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神筆失蹤

正要對答,院子里又傳來駙馬破音的尖叫,這次簡直比剛才更甚,簡直是聲嘶力竭。
「可惜啊,就差一點。」他猛拍大腿。
「見到了,往哪兒去了。」沈括一指,「不過走的極快,怕是追不上了。」
正說著,卻見一行人過來。為首一匹馬上,騎著的正是駙馬。雖然駙馬本人不甚偉岸,但是騎著這匹六尺大馬上還是有些鶴立雞群,睥睨眾生的感覺。卻見他正撇著嘴有些得意。他身後有幾名隨從跟著,各捧著文房四寶,其中一隻錦緞包裹的長盒,裏面盛著的正是那支硃紅色禿筆。
「不是把那邪物趕走了?」
聽那帶破音的喊聲,分明就是駙馬。
徐沖見到火往上撞,那邊錦兒也是個靈巧人,一眼看到徐沖,頓時神色哀傷起來,轉回頭時,已然淚水留下。
「這話說的,如今千金易得,一字難求。殊不知,城裡都在傳:這張僧繇留下的畫龍點睛的神筆,可以驅邪必禍。前幾月,駙馬自己就困在火中,書房燒成白地,他帶著這支筆卻無事。你們說神奇不神奇?如今客星東出,這城裡人人自危,都請駙馬來提幾個字,大戶避禍,店鋪趨利,都想沾沾這神筆喜氣。」
沈括正要追問他離開這些天,東京城裡又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已然喝到面酣耳熱,又叫過賣再打兩角酒來時,就聽到店鬧哄哄起來,一會兒有人喝彩。兩人一起向外看時,遠處有一間藥鋪門口有人點燃一掛鞭炮。
「是駙馬帶著他那點睛畫龍的筆來https://m.hetubook.com.com,給東家提幾筆字。」
裴掌柜身後,還有幾名丫鬟模樣的跟隨,每個都捧著酒食鮮花。徐沖一眼看到那錦兒正跟在最後,手裡捧著一束花。這哪裡是在家裡當妻妾,分明與一眾丫鬟一般無二的衣著。可見那裴老闆花大價錢買她,也只是當使喚人用。
正想上前,就看到牆頭上翻滾著一團雲氣,緊貼著屋檐飛走了,看著正是帽妖。今日正是六月十五,月圓當空之時,原本帽妖總是躲著這樣月光皎潔的日子,這給了沈括千載難逢的時機。他定睛仔細觀瞧。卻見那團白煙前似還真的有幾縷綳直的絲線,卻似乎又沒有。再想要細看,那帽妖翻過屋脊不見了。
到了晚飯時,他們在飯桌上又聊起駙馬的事情,這些天沈括不在。不過楊惟德倒是去對門駙馬府上串了幾次門,只道些事情。果然是那裴老闆從中穿針引線,做成了這件事。只因為客星出東方,雖然司天監出了幾次奏報說是大吉之兆,然而民間卻不領情,尤其宮裡出了地獄變相圖后,街巷裡又有了各種歪解,說什麼客星其實通剋星,絕非好兆頭。又說,司天監都是酒囊飯袋,專門哄官家的。不知為何這楊惟德傳這些話時也不見半點憤怒,可見他自認司天監就是哄官家的。
徐沖強壓怒火又坐下,周圍人見他都不敢說話,原本要進店的客人見了也嚇得退出去。小二遠遠投來怨恨一瞥。
「那是他家娘子誕下m.hetubook.com.com男丁?」徐沖嘴裏沒把門,胡言亂語起來。
「請駙馬來?」徐衝心里一緊,神志立即恢復了幾分,「又是那畫閣裴老闆搞的事情?」
「我只當那駙馬都尉能畫幾筆畫,如今還題字?可是有潤筆?」
「客官不知。不是開張才燃的炮竹。」
「這……有什麼用?」
沈括倒是一愣,他大抵猜到帽妖每每只一閃就跑路,是因為雲霧維持時間不長而已。所以用不用這些臟物,效果也都一樣。
「諸位,為何拿著這些東西?」沈括問。
再往後看,果然裴掌柜也跟在後面,坐在一乘二人抬的小轎上。
「兄台這是要去發瘋?當街這麼多人。如何做得粗魯事?」
「早開張七八年?那左右街坊都已經知道這鳥店在這裏,如何還要放炮竹?分明驚嚇左鄰右舍!」
「什麼?」
他被這個噩夢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喘了幾口氣,開始思忖這個夢是凶是吉?然而又覺得自己糾結於一個夢的吉凶,太過可笑。正要倒頭再睡,就聽到外面喊聲響起。
那邊管家和家丁,定睛認出是對門的沈括。
「官家賜我的神……神……筆……不見了。」
「這是做什麼?」沈括大駭道。
府邸大門吱呀推開。舉著馬桶、腳盆,掃把的家丁們一涌而出,他們左右看沒看到帽妖,大家似都鬆了一口氣。
「帽妖,帽妖,有賊,快些來人啊。」
那邊老太太趕到。
「我兒怎麼了?」
沈括吃完飯就會原來自己那間屋www.hetubook.com.com子睡去。自從回到東京,他還沒有好好睡會兒,於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然而瑣碎夢境卻糾纏著他。在夢中,他看到了宋州月老廟的那棵巨大桂樹上的密密麻麻的紅繩,紅繩里還纏繞著一個人,分明是小蘋,似乎已經死了。他想要去救她,拚命奔向那棵樹,卻不料樹越長越高,根本伸手不及。
眾人一起往裡沖,沈括也跟著進去。他跟著眾人到了駙馬卧室。就看到駙馬光著膀子站在當院,神色慌張,瞠目結舌。
「嗨,早開張七八年了。」
待那炮竹停了,徐沖拉過店裡小兒就問:「這酷暑時日,又非年非節,放的什麼炮仗,這般聒噪吵鬧,又是哪家不懂事的鄰里?我去替你們管教如何?」
小二說著,見又有其他客人進來,趕緊唱了個肥喏走開了,他也怕徐沖揪住他問個沒完沒了的。
眾人一起停下,其實也不想真追。
沈括在一邊聽著覺得怪異,這番市井傳言的話術,總讓他覺得似曾相識。怎麼一支禿筆就能神奇無比?當日駙馬家火災,他和徐沖都是親歷者,並沒有房舍燒成白地,只燒掉了書房裡幾幅屏風而已,而且還是自己和徐衝去把這支筆取出來交給駙馬的,也沒見半分特別,說避火顯然沒道理。
「須知京城也是有王法的。」沈括攔腰將他抱住。
沈括覺察到繼續留在這裏也不討喜,就去結了賬,拽著徐衝出來,這頓中飯也沒吃好。他也不去看那駙馬仗著官家賜的那支筆如何題字發財,若去了只怕徐沖和圖書又發作。
「那東家娘子如今五十多了如何產子?都不是,是那掌柜將如今城裡最有名的李駙馬請來了,好生榮耀,所以才放的炮竹。」
「公子,可見到那怪?」
「嗨,公子不知,城裡都說,帽妖是妖孽,凡這類邪祟,最怕髒東西,如今每家都備著這些裝糞的,洗腳的物件。」
「可是新開張?」徐沖晃晃悠悠起身向外看。
「自然是那仗財欺人的惡徒。」徐沖恨恨道,他現在聽不得裴掌柜的名字。
他不比其他睡死的街坊,所以來的最早,衝到駙馬府門口時,也只有他一人。他倒是也奇怪,這一幕恍如隔世般又出現了。怎麼每次駙馬家有事,自己都第一個到場?
雖然不知道是大宋的剋星還是百姓的剋星,然而城裡人心惶惶,都想要個能鎮宅的寶物。那裴老闆果然才智過人,立即想到了一個生財之道。先是放話出去說是駙馬那神筆避火,然後又說,避火諧音也是避禍。他自己花了大價錢錢,請駙馬去寫了幾幅字,又畫了幾張畫,一時賣得洛陽紙貴。
「神筆,我的神筆……」
沈括趕緊下床,也來不及穿衣服,只穿條褲頭就沖了出去。
「今日便要做粗魯人了。」
沈括辭別詠兒回到城裡,又去與徐沖約好的孟四翁酒店。徐沖已然一個人在那裡喝上悶酒了,見沈括到趕緊招呼坐下,讓小兒篩酒來。
六月十五 午時
小兒見他有幾分醉意,像是要借故挑事的樣子,趕緊解釋:「客人不知道,是對門賣生葯的孫殿丞藥鋪,是良善好人,絕非和_圖_書不懂事鄉里。」
「又是那裴掌柜搞的鬼?」沈括道。
如今想來,裴掌柜這樣巴結,其實已經在構思他的商業計劃了。但是讓沈括不解的是,駙馬畢竟是文士,還是官家外甥,也不愁吃喝,怎麼肯這樣拋頭露面就為了賺這種不甚體面的錢。倒是那楊惟德又補充了一個八卦,說是駙馬與曹皇後有嫌隙,覺得公主與自己不睦,是皇後身邊人挑唆。皇後幾次想借他的這支筆看,駙馬就是不肯。所以駙馬故意四處招搖,也是為了顯露這支神筆,氣氣曹皇后。楊夫人聽不得老楊如同街上婦女般,就會傳這些道聽途說的見聞,趕緊招呼大家吃飯。
這名聲出去了,那支神筆連帶駙馬身價也上去了,於是兩人開始四處賣字,至於怎麼勾搭,怎麼分賬,楊惟德就不知道了。倒是沈括知道一些前情,駙馬買了裴掌柜假畫在公主面前出了丑,然而卻又是不打不成交。隨後這裴掌柜借懷良的人情,又修補了與駙馬關係。當時裴掌柜就萬般阿諛想要求見那支筆,這一幕發生時,沈括還就在邊上。
徐沖卻只顧自己長吁短嘆,一杯接著一杯,倒是酒量不錯,沒有喝得大醉。
沈括想與徐沖再換一家酒店,徐衝心境不佳,推說夜裡還要入皇宮值班,下午還得補覺,於是自己回軍營了,這頓飯吃的真是頗為掃興。沈括一人出了城,回到楊惟德家裡,楊惟德好多天沒見到自己這個學生,見了分外興奮,囑咐楊夫人做飯,又讓下人去打酒。
徐沖抓起身邊腰刀,就要出去。沈括趕忙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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