉛鋅礦的。」
半個小時后,梁佳兵來到礦業大廈黃大森辦公室。
杜峰啪的將一張相片拍在桌上,道:「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出了這個。」
分析完時間,滕鵬飛把簽字筆扔到桌上,發出咔的一聲響,道:「侯大利說一說顱骨種植牙的情況。」
侯大利吃了幾塊豆花,道:「老克,下一步怎麼走?」
張小天很爽快地道:「平時肯定沒有問題,今天不行,我還要到湖州辦案,你們進屋前接到的通知,還有半小時就出發。你們也別約老葛和朴老師,幫我一個忙,帶我妹妹張小舒到江州去。她要到江州學院演出,原本我準備送她去,正好你們來了,任務交給你們。」
「大利難得給我打電話,是不是遇到疑難問題了?到雅築見面談吧,喝杯小酒,見一見老朋友。你媽還在跟我發牢騷,說你腦袋裡全是案子,你的案子全是血淋淋的,擔心長期弄下去,你腦子會壞掉。過來和我喝頓酒,你媽會開心的。」夏曉宇和侯大利說話沒有什麼顧忌,想說就說。
侯大利工作兩年多時間便得了「神探」的綽號,內心深處還是頗為自負的,張小天的專業能力讓其意識到術業有專攻,人外還有人;葛向東的進步讓其意識到每個人都有特長,哪怕以前不起眼的人也有可能隱藏著特殊才能,所以不能小覷天下人。
麻主任道:「幾年前的名單,天知道在什麼地方。我們被掃地出門后,不管以前的事情。」
「這正是我下一步要講的事。」張小天換上了另一個視頻,道,「這台攝像機應該放在被測試人的正對面,非常清晰地錄下了面部表情。你們注意,他看第二幅畫時,眼睛突然睜大,瞳孔迅速收縮,並輕輕地眯了一下眼。這個動作意味著他不希望看到這張圖像。對於多數人來說,他們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實際上這些細微的信息已經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我陷在慣性思維里,老是想著失蹤的是員工。老克這個觀點非常重要,是一個很重要的思路。」侯大利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筆記本,記下這條思路。
滕鵬飛看了種植牙底座的局部清晰相片,仰頭想了一會兒,道:「這是一個重大突破,價值比皮帶扣要高,等明天胡志剛和蔣超從陽州回來,我們再布置下一步工作。給你半天時間,理清思路,強力推進。」
張小舒道:「我是山南大學醫學院的。小時候就學音樂,參加了校音樂團。」
從聽筒里隱約傳來笑聲和說話聲,其中一個女聲非常嗲,辨識度很高,侯大利認真聽了聽,判斷這是肖婉婷的聲音。
秦永國是資深礦老闆,了解行業,所報密料非常重要。
交通肇事逃逸案的時間和二道拐顱骨案的發案時間應該非常接近,侯大利頓時覺得挖到寶,徵得姜梅同意后,複印了這篇會議記錄。
楊紅嫣然一笑,坐在侯大利身邊,道:「大利是我的高中同學,不算貴客。走吧,肖婉婷和林風到了。」
吳青很驚訝,問道:「為什麼要找國資委?」
張小天五官稍顯平凡,可是氣質出眾,有一種特殊的親和力。張小舒扎著馬尾辮,臉頰優美細滑,皮膚吹彈可破,文靜淡幽,背著一個吉他盒,彷彿幽巷深處走來的撐著油紙傘的姑娘。她略有些羞澀,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晚餐結束,封長勝在前往停車場時,握緊朱林的手,道:「如今上訪責任太重,基層被弄怕了。有些上訪者看準了這一點,鬧訪、纏訪,不達目的不罷休,希望老領導理解。如果在案子上有什麼要求,直接布置,長青刑警還是有戰鬥力的。」
翻完筆記,侯大利把江克揚叫了過來,一起看電腦里播放的視頻。
侯大利已經將黑骨案的顱骨相片傳到了投影儀,投影儀出現了三個複原圖像,臉型一致,只是鼻型不同,人像便顯示出了不同氣質。
袁來安自嘲道:「侯大利水平不錯,就是和我們氣場不和。我們都是平民子弟,生活水平和質量都差不多。侯大利一塊表、一件襯衣都夠我們全家用一年了。我家裡那位喜歡訂時尚雜誌,只能算是過一過眼癮。侯大利不一樣,穿名牌挖泥巴,毫不尊重名牌。」
這個話題很敏感,梁佳兵講完要講的事情,傳遞了足夠明確的信息,便點到為止,話題轉到經營方面。2005年,長盛礦業收購長青鉛鋅礦后,將老礦以白菜價賣給了梁佳兵。如今鉛冶鍊廠是長盛礦業的配套企業,合作非常緊密。
分手前,夏曉宇攬著侯大利肩膀,噴著酒氣,道:「人生得意須盡歡,否則大家拼死拼活賺錢有個屁用!你爸放不開,肚子里有死規矩,你更是一個花崗岩腦袋。如今的女人反而放得開,大家各取所需,互相享受。」他用力揉著侯大利腦袋,又道,「情和性可以分開,我無法想象你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
夏曉宇道:「江州圈子不大,很多事情在圈子裡是半公開的。長盛收購長青鉛鋅礦,收購價一億兩千萬元,是江州這些年比較大的收購案。長盛礦業旗下有多個礦山,長青鉛鋅礦是目前效益最好的一個。」
「保證完成任務。」侯大利滿口答應。
略微寒暄,封長勝道:「大家都是內部人,那就不藏著掖著了。唐國興出車禍后,他愛人夏艷悲傷過度,變得很偏執,甚至可以說是精神上出了點小問題,數次越級上訪,弄得領導們很緊張。你們去見她,有可能給夏艷錯誤的信號,刺|激她,讓她產生錯誤的認識。信訪辦姜主任和交警吳大隊都來了,他們都熟悉唐主任和夏艷,帶來了相關資料,侯組長想問什麼,他們清清楚楚。」
江克揚道:「這意味著他說謊,既然說謊,裏面就有戲了。」
侯大利見無人發言,道:「你們聊啊,我就在旁邊聽一聽。」
小房間是安置在雅築旁邊的小茶室,專供飯前喝茶聊天所用。一個漂亮女孩在泡茶,夏曉宇微閉雙眼,享受清茶和音樂。
在離開時,他看了一眼後視鏡,張小舒背著吉他盒,站在音樂廳前,很認真地揮手告別。
夏曉宇道:「問大利,我難得請他吃頓飯。」
侯大利接過卷宗,翻看裏面的相片,看了第一張,抬頭問道:「沒有比例尺?」
梁佳兵試探道:「黃總,最近二道拐村出了一件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越野車離開了盤山路,來到長青縣。江克揚叫上了長青刑偵大隊副大隊長吳青,找了家特色餐館,邊吃飯邊聊案子。
在刑警支隊一大隊偵查員心目中,侯大利是怪人,也是一個神人。經過這一段時間接觸,江克揚發現侯大利是挺正常的一個人,非常擅長學習,時刻記筆記是學自黃衛,全方位細緻調查學自張小天,向周向陽學習審訊,在重點內容上使用誇張的著重號的習慣則來自滕鵬飛,還能從王永強、黃大磊、吳開軍身上總結犯罪經驗。他又琢磨道:「難怪侯大利工作兩年就能當上一組組長,善於學習和總結是非常突出的優點。」
侯大利道:「我不太懂企業,說外行話別笑話,原來的長青鉛鋅礦生意挺好的,當初為什麼要賣掉?」
這段視頻來自針點式高清錄像設備,而正面視頻拍不到雙腳的動作。江克揚發自內心對侯大利豎了豎大拇指。
張小天道:「來也行,稍晚一點,我手頭還有事,處理完后,再研究你傳過來的視頻。」
林風把話筒讓給肖婉婷后,坐在侯大利身邊,道:「我們是同年級的。我不在江州一中,在江州學院附中。我一直學音樂,和楊帆在一起演出過好多次,還有十來張和楊帆在一起的演出照。」
江克揚坐在副駕駛室位置,道:「昨天我們走訪了十七個,加上今天接觸的三十六人,一共走訪了五十三個老員工,裏面有廠長、中乾和普通員工,很有代表性,看來失蹤者確實不是國有長青鉛鋅礦的人。我剛接到電話,馬小兵和袁來安走訪了新長青鉛鋅礦,也沒有結果。」
伍強站起身,抓起放在桌上的車鑰匙,道:「走吧,廢話少說,開工。」
第二天,胡志剛和蔣超前往陽州。在南陽分局老唐的協助下,陽州之行非常順利。下午兩點,兩名偵查員回到江州。
「我還以為你已經睡覺了。」夏曉宇聲音懶洋洋。
侯大利道:「原來國有長青鉛鋅礦的廠長。」
秦永國道:「你爸和你媽剛從世安廠出來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打交道,有一段時間還經常和你媽見面。你媽是能幹人,很好的內當家。那個時候大家都不懂什麼叫生意,也不講規矩,都是一通亂整。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當年我們那一批老闆,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那是有原罪的,真要查,誰的屁股上都掛著屎。我是一根腸子從嘴巴到屁|眼,直來直去,包括國龍集國、丁工集團,要說沒有爛事,那是假的。只不過,你爸、丁總都很聰明,早早地抽身上岸,如今都成了著名企業家。」
老谷放下茶杯,朝旁邊垃圾桶吐了一口茶葉,道:「案情很簡單,唐國興下班步行回家,在十字路口的拐彎處被車撞了,肇事司機逃跑了。我們後來做了大量走訪調查,才找到交通肇事逃逸車輛的車牌,結果是個套牌。那時沒有安裝天網系統,線索不多,交通肇事逃逸案至今未能破案,估計以後也很難。」
早飯後,侯大利來到刑警新樓,路過307室,停下腳步。幾個偵查員正聊得熱火朝天。侯大利出現在門口時,聊天戛然而止,所有人保持原來的姿勢,沒人說話。侯大利雖然擔任了一組組長,指揮吳煜案可圈可點,可是他在一組組員面前仍然是個「外人」,是闖入一組家門口的陌生人。從制度上,大家必須接受他;從情感上,大家仍然和他保持微妙的距離。
胡志剛補充道:「『神探』還真沒有拿組長身份壓人,安排很合理,都是必須做儘快做的事,我們沒有理由反對。以前他以專案組身份㨃我們重案大隊,現在風水輪流轉了,以後他是以重案一組組長身份來㨃其他人,想起這個畫面也是很美。」
侯大利以前認為自己的工作已經足夠細緻,看到張小天深入調查王永強父母的過程,他意識到每個人的眼光都有局限,當眼光達不到時,就算看見了某些關鍵物證都會視而不見,成為睜眼瞎。他在自己的筆記本第一頁補寫下六個字——「細緻、細緻、細緻」,在這六個字上面還有六個字——「現場、現場、現場」。
滕鵬飛道:「侯大利戴的是正版,取下來,給大家摸一摸,找找感覺。」
侯大利和江克揚出門后,伍強、袁來安和馬www.hetubook.com.com小兵沒有立刻行動,反而興緻勃勃地討論起新組長。
侯大利道:「農村表面上有很多荒地,其實所有荒地都有主,作案人焚燒屍體后,堵住了礦井入口,這說明他對礦洞有使用權、處置權。這個信息很重要,說明這個礦洞多半與焚燒者有關聯。這條廢棄的礦洞曾經屬於村集體,後來被長青鉛鋅礦不遠處的長盛鉛鋅礦收購。村民堵了礦洞,長盛礦會幹涉。如果是村民埋屍,還不如自己挖個坑,這樣不招誰惹誰,更穩當。也就是說,焚燒者多半在擁有礦洞的原長盛鉛鋅礦。長盛礦業完成收購后,原長盛鉛鋅礦變成了梁佳兵的鉛冶鍊廠,這就很有意思了。」
老鉛鋅礦員工陸續來到小會議室,看了畫像,都說老廠里沒有這個人。能來的工人全部看了畫像后,侯大利和江克揚這才離開長青鉛冶鍊廠。
林風站起身,伸出手,微微欠身,自我介紹道:「我是林風,不是音樂家,是師院附中的音樂教師。」她知道侯國龍有個兒子在江州當警察,曾在山南師範大學假扮過老師,見到夏曉宇這個態度,眼前之人是誰就不言而喻。
夏艷自述:「我丈夫是很嚴謹的人,有人行道絕不走公路,走到公路上絕對不會闖紅燈,左看看,右看看,沒有危險才過馬路。當天,據周邊商店的人反映,我丈夫正在過馬路,那輛車直直地衝過來,速度快得很,這就是預謀殺人。我丈夫下班總要提一個包,包里沒錢,就是習慣有個包,否則手就空著。有時工作上做不完的事情也放在包里。我丈夫才調到國資委,國資委負責改制,這是涉及好多人工作的事情,有工人圍過縣政府,還有工人來砸我家的窗。我丈夫肯定是因為改制的事情被害的……我丈夫過世以後,我和兒子在醫院守著,後來又忙著安葬,很少回家。等到事情忙完了,我和兒子回家,才發現家裡進了賊,我丈夫的柜子被翻亂了,不是原來的順序。我丈夫做事一板一眼,他的柜子從來都是整整齊齊的,我們動一下,他都知道。我們回家發現丈夫的柜子被翻亂了,東西不在原來的位置。家裡沒啥錢,存摺放在書里,小偷肯定找不到。公安憑什麼不立案?明明家裡進了人。我丈夫就是因為改制被人害死的。」
一組的辦公條件在整個刑偵支隊還算好的,每個探組配有一輛警車。侯大利把警車留給其他偵查員,也不管梁佳兵是否在辦公室,開著越野車來到鉛冶鍊廠。廠辦麻主任接到門崗電話后,到樓下迎接,將來人請進廠辦小會議室。
她進門見到侯大利,笑聲戛然而止,道:「大利也在?」
張小天道:「小舒是我的堂妹,在山南大學讀研,畢業在即,此次要到江州學院參加校園音樂會的演出。」
侯大利道:「唐主任在不在辦公室?」
黃大森神情如常,道:「是不是以前的老墳堆滑出來的老骨頭?」
吃過午飯,稍作休息,吳青帶著侯大利和江克揚前往縣國資委。
「麻主任,你以前是長青鉛鋅礦的吧?」侯大利本身是工廠子弟,走進冶鍊廠就有幾分回到世安廠的感覺,眼前辦公室麻主任就如當年世安廠的幹部。
侯大利道:「他表情凝重,神情略有不安。」
江克揚道:「我也是同樣感覺。」
陳主任道:「不完全是這事。唐國興火化后,夏艷說起家裡進了賊,具體丟了什麼東西又說不出來。公安這邊沒有辦法立案,確實不符合立案規定。」
吳青道:「我也不知道,封大隊沒有說。」
楊紅平時在閨密面前從來不提與侯大利有關之事。侯大利沒有接受自己的愛意,這就意味著侯大利對自己抱有「歉意」,有了這個「歉意」,自己要找侯大利幫一點不太為難的「小忙」,基本上不會被拒絕。這種心理很微妙,能意會不便言傳。作為漂亮女人,楊紅從小就能把握這種細微感受,也能輕鬆利用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變化來為自己爭取利益。她的家世普通,正是藉著這種高情商,才苦心經營起了屬於自己的關係網。
夏曉宇大笑:「大利難道不是貴客?」
楊紅開車過來,來到夏曉宇身前,道:「我送肖婉婷回去拿護照。」
夏曉宇道:「我們兩個喝起來沒有意思,達不到放鬆腦袋和身體的作用。我給楊紅打電話,讓她過來。楊紅約了我好幾次,我還真抽不出時間。」
這是餐中閑談,江克揚答得如此正式,吳青有些意外。
江克揚看了幾眼,道:「這不是我們錄的那個視頻。」
二道拐黑骨案最關鍵一步是尋找屍源,侯大利一口斷定皮帶最早可能出現的時間,這對尋找屍源極有用處。
楊紅道:「大利,我高中同學。」
杜峰頭髮乾乾淨淨,笑容滿面,道:「種植牙確認了嗎?」
侯大利道:「我還是要到陽州,當面交流,比起標註要直觀。」
侯大利聽出了姜梅話里話外有「甩鍋」的意思,道:「我們想調取當年的改制資料。」
「鉛鋅礦這條線要特別注意黃大磊收購長青鉛鋅礦期間出現的異狀。收購期間,有利益往來,人來人往,容易出現衝突。」侯大利雖然沒有在企業工作過,可是在家族企業的耳濡目染下,知道企業收購過程中藏有不少貓膩,特別是新千年初期的國企收購更是充滿了爭議,暗藏不少刀光劍影。
滕鵬飛在白板上寫下2004年秋季,打上著重符號。
分管領導姜梅得知市局刑警來意后,道:「長青縣國資委成立的時間短,長青鉛鋅礦改制工作,縣政府交給我們來辦。我那時沒有管長青鉛鋅礦,是另一個副主任唐國興分管。」
侯大利獨自沉思,時間不知不覺中滑走。接近下班時間,他撥通了夏曉宇電話,準備請教這位江州生意場上的老江湖。
「江州沒有愛仕皮帶扣專賣店,陽州有,我找這方面的行家問一問。」侯大利撥通了金傳統電話,直接問道,「老金,哪個地方有愛仕皮帶扣專賣店?陽州有沒有?……有啊,是哪一家?別廢話啊,我要知道詳細地址。」
侯大利道:「交通肇事逃逸案,發生在什麼時間?」
江克揚沒有急於回答,認真想了想,道:「到目前為止,只能寄希望在醫院查到種植牙,若是查不到,此案真有可能懸了。」
第二幅圖正是那幅平鼻的畫像,也是三幅畫像中最英俊的那一幅。
「侯警官,你和你媽長得挺像。來,抽支煙。」秦永國取出煙,遞給侯大利。在他們發家那個年代,煙是敲門磚,酒是通行證,儘管擁有數個大礦,他仍然保持著年輕時的習慣。
封長勝道:「你認為交通肇事逃逸案和二道拐黑骨案有關聯?」
麻主任用很肯定的語氣道:「以前的長青鉛鋅礦絕對沒有人失蹤,我記得很清楚,491名員工,一個都不少。」
侯大利道:「這應該祝賀,好好享受人生。」
結束通話,侯大利看著諸人,道:「我問清楚了,陽州有一家專賣店,派兩個人到愛仕皮帶專賣店取材料。我提醒一下,根據上次到陽州取證的經驗,沒有本地公安出面,這些外國的店不一定配合,在出發前,胡志剛要與陽州南陽分局聯繫,請他們協助。」
侯大利興趣更濃,道:「以前有案子?」
侯大利道:「省廳名提駱主任到江州來審王永強之前,派其助手張小天把王永強根根底底都刨了出來,這才找出王永強全家都迷信的弱點。以前我認為自己調查得很仔細了,對比起來才發現做得還不夠,我們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細,做到極致。二道拐黑骨案線索少,我們要橫向到邊、豎向到底,全面找線索,說不定,線索就在不經意間找了出來。」
刑警支隊偵查員由於工作原因,基本沒有機會穿常服,執勤服也少穿。滕鵬飛還特意要求不準佩戴警用皮帶,免得在關鍵時刻露出破綻。胡志剛佩的是一根舊牛皮帶,三年前有攤販在街上現場割牛皮製作皮帶,他見牛皮成色還不錯,花一百塊錢買了一根。這根皮帶質量真心不錯,用到現在還沒有變形。他看了一眼侯大利腰上的皮帶,用力抓了幾把自然卷頭髮,道:「一萬二三,這麼貴的皮帶在江州有賣嗎?」
侯大利在筆記本上寫上「收購」兩個大字,又看了一眼白板上的著重符號,在「收購」兩個字後面加上了三個著重符號。著重符號本是滕鵬飛的使用習慣,侯大利覺得好,立刻就用在了自己的筆記上。
夏曉宇看了楊紅一眼。楊紅眼中含笑,微微搖頭。夏曉宇這才明白肖婉婷不清楚侯大利的另一個身份,卻沒有馬上點破,又介紹道:「這是林風,音樂家,等會兒我們聽她唱歌。」
吳青道:「也有可能是巧合。」
鉛冶鍊廠辦公室,梁佳兵坐立不安,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思來想去,終於下定決心,撥打了長盛礦業總經理黃大森的電話。打完電話,他快步下樓,坐上小車,直奔江州礦業大廈。
胡志剛有點懷疑,問道:「燒成這樣,怎麼判斷是仿品?」
黃大森和被炸死的大老闆黃大磊是隔房堂兄弟,同一個爺爺,是沒有出五服的親戚。黃大磊崛起后,黃家不少人都投奔了這位家族英雄。黃大森在眾多黃家親戚中脫穎而出,成為黃大磊的左膀右臂,長盛礦業的具體管理工作就是由黃大森操作的。
侯大利拿到新的全身畫像時,張小舒剛好來到省刑總辦公樓附近。
警車還未開到夏艷所住小區,吳青接到一個電話,臉色變得古怪起來,道:「侯組長,封大隊想請你到辦公室去,有事情和你商量。」
簡略聽了案情,張小天道:「你把兩個視頻傳過來,可以不過來,到時我給你標註。」
侯大利道:「正準備睡覺。曉宇哥,有事嗎?」
這一番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紛紛附和。
粵菜陸續上來,味道地道。晚餐后,大家又到江州大酒店的歌城開了房間唱歌。林風和肖婉婷都有一副好嗓子,尤其是林風,非常專業。侯大利很認真地聽林風唱歌,聽到深情處,傷感慢慢就涌了上來。
黃大森沒有動彈身體,坐在皮椅上繼續抽雪茄。半個小時后,他終於站了起來,前往長盛會所。
「這是老谷,當年是他在辦交通肇事逃逸案,具體情況由老谷介紹。」封長勝與市局刑警領導們關係不錯,接觸很多,聽說侯國龍兒子侯大利有些「軸」,很擔心這個年輕人到長青縣一番操作猛如虎,最後啥也沒有查出來,卻引得夏艷再次越級上訪,讓基層倒霉。在老谷開始介紹的時候,他走出辦公室,給朱林打電話,敲定了晚上的飯局。
晚上十點,侯大利回到江州大酒店。
侯大利道:「不用提前聯繫,我和你直接到鉛冶鍊廠,其他人繼續手裡的工作。」
晚十一點,夏曉宇喝高https://m.hetubook.com.com了,端著酒杯,道:「我們明天到東南亞找個海島玩幾天,陽州有一條紅眼航班,帶上護照,現在過去還來得及。上了飛機睡一覺,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到海島潛水。國龍集團在那邊設有辦事處,我們只管玩,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
江克揚道:「兇手應該在這裏生活或者工作。從穿著、種植牙來看,死者經濟條件比較好,如果真與礦山有關,排除了員工,那麼是否可以考慮死者是與鉛鋅礦有業務關係的人?」
江克揚翻著幾張畫像,道:「範圍太寬,大海撈針,難度不是一般大。」
梁佳兵道:「老麻去安排。生產崗位先不要叫,不要一起過來,免得影響生產。」
侯大利道:「我就是從黃大隊那裡學來的招數。好記憶也需要爛筆頭,記錄的過程就是整理思路的過程。」
「大利,我兄弟,江州公安局刑警支隊的大『神探』。」夏曉宇介紹完,又指著大眾臉美女,對侯大利道,「肖婉婷,大利應該熟悉吧?她可是我們江州的門臉。」
顧英道:「大利肯定吃湘菜,這幾次都點了湘菜,還特別喜歡吃臭鱖魚。」
「侯大利是侯國龍的兒子。」肖婉婷這才知道真相,暗罵自己真傻,這個當警察的大利和夏曉宇稱兄道弟,與顧英也是極熟,剛才自己腦子進了水,居然沒有轉過彎來,還想用關鵬來壓一壓侯大利,真是蠢。
寧凌略微低頭,道:「每個人都有心理陰影,全靠自己克服。為了生存,什麼陰影都能克服。」
下午四點,侯大利和江克揚來到省刑偵總隊,見到張小天。
江克揚是鐵路警察出身,看人眼光極准,道:「從素描上看起來是個城市青年。」
長青鉛冶鍊廠調查
姜梅道:「唐國興出車禍去世好多年了。」
侯大利打開卷宗,取出四幅畫像,道:「由於被焚燒過,遺骸的前鼻椎少了一段,沒有辦法確定鼻子走向,老葛就畫了三幅不同鼻型的頭像。另一幅是素描,沒有面部。」
這是夏艷的自述,她四處投送,有的送給長青縣政府,有的送給江州市政府,還有的送給江州市公安局,內容都一樣。
侯大利道:「好,我六點二十分過來。」
市刑警支隊和縣刑警大隊關係很微妙。市刑警支隊負責全市公安機關刑事犯罪案件的偵查指導工作,管轄重特大刑事案件,負責給縣刑警大隊提供技術支持。刑警支隊可以介入轄區內任何刑事案件,但是不直接管理縣刑警大隊的人財物。縣刑警大隊經費和人員都受本地管理,所以,考慮問題時必須考慮長青縣本地利益。
話音未落,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侯大利接通電話,金傳統的聲音飛奔而來:「你在哪裡?今天我們哥倆要喝一杯,不醉不歸。」
滕鵬飛瞪著侯大利,道:「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破案,拿下二道拐黑骨案。」
侯大利道:「有沒有當年的員工名單?」
侯大利道:「我們的工作是與犯罪嫌疑人打交道,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犯罪手段,有時會把案子考慮得過於得複雜。我們是職業選手,他們絕大部分是業餘選手,很多犯罪嫌疑人一輩子只是做過一兩件壞事,就算慣犯的經驗相對於刑警來說也是不足的,想清楚這一點,黑骨案就應該從簡單處入手。為什麼要在礦洞里焚燒?原因多半是作案人熟悉這個礦洞,而且肯定是就近處理。」
臭鱖魚的味道很特別,是田甜的最愛,侯大利不願與其他女人共享這道菜,選了粵菜。
江克揚坐在副駕駛室位置,在吉他曲中,很快睡著了。侯大利沒有再說話,專心開車。張小舒坐在後座,安靜地讓音符飛進耳朵。
夏曉宇道:「秦永國前些年被黃大磊弄得慘,他如今逮住機會就要報復。」
侯大利道:「秦永國為什麼這麼急切?」
回江州途中,侯大利提出一個問題:「老克,梁佳兵認出了畫像中人,這意味著什麼?」
交通肇事逃逸案
「這應該和給人取狗蛋等賤名差不多,反其道而行之。」夏曉宇仍然一副悠閑模樣,不緊不慢地品茶。
侯大利道:「我們是刑警支隊。」
在等待張小舒的時候,侯大利和江克揚徑直到良主任工作室找到葛向東。葛向東依照張小天的判斷,在沒有臉部的素描上添加了面部,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畫像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人生得意須盡歡
伍強道:「侯大利真是怪人,每次他進門,我的后腰都會發緊,耳朵豎起。我仔細體會,這就是獵狗的臨戰狀態,他讓我感到了緊張。」
侯大利道:「現在不能確定。我們順線一路摸過來,恰好摸到交通肇事逃逸案。」
江克揚道:「不管礦洞是不是第一現場,把屍體移至此的人肯定熟悉礦洞。但是,也有可能是附近村民,他們同樣熟悉礦洞。」
顧英準時出現在房間,問道:「夏總,今天吃山南菜,還是粵菜?」
「夏哥熟悉長盛礦業旗下的長青鉛鋅礦嗎?」侯大利把杯子遞還給女子,直奔主題。
侯大利早被人議論慣了,並不在意一組偵查員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他有自己做事的節奏,不會為了迎合滕鵬飛而隨隊調查,該參加調查時自然會參加調查,該在辦公室謀划就坐在辦公室謀划。
田甜犧牲后,楊紅立刻回國到陵園上香,再次夯實了與侯大利的關係。她很理智地選擇成為侯大利的紅顏知己,而不再發生其他關係。
長青鉛鋅礦目前是長青礦業旗下最賺錢且前景最好的企業,黃大森的小車每周來一到兩次,要說不了解情況,那完全是假話。梁佳兵對此心知肚明,道:「各種煩心事多,警察也經常過來。」
以前這個時間點,他回到高森別墅時,別墅二樓窗口會透出柔和燈光,田甜總是坐在卧室沙發上或讀書或看電視。有了女主人,回到高森別墅就真是回家。如今回到江州大酒店,飯店是五星級服務,可是服務再好,沒有了女主人,房間總是冷冰冰的。
姜梅說得很委婉,話里話外還是挺抱怨夏艷。她抱怨完,又道:「改制的資料都在縣檔案館,你們可以到檔案館查閱。」
現場痕迹、物證照片要用於比對檢驗,且要作為訴訟證據,拍攝時應在被拍物同一平面上放置比例尺,以示原物大小。侯大利在專案組時經常照相,算是行家。
晚上六點,侯大利來到刑警新樓。經過306室時,他見杜峰、胡志剛等人都沒有離開,正圍在一起討論得熱火朝天,便走進室內。
張小舒急忙道:「不用安排,演出結束,我要去看欣桐。」
走出國資委大樓,侯大利道:「交通肇事逃逸案正好發生在長青鉛鋅礦改制期間,這事有點意思啊。」
侯大利道:「我們想要了解當年交通肇事逃逸案的細節和夏艷上訪的原因。」
侯大利道:「做的什麼局?」
茶室門被打開,楊紅還未現身,清脆的笑聲先飄進房門:「夏總打電話,說是有貴客,要我帶美女過來,我可是帶來了江州最漂亮的兩位美女。」
張小天微笑道:「解讀只是說明了可能的偵查方向,距離破案還有十萬八千里,夠你們忙的。」
「交通肇事逃逸案。唐國興在下班路上,發生車禍,沒有搶救回來,撞人的駕駛員跑了,一直沒有抓到。這事以後,唐國興愛人夏艷產生了妄想症,精神出了點問題,總覺得唐國興是被人謀殺的,長期上訪。現在夏艷沒有上班,單位還繼續發工資,每到重要節日,縣裡都把安全穩定工作壓在我們單位。這其實和我們國資委有什麼關係?交通肇事逃逸案是刑事案件,沒有偵破,這和原單位沒有任何關係。」
平常時間,早餐都是由江州大酒店服務員直接送到房間。拉開門,只見寧凌推著餐車,站在門口。寧凌以前刻意打扮得接近楊帆,綁架案發生后,徹底恢復了尋常裝束。
信訪辦卷宗里,有夏艷寫的數份上訪材料。從材料反映的事實來看,夏艷所言確實達不到立案標準。
「找我肯定有事,在這裏說話沒事,她不會出去說的。」夏曉宇端起一杯茶,放在鼻尖嗅了嗅,道,「這株鴨屎香有銀花香味,很地道。」
一個小時后,車至江州學院。江州學院正在搞音樂節,校外有很多彩色氣球,青年男女都打扮得很漂亮,整個校園洋溢著青春氣息。侯大利從年齡來說也屬於青年,可是他歷盡滄桑,心境與校園輕鬆快樂的環境格格不入。
秦永國道:「這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是憑經驗推測的。若是有證據,我早他娘的把證據寄給紀委、檢察院了。我聽說二道拐滑坡滾出人骨,十有八九和長青礦有關。礦石埋在地下,挖出來就發大財,有些人為了錢會變得非常惡毒,說出來都嚇人。憑著我的江湖經驗,二道拐黑骨肯定是擋了某些人的道,然後被暗算,被封到廢井裡。如果不是滑坡,這人死得冤枉,永世不得超生。」
響起門鈴聲,侯大利放下杯子,過來開門。
眾偵查員出動后,他獨坐于辦公室,安靜地讀卷宗,從中尋找可能對案件有幫助的蛛絲馬跡。閱讀卷宗時,他不時想起張小天查找王永強內心弱點的過程。他原本以為自己調查走訪很細緻,誰知與張小天相比就顯得相當粗糙。張小天提出根源理論,認為每個人的行為模式都可以從其出生地和成長地找到根源,這個根源就是擊破其內心防禦的關鍵點。這個根源理論與老朴的「社會關係、行動軌跡」八字真言相類似,各有側重點。
電話響起,在安靜的房間特別刺耳。
安排完了工作,侯大利起身到滕鵬飛辦公室彙報顱骨種植牙的事,離開了306室。
雖然金傳統說的是「小道消息」,但是他提到梁佳兵大賺一筆,應該是無風不起浪。侯大利在腦中給梁佳兵打上了著重符號。聊了幾句,侯大利和金傳統走進雅築,兩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
姜梅道:「2005年,改制進行中吧。他出車禍后,就由當時的改革發展科繼續抓改制工作,直接向一把手彙報。長青鉛鋅礦改制完成後,我才調過來分管改革發展科。」
她又定格視頻,道:「你們再觀察這個廠長的雙腳,他的腳是一種很特殊的姿勢,用腳踝緊鎖椅子腿,這是典型的冰結反應。冰結反應來自遠古,那時的人們突然發現身邊有一隻老虎或者獅子時會是什麼反應?凡是逃跑的多半死掉,嚇得一動不動的反倒有可能逃過,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冰結反應。冰結反應從原始人類到現代人一代又一代傳遞,成為我們防禦危險的第一方案,這是我們大腦的邊緣系統在悄悄指示人類應對危險。」
侯大利道:「封大隊有什麼事情?」https://m.hetubook.com•com
相片是一個黝黑的金屬扣,長三厘米,寬兩厘米。侯大利摸出放大鏡,仔細觀察,得出結論:「這是愛仕皮帶扣,方塊H皮帶扣,原價一萬二三,這一條應該是仿品。」
滕鵬飛皺著眉道:「怎麼是三個圖?我們發協查通報,不能發三個圖。」
侯大利道:「在梁佳兵的會議室,我們說了要錄視頻,但沒有承諾只從一個角度來拍。這是我平時隨身攜帶的高清針點錄像機,勘查現場時會啟動。這個視頻的鏡頭不會受我主觀印象影響,能夠真實記錄現場。梁佳兵只是注意到擺在明處的鏡頭,不會留意我隨身攜帶的錄像機,所以,這個角度的視頻會更加真實。」
麻主任大聲道:「刑警支隊的。」
姜梅望了吳青一眼,道:「吳大隊,莫非又有新案子?」
「細緻」來自張小天;「現場」來自朱林。
秦永國道:「地底下的東西到底有多大儲量,沒有挖出來的時候根本說不清楚,只能依靠地質勘查。從這幾年長青鉛鋅礦的產量來看,當年絕對弄低了儲量。國資委那幫人不懂行,被蒙蔽了,或者說吃了錢,故意放水。」
滕鵬飛略微斟酌,道:「杜峰探組和國強探組兵分兩路,徹查醫院,先從江州的醫院查起,江州的醫院查不到,就到陽州去找,在陽州查不到,就到周邊的秦陽和湖州,一定要從種植牙入手查找屍源。老克探組帶著畫像沿著鉛鋅礦追查,焚燒現場距離長青礦這麼近,應該有某種聯繫,認真排查,不要有遺漏。要讓礦上工人辨認這幾張圖。長青鉛鋅礦在2005年改制,除了要找到現在的長青鉛鋅礦的工人進行詢問,還得找以前國有長青鉛鋅礦的人進行辨認。」
夏曉宇見侯大利對這個回答明顯失望,道:「我不了解礦山經營的細節,但是有個老哥一直在搞礦山,是真行家。秦永國參加過當年的勝利煤礦招標,原本是丁總邀請來圍標的,後來丁麗出事,丁總沒有心思搞煤礦,讓給了秦永國。秦永國這個老狐狸前些年陰溝里翻了船,被人舉報偷稅漏稅,數額巨大,最近才從監獄出來。他在外面散心,最近要回來,我找機會安排你們見面,他肯定什麼都願意說。」
肖婉婷主動與金傳統打招呼,面帶疑惑,問道:「你們也是同學?」
越野車離開省刑偵總隊,朝江州方向而去。
侯大利搖頭道:「除了案子,只看新聞聯播。」
侯大利道:「麻煩梁廠長把以前長青鉛鋅礦的員工請到會議室,我們要請他們辨認畫像。在辨認過程中,我們要全程錄像。」
侯大利道:「有了與受害者本人接近的畫像,我們算是前進了一大步。師姐,晚上一起吃頓飯,我約一下老葛和朴老師。」
侯大利道:「既然長青鉛鋅礦很賺錢,長青縣為什麼要賣掉這個會賺錢的金蛋?」
吳青道:「我們查過長青縣最近十年的失蹤人口和失蹤人口網上系統,沒有符合條件的。我現在高度懷疑此人不是本地的。」
「吳大隊和老克不約而同都說有可能是外地人。如果在江州醫院查不到種植牙,那真得考慮外地人的可能性。」侯大利夾起一塊長青土豆花,在蘸水碟里裹了一圈,放進嘴裏。豆花的質樸香味頓時從舌尖傳至大腦,產生了大量多巴胺,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侯大利解釋了畫三個圖的原因后,又拿出幾張素描,道:「這是老葛畫的素描,沒有加入臉部特徵,可以增加直觀印象,作為複原相片的補充。」
黃大森靠著皮椅,道:「什麼事情啊?不清楚。長盛礦業旗下企業多,我這一段時間沒有到長青鉛鋅礦。」
胡志剛幽幽道:「剛才討論的所有問題都已經被廢掉了。我們原來是準備從1999年開始調查,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確定皮帶扣是不是2004年秋季新款。」
侯大利道:「你剛才說擋了某些人的道,這個『道』具體是指什麼?」
夏曉宇道:「今天下午,我接到秦永國的電話。他從外地回來,準備約飯局,我順便提了一句你對長盛礦業收購長青鉛鋅礦的事有興趣,只是提了一句,他立刻讓我穿針引線,想與你見面。明天你如果有空,他就直接到你辦公室。」
「四幅畫像,你們帶過來沒有?」張小天前一個項目剛剛結束,略顯疲憊,喝了一杯濃咖啡。
張小天打開視頻,調至梁佳兵的鏡頭,道:「這人是誰?」
縣局負責信訪的陳主任道:「凡是要上訪,總會找到理由。夏艷和唐國興感情不錯,丈夫早上還好好的,晚上回家路上就沒了,悲傷過度,一直想不通。唐國興出事後,長青縣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順帶把以前發生的交通肇事逃逸案都破了兩件,但很遺憾的是,沒有找到這次交通肇事逃逸案的犯罪嫌疑人。」
「誰找我?」從屋外走進來一個長得頗為魁梧的黑臉漢子,身穿工裝,頭髮上落了不少灰。
在金傳統沒有出事前,江州一中幾個同學偶爾會在金山別墅聚一聚。金傳統出事後,同學聚會就再也沒有重啟。如今侯大利度過了失去田甜后最痛苦的時候,從理智上明白不能長期陷入哀痛中不能自拔,這才同意聚會。
「老克,昨天進展怎麼樣?」侯大利進屋,拉了把椅子坐在大家旁邊。
侯大利解釋道:「遇害者很有可能就是城裡人,而且經濟條件還不錯。種植牙要六七千,一般農村青年和礦工們不會為了美觀花這麼多錢,再加上一千多的皮帶,肯定是城市青年。」
「我要和張曉結婚,在我生病這段時間里,只有她在幫助我,就憑著這一點,她就應該是我的妻子。」金傳統激動的心情稍有平復,問,「你今天怎麼出現在這種場合?」
梁佳兵談了近期工作上的一些具體困難,提出些不大不小的要求。黃大森痛快得很,全力支持。
秦永國想起自己數年的牢獄之災,對黃大磊恨得牙癢,就算黃大磊已經到了黃泉路上,也還想再捅他一刀,道:「我們都是搞礦山的,有什麼小動作,瞞得過外行,瞞不過內行。長盛收購鉛鋅礦就是黃大磊和梁佳兵聯手做的局,梁佳兵為此大賺了一筆,否則他也開不起鉛冶鍊廠。長盛礦業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憑什麼把老的長盛鉛鋅礦交給梁佳兵?這是利益交換。」
侯大利在105專案組時,參加刑警支隊主持的案情分析會,經常會提出針鋒相對的意見,其意見往往還很有道理,弄得刑警隊主辦偵查員下不了台。今天他回到306室,幾句話之後,大家思路被打亂,一時之間,沒有人發言,場面冷了下來。
侯大利道:「秦永國和黃大磊是競爭對手?」
從歷年統計來看,與情感有關的殺人案數量長期排在第一位,與財物有關的殺人案數量排在第二位。從此案僅有的線索來看,不符合因為情感糾葛而殺人。情感糾葛更多是激|情殺人,案發場所多在家庭內部,手段相對單一。此案涉及屍體轉移和焚燒,焚燒后將屍體掩埋在廢棄礦道里,風格上更接近為財殺人。
黃大森看了看手錶,道:「梁礦長難得來一趟,中午到長盛會所小喝一杯。我等會兒還得處理一個要緊事,你先過去,等我半小時。」
「受害者屍體被焚燒,大體上是在哪個季節?春天、夏天和初秋肯定不行,原因很簡單,你們注意到上山道路前有『嚴防山火』的標語沒有?我到村辦公室去看過,春天、夏天都有防山火安排表,不管是否落實,防山火肯定是大家的共識,春天、夏天和初秋季節焚燒屍體,有火光、有濃煙,這肯定不現實。但是,深秋和冬季不一樣,農村有燒稻草茬的習慣,一旦燒起來,四處都有濃煙。二道拐還有一個特殊情況——盛產二道拐熏肉,很多公司或者農家利用山頂柏樹枝熏制香腸臘肉,每年深秋和冬季,整條公路都是濃煙滾滾。在這個季節焚燒屍體,就算煙再大,也不會引起大家注意。再者,顱骨中有雜樹的根系,而滑坡地點的青楓雜樹生長了三到四年,所以焚燒時間大體確定為2004年、2005年、2006年的秋冬季節。」
江克揚其貌不揚,丟在人海中便迅速消失。但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他曾經是鐵路警察,很有些識人不忘之能,除了「老克」,還有一個「電子眼」的綽號,調到江州刑警支隊后辦過不少大案,這才成為重案一組的探長。他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侯大利,暗道:「剛剛擔任一組組長就遇到這麼難的案子,算是給『神探』一個下馬威,也不知道最終能否破案。如果不能破案,三板斧沒有打開,很不利。」
金傳統笑呵呵道:「我和大利是高中同班,他是我的帶頭大哥,後來誤入歧途,去當『神探』,把國龍叔氣得夠嗆。」
長青滅門案中,長青刑警大隊和江州刑警支隊密切合作,迅速破案,獲得市局表彰。吳青與江克揚在偵辦此案中加深了友誼,變成了可以隨時喊出來吃路邊攤的朋友。吳青聽說過無數關於「神探」侯大利的傳聞,見面后,才發現這個傳聞中「衣服角角都要扇人」的桀驁不馴的年輕人其實挺溫和,說話有條有理,氣度沉穩。
二道拐村滾出一具人骨,這是二道拐村周邊的重大新聞,麻主任自然知道。他明白眼前警察的具體身份,頓時輕鬆下來,道:「以前國有企業管得非常死,利潤上交,再由縣裡按計劃撥款,礦山沒有積累,技術落後,市場意識差。廠里連開除人的權力都沒有,有一大堆關係戶。員工都變懶了,偷奸耍滑,跑冒滴漏,搞得好才有鬼。改革開放,一下子就把企業推進市場,能活下來才怪。」
侯大利道:「唐主任是哪一年出的車禍?改制前,還是改制后,或是改制進行中?」
杜峰清了清嗓子,道:「我們繼續啊,剛才談到哪裡了?」
侯大利取下皮帶,傳給大家,增加直觀印象。
會議結束后,滕鵬飛道:「侯大利留一下。」
江克揚翻開筆記本,道:「滑坡公路往上行就是長青鉛鋅礦,這條公路不是鉛鋅礦的主要通道,是一條生活便道,也是備用道路。長青鉛鋅礦最初屬於長青縣政府,建成於1984年6月,礦區佔地五萬平方米,是長青縣骨幹企業,2005年被江州長盛礦業集團收購。長盛礦業這幾年收購了不少地方中小企業,做得挺大。我們到長盛礦業集團做過調查,這幾年沒有失蹤員工;又通過長青縣原來的中小企業局找到長青鉛鋅礦的老礦廠和辦公室主任,據他們回憶,收購前,他們沒有員工失蹤。」
江克揚按照侯大利的要求,拿出畫像,擺在梁佳兵桌前。梁佳兵戴上眼鏡,認真看畫像,隨即搖頭道:「長青鉛鋅礦沒有這個人。」
在諸位偵查員的議論聲中,侯大利來到滕鵬飛辦公室和_圖_書。
「找個時間,我過來翻拍演出照,可以嗎?」聽到楊帆的名字,侯大利臉色僵了僵。室內燈光昏暗且閃爍不定,掩蓋了他的神色變化。
侯大利道:「能不能從梁佳兵的表現看出哪一幅圖更讓他感受到壓力?」
江克揚得知麻主任也是老鉛鋅礦的,就想從包里拿出畫像。侯大利伸手輕輕壓了壓江克揚手背,道:「你們這個廠有多少原來的職工?」
張小天的解讀不僅印證了侯大利的懷疑,還意外地挑出了最有可能接近受害者本人的畫像。侯大利抱拳拱了拱手,道:「師姐,你幫了我們大忙。」
侯大利道:「在老礦洞放火焚燒屍體,兇手絕對熟悉周邊地形。排除了老廠員工和新廠員工,再排除周邊村民,那麼有一個問題,死者是哪裡的人?」
江克揚道:「我們準備陸續調查走訪原來的礦領導。目前見到一個副礦長,但身體狀況很不好,在醫院住院,沒有收穫。梁佳兵現在是長青鉛冶鍊廠老闆,鉛冶鍊廠的位置就在原來屬於長盛礦業的老鉛鋅廠。我昨天和梁佳兵聯繫時,他正在市政府開會,準備等會兒再和他聯繫。」
為財殺人,焚燒地點靠近鉛鋅礦,死亡時間最有可能在2004年、2005年或2006年的秋季。那三年間,二道拐村周邊最重大的事情是長盛礦業集團2005年收購了原本屬於長青縣的國有鉛鋅礦。黃大磊的發家史充滿了血腥,雖然他從1995年後就沒有再次作案,但是此人心狠手辣,為了巨大利益極有可能做出這種殘忍之事。
「確認了,確實是種植牙基座,位於左邊第二顆磨齒。」侯大利拖了椅子,和大家坐在一起,問道,「老訓練場的土篩完了?」
寧凌道:「集團準備在這邊修酒店和醫院,調我過來協助曉宇哥推進這兩個項目。陽江高鐵通了后,江州和陽州就連成一片,很有發展潛力。我這一段時間都在江州,就住在江州大酒店。」
梁佳兵在業務上主要依靠黃大森,不願與朱琪見面,怕惹上麻煩,準備悄悄離開。誰知剛走到電梯口,朱琪就從辦公室出來,站在門口,皮笑肉不笑地道:「梁老闆,到了大樓,都不到我這裏坐一坐。」
侯大利坐在圓桌對面,不動聲色地觀察梁佳兵。
梁佳兵的身體語言
交流幾句后,三人便沒有再說話,越野車很快就進入高速路。侯大利覺得車內氣氛有些沉悶,隨後打開了音響。音響里播出的音樂是吉他曲《水邊的阿狄麗娜》。
侯大利點了點頭,讓寧凌進來。餐桌在窗邊,寧凌麻利地擺放食物。
二道拐黑骨案由江州市刑警支隊主辦,由於二道拐往北就是長青縣,長青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吳青配合調查此案。
滕鵬飛安排了此項工作后,又道:「老克談談針對二道拐附近的補充調查。」
「我沒有具體證據,只是憑行業經驗說話。那人多半是擋了改制的道,順著這條線去查,肯定沒錯。今天我到這裏來給侯警官說這些事,是冒了風險的,出了門絕對不認。黃大磊有個跟班叫黃大森,兩人是隔房堂兄弟關係,很多壞事都是黃大磊在背後搖扇子,黃大森沖在最前面。如今黃大森是總經理,與黃大磊的老婆朱琪爭鬥得厲害,兩人狗咬狗,一嘴毛。」
封長勝房間還有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交警,坐在旁邊悶頭喝茶,一直沒有說話。他抬頭看了一眼侯大利,繼續喝茶。
夏曉宇道:「秦永國和黃大磊都搞礦山,是同行,前些年斗得水火不容,矛盾很深。秦永國曾經是礦山企業老大,後來被黃大磊全面打壓,本人還被弄進了監獄。如果有貓膩,秦永國多半聽說過,也很樂意提供給警方。」
「我作為一組組長必須有自己的判斷,提出調查重點,明確偵查方向,這樣才能少走彎路。」每個優秀偵查員都有自己的路徑依賴,侯大利參加工作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105專案組,專案組負責偵辦命案積案,而命案積案的現場早就不復存在,因此,他對深挖卷宗有自己獨到的體會,經常在苦讀卷宗以後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自從楊帆遇害后,侯大利便再也沒有進入過劇場,便禮貌地拒絕道:「謝謝,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楊紅要來?行吧。」
侯大利道:「吳大隊,我們下午去一趟長青國資委。當年長青鉛鋅礦改制就是由他們操作的,問一問當年改制的情況。」
經過提醒,侯大利注意到梁佳兵在看圖像時雙腳踝果然緊鎖椅子腿,非常明顯。
侯大利道:「夏艷上訪的理由就是沒有抓到交通肇事逃逸案的犯罪嫌疑人?」
重案一組刑警長期與命案打交道,比普通人敏感得多,得知分管改制領導出了車禍,侯大利和江克揚的目光就碰了碰。
肖婉婷認識公安局好幾個局領導,沒有將侯大利這個「神探」放在眼裡,被眼前帥哥無視后,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故意用淡淡的口氣道:「電視台和市局新聞處合作得挺好,聯辦了一個法制欄目,收視率挺高,關局請我們吃過好幾次飯。」
由於是組內案情分析會,大家也不來虛的,滕鵬飛道:「那就開始談,侯大利和湯柳、胡志剛和蔣超分別去了陽州,先談皮帶扣的事情。」
小會議室,桌前擺了一台攜帶型攝像機。侯大利隨身帶有自配的針點高清錄像機,一直在工作。江克揚拿出四張畫像,道:「我們做了三張顱骨複原圖,另外這一幅是素描,請梁廠長先來看一看。」
「秦總熟悉礦山,聽說知道一些長盛礦業收購長青鉛鋅礦的內情?」幾句話之後,侯大利便明白秦永國是那種「臉有豬相,心頭嘹亮」之人,身上鄉鎮企業家的土味正是其偽裝。
「除了這個廠長,其他人看到圖像后沒有異常表情。」張小天放了一遍梁佳兵看圖像的視頻,道,「這是針點式高清錄像設備,沒有面對被測試人,恰好很真實地錄下了被測試人的身體語言。你們看了視頻,是什麼感覺?」
夏曉宇道:「太麻煩,你們都坐我的車,先到你家,再到婉婷家。拿了護照,直接去機場,抓緊時間在飛機上睡覺,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海邊潛水了。」
「梁礦長有什麼要緊事,特意跑一趟?」黃大森咬著大煙斗,靠在皮椅上吞雲吐霧。
張小天道:「小舒,學院安排住宿嗎?如果條件不好,你給侯大利打電話,讓他給你安排。」
梁佳兵喝了一會兒茶,心緒仍然不寧,試探道:「二道拐公路滑坡,泥土裡有一具人骨,公安出過現場。」
長盛會所吃喝玩樂都有,是黃大磊談重要事情的地方,朱琪基本不到此處活動。黃大磊死後,最隱秘的那間辦公室便歸黃大森使用。
「憑感覺吧,我天天摸這款皮帶。仿品做得再逼真,感覺還是稍稍有不對。」侯大利拉開衣服拉鏈,顯露出皮帶扣,正是愛仕皮帶。
林風有課,去不了。張曉要陪金傳統,自然不會去。楊紅和肖婉婷歡喜雀躍,願意同夏曉宇一起坐紅眼航班到海島玩兩天。
「每次喝這茶,我都想笑,這個名字太有損這個香味。」侯大利接過小茶杯,細細品味茶中的銀花香。
一直以來,寧凌在侯大利面前都表現得如同可愛的鄰家小妹,可愛是可愛了,卻顯得花瓶,今天這幾句話,讓侯大利高看了寧凌一眼。他夾起一個小籠包,默默地塞進嘴裏。
侯大利道:「視頻已經發給刑偵總隊六支隊心理測試室副主任張小天,請她解讀梁佳兵的表現。下午我們兩人跑一趟,當面聽聽她的想法。」
「最有價值的就是種植牙,當務之急是到各大醫院查找做種植牙的記錄。一米七三左右、男性、二十來歲、2004年以前,這些條件限定以後,搜索範圍就縮小了很多。」
諸位偵查員走完,滕鵬飛看了一眼侯大利,道:「侯大利,一組都忙事去了,你做什麼?組長不是官,相當於部隊中的班長。班長是要帶領全班前進,與戰士一起衝鋒。」
下班后,侯大利準時來到雅築。服務員徑直將侯大利帶到一個小房間,道:「夏總到了,在等你。」
三人來到雅築包房,包房裡有兩個十分養眼的美女,其中一人是標準的大眾臉美女,江州電視台播音員肖婉婷;另一個則是江州學院附中的音樂老師林風。這兩人主動熱情和夏曉宇打招呼。侯大利跟在夏曉宇身後,沒有說話,又帥又酷。兩個美女目光在侯大利身上轉了一圈,再回到夏曉宇身上。
侯大利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幾年前的事情,記不太準確,我得查一查。」姜梅打開辦公室柜子,翻看了一會兒,道,「這是當時的會議記錄,是2005年11月10日。」
第二天上午,秦永國如約來到重案一組侯大利辦公室。侯大利辦公室是以前滕鵬飛的辦公室,有兩間,前間是小會議室,后間是辦公室。秦永國進入辦公室,回頭看了一眼小會議室,關上中間的門。他是典型的鄉鎮企業家氣質,名牌夾克外套穿出了土豪氣質,手指上的金戒指猶如假貨般明晃晃的。侯大利原本以為秦永國這種級別的老闆應該和父親、丁晨光等人差不多,早就洗乾淨腳板上了岸,由小人物變成衣冠楚楚的大人物,沒想到秦永國依然保持著20世紀90年代初鄉鎮企業家的形象,土氣中透著精明,或者說是精明中透著土氣。
投影儀上出現兩張相片:一張是正版愛仕的相片,另一張是盜版愛仕的相片。胡志剛介紹道:「正品價格如今一萬七,盜版也不便宜,一千兩百塊。以我的工資,買盜版都困難。如果不是太貴,可以買實物回來。」
侯大利見諸人都盯著自己,道:「你們繼續討論,我先聽聽你們的分析。」
很快,金傳統和張曉出現在房間門口。他進屋跟夏曉宇打了招呼,也不管其他人,拉著侯大利就朝外走。兩人來到一個安靜角落,金傳統嘿嘿狂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剛剛,我和張曉在家裡完成了一次正式的夫妻生活,老子酣暢淋漓地打了一炮,是正式的性生活。」他一掃往日的頹廢,一臉的春風得意。
想起黃衛,兩人都有些感慨。
「你覺得梁佳兵有問題?」江克揚其貌不揚,但一雙眼睛頗為有神,閃動時,立刻顯現出刑警的精氣神。
「你認識我媽?」侯大利接過香煙,沒抽。
沒有任何線索指向長青鉛鋅礦收購案,大家都聽到耳中,卻沒有太多關心。
吳青特意解釋道:「唐主任是國資委領導,出車禍后,縣局相當重視,刑警大隊和交警大隊組成了專案組,費了很多精力,最後沒有結果,案子現在還掛著。」
「突破點是順著證據挖出來的。朱支以前最喜歡說的一句話——現場,現場,現場,僅僅依靠卷宗是破不了案的。」滕鵬飛的工作習慣和侯大利不一樣,m.hetubook.com.com更喜歡刺刀見紅,直接到現場,而不喜枯坐在辦公室。每次到了現場總是靈感迸發,而在辦公室內則完全無感。
話題徹底被帶偏,杜峰道:「討論到此結束,等會兒去喝杯小酒。胡志剛和南陽重案組老唐聯繫,請他出面協調,明天一早出發。」
若是平時,朱琪開了口,梁佳兵肯定要到朱琪辦公室坐一坐。今天他心裏藏著事,敷衍了幾句,走向電梯口。朱琪望著梁佳兵身影消失在電梯口,俏臉掛寒霜,罵道:「狗眼看人低,以後叫你知道水深火熱,呸!」
滕鵬飛語氣堅定地道:「大海撈針也得撈,專門工作和群眾路線相結合,這是永不過時的工作方法。」
「我去洗把臉再過來。」梁廠長拿了條毛巾,到屋外洗了臉,走進屋,又端起搪瓷杯,狠狠喝了一大杯水。
侯大利道:「你對長盛礦業收購長青鉛鋅礦這事有什麼看法?」
侯大利道:「從邏輯上來講,在二道拐焚燒屍體,多半與周圍的人有關,這一點是我們的共識。收購案是2005年,二道拐黑骨案大體也在這兩三年,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今天我們看了鉛冶鍊廠,投資有上千萬吧,梁佳兵以前是廠長,廠長工資高一些,也沒有這麼多錢,他的第一桶金從什麼地方來的?我想從這個角度找找線索。」
秦永國離開后,侯大利在小本本上記下剛才得到的信息,又翻看了前面的記錄,這才撥打了張小天的電話,想請其幫助判斷梁佳兵是否說謊。
侯大利走進房間,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了年輕的一組組長。他摸了摸臉,道:「我臉上沒有什麼異物吧。」
「隔行如隔山,國龍集團主營業務是機械行業,後來才涉足房地產和酒店行業。我們最初搞過一個煤礦,冒頂死人後,你爸就徹底退出了礦山這一行,所以我還真不了解礦山裡面更深的門道。如果要講場面話,那就是長盛礦業管理水平高、經營方式靈活,加上國內大環境好,所以收購長青鉛鋅礦能夠贏利。」
「大利哥,早餐是小籠包、海鮮粥、烤牛肉、中式鹹菜和水果,可以嗎?量有些多,我能和你一起吃早餐嗎?」
「梁廠長到車間去了。請問你們什麼事?」廠辦麻主任五十來歲,甚是精明,手腳麻利,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散煙,泡茶,試探來者意圖。
這時,視頻中出現了梁佳兵看畫像的鏡頭。
胡志剛又道:「我們取了調查材料回來,這條皮帶的全球上市時間是2004年秋季,以前沒有這種形狀的皮帶扣。」
侯大利實話實說:「對不起,我還真不熟悉。」
屋裡鴉雀無聲。過了整整一分鐘,胡志剛用力抓扯自己的卷頭髮,道:「我靠,滕麻子給我們幾人打招呼,說不要在侯大利面前擺老資格,還強調侯大利到一組當組長是局黨委決定,要我們講政治、守紀律,維持一組安定團結的局面,不要給年輕人壓力。結果,侯大利這個菜鳥,坐在我們面前安排起工作順溜得很,絲毫沒有壓力。我比他的工齡長十一年,也算是老刑警了,結果他安排我的工作,我居然沒有覺得絲毫不妥當。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一組的驕傲哪裡去了?」
卷宗裏面有當時的現場勘查相片、手繪圖和其他材料,非常規範。侯大利將卷宗遞給江克揚,又問:「夏艷為什麼上訪?」
侯大利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道:「你是山南大學音樂學院的嗎?」
張小天道:「再注意他的右手,時不時搓一下褲管,這是安慰行為。冰結反應和安慰行為同時出現,說明這人肯定隱藏了什麼。」
金傳統聲音太大,衝擊力很強,侯大利讓手機離耳朵遠一些,道:「遇到了什麼喜事?我正準備吃飯,楊紅也在,你過來吧。」
金傳統道:「黃大磊都死了,你還管長盛礦業的事?我知道的純粹是小道消息,長青鉛鋅礦礦長梁佳兵在收購案中大賺了一筆,應該是和長盛礦業一起賺了國家的錢,具體情況不太清楚。前些年流行抓大放小,好多國有企業都被私人買了,這很正常。」
封長勝熱情地與侯大利握手,道:「多次聽宮局談起你,年輕人,屢破大案,了不起。」
江克揚道:「以前黃大隊也喜歡記筆記,有什麼思路或者線索,都要記下來。」
江克揚的綽號叫作「老克」,一般都是滕鵬飛、陳陽或者探組內部才這樣稱呼。江克揚聽到從侯大利嘴裏飛出「老克」兩個字,明白其想融入集體,便笑道:「我們探組分成兩組,一路調查原來的國有長青鉛鋅礦,一路調查現在的長青鉛鋅礦。國有長青鉛鋅礦被收購后,原來的員工大部分離開了鉛鋅礦,要確定這些人的行蹤很費勁,靠我們兩人得查到猴年馬月;另一路調查現有的長青鉛鋅礦,詢問了不少員工。目前沒有什麼發現,沒有員工見過畫像上的人。」
侯大利道:「世界之大,確實是無奇不有,不管是不是巧合,我們都要查一查,與夏艷見個面,說不定還能找到新線索。」
「這是他們的生活,不是我的。」侯大利用力將嘴裏的牙膏泡沫吐到洗手台里。
侯大利道:「原來的礦長梁佳兵和副礦長這些領導層,你們見到沒有?」
昨夜,夏曉宇喝得多,攜帶楊紅和肖婉婷,醉醺醺地前往陽州機場,坐紅眼航班前往海島。侯大利喝得不算多,早上起來沒有宿醉感,刷牙時,突然意識到楊紅和肖婉婷應該不止一次進行過這種說走就走的旅行。
一行人來到長青縣公安指揮中心。封長勝大隊長辦公室里坐著一位老交警和縣信訪辦副主任,面前擺有資料。
下午三點,重案一組組長全體成員來到滕鵬飛辦公室。
江克揚隊伍接受任務,回到307室,討論如何落實調查走訪任務,討論時,不免要談論一組新組長。
到了音樂廳大門,過來接待張小舒的居然是曾經與侯大利有過一面之緣的林風。林風和張小舒交流幾句后,道:「侯警官,七點有一場音樂會,小舒要演出,熱情邀請你來欣賞。」
江克揚簡單介紹了二道拐黑骨案,提出要讓老鉛鋅礦的員工辨認畫像。
和田甜交往時,侯大利拒絕了楊紅送上的紅線,卻接受了其善意,帶著她認識了夏曉宇。從現在的情況看,楊紅應該從夏曉宇那裡拿到了不少業務。
侯大利道:「王永強系列殺人綁架案就要開庭,你來江州,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梁佳兵走出黃大森辦公室時,下意識朝最裡面的辦公室望了一眼。最裡面的辦公室是董事長辦公室,也就是長盛礦業大老闆黃大磊原來的辦公室。如今黃大磊被自己喝過血酒的兄弟杜強炸死,黃大磊的妻子朱琪就坐了這間辦公室。朱琪曾經出演過連續劇的三四號女演員,偶遇黃大磊后,當了小三。七八年時間,小三熬成正室,黃大磊遇害后,她坐上了丈夫原來的位置。
「當然可以。」林風遞過來一張小字條,「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平時在學院上課,家也在學院,你有時間過來翻拍,提前一小時打電話就行了。」
馬小兵發出一聲怪笑,道:「幸好是后腰發緊,而不是菊花發緊。」
梁佳兵坐到辦公桌后,雙手放在桌前,道:「在我印象中,原長青鉛鋅礦沒有失蹤人員,至於新的鉛鋅礦有沒有失蹤人員,那我就不清楚了。老麻,你對這事有印象嗎?」
麻主任道:「剛才沒有聽得太清楚,你們是經偵支隊?」
他安排完具體工作后,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一組組長了,這些事情應該由一組組長來安排,自己有些越俎代庖,便補了一句,道:「侯大利,你有什麼想法?」
侯大利道:「難怪張曉紅光滿面。」
侯大利接受了根源理論,借鑒了張小天的思路來思考二道拐黑骨案。凡是有預謀的凶殺案,必然會有一個擊破整個犯罪設計的關鍵支點,這個關鍵支點用最通俗的話來說,就是這個案子為什麼會發生?找到了發案動因,也就抓住了牛鼻子。目前,老克探組和杜峰探組分兩個方向開始調查,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仍然離不開對發案動因的探查。105專案組近期調查楊帆案,正是圍繞重新確定的發案動因開展。
侯大利道:「這條皮帶是我媽出國時帶回來的禮物。這是2004年秋季新款,也就是說,黑骨案肯定是發生在2004年秋季后。」
夏曉宇道:「你不看江州電視台?」
梁佳兵道:「公安根據顱骨搞了一個畫像,畫了三張,讓我辨認。公安搞的是複原像,不是真相片,有可能接近真人,也有可能和真人完全不一樣。畫像中的人肯定不是鉛鋅礦的人。我在鉛鋅礦工作了二十年,幾百號工人的相貌都印在我腦子裡。我覺得像是一個外來人,有可能是送貨的,也有可能是談生意的,或者是搞測量的,反正不是鉛鋅礦的人。」
音樂在車內流淌,音符在小小的空間內碰撞,張小舒眼睛一亮,道:「好巧啊,今天晚上我是吉他獨奏,也要彈這首曲子,正好複習。」
麻主任道:「三十來個,都是各部門骨幹。冶鍊廠之所以這麼快就搞起來,論本錢,我們不如那些大老闆,我們的長處就是有一批老骨幹。」
「你會不會用形容詞,是滿臉嬌羞。我到京城做了手術,一直在等待恢復。剛剛成功了,比以前還厲害,張曉滿意極了。前段時間虧待了她,這一段時間我要全力做|愛。」金傳統到國外留學時,在一次車震時被綁架,後遺症之一就是陽痿不舉。回國后,他表面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內心實則相當痛苦,又無法得到外界安慰,今天終於再起雄風,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知情人侯大利,急切地與之分享幸福。
江克揚道:「你懷疑梁佳兵?」
老穀道:「夏艷報案后,公安很重視,當時縣刑警隊技術室都出動了,沒有在抽屜里找到其他人的指紋,只有唐國興和夏艷本人的指紋。另外,唐國興家裡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沒有遭受破壞,家裡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丟失,所以,城關派出所沒有立案。臆想,這在很多上訪人中都存在,這是受害者家屬很多都有的反應。」
張小天重放視頻,指著畫面,道:「這人在看圖像的時候,有三次將手指放在衣領和脖子之間,用手拉衣領,讓衣領離開自己的皮膚。這個動作我們稱之為通氣動作,用於緩解壓力和情緒上的不適,是對壓力的一種反應方式,也反映一個人遇到了讓他不愉快的信號。」
一組刨了無數天泥巴,終於有了成果,誰知這個年輕組長沒有說一點客氣話,見面就說問題,杜峰有些鬱悶,道:「這不是正式卷宗,有些相片在組卷時要剔除,下面幾張有比例尺。」
侯大利道:「我準備抽點時間研究黑骨案卷宗,找一找突破點。」
第二處關鍵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