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大結局
第七章 陵園裡的生死之戰

話筒里傳來張小天的聲音:「大利啊,原本不想打擾你們,但是有件事情必須讓吳雪回來一趟。她以前負責的案子又有了點新情況,對象只認她。案件很重要,劉總同意了,要請她回來兩天。」
「別問老頭了,我曉得。」一個頭髮全白、個子矮小的女人站在門口,眼神直直的,道,「小偉就是被李滬生害的。」
陰影中,一輛小車停著,車上有兩個中年男人。
刺耳的警笛,對老五這類行走在黑暗邊緣的人有天然的威懾力。老五打了個哆嗦,抬頭見一輛拉著警報的小車猛衝過來,來不及查看侯大利的情況,趕緊閃到一邊。
秦陽支隊專案組負責為省命案積案二組提供技術支持,住在比較偏僻的老紅太陽招待所。整個招待所都被專案組包了下來,他們平時就在招待所吃飯。招待所伙食一般,所以專案組會偶爾出來改善一下伙食,沒有料到,在肥腸火鍋魚館遇到了陳陽、洪金明和滕鵬飛。
夏爽道:「對外肯定都說是瓦斯爆炸。但是吳佳勇曾經有一次在楊國雄面前歇斯底里,說是紅源煤礦秦永強下的手,原本是要炸他的,結果誤炸了滬娟。這種說法,我只聽到過一次,後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吳佳勇也就沒有再提此事。他的性格經過這事也有些變化,以前還挺陽光的,這事發生后,就變得陰沉沉的。」
江克揚原本就是神眼,觀人識人的本事並不弱於侯大利,也是安靜地等待。
「我跟過去,從背後開兩槍,輕鬆解決問題。你太緊張了,侯大利不管有多厲害,也是吃五穀的肉體凡胎。」老七抽出槍,準備大搖大擺地跟過去,從背後開槍。
侯大利拐進另一區的墓地之後,突然失去了蹤跡。
單位里難得清閑,李建偉主任去省刑總開會,張小舒手中也沒有特別著急要辦的事情。她坐在辦公室中,喝了一口江州毛峰泡的茶,往日特別鮮香的清茶寡淡無味。她有些心神不寧,拿起專業書翻看了幾頁,又合上了這本每日必讀二十頁的厚書。
侯大利放下筆,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從樓下傳來的旋律,當琴聲停止后,又陷入了沉思,直到江克揚敲門而入,他這才回到現實之中。
侯大利坐上車以後,內心深處隱隱的不安這才徹底消除,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侯大利是行動力很強的人,平時並不多愁善感,今天是楊帆遇害十年的日子,沒來由又想起了蘇東坡的《江城子》。這首詞穿越了時間和空間,每個字都如子彈,在侯大利各個器官上射出彈孔,流出的都是哀傷。
1994年9月20日,黑社會老大胡衛被當街打死;
來到李滬娟墓前,他從黑袋子里取出香燭和紙錢,輕車熟路地上香以後,直起腰,望著墓碑,道:「李滬娟的父母對女兒之死耿耿於懷,遷怒於李滬生。這應該是李滬生的心理弱點,如果要突破,就得從這點入手。」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李滬生的頭髮剪短了,換上了「湖看」的服裝,坐在被控制住手腳的椅子上,臉色蒼白,神情還算平靜。
張偉爸爸爆發出一陣驚天的咳嗽,嘴裏開始有血沫。他如今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眼中只有老伴,面對老伴時才是清醒的。他見老伴精神在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正常一些,如今被打擾了,又將有一段時間不得安寧,氣得猛拍桌子,讓來人離開。
侯大利道:「死得太不值,這是什麼意思?你指的是瓦斯爆炸?」
五樓,侯大利直接走進小會議室。江克揚跟隨其後,道:「大利,還要開會嗎?」
紅山機械廠搬離山區以後,主體部分到了陽州,一部分留在湖州。張偉父母選擇留在湖州,陪伴長眠於此的獨生子。
李滬生瞬間又平靜下來,道:「我沒有學過口技。」
老七道:「二哥和三哥都是『聰明』人,靠著旁門左道,搞得我們幾兄弟人不人鬼不鬼的。現在看起來還是我們這種『莽張飛』活得長一些。勇哥當年把我們三人帶出來,兩次救過我的命,這個情得還。」
江克揚停下腳步,道:「有這種可能,車手應該會戴頭盔,可以掩蓋本來面目。但是,這一段時間的監控中,沒有發現楊永福騎摩托車。」
沙袋底端有一塊明顯的破損痕迹,這是張小舒長時間擊打的結果,樊勇想著要害部位被痛擊的慘狀,打了一個寒戰,道:「你們兩人倒是般配得很,都喜歡陰險毒辣的招術。」
江克揚道:「你要跟我們去看現場嗎?」
在永發煤礦挖出四具屍骨以後,隨即又發生了黃大森被槍殺的兇案,省命案積案專案組二組的注意力集中在黃大森被槍殺案上,暫時放棄深入「挖掘」李滬生的工作。誰知道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關鍵信息居然來自曾經見過面的夏爽。
沮喪歸沮喪,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他心裏有明確的概念。
張小舒來到健身房時,帶了兩瓶水。儘管只是與侯大利牽了手,但她面對侯大利時還是有了些許羞澀和更多柔情。她將水遞給侯大利,打了聲招呼,開始打沙袋。
「你怎麼像個花痴?好歹也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
周向陽道:「你學過口技?」
外甥自作主張離開民辦學院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處於失聯狀態。這是姐姐的唯一血脈,楊永福失蹤后,吳佳勇帶著人瘋狂地找,一無所獲。
微胖的服務員端著熱氣騰騰的酸蘿蔔老鴨湯來到兩人身邊,熱情地介紹道:「今天用的是真老鴨,酸菜也是我們廚師長家埋在地下的酸菜罈子里的,絕對好吃。」
擰緊茶杯蓋,江克揚習慣性四處打量。
侯大利是一個好夥伴,優點突出,缺點有兩個——
侯大利咬了一口羊肉串,眼睛下意識地打量著四周。
在高速公路路口,姜青賢在與侯大利握手告別時,道:「我接到最新的消息,吳佳勇今天離開湖州,在江州道口下了高速,他的車進了長盛礦業的地下車庫。」
侯大利道:「我的精神沒有問題,就是感覺不對勁。」
查看了金色酒吧的后牆以及后牆的周邊環境后,侯大利也覺得自己可能是精神長期緊繃,過於敏感了,扔掉了柳枝簽子,和張小舒一起沿著街道回刑警老樓。
山南即將召開省級城市運動會,胖熊貓是城運會吉祥物。陽州現在很多公眾場所都會出現胖熊貓,是大家合影的新寵。
江克揚、戴志、張劍波各自回屋,侯大利泡了杯綠茶,再調出審訊李滬生的視頻資料,準備細看。
等到外甥再次出現時,鼻子已經由典型的朝天鼻變得筆直挺拔。鼻子的改變讓其整個人的面貌都發生了巨變。他一開始甚至都沒有認出眼前的英俊小伙是自己的親外甥。而且,外甥改變的不僅僅是相貌,還有精神狀態。以前的外甥是壓抑到麻木的少年,改變后的外甥就顯得陽光帥氣了。
「張小舒!開車!撞!」侯大利大吼,推著老五向前,擋住老七的槍口。
吳佳勇道:「前些年,你舅舅身邊有鐵血哥們兒,做什麼事情都得心應手。實際情況如何?十幾年下來,大哥、二哥、老六都折了進去,如今三哥又進了看守所。回想往事,總覺得是一場夢。現在我還能站在你這邊,那是三哥扛下了所有事情。人性是不能被考驗的,公安審人很有一套,如果三哥扛不住,那我也得進去。」
老七接連開了三槍,沒有讓侯大利倒下,繼續追擊。
樊勇起身,揉了揉隱隱作痛的手指,對張小舒道,「女人的力氣小,可以學一學大利的陰招。他的陰招簡單利索,適合女性。但是要練到他的這種程度,不容易。」
兩人面對面而站,樊勇的手剛剛貼到侯大利身體。侯大利出手如電,抓住樊勇手指,然後垂直往下。
張小舒非常安靜地站在一旁,用欣賞的眼光瞧著此刻看上去有些傻呆的男人。這個傻呆的男人關掉手電筒后,又在小道上來回走了兩圈,這才來到張小舒身邊。
張小舒左右環顧,沒有發現異常。她有些心疼眼前的英俊男人,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道:「你應該休息幾天,精神長期緊張,也要出問題。」
張劍波知道侯大利請了假,在走道上,見其穿著如此正式,原本準備開幾句玩笑,隨即注意到侯大利臉上的寒霜,便將玩笑話咬斷,吞進肚子,只是打了聲招呼。
黃小軍頓悟,道:「我知道師兄買花做什麼了,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兩天應該是他女朋友遇害的日子。肯定是的,他的女朋友楊帆就是在十月中旬遇害的,我研究過這個案子。」
江克揚提著茶杯在國龍湖邊溜達,來到了國龍研究中心。
二是太有錢了,這導致他有時不食人間煙火,比如在國龍湖這種地方喝一杯茶,得好幾十塊錢,茶味還淡淡的。這種消費又沒法報銷,對江克揚這種家境一般的偵查員來說實在不划算。
夏爽道:「我年輕時最難的那幾年裡,滬娟是少數能談得來的朋友。」
他在小筆記本上寫道:「李滬娟意外死亡是在哪一年?在什麼地方?」
江克揚記下要點,叮囑道:「別跟得太緊,槍手很有可能有團伙。」
李滬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黃色衣服,神情又變得沮喪,簡要回答了父母的情況。
張小舒將用過的柳枝簽子扔進垃圾桶,取過紙巾,擦乾淨手指。
子彈已經上膛,老七貓著腰蹲在灌木叢後面,見到警車出現,又伏低了身體。
侯大利卻不是特別喜歡如此。因為對於一線偵查員來說,換上如此正式的常服,要麼是開大會,要麼是意味著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十年生死兩茫茫,今年是特殊日子,侯大利準備用新形象去面對楊帆。
若不是他有閃身動作,這個重物必然會砸中後腦。小罐破碎,割掉了老七半邊耳朵。
老五和老七的目光盯緊了金色酒吧后牆外小道上的一男一女。
老七決定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提著早就準備好的香燭,慢悠悠地往山上走,沿著石梯走了一段,便瞧見侯大利的背影。
周向陽道:「你有一個妹妹叫李滬娟,李滬娟是什麼情況?」

戀人關係

鬧鐘響起以後,侯大利坐在床邊,從抽屜里拿出了楊帆的相冊。
捧起鮮花,侯大利獨自走上陵園石梯。
四樓傳來琴聲,琴聲時斷時續,飄進了辦公室,又從辦公室飄出,在天空中染出了一片紅雲。
「我成為懶蟲了,你們兩人每天都比我早。」樊勇站在門口,看著揮汗如雨的兩人,大聲道,「大利,我們今天不戴拳套,再來看一看你的擒拿手法。我學了幾手拆招,你以前的招術不靈了。」
侯大利道:「這是哪一年的事情?」
常來餐廳菜品真、廚藝好、服務佳。服務員小妹對每位偵查員都笑臉相迎,熱情周到。熱情周到也有深淺,她深知侯大利在大老闆和常總心目中的地位,對其更是加倍熱情周到。
「不去,我準備跑一趟金色天街,到金色酒吧外圍轉一圈。」
「哈哈哈,我又不是侯大利,哪有這麼神?這是江州重案大隊的人,名字記不清了,應該姓江吧。他是侯大利的搭檔,我們一起辦過案。」
李滬生瞪著雙眼,道:「如果你們繼續這個話題,我有權保持沉默,不再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
老七知道機會來了,伸手握住裝在紙錢袋裡的轉輪手槍,一步步逼近侯大利。在遠處觀戰的老五站了起來。
而丁麗遇害是獨立事件,殺害丁麗的犯罪團伙的老大黃大磊後來轉戰礦業,創建了頗有威名的長盛礦業。
「頭可斷,髮型不能亂」,這曾經是紅山廠中一些時髦青年的口頭禪,李滬生更是從其父親身上學到了整潔與美觀的重要性。他想著要在監獄里生活很長時間,不由得沮喪起來。
侯大利會穿上正式的衣服,到江州陵園給田甜掃墓。田甜犧牲后,作為烈士,葬禮隆重。生活還得繼續,繁忙的工作會佔據人們絕大部分精力,雖然大家依舊會想起壯烈犧牲的田甜,但會去墓地看她的人就剩下她的父母和她的未婚夫侯大利。
楊永福淡淡地道:「侯國龍逼死了我爸,這一點就足夠了。」
老七坐在車中,用懶洋洋的聲音道:「侯大利是來掃墓,又不是來辦案,肯定沒有武器。脫下警服,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三頭六臂。五哥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覺得還是直接點,別繞彎子,我提著香燭假裝上墳,找個機會,靠近開槍,他絕對跑不掉。」
「啊!啊!」剛才用此手控制老五時,侯大利腎上腺素激增,精神高度集中,忽略了斷指處的疼痛。皮卡車離開后,他這才感到左手斷指處鑽心的疼痛,忍不住叫了起來。
周向陽的思路應該是想通過李滬生摸清楚吳佳勇團伙其他成員的情況,只是沒有找到更好的突破點。
侯大利非常冷靜,打完電話以後,繫上安全帶,然後用力踩油門。越野車發出轟鳴,逐漸接近江州皮卡。
老張挺有耐心地問完第三支道的一些細節以後,開始喝水,將下一步的審訊工作交給了周向陽。
張小舒看著侯大利的模樣,哭笑不得,跟在其身後。
通話后,侯大利獨自坐在辦公室里,在小筆記本上寫下了陳軍海提供的思路。
小車上行,轉彎后,恰好見到皮卡車在越野車附近停下,皮卡車上跳下一人。
老五hetubook.com.com道:「勇哥計劃的是10月18日。」
房屋的背面昏暗潮濕,陰森森的。朝左行約五十米,出現一條狹窄小道,小道後面有一片小樹林,更顯昏暗。
雙方對峙兩三秒后,兩聲槍響。
「不好玩,你這人越來越陰險了。」
即將來到街心花園時,一輛警車開了過來。
雖然國龍集團與丁晨光的廠房相比,防控措施差得很遠,但是增加了監控,總會震懾到存有惡意者。
江克揚道:「我建議派一組人到上海,與李滬生的父母見面。要想撬開李滬生的嘴巴,還得從親情入手。從常理上來說,李滬生應該對妹妹李滬娟的死亡心存愧疚,而且對父母的生存狀態也會愧疚。我們派人過去,有可能拍到能打動李滬生的視頻。」
老五拚命往下跑,很快來到停在小公路上的貨車前。
他經常想起「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時常對外甥的命運感到揪心。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后,侯大利稍稍退後一步,準備等這家人的鞭炮放完,自己再上去燒紙錢和放鞭炮。
放下電話,宮建民安排了給侯大利送現場勘查相片之事後,抬頭看了看眼前的三位得力幹將,道:「周小麗失蹤了這麼長時間,一點兒線索都找不到。」
「我剛在江州陵園被襲擊了,襲擊者持轉輪手槍,極似槍殺黃大森的兇手。」侯大利用右手打電話,左手握方向盤時,傷處著實疼痛,打電話時身體一直在發抖,抖到牙齒相碰,發出「咯咯」的聲音。
轉過一個大彎時,江州皮卡意外地停在前方。侯大利正減速靠近江州皮卡,忽然聽到汽車轟鳴,一輛貨車突兀地從草叢裡躥了出來。
「你想到了關百全別墅的密道。修密道成了江州老闆們的習慣,這都是被丁麗案嚇唬的。」江克揚跟隨侯大利時間長,共同經歷了不少案件,對其思維方式特別了解。
張小舒離開辦公室到車庫后,又坐在車上猶豫,一會兒擔心自己過於主動會被侯大利看輕;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去看母親,與侯大利無關。最終,她還是選擇遵從內心的真實想法。
夏爽沉吟道:「從什麼地方說起呢……」
侯大利道:「張偉是老五嗎?」
辦公室電話響了起來。這個辦公室電話是保密電話,主要用於內部通話,響起來的時候不多,只要響起來,肯定就是內部人打過來的。
陳軍海在肥腸火鍋魚店偶遇了江州刑警支隊的三名領導,無意中暴露了行蹤。經過請示,陳軍海和黃楊兩位同志離開秦陽支隊專案組,秦陽市公安局重新派出兩位備選的偵查員,在秦陽頂替了陳軍海和黃楊。
老五和老七下車,閃進灌木叢,低伏其中,準備突擊侯大利。
侯大利接過張小舒遞過來的紙巾,擦完嘴以後,又用紙巾擦乾淨柳枝簽子,道:「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人在看著我們。」
滕鵬飛揉了揉臉上的麻子,道:「為什麼晚上8點開會,能不能早些?」
夜色中,張小舒在不經意間握住了侯大利的手。
按照江州陵園往常的管理規定,燒紙錢可以在墓碑前,放鞭炮則必須在規定的地方。
老五走到其身邊,道:「剛才的警車是派出所的,這輛車就是省刑總專案組的。這些都是不可測因素,走吧。上車,回去。」
「大利,我剛才在國龍湖邊轉了一圈,發現多了好多監控。」
老七最年輕,最大胆,也最激進,想做的事情是二哥和三哥堅決反對的,吳佳勇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提了要求:不能在江州、湖州和秦陽這三個市搞事。
來到墓地左側角落,姜青賢指著一塊墓地道:「這就是李滬娟的墓。」
樊勇豎起大拇指,道:「真有壞人從後面抱你,那就會斷子絕孫。」
張小舒發簡訊向李建偉主任請了假以後,準備前往江州陵園。她給自己找了有力的理由,去陵園是給母親上香,這是自己的事,和其他人無關。
老七提著錢紙,從另一條道繞過去,準備接近侯大利。
張小舒感受到侯大利手心的汗水,柔情百轉,道:「我們到亭子里去坐一坐。」
幾人議論之時,侯大利開著越野車到了江州陵園。
江州、湖州和秦陽都算在一個大地區里,幾地口音接近,而細微處又有區別。李滬生對江州口音很熟悉,抬頭看了一眼周向陽,隨即恢復了平靜,道:「我是紅山機械廠的子弟,紅山廠很多人都是在上海出生的。我也在上海出生,所以叫李滬生。」
侯大利心道:「如果這個消息是真實的,兩面人散布消息,從某種程度上就是預警。如果是預警,說明這個兩面人有難言之隱。」
她感到侯大利的身體明顯僵了僵,卻沒有鬆開,問道:「他們為什麼要襲擊你?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
從健身房出來,侯大利又到常來餐廳吃了早飯。他表面如常,內心卻是一點一點沉了下去,憂傷如春雨,又在心中瀰漫。
等在樓下的派出所民警帶著諸人上樓。張偉父親耳朵不太靈,民警只能用力敲門。侯大利覺得門都快要被敲破時,門才開了。
李滬生道:「我們的情況,你們肯定了解得一清二楚,何必多此一舉?」
在夜晚,與侯大利一起散步,沒有其他偵查員參加,這就算很幸福的事情。
張偉媽媽站在門口,一口氣說了二十來分鐘,大部分都是無意義的事情。
張小舒卻更希望能在夜晚的江州街道散散步,這才是正常的生活,不管是自己開車,還是乘坐侯大利那輛越野車,都仍然覺得在工作狀態里,便輕言細語地道:「到金色酒吧也就十來分鐘,我們走過去吧。」
這些其實是1994年事件的延續。所有事情積累在一起,裏面有一條隱藏很深的線索。
1994年8月,甘甜被人用刀捅了;
老七不聽勸,堅持要抵近攻擊,用最小的動作解決問題。最後,老五做了妥協,將汽車撞擊方案列為備用方案。
原計劃有兩個,一個是由老七提出來的,逼近侯大利,然後突然開槍。
小公路是以前小煤窯的專用道。小煤窯廢棄日久,小公路長滿野草,勉強可用。從江州陵園方向下行的汽車轉過一個大彎后,恰好會經過這條小公路和主公路的連接處。汽車由於剛剛轉過大彎,速度會明顯減慢,在此處發動襲擊,汽車肯定來不及躲閃,成功率很高。更妙的是,沿著小公路爬上山頂,恰好能看到不遠處的江州陵園,很利於觀察。
侯大利到辦公室,用保密電話給湖州支隊專案組打去電話,請求調查李滬娟的死亡時間、死亡原因。
「那你等我。」
1994年7月19日,秦力辭職;
車停在湖邊停車場,侯大利取下白手套,道:「老克,我準備見一見我爸,他今天恰好在這邊,我們父子倆難得見一面。我們一起上去吧。」
侯大利暫停了視頻。從視頻上來看,李滬生思路清晰,口風很緊,沒有明顯漏洞,情緒也很穩定。唯一能夠刺|激到李滬生的還是李滬娟。
陳陽道:「現在楊永福還算配合,有什麼問題都會回答。如果我們一定要讓他把這兩件事說清楚,他要是徹底沉默下來,我們也毫無辦法。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周小麗。」
從常來餐廳出來,侯大利準備去開車。
吳佳勇感覺已經將自己一顆心都剖給了外甥,但是外甥明顯沒有完全說實話。
國龍大樓和國龍研究中心是並排的兩幢大樓,國龍大樓低調,研究中心則氣派十足。兩樓外面沒有修圍牆,兩樓之間是大片的草坪,直接連接到湖邊。不少年輕父母帶著孩子就在風景如畫的湖邊玩耍,悠然自得。
吳佳勇團伙以及楊永福已經露出馬腳,如何把「馬腳」轉化成能上法庭的證據,這是一項艱巨的工作。
喬亞楠在研究中心有辦公室和休息室,有空的時候,就會和保姆一起帶著兒子在草坪上玩耍、曬太陽。
「舅舅,消息可靠嗎?」楊永福很想知道吳佳勇的消息來源,問了幾次,都沒有得到答覆,明白舅舅口風甚緊,不會透露其消息來源,索性不再追問。
談話到此時,他知道沒法深入下去,道:「希望10月18日能順利,不管舅舅能否解決問題,這都是最後一次。我準備離開山南了,會想辦法出國,以後我們見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滕鵬飛認識其中一人,還開起玩笑,道:「黃楊,你不地道啊,到了江州,自己來吃獨食,是不是怕我灌酒?」
樊勇知道侯大利喜歡抓手指,有所防備,可仍然沒有躲過。人的手臂、手腕、肩肘連結在一起,且是能夠活動的整體,吃了無數次虧的樊勇想要順勢反轉,然後使用剛從武警支隊朋友那裡學會的傳統跤技,出其不意地將侯大利摔倒。他在交手前使用了小手段,假意說是有拆招,實則想要用跤技突襲。
張偉的父親身體功能衰退嚴重,就如一輛即將報廢的汽車——肺部有問題,聽力不行,記性也不行,還有老年痴獃的前兆。
一小時后,侯大利和江克揚輕車熟路地到達夏爽所住的6幢5層。進入屋內,淡淡的蜜香就隱隱約約卻又無孔不入地襲來。這個味道並不令人討厭,侯大利能接受。
老七提到的拐角處,便是其預設的戰場。
滿臉是血的侯大利抓住老五的手腕,用力反扭,只聽得「咔嚓」一聲響,老五慘叫一聲,胳膊被扭曲到一個誇張的角度,關節脫臼,匕首掉在地上。
「我爸聽過來自江州的傳聞,特別是夏曉宇父母遇害以後,也警惕起來,增加了保安,沿湖安裝了監控。喬亞楠以前喜歡在外面喝咖啡,帶侯大吉在外面玩,現在也不去了。」
黃小軍不用猜想,便知道女孩子說的是誰,道:「那是侯大利,我的師兄。」
侯大利道:「沒有問題,我馬上跟吳雪講。」
因為不是第一次審訊,走完程序以後,湖州預審員老張語重心長地道:「永發煤礦中找到了四具屍骨,不管我們是否能找到董事長段成發,也不管段成發和承包商李紅要承擔什麼責任,你作為總經理,肯定難逃干係。所以,你不要有僥倖心理。」
看著侯大利鬢間白髮,張小舒心中柔情百轉。
即將走到拐角處的街心花園,侯大利停了下來,道:「江州城裡所有街心花園都是類似的結構,大樹、灌木加一個小亭子,從綠化角度來看,倒是增添了美景。從我們刑警的角度來看,城市中的街心花園是一個治安隱患,特別是在深夜,有壞人躲在街心花園的話,行人根本無法看見。上一次辦理杜強案時,秦力就是在街心花園襲擊了杜強。如果今天有人要襲擊我,在街心花園等著我們,那就是最好的時機。」
周向陽眼圈有些黑。桌子上的煙灰缸里有三個煙頭,煙灰缸旁邊是泡有胖大海的透明玻璃杯。
老五道:「老七,女的也是警察,不要小瞧了。」
老五道:「別輕敵,侯大利不好對付。他每次走到路口時,都會停下來,左右觀察,然後才往前走。」
侯大利道:「我們想要了解李滬娟的情況。」

警車徹底消失在視線后,侯大利和張小舒已經走過了街心花園。
「你早說啊!」侯大利故意「凶」了一句。
張小舒在路邊買了羊肉串,分給侯大利三串,自己拿了兩串。
洪金明笑道:「大家別苦著臉了。黃大森死了,終歸是一件是好事,否則每天都提心弔膽,五神不定。為了慶祝此事,還有,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大家小聚一下,以茶代酒,也給你過個生日。」
在這之前,刑警支隊忽視了死去多年的李滬娟。如果不是李滬生明顯失態,侯大利也不會格外關注李滬娟。
支隊專案組調查結果如下:
江克揚道:「那就讓吳雪留下來,你們兩人一起到酒吧一條街散步,更自然。」
剛剛接近侯大利時,鞭炮聲猛然響起。鞭炮聲會有效掩蓋槍聲。
夏爽道:「在銀溝煤礦,據說是瓦斯爆炸,她被炸得很慘,我沒敢去見她最後一面。」
侯大利和往常一樣,點起香燭以後,準備在楊帆墓碑前燒點紙錢。
「經歷的事情多了,年紀大了,每個人都會變。時代不一樣了,我們這群人是被後浪拍死的前浪。」吳佳勇停下來,取了一支煙,默默地抽。
前兩次審訊都在這裏進入了死胡同。李滬生咬死不知道第三巷道的事情,而永發煤礦其他人員給出的旁證以及所有的資料也都從側面證明李滬生確實沒有插手第三巷道的事。
老七注視著黑暗中的一對男女,道:「勇哥魔怔了,為什麼非要幹掉這小子?又不能賺錢,還會惹上大麻煩,完全沒有意義。」
「侯大利應該也在。看來監控布局有漏洞,還沒有完全覆蓋。」
最終,還是吳佳勇開了口,道:「該了結的事情,我替你辦了。你和朱琪結婚,挺好的,解決了經濟問題,踏踏實實過日子。」
到了下班時間,陳陽、洪金明和滕鵬飛走出宮建民辦公室。
礦業大廈頂樓,吳佳勇和楊永福坐在玻璃房內。
另一場痛苦的記憶在8月15日。
姜青賢帶著侯大利和江克揚來到紅山機械廠內部的墓地。
老七瞧見了血手印,躡手躡腳靠近,然後突然竄出。墓碑前空無一人,耳中傳來風聲,老七急忙閃身,只聽到「砰」的一聲響,一個重物砸在了耳朵一側。
在說這句話時www.hetubook.com.com,夏爽的頭斜向上仰,眉毛微抬,眼光向上,額部有些皺紋,上下唇及下頜比較放鬆。
老五道:「這也是勇哥的意思。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結拜十幾年,沒有兄弟殺兄弟,也算是值了。」
電話那頭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夏爽道:「滬娟啊,你們怎麼會想起她?」
張小舒左手抱住方向盤,右手摸到警用甩棍,來不及甩開,用前端朝著老五捅了過去。
楊永福道:「事實就是如此,警方就算知道有問題,也只能幹瞪眼。」
上午剛到上班時間,侯大利就在辦公室接到了湖州刑警支隊專案組的電話。
他從劇痛中緩過來時,見到老五已經失去反抗能力,提著轉輪手槍沖了出去,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李滬生道:「我當時年齡小,跟著吳佳勇來到銀溝煤礦。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又不想回紅山廠。」
在國龍研究院的一個房間內,有人在監控面畫中注意到了隨處溜達的江克揚。
侯大利根本沒有料到張小舒有這麼複雜的心思,開著越野車,去花店買了一大束鮮花。平時他都穿便裝行動,今天穿常服出現在花店,挑了最貴的花。
母親遇害時間太久,她度過了得知母親遇害后的痛苦期,已經可以相對從容地討論母親遇害的問題。「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是高度機密,這個機密僅僅局限於省刑總領導、省命案積案二組和江州市公安局關鵬、宮建民等人知道,張小舒肯定不會知道。作為法醫,她接觸到這一段時間的重大案件,結合她收集到的母親遇害時的細節,便形成了自己的判斷,這已經很接近省命案積案二組掌握的情況。
前往湖州前,侯大利等人順道去了國龍湖。
侯大利道:「這一次瓦斯爆炸死了幾個人?」
滕鵬飛完全忘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聽到洪金明說起,這才恍然大悟。
老七一言不發地上了車,道:「可惜了,讓侯大利逃過一劫。他的命還真大,接連來了兩輛車。」
對手持槍,侯大利沒有戀戰,轉身又閃進墓地。
老五道:「勇哥說了,這是最後一件,做完后徹底退出江湖。」
江州陵園是江州最好的墓地,維護人員盡責,墓前沒有石塊等雜物。
進入金色街道后,空中瀰漫的味道發生了變化,各式小吃的香味讓位給飄蕩在空中的音樂。音樂被擴大后,旋律在街道上空碰撞,讓人陷於音樂的狂放之中。重低音則屬於暗處的殺手,時不時過來衝擊耳朵。
作為一名偵查員,他的職責是抓住兇手。抓住兇手,僅能緩解當事人或其家人的情緒,有時甚至連情緒都無法緩解,更不能減弱當事人受到的傷害,也對結局於事無補。儘管如此,抓住兇手仍然至關重要,因為這是威懾,是減少犯罪的重要手段。
門口有保安,見到侯大利后,立刻打招呼,緊接著就有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子迎了上來。
張小舒微微一笑,道:「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對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對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我的力量小,若是被壞人控制,這是自救,必須要一擊致命。」
江克揚道:「這塊墓地雖然樸素了一些,但是非常乾淨,周邊沒有雜草,沒有青苔,和其他墓有區別。李滬娟父母在上海,年紀大了,不太可能經常過來打理,應該是有其他人在維護。」

1994年3月,甘甜被人用槍指頭;
在面對警察的詢問時,東拉西扯,不知所云。
一是查找新琪公司接手金色酒吧后找的裝修公司;二是實地去看金色酒吧的背牆。
李滬生道:「我們沒有結拜兄弟,二哥、三哥的叫法只是碰了巧。」
夏爽道:「誰?」
侯大利道:「我等會兒要去金色天街閑逛。」
過了半小時,畫面中出現了侯大利。
侯大利道:「張偉是誰?」
音樂聲中,越野車窗外的樹木迅速掠過。江克揚跟著音樂哼唱幾句后,道:「吳佳勇很少在江州露面,這一次到底打什麼鬼主意?肯定要起什麼波瀾。」
「二哥」死亡,李滬生油鹽不進,吳佳勇更是老奸巨猾。大家明知道吳佳勇身邊肯定還有幫手,是一個犯罪團伙,這個團伙也參加了與麵包車和皮卡車有關的事。只不過,「知道」和「有證據」是兩個概念。現在處於攻堅階段,李滬生是重要人物,如果順利拿下李滬生,吳佳勇團伙便會從內部被攻破。
老五坐上駕駛位,開著皮卡車下行,轉過一個彎后,見到扣在公路上的越野車。
侯大利下樓以後,張劍波趕緊找到江克揚,詢問究竟。
江克揚道:「10月18日,十年前的今天,楊帆遇害。」
侯大利道:「李滬生是三哥,吳佳勇是老幾?」
在燈光下,侯大利這才自然而然鬆開了張小舒的手。
周向陽道:「還有誰是跟著吳佳勇過去的?」
江克揚道:「楊永福的理由看起來解釋得通,但不合常理。楊永福是去處理安全問題,這才沒有和朱琪同行。這個安全問題應該相當重要,否則他應該去陪朱琪。遇到這麼急的安全問題,7點多就從江州出發,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在10點左右才到長青鉛鋅礦,從常理來說講不通。這就是在說謊。」
侯大利下車之時便提著一個黑袋子。
來到紅太陽肥腸火鍋魚店門口,洪金明走在最前面,推門而入。
侯大利回到老樓,找了一副淺色平光眼鏡,又戴了一頂旅行帽,背上包,這才跟張小舒一起出發。
他剛把錢紙點燃,兩個穿著陵園制服的保安走了過來,客客氣氣地請侯大利去放鞭炮的地方燒紙錢。這是最近才改的規定,上墳的人不清楚,保安們經常和他們發生衝突,這導致保安們的脾氣都很壞。
他提前做了很多預防工作,並不太在意此事,甚至還有一種把警察耍得團團轉的快|感。
楊勇說話時氣喘吁吁,道:「我原本已經準備從醫院出發了,接到電話,有一個手術,病人非常危險,下了病危通知了,我得回手術室。我不放心阿姨開車帶著黃桷上高速,等手術做完,我們再過來,你不用等我們。但晚上一起吃飯啊,不說了,我要進手術室了。」
服務員笑道:「老鴨湯的油多,不會冒氣。」
陳陽道:「晚上8點,開案情分析會,黃大森的案子、周小麗的事,真讓人頭疼。」
服務員小妹壓低聲音道:「好咧。今天有酸蘿蔔鴨湯。常總跟我說了,要特地給你留一份。這是常總老家的老鴨,聽說老成精的鴨子,燉出來的湯香得很。」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抽煙。
微胖的服務員小妹熱情地迎上來,道:「侯哥,今天來點兒什麼?」
一輛小車響著警報,飛速朝上開來,警笛刺耳。
自從勇哥提出要做掉侯大利以後,老五和老七便從外地回來,悄悄潛入江州,研究侯大利的破綻。
刀疤臉老七道:「今天是個好機會,侯大利沒有開車,還帶著一個女的。」
他指了指隔得不遠的另一個墓,道:「那是張偉的墓。」
周向陽道:「吳胖子是和你一起去的吧。」
江州陵園是修山而建,規模夠大,卻也只佔了山坡的一部分。山坡對面,未修墓地的樹林里,老五坐在樹下的草叢中,用望遠鏡觀察著陵園,道:「侯大利抱著花,正在朝山上走。一個人,穿著警服,不知道有沒有武器。」

暴雨後的痕迹

皮卡車上的老七用毛巾裹了眼睛,被撞擊后,左眼痛得要命,幾乎要昏厥。
侯大利道:「老樣子,一葷一素,一碗米飯。」
「這根簽子又粗又尖,對脆弱部位來說有殺傷力,都可以成為兇器了。」侯大利咬完一串羊肉串,仔細觀察粗大且尖銳的柳枝簽子。
侯大利掌握的情況更豐富,腦中信息縱橫交錯,不斷聚合又散開。
開車盤山而上,她聽到一聲巨響,隨即看見一輛越野車從前面的山坡翻滾下來。
侯大利道:「李滬娟是在哪裡出的意外?」
老五低聲道:「算了,沒機會了。」
老七咬著牙齒道:「我們結義一場,大家一起做最後一件事。我也算是還了勇哥的情,這事後,大家各奔東西,各做各的事。」
熱情且有點話多的服務員打斷了侯大利對往事的回想,讓其回到現實中。
江克揚最熟悉侯大利,聽出異樣,立刻跳起來,道:「你受傷沒有?!」
侯大利道:「李滬娟。」
夏爽道:「我記得那天是七夕,李滬娟燉了一鍋雞湯,張偉開車送她到了銀溝煤礦。」
老五摸了摸被鐮刀划傷的大腿,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們現在都是中年油膩男了,拼體力,已經不如年輕人了。」
8月過完就是9月,9月過後就是國慶。國慶過完,侯大利便會陷入另一場焦慮,那就是每年都會到來的10月18日。
楊永福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寒暄以後,幾個民警上車離開。
刑警老樓住有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和105專案組,這兩組人都在常來餐廳吃工作餐。

特殊的日子

10月18日,這是讓侯大利刻骨銘心的日子之一。
楊永福道:「舅,你怎麼成了驚弓之鳥?」
多年來與犯罪分子作鬥爭,再加上眾多老闆的家人出事,侯大利相信自己的直覺,不等來者靠近,當機立斷,沿著石梯朝上跑,準備躲進墓地。

周向陽道:「在江州做什麼?」
傷感之後,侯大利依然到樓下健身房去擼鐵。這是雷打不動的規定動作,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都會堅持。
李滬娟的墓碑很簡單,沒有相片,只有出生和死亡的時間。按照湖州習俗,子女早逝,父母不會留名字,往往會留下兄弟姐妹的姓名在碑上,比如兄李滬生之類。但是,這塊碑上沒有李滬生的信息。
他習慣性地觀察四周,餘光瞧見一個男子正朝自己走過來。這個男人提著紙袋,表面上看起來和眾多上墳者一樣。但此人神情兇悍,身體如即將撲來的猛獸。
老七沒有來得及裝子彈,彈巢里只剩下兩發子彈。向汽車射擊,精度不夠,所以他在張小舒調整方向之時,槍口對準了侯大利。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死幾個人,楊國雄回來也沒有多說這事。出了這事,滬娟的爸媽很傷心,遷怒李滬生,退休以後,他們回上海了。」
紅山機械廠是大廠,人數最多的時候達到萬人。機械廠附近小鎮的熱鬧程度不遜於縣城。紅山廠醫院的設備比縣醫院的設備要好,醫生水平也比縣醫院水平高,縣城裡的人都習慣去紅山醫院看病。時代變化了,人去樓空。紅山機械廠老廠區空空蕩蕩,除了少數有人居住的房屋外,其餘房屋缺少維修,還有部分垮塌。水泥地面的裂痕無人修補,長出茂盛的雜草。
侯大利調出了審訊李滬生的視頻。這是對李滬生的第三次審訊,來到江州的周向陽參加了審訊。由湖州預審員老張主審,周向陽配審。
飯菜簡單,更能考驗廚師的本事。常來餐廳小,廚師級別卻是格外高。一份老鴨湯,一盤辣椒小炒肉,一盤青翠欲滴的蔬菜,也讓侯大利吃出了酣暢之感。
他下車后,沒有急於走上墓地,而是拿出手機,給楊勇打了電話,確定其位置。
「他一個人來這邊做什麼?出來辦事,不會是一個人吧?」
在姐夫和姐姐相繼離世以後,吳佳勇曾經對外甥擔負起監護人的職責。
柔軟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面對張小舒傳來的明確的信號,接受還是婉拒,侯大利內心一直很矛盾。
「如果失敗了,那就是侯大利命不該絕,命太硬。永福,聽舅的一句話,該放手時就要放手,你舅也算強橫吧,還有一幫得力兄弟,現在結局如何?死的死,逃的逃,坐牢的坐牢。我以為兩個煤礦就是搖錢樹,結果怎麼樣?他們輕飄飄一個凍結,就把你舅弄成窮光蛋。我如今看得很明白。千萬別小瞧了警方,也別高估了自已。常在河邊走,很難不濕鞋,這是鐵律。警方可以失敗十次,他們失敗了無所謂,照樣辦案。我們哪怕成功了十次,只要一次失手,那就會萬劫不復。」
此時,越野車「咬」住了江州皮卡車。
老七沒有料到侯大利如此機警,顧不得隱藏,扔掉做偽裝的紙袋,平舉轉輪手槍,朝著侯大利後背開了槍。
老七道:「人多有屁用,槍聲一響,這些人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我的眼睛被|插傷了。侯大利太他媽的歹毒了。我們去看一看,如果沒死,一定要弄死他。」老七離開駕駛位,捂著眼,鮮血不停地從指間冒出來,沿著鼻翼,滴落在胸前。

夏爽有些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在他心中,1994年是一個特別重要的年份,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發生在這一年。
夏爽慢慢開口,道:「在九十年代初,滬娟和吳佳勇談戀愛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吳佳勇從身份上來說是農村戶口,現在看農村戶口,大家覺得沒什麼。在那個年代,非農戶口和農村戶口的差距還是挺大的,算是一道鴻溝。滬娟正在讀系統內部的中專,畢業就會有一份正式工作。說實話,吳佳勇長得挺帥的,氣質也好。吳佳勇和李滬娟的哥哥李滬生走得近,還是結拜兄弟。李滬娟就是通過哥哥的關係認識了吳佳勇,然後談起了戀愛。那時,吳佳https://www.hetubook.com.com勇是楊國雄的小舅子,吳佳勇有時會帶著李滬娟到楊國雄這邊來。我就是那時和滬娟成了好朋友。紅山廠很大,有一萬多人。我以前就知道滬娟,她是廠里的小名人,經常參加演出,但是我和她沒有接觸過。後來由於楊國雄和吳佳勇的關係,我們才真正認識了。正因為都是從紅山廠出來的,所以我們很有共同語言。」
侯大利緊隨其後,發動越野車,朝兇手追去。
張偉媽媽脫口而出:「他們都是瘋子、蠢貨!還學桃園結義,吳佳勇是老四。張偉根本不想和他們結拜的,就是李滬生,硬拉著。」
在朱琪外婆家的後山看到陡峭懸崖之後,他再一次意識到楊永福的身體素質很強,不敢有任何懈怠。
「看來,江州企業老闆家人出事的傳言還是傳到了國龍集團。」江克揚做出了判斷,也明白了侯大利與其父親見面的原因。
吳雪接到通知,趕緊開車回陽州。江克揚等人則又去現場。
老五原本以為張小舒受了傷,沒有反抗之力。誰料這個撲在方向盤上的女人突然發起襲擊,他來不及躲開,被甩棍狠狠地捅在嘴巴上。
另一位死者叫張偉,其父母是紅山機械廠職工。
侯大利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江克揚道:「別管我,趕緊去吧。」
張小舒放下筷子,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如今,又新增加了一個事件——李滬娟死於1994年8月13日。
老五縮回手,準備再猛刺一刀,解決問題。這一刀剛剛刺出,老五的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他向前竄了幾步,這才回頭,對準撲過來的身影又開了一槍。子彈穿過侯大利的手掌,形成一個血窟窿。
侯大利道:「這麼久以前的事,我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講得詳細點兒?越詳細越好。」
周向陽發問道:「你哪一年在江州?」
從小道回到金色酒吧背牆后,侯大利從隨身攜帶的挎包中取出手電筒,查看了金色酒吧的后牆。其後牆畫了現代風格的裝飾畫,有縱橫交錯的條紋。
鞭炮聲震天,燒錢紙的人和保安聽著陸續響起的鞭炮聲,沒有聽到槍聲。
張小舒驚訝地道:「你是最喜歡跑現場的,怎麼不去?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三人離開墓地,來到張偉父母的家。
老五在望遠鏡中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道:「老七,還是用車撞車最保險。除了兩個保安,還有兩個人也提著錢紙朝那邊走。」
侯大利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想到這一點,讓吳雪和戴志過去。」
「他們如今是窮途末路,真要打什麼鬼主意,就是他們的滅亡之際。」侯大利朝車窗外望去,目光如同一隻雄鷹,在天空中飛翔。
警車副駕駛坐著東城派出所副所長施成。
老五搖頭道:「勇哥不會同意的。」
周向陽道:「李滬娟是哪一年意外過世的?」
回到刑警老樓,一行人上四樓,張小舒依依不捨地在四樓與五樓的鐵門前停下腳步,與侯大利分手。
侯大利道:「那就快去快回,天快黑了。」
夏爽有點驚訝地道:「是吳佳勇啊,你們不知道?」
李滬生道:「我沒有學習口技的天賦。」
放下電話,侯大利久久地望著窗外,又在筆記本上寫下「1994」這一串數字。
老七見慣了大場面,真要突然出手,後果如何,還真難預料。
越野車離開刑警老樓。
夏爽道:「我那天不願意提起滬娟,她死得太慘,死得太不值。這是我的傷心事,我不願意主動揭開這個傷疤。」
夏爽是見過風浪的女人,看透了世事,一點兒都不做作。
侯大利簡略地談了陳軍海的分析,又道,「陳大隊任務相對單一,天天琢磨楊永福的事,我相信他的判斷。」
她拿來碗,先給侯大利舀了一碗,再給張小舒也舀了一碗。
陳軍海道:「從我們的觀察來看,楊永福應該知道自己在被監控。他從小區出來以後,先到金色酒吧,然後他的車就停在金色酒吧附近,一直沒有動,人也在金色酒吧沒有出來。他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在長青鉛鋅礦。從我們拿到的監控視頻來看,那輛越野車是在楊永福到達金色酒吧后不久,司機從公司開過來的。司機停完車以後,徑直離開。經過我們分析,金色酒吧肯定有較為隱蔽的後門。我們的人守在金色酒吧的大門和側門,如果他出來,我們必然會發現。我們沒有發現他出門,但是他又出現在鉛鋅礦,所以金色酒吧肯定有另外的通道。這個通道能躲過我們的眼睛,也能繞開監控。金色酒吧的背牆上有比較複雜的圖畫,有點兒似塗鴉,還有很多線條。看到這些圖畫的人,注意力會被圖畫吸引,也會下意識認可這是屬於酒吧的現代風格。我們後來才醒悟過來,這裏應該是有隱藏的後門。如果有一輛摩托車,從後門出來,沿著小道離開金色酒吧,那就神不知鬼不覺。不過我沒有見過楊永福騎摩托車,他會騎車嗎?」
侯大利趁著張偉媽媽稍稍停歇的時候,抓緊時間問道:「張偉和那些社會上的流氓有來往嗎?」
接觸一段時間后,吳佳勇發現外甥僅僅是外表發生了變化,他的內心仍然陰冷。這種氣質和性格與姐姐完全不一樣,而與姐夫楊國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與姜青賢告別後,侯大利回到越野車上,談了姜青賢提供的最新情況,道:「吳佳勇和楊永福湊在一起,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他喝了一口老鴨湯,被燙得一下就吐了出來。
侯大利道:「太陽不小,曬得很。那邊有茶樓,你去喝杯茶,我很快就下來。」
侯大利又道:「你剛才談起過滬娟經常參加演出,她的語言能力很強吧,經常模仿別人說話?」
周向陽道:「吳胖子是二哥,你是三哥,你們還有幾個結拜兄弟?」
由於張小舒不是命案積案專案二組的成員,諸人在車上沒有談論與「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有關的話題,只是談了刑警支隊都知道的事情。
回到房間換上夏季常服之時,侯大利臉上再無一絲笑容。站在鏡前,他打量著換上常服的自己,戴禮儀警帽;上身著長袖制式襯衣,制式領帶;佩戴軟式肩章、絲織胸徽牌、警號牌;下身著制式單褲,扎制式內腰帶;穿制式單皮鞋。客觀上來看,這樣穿很帥氣。
李滬生下意識甩了甩頭髮。
兩人正在議論,一個年輕人騎著自行車出現在面前。一個女孩道:「黃小軍,算你態度誠懇,原諒你遲到。剛才有一個穿警服的年輕警察買花。哇!挑了我們店最貴的花。那個警察好帥,就算你以後穿上了警服,也肯定沒有他帥。」
張小舒道:「我聽說有一幫人專門對付江州企業家以及他們的家人,這是大家都在公開談論的傳言,無風不起浪,肯定有這麼回事。我仔細想了想遇到的案子,李小峰、邱宏兵、關江州,這些人都是那些老闆的家人。這三人的父親都是企業家,與秦永國是一個時期出頭的。我懷疑我媽出事,也和這些人有關係。」
他再次想起早逝的姐姐,暗自嘆息,道:「你和侯大利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我很好奇。」
有兩個胖熊貓打扮的玩偶與江克揚擦肩而過。胖熊貓身上貼著合影價格。
姜青賢完全沒有料到侯大利會為李滬娟點香燭、燒紙錢,這個不尋常的舉動讓其對眼前帶著白髮的年輕人心生好感,肅然起敬。
侯大利道:「邊走邊聊吧。你聽到的是哪個傳言?」
「你看這個挎包的背法,是外勤人員的典型背法。不會錯,氣質完全符合,就是一線偵查員。」
侯大利道:「才吃了晚飯,你能吃得下?」
夏爽道:「你們也沒有問啊。滬娟死了十多年了,我不想打擾她。你們不問,我為什麼要節外生枝?」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半小時不到,一對男女從金色天街方向走了過來,正是侯大利和那一名女法醫。
這三個市地理位置接近,風俗習慣相似,人員來往密切,簡稱「江湖秦」。老七在「江湖秦」以外的地區站穩腳跟后,有意返回。但吳佳勇到現在都沒有鬆口,堅決不準老七回來。
周向陽不停地試探李滬生,意外地讓李滬生在「李滬娟」這個點上表現出異常。
夏爽道:「滬娟能歌善舞,還跟著廠里一位老演員學過口技,她的天賦真的很高,學什麼像什麼。」
侯大利調動了所有精力來捕捉話裏面的有用信息,總結起來有兩條,一是李滬生小時候是個乖娃娃,長大了就變成壞人,和那些社會上的流氓混在一起,把我們小偉拖下水,我們小偉從來不跟社會上的人來往,都怪李滬生,他是個害人精;二是李滬生把我們小偉害死了,還把李滬娟也害死了。
「王隊,這麼肯定?」
吳佳勇望著天空,道:「不是我成了驚弓之鳥,而是天空中有一張大網。據可靠消息,秦陽那邊派出了一支隊伍,你是他們的監控對象。」
夏爽身穿款式極為簡單的白裙,未施粉黛,為兩位遠道而來的警官泡茶。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這麼回事。」楊永福為人極其警覺,已經察覺到身邊的異常。
他拉開車門,抓住張小舒頭髮,用力朝車下扯。
湖州刑警支隊專案組和秦陽刑警支隊專案組是各自行動,直接與省命案積案專案組二組單線聯繫,相互沒有接觸。長盛礦業是重點監控地區,有兩組秦陽刑警支隊的偵查員。
儘管李滬生還是和前兩次審訊時一樣,將所有事情一推了之。可是,看守所畢竟不是一般場所,而是特殊場所。人是群體性動物,會受環境影響,李滬生進了監舍,行動受到控制,還將面臨牢獄之災,其心態和情緒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他啟動汽車,離開陵園:「老五,侯大利受了傷,他要是追過來,在路上撞他。」
侯大利回到辦公室,又看了會兒筆記本上的記錄,直到肚子發出咕咕聲,這才合上筆記本,下樓,到對面常來餐廳吃飯。
他黑著臉說話時,目光鋒利,咄咄逼人。
他在車燈照射下,看到了侯大利和張小舒。警車停下,施成下車,和侯大利打招呼。
老七檢查了轉輪槍,裝上子彈。老五仍然使用匕首。車窗屏蔽了街道的喧囂,車內安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
吳佳勇道:「絕對可靠。」
張小舒駕駛著小車,狠狠地與皮卡車相撞。
皮卡車開到越野車前,老五下車,抽出匕首,蹲下身,準備查看侯大利的情況。
如果來者追上來,就可以利用墓地上的眾多墓碑,找機會制服對方;如果來者沒有追上來,就可以遠離來者,繼續觀察。
侯大利道:「楊永福意識到了自己被監控?」
「周小麗是獨居,平時難得和父母通一次電話。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接到綁架案的勒索電話,也沒有發現周小麗受傷或者遇害的痕迹,立案都難。基於黃大森和周小麗通話這個情況,滕支正在全力調查周小麗。」
楊永福沉默良久,道:「或許,我們能在國外見面。」
江克揚揉了揉太陽穴,道:「如今的吳佳勇不是當年的吳佳勇,兩個煤礦的資金被凍結,服裝廠資金被凍結,個人的銀行資金也被暫時凍結,他就是喪家之犬。」
當張小舒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侯大利腦中立刻浮現他和田甜一起執行任務時的情景。往日情景依然存放在腦海中,沒有絲毫褪色。
1994年10月22日,白玉梅失蹤;
陳軍海道:「專門來這邊的老店。以前來吃過,印象深刻。」
「王隊,這人四處張望,斜背挎包,有點可疑啊。」
江克揚道:「在現場發現了一些情況,與我們的判斷很接近。」
老七道:「勇哥原來準備趁著煤炭行情好,賣掉兩個礦,大家各分一筆大錢,一輩子吃穿不愁,這才是退出江湖。現在兩個礦被政府搶了,三哥還陷進案子里,我們拿什麼退出江湖?還不如到我這邊來,做幾把大的,也夠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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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聲音嘶啞地道:「沒事,我開車跟緊槍手。槍手的車牌號是江AZZZZZZ,車型是江州皮卡。他臉部受了傷,被我用鑰匙戳傷了眼睛。」
「你們每次過來都會撕開我的傷口,我很不願意提起以前的事。你們這一次想了解李滬娟,所以我還是接待了你們,否則就會找借口躲開。惹不起,我躲得起。」夏爽遞茶給侯大利,開門見山地道出了真實心聲。
兩人在健身房對抗是常事,若是不使用反關節技,以散打規則對抗,樊勇會佔上風。若是不帶拳套,貼身搏鬥,多數時間是樊勇被制服。若是使用器械,勝負各半。
侯大利道:「喪家之犬最危險,而且以他們的謀划水平,應該在外面還有其他渠道的資金,不可能全部放在銀行,被我們一網打盡的。」
李滬生道:「吳胖子也在銀溝煤礦,大家在一起討生活。後來吳胖子能和永發煤礦做生意,也是因為以前的老關係。」
夏爽對侯大利挺有好感的,道:「侯警官要來,我再忙也抽得出時間。你們肯定要問以前的人和事,能提前打聽一下嗎?如果我不知道,你們就白跑一趟了。」
省命案積案專案組二組開了一個短暫的碰頭會,安排了當天上午的工作,秦東江m.hetubook.com.com、樊勇與秦陽支隊專案組的同志見面,商量增加對楊永福和肖霄的監控措施。
張小舒被安全帶束縛住,身體無法移動,只能伸手抵擋匕首。匕首接連刺中張小舒的手臂,鮮血飛濺。
國龍湖養護得很好,湖水清澈見底,水草在淺水中展開優雅的身姿。成群的小魚穿梭在水草之中,岸上一有動靜,便倏然而動。
這是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信息。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當年吳佳勇等人是六兄弟結拜,老二是殺害夏曉宇的吳順源,老三是李滬生,從年齡上來說,被叫勇哥的吳佳勇應該是老四、老五或老六。現在確定吳佳勇肯定就是排行老四了。
陳軍海身後跟了五六個人,皆身穿便衣。
越野車上,侯大利戴上手套,順手打開了音響。這是侯大利開車前的習慣動作,江克揚非常熟悉了,不僅熟悉這個流程,連音樂旋律都爛熟於心,經常哼唱出來。
老七眼部疼痛難忍,又瞅見保安出現,便沿石梯往下跑,在壩子前還摔了一跤。
完成撞擊以後,老五跳下貨車,喘著粗氣跑到皮卡車前,道:「老七,怎麼樣?」
張偉媽媽原本還能正常交流,突然間情緒爆發,大吼大叫道:「你們是什麼人?!是不是想害我家小偉?!」
老七道:「這對狗男女在牆上找什麼?」
在老七的堅持下,老五終於下定決心,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做了這一單,了結勇哥心愿,天高任鳥飛,我們離開山南。這次就不當縮頭烏龜了。」
回到寢室,她默默地望著鏡中人,感受牽手時的溫暖。
「楊永福是騎摩托車的高手,騎車的時間很長。」
周向陽道:「你的父母在紅山廠工作?」
警服在此時起到了關鍵作用,保安們滿臉笑容,放低了聲音,詳細解釋。等到已經點燃的紙錢燒完,侯大利提著剩下的紙錢和鞭炮,在兩個保安的陪同下,沿著石梯往下走,到指定地點燒紙。
在音樂聲中,越野車很快來到湖州高速公路道口。
侯大利道:「李滬娟的男朋友是誰?」
看著外甥的神情,吳佳勇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嘆了口氣,道:「我以前覺得自己算無遺策,做什麼事情都能看三步,步步為營,一切盡在掌握中,警方根本抓不到我。」
侯大利脖子上的汗毛一下豎了起來。
從小樹林穿出,又過兩條小道,燈火輝煌的主幹道猛然間涌了出來。從小道穿行到主幹道,猶如通過小溪突然間走入桃花源,彷彿是從一箇舊世界進入新世界。
面對危局,侯大利非常冷靜,躲藏之前,在另一塊墓碑上抹上了血手印。
老五繼續搖頭道:「你知道勇哥的性格,他現在的話越來越少,不想說的事,就是真的不會說,我也不會問。」
在湖邊轉了一圈,江克揚發現這一次看到的湖邊周邊情況與前一次的不同。前一次到國龍集團,湖邊的監控甚少,只有在總部、研究中心和國龍地產附近才有較為密布的監控。這一次,到湖邊的道路節點部位,都安裝了監控。
侯大利撥通了夏爽的電話,響過四聲后,電話接通,傳來夏爽溫柔又平靜的聲音:「侯警官,有事嗎?」
另一方面,這段時間,兇案接連發生,省命案積案專案組二組不停奔向不同的現場,參加案情分析會。雖然忙得團團轉,但是幾件案子都沒有突破,從支隊調過來的各類資料已經開始積壓,這讓侯大利內心產生了一絲焦灼。
李滬生的妹妹李滬娟和吳佳勇曾經是戀人關係,侯大利瞬間就理解了李滬生為什麼要死保吳佳勇。
侯大利道:「不一定是密道,更有可能是密門,做得很隱蔽,因此能在陳大隊眼皮底下溜走。」
聽到這個名字,李滬生一直平靜、只有輕微沮喪的神情突然間變得憤怒起來,用力搖動椅子,道:「我妹妹意外過世很多年了,你們就別打擾她了,有事就衝著我來。」
老七道:「現在警察管得嚴,沒有執行任務的時候,肯定不會帶槍。侯大利這人是怪物,平時基本不會單獨活動,身邊總跟著一堆人,今天只有一個女的,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上一次對付秦永強,也是這樣。如果不是我們當機立斷,敢下手,秦永強這種猛人,會給我們找好多麻煩。」
侯大利來到張偉墓前,拿出香燭后,道:「他們的死亡日期是一致的,看來夏爽提供的情況很準確,張偉和李滬娟是同一天遇害的。姜支,張偉父母就在這邊?」
「都怪李滬生,他和社會上的那些人來往多。」張偉媽媽呸了幾聲。
圍繞著國龍湖的是一幢又一幢紅色房子,紅色房子四周是粗壯的香樟樹。香樟樹是江州、湖州和秦陽這一帶國營三線廠內種植最多的樹種。國龍集團的核心人物有不少出自三線廠,也就將香樟樹帶到了國龍湖邊。
張小舒從小車裡出來,顧不得處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開始查看侯大利的傷勢。當看到侯大利左手小指被打掉時,淚水一下就流了出來。
兩人交手非常兇狠,短時間之內,互相都重創了對手。
侯大利的腳步稍有停頓,在張小舒對面坐下。
在壩子里,張小舒站在法醫室的警車前,看著侯大利打開越野車門。她很想陪著侯大利一起去給楊帆掃墓,可是侯大利沒有開口,她便沒有跟隨,只是默默地看著心愛的人。
外甥經受父母相繼續離世的打擊后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沒有太多悲傷,神情麻木,天天在家裡獃著,不願意出門,偶爾玩玩遊戲,更多時間則是什麼事情都不做。吳佳勇擔心外甥心理出現問題,便將其送到秦陽讀高中,後來又弄到一所民辦學院。
侯大利又停下視頻。
陳軍海帶著專案組組長時間跟蹤楊永福,積累了很多信息,因此有自己獨有的見解。
李滬生眼中閃出一絲疑慮,答道:「當年,老師在演出隊演過口技,我不喜歡口技,更喜歡唱歌。」
這條小道無法通車,沒有監控,只要金色酒吧真有後門,就是楊永福逃離監控最好的路線。
侯大利雖然早見慣了受害者和施暴者家庭的各種慘事,可站在樓下時,仍然心情黯淡。
另一個是老五喜歡的方式,在盤山公路上,將侯大利開的車撞下山崖,就和上次撞翻那輛跟蹤的車一樣。
臉上有刀痕的男子道:「五哥,兩人找死,跑到陰暗角落,我去弄他們。」
這是老式格局的住房,客廳和廚房都很小,每層樓有公用的衛生間。在張偉父母所住房間的門口,便聽到接連不斷的咳嗽聲,聲音很大,木門沒有絲毫的阻擋。
張小天道:「還有啊,我妹妹是剛參加工作,也不是法醫專業,你這個『江州地頭蛇』要多關心啊。」
李滬生道:「吳佳勇是楊國雄的小舅子,所以我們跟著他過去,賺點零花錢。」
周向陽原本態度平和,突然間就變了臉,語氣嚴厲地道:「問什麼,答什麼,不能反問。」
侯大利幾口就將剩下的羊肉吃了下去,手握兩根串羊肉的粗簽,低聲對張小舒道:「跟緊點,小心。」
侯大利趁機彎下腰,撿起了掉在腳邊的匕首。
周向陽淡淡地道:「別激動嘛。換個話題,你在紅山廠演出隊學過口技吧?」
侯大利道:「都看現場去了,天快黑了,急急忙忙走的,飯都沒吃。」
吳佳勇抬頭朝空中看了一眼,道:「我怎麼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們?」
當江克揚轉身出門的時候,侯大利又道,「朱家院子的後山是條小路,比較窄,兇手有可能是騎摩托車進來的。楊永福是騎摩托的好手,是否存在他騎摩託過來后在某個地方換車的可能?」
女孩瞪大了雙眼,道:「他就是侯大利,哇,又帥又有氣質。他的氣質很特別,很男人。你以前說選擇讀刑偵系不是受父親影響,而是受侯大利影響,我那時不相信,但是現在我相信了。侯大利買了這麼大一束花,是送給誰?」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來者正是黃衛的兒子黃小軍。
老五和吳佳勇走得最近,知道很多楊永福的事。他知道老七看不起「楊永福」,便沒有把此「楊永福」非彼「楊永福」的事情說出來,指了指收起手電筒的侯大利,道:「你這些年沒有回江州,不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的厲害。侯大利被稱作神探,工作幾年就調到省刑總去了。」
侯大利觀察得很細緻,知道夏爽陷入了回憶中,沒有打擾她,靜等其開口。
侯大利道:「打擾夏總了,您今天有空嗎?想和您見一面。」
今天常來餐廳卻異常清靜,只有張小舒一人在吃飯。
吳佳勇談的都是真心話。在年少輕狂時,認為世界雖大,也可以橫著走。隨著年齡增長,對現實看得越來越清楚,終於明白自己當年是多麼可笑。從外甥的表情來看,顯然對自已的說法不以為然,其心態就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
夏爽道:「是1994年8月,我記得很清楚。滬娟是很浪漫的人,當天提著一罐雞湯給男朋友送去。」

秦陽支隊陳軍海恰好迎面而來,洪金明愣了愣,道:「軍海,你怎麼在這裏?」
聽到夏爽提起李滬娟的舞台經歷,侯大利不由得想起了楊帆。楊帆與李滬娟的經歷有相似之處,都是活躍在演出台上的三線廠子女,早早離開人世,給他們的親人留下無盡的相思和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侯大利一直在尋找吳佳勇的犯罪動機,總是覺得為姐夫報仇的動力很難持續這麼多年。如果其戀人李滬娟是遇害,那麼其犯罪動機便變得真實可信。
聽到「滬娟」的稱呼,侯大利知道有戲,沒有給夏爽猶豫的機會,道:「我們一小時後到。」
周向陽翻了翻筆記本,道:「你的天賦不錯,這是大家公認的。我們做過調查的,否則也不會問你這個問題。」
「侯大利如今是省公安廳的人,平白無故為什麼會針對楊永福?楊永福到底做了什麼?牆上有什麼?」老七平時做自己的事,很少回江州,對楊永福的印象還停留在多年前。
「侯大利身手好,反應快,沒有絕對把握,不能動手,否則就是打草驚蛇。」
老七透過後視鏡觀察,只見滿臉是血的男警察慢慢直起了腰,五哥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母親的遺骸在水庫中被發現之後,張小舒就時常去陵園與母親聊天,有時談工作,更多的時候談個人生活,把十來年未聊的話題統統聊一遍,以彌補內心的遺憾。
黃楊假裝舉手,道:「我就是怕滕大報仇,所以到了江州,不敢打電話。」
老五搖頭道:「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酒吧是楊永福在經營,侯大利是在針對楊永福。」
這塊墓地埋葬著從建廠以來死去的工廠前輩及其家屬,犧牲的員工多在中年,自然死亡的員工和家屬多數都年長。
戴志道:「金銀溝那條支路旁邊有一片茶園,茶園裡確實有一堆被水衝過的『黃白之物』,這和現場勘查拍的照片一致。從時間線來說,暴雨在11點前後,照片中反映出來的情況,無法駁倒楊永福所言。楊永福用了一泡屎、兩個煙頭,再加上車壞了的自述,解釋了自己為何在上午10點才到達長青鉛鋅礦的原因。」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李滬生道:「吳佳勇的身份特殊,跟在他身邊的人多,有的來,有的走,時間隔得太久了,我也記不清楚了。」
「哇,這個警察好帥,買了這麼多花,肯定是送給情人。」
陳軍海繼續道:「周小麗失蹤前後,楊永福一直和朱琪在一起。如果說楊永福失蹤和周小麗有關,那麼楊永福必定有幫手。我懷疑這個幫手與當初麵包車和皮卡車的操縱者有關。」
張小舒覺得侯大利的打扮有些搞笑,隨即想到侯大利不會隨便去金色酒吧附近轉,有可能是想代入犯罪嫌疑人的角色,便沒有詢問這種打扮的原因。
侯大利道:「你們先回寢室休息。我等老秦這一組回來,如果有新情況,就碰個頭。」
皮卡車擠開小車以後,沒有再發動襲擊,徑直離開。
在合上相冊之前,侯大利又找到了楊帆和張小舒同框的那張相片。那時,兩人都還是小女孩,穿著演出服,站在舞台上,充滿幸福。楊帆肯定無法想到自己會在未成年時就失去生命,張小舒不會想到母親會在不久以後永遠失蹤。少女時代的楊帆和張小舒就這樣奇異地同框了,侯大利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安排自己的命運。
子彈在侯大利的肩膀激起一朵血花。侯大利顧不得肩膀的疼痛,彎著腰在墓地中跑動,利用墓碑遮擋身體,奔跑之際,低頭尋找可以擊打兇手的武器。
老七朝著侯大利稍稍露出的額頭接連開了兩槍。
老七剛從灌木叢走進人行道,又有一輛車開了過來,停在侯大利面前。
楊永福道:「舅舅,你怎麼變得這麼多愁善感?這不是你的風格。我說實話,我不太相信結拜這一套,兄弟就是拿來出賣的,所以,我沒有兄弟,一切都靠自已。」
服務員吐了吐舌頭,道:「我忘記說了。我以為你們什麼都懂,現在知道也有不知道的。」
姜青賢道:「我問過當地派出所。張偉的母親有些瘋癲,精神狀態時好時不好。張偉的父親身體不好,肺部應該有大問題,咳嗽得厲害。這一對夫妻就要守在兒子這邊,不願意去條件更好的陽州工業園。」
當侯大利將鮮花和_圖_書放進越野車時,兩個營業員在店內竊竊私語。
侯大利在小筆記本上寫道——
這個相冊里有楊帆從小到大的照片,比楊帆父母家裡的還齊全。平日,他將相冊放在抽屜里,不怎麼翻看。每到這一日,他必然會一張一張地細看。相片中的楊帆被時間封印,容顏不會隨時間改變。容顏未變,生命卻在十年前永遠消失,這更讓侯大利傷心。
劇痛之下,老五後退一步,吐出一顆門牙。他勃然大怒,舉起匕首,對準張小舒就刺過去。
1994年10月5日,丁麗遇害;
老五踩過點后,有了完整的撞車方案。
他喝了口水,打量著李滬生,道:「李滬生,從名字來看,你是在上海出生的?」
江克揚道:「金銀溝不遠,來回也就四十來分鐘。人只要說謊,就會用無數的謊言來填補,這一串謊言最終會被攻破。」
如果沒有這兩輛偶然經過的車,侯大利和張小舒便要面對老七的槍擊。
老七急眼了,道:「我們有槍,又在暗處,這都不敢下手,那就沒有更好的時機了。」
金色酒吧和此條街道其他房屋一樣,面朝街道的部分燈火明亮,富麗堂皇。金色酒吧的側門外安有一盞大燈,有幾十隻飛蛾在燈光下飛舞。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老七道:「計劃沒有變化快,勇哥說侯大利在10月18日應該會單獨行動,所以選在那一天。今天,侯大利相當於單獨行動,而且在鬧市區的晚上。這本來就不在我們計劃內,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搞突然襲擊,警方更不會防備。今天的行動相當於那種在街頭髮生的意外衝突,方便我們跑路,警方根本找不到線索。而且,勇哥提出的幾個預設點,那個拐角本來也在預設點內。」
姜青賢早就等在道口。一行人碰面以後,沒有進城,直接前往位於山邊的紅山機械廠。
鐵門內,是屬於省命案積案專案組二組的區域,張小舒遵守紀律,止步於此。
老七道:「那是破案能力,又不是打架。」
「我是總經理。在永發煤礦出現了這種事,我承認我失職、瀆職,需要我承擔什麼責任,我就承擔什麼責任。用失職或瀆職的罪名起訴我,送我進監獄,我心服口服。不是我的責任,比如第三支道的事,我根本沒有插手過,我是不會承認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應該去把段成發和李紅抓回來,他們才是重點。」
楊帆未遇害前,侯大利對生死沒有實質意義上的概念,表面上明白,實則對「人死如燈滅」沒有真正理解。另一方面,他的人生從此就少了一個人,自己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從此與死去之人再也沒有關係。這是大悲哀。
經歷了錢剛槍擊案以後,東城派出所全所同志都對侯大利和張小舒頗有好感,除了施成,另外兩個民警也下了車。
江克揚在草坪外轉了一圈,在有樹蔭的長椅上坐下來,擰開茶杯,喝了一大口濃茶。
李滬生是近期才出現在警方視野中的人,警方對其社會關係和行動軌跡等相關資料收集得並不充分。這一段時間緊、任務重,兇案頻發,省命案積案專案組二組以及江州刑警支隊都沒有及時將李滬生的社會關係全部查清楚。這是一個薄弱環節,必須要補上。
小車啟動,很快來到拐角處。這個拐角處有一個街心花園,和市第一醫院附近的街心花園極為相似。
「提心弔膽,太煩人,希望早點兒把幕手黑手揪出來。」
夏爽以前就指出過吳佳勇擅長模仿別人說話,所以他是否找到了口技演員或者李滬生是否會口技,其實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至少這些不會是關鍵性突破。但是,周向陽問起李滬娟時李滬生憤怒的反應,則引起了侯大利的注意。
說到這裏,夏爽微微自嘲道,「三線廠的職工曾經很驕傲的,根本看不起當地人。時代變了,落水的鳳凰不如雞,三線廠的中老年人就生活在圍牆裡,不肯承認現實。我們這些年輕人終歸是要面對現實的。」
張劍波「哦」了一聲,拍了額頭,道:「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時間點。難怪啊,大利穿起常服。這是他的心病,真希望真相早日水落石出。」
張小舒是第一次參加面對面的戰鬥,沒有經驗,調整車頭之後,想要撞擊槍手。由於車速慢,槍手輕鬆躲過,還讓他趁機鑽進了駕駛室。此時,她駕駛的小車剛好位於皮卡車側面,無法阻攔皮卡車。
一是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案子便是其生活的全部。他原本就是天賦很高的偵查員,科班出身,還如此努力,短時間內脫穎而出,也是理所當然。
誰知侯大利抓住樊勇的手指以後,沒有任何多餘動作,直接蹲下。樊勇空有一身力氣,手指受制,只能跟著往下蹲。剛剛蹲下,就見到侯大利的手指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侯大利道:「你低估了張小舒。她的工作能力很強,進步神速。真不說假話,我還經常和她商量事。」
張小舒道:「我對擒拿沒有心得,這半年,天天打沙袋。」
這是侯大利的越野車,張小舒不可抑制地狂喊起來,用力踩下油門。
侯大利和老七在墓地追逐時,老五意識到老七有可能會出問題,提前往下跑,剛到坡底,果然接到了老七的電話。他跳上貨車,發動,等待獵物。
他有意把注意力調到了案件上,問道:「哪個傳言?」
夏爽道:「張偉是紅山廠的,和李滬生、滬娟一起長大的。車是我借給他們的。我只知道這一段,後來都是聽說的。滬娟原本想給吳佳勇一個驚喜,誰知吳佳勇到礦里去了。她便和張偉一起進入礦井,然後遇到了瓦斯爆炸。」
江州老城區建築老舊,房屋密集,很難修建如西城區那樣的大廣場、寬街道,種植大株行道樹,始終沒有大城市氣派。東城區勝在人口密集,商業繁榮。在前往金色酒吧的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臨近金色酒吧的街道上自發形成了一個小吃區,各種小吃攤緊密排列,燒肉的香味、油炸的香味、麵食的香味、辣椒的嗆味,把空氣塞得滿滿的。
「勇哥只是讓我們來熟悉情況,沒有讓我們現在就下手。」自從在夏曉宇父母家意外失手,讓二哥莫名其妙折在夏家,老五心態發生了極大變化,變得保守,謹慎。
法醫室的汽車皮實,剛剛一次撞擊后只是外表破損。張小舒重啟汽車,稍稍退後,猛打方向盤,準備朝著老七撞去。
張小舒道:「拿著羊肉串,這才像是逛街。你這人是工作狂,除了工作以外,幾乎沒有業餘生活。今天難得沒有老克啊、老樊啊跟在身邊,就放下所有,成為一個快快樂樂的單純的年輕人。」
最初,這條線索在侯大利腦海中很模糊,隨著案偵工作的開展,線索慢慢清晰起來。這些線索均與紅源煤礦和銀溝煤礦對資源的爭奪有關。
陳陽知道周小麗凶多吉少,只是出於習慣,還是講得很客觀。
侯大利和江克揚便前往陽州工業園,與夏爽見面。
侯大利有幾分欣賞這作風,接過茶杯,贊了聲茶水好香,問道:「我感覺你很重視李滬娟。」
宮建民打斷道:「周小麗人機分離,手機在高速公路上被發現,這就是遇害的信號。江州市公安局在掃清命案積案方面在全省做了一個表率,成為先進。這一年多時間,幾起命案未破,先進變成落後。市委、市政府重視這個榮譽,費廳遇到我也提過這事,我感覺臉紅。滕麻子,命案必破,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老七收了槍,站在街邊,買了一瓶可樂,悻悻然看著遠去的尾燈。
侯大利道:「我們上一次見面,你沒有談到李滬娟。」
這一個區的墓地是最貴的,除了墓碑外,還有數平米不等的「庭院」,成為極好的掩體。侯大利找到一個插香的小罐,握在手中,等著殺手追過來。
楊永福道:「10月18日,如果失敗,怎麼辦?」
周向陽道:「你跟著吳佳勇到了銀溝煤礦?」
臨行前,陳軍海用保密電話和侯大利溝通情況,算作返程前的告別:「我們掌握了楊永福較為完整的行跡圖,比較可疑的是楊永福出發前在金色酒吧換了越野車,這一招金蟬脫殼用得很漂亮,讓我們無法全程跟蹤他的車。這不是偶然的換車,是他精心安排的。他應該意識到了什麼,或者說是江州刑警對他的監控,引起了他的警惕。」
鑰匙戳在老七的眼窩邊上,冒出一串血水。
滕鵬飛道:「侯大利一直把重點放在楊永福身上,我覺得是對的,不管是黃大森還是周小麗,都和楊永福有關。楊永福出門時穿的是一件灰色短袖,視頻上顯示得很清楚。國強去見楊永福時,楊永福穿的是長袖。國強去拉了楊永福的胳膊,感覺其胳膊有包紮。灰色短袖到哪裡去了?胳膊上的傷哪裡來的?楊永福說不清楚。」
侯大利道:「謝謝,下面的工作就交給我們。」
同樣如此,很多人的記憶中依稀會留有楊帆在舞台上美麗的身影,而到墓地去祭奠她的也只有寥寥幾人。
老張道:「你別甩頭髮了,很長一段時間里,你都沒有甩頭髮的機會了。爭取自首立功,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在最初受傷時,侯大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與對方的搏鬥中,沒有感到疼痛。等到握住方向盤,那一瞬間,左手如被火燒般疼痛。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左手的小手指已經被連根打掉,鮮血一直朝外涌。
洪金明笑道:「軍海,到了江州,不給我們打電話,這是見外啊。」
這輛貨車出現的位置刁鑽,速度快,侯大利發現大貨車加速撞來時,已經來不及採取動作。「砰」的一聲巨響,越野車被撞飛,滾下山坡。沿著山坡翻了七八圈以後,扣在盤山公路中間。
吳佳勇臉色沉了下來,道:「因為我的仇恨,當年的兄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10月18日以後,不管結局如何,我都會徹底退出江湖,不會再幫你了,也幫不了你。」
今天她又去了江州陵園,與侯大利有關,也與侯大利無關。
侯大利道:「我記得上一次,你說過吳佳勇會口技,卻又說不知道是跟誰學的。現在看起來,是跟著李滬娟學的吧。」
隨著各類監控鏡頭越來越多,看視頻成為偵查員的必備功。不管走到哪一個地方,必然觀察是否有監控,這是江克揚在辦案過程中形成的習慣性動作。
到了1995年,秦永強死於礦井冒頂,重案大隊偵查員田躍進辭職,秦力的弟弟秦濤脫離黃大磊團伙。
李滬生道:「1993年和1994年,我都在江州。」
洪金明道:「我叫了杜峰、張國強,我們五個人,不喝酒,去紅太陽肥腸火鍋魚。前些年我去得多,這幾年血壓高了以後,我就很少再去這家。他家味道特別好,就是太肥,膽固醇高。今天打電話過去問,居然還是原來的老闆。」
第一,李滬娟死於1994年8月13日;第二,死亡地點在江州,準確位置待查;第三,死因暫時沒有查明,目前得到的信息是遭遇了意外。
侯大利用左手控制住老五,只要他有異動,便用力反向扭動他的關節,讓其疼痛之下失去反抗能力。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張小舒立刻道:「你一個人去那裡,肯定不是辦案,當然更不會是吃喝玩樂。如果我猜得不錯,金色天街一定有讓你們疑惑的地方。我陪你去,兩個人在一起更自然。」
下樓時,陸續有人打開房門,站在門口。出現在門口的都是不願意離開紅山機械廠的老年人。從他們的衣著、神情等方面來看,他們仍然活在以前的歲月里,被快速向前的時代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老五透過車窗,見到駕駛位上坐著額頭上滿是血的女人,罵道:「張小舒,你他媽的找死,今天就送你們一對臭男女上路。」
老五忍著右手的疼痛,身體拚命往下撲,給老七製造射擊機會。侯大利用力拉起老五的胳膊,放低自己的身體,始終躲在其背後,尋找用匕首給槍手致命一擊的機會。
「她是法醫,又不是一線偵查員,怕什麼。遲早要做,今天倒還真是一個機會。他們必然要走路回刑警老樓,我們在拐角那邊等著他們來自投羅網。」
老七耳朵掉了半隻,眼傷嚴重,體力下降,再加上來不及給手槍裝子彈,見到五哥頭上出現血孔之後,不敢赤手空拳同時對付侯大利和張小舒兩人,更擔心增援的警察到達。他如今只想逃離現場,趕緊繞過皮卡車尾部,從另一面鑽進駕駛室,發動汽車。
江克揚道:「戴志提出要到金銀溝去一趟,實地看一看楊永福逗留過的現場。只看相片,心裏不踏實。老秦和樊勇想要沿金銀溝跑一趟朱家院子,再確定一下兇手行兇的時間。」
「你難得見一次侯叔,我就不當電燈泡了。國龍湖風景好,我在這邊轉一轉,曬一曬太陽,偷得浮生半小時閑。」江克揚知道侯家父子關係一般,來往不多,特別是在侯國龍婚變以後,兩人更是難得見面。如今父子見面,他自然不會跟在身後。
張小天的笑聲通過電話傳了過來,道:「我怎麼感覺這就是假話。」
侯大利沒有退縮,右手狠狠地打在老七臉上。在撲上來之前,侯大利將鑰匙夾在手指之間,這樣就能給對手更大傷害。
張小舒在走道上望著消失的車尾,站了一會兒,這才開車去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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