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遠山
第九章 不同意見

兩人找到的第一個談話對象是個子高高的李彥成,他女朋友現在到下面幫忙做飯去了,這是張曉舟決定首先找他談話最大的理由。但他卻對張曉舟有些不感冒。
但張曉舟到這裏還不到一個小時,錢偉和張元康卻都是這幢樓原本的住戶,作為一個初來乍到者,他不可能跳出來讓大家聽他的,更不能馬上就對其他人的做法指手畫腳,於是他只是沉默著,努力完本感言。解決問題的辦法。
「你叫張曉舟對吧?我搞不懂你是什麼意思,剛剛不是已經討論過這個事情了嗎?大家都同意等一等,為什麼你非要急著去冒險呢?」
「只有幾個熟一點……怎麼?」錢偉問道。
但這樣的道理張元康肯定是聽不懂的,他甚至不會有心情去聽,而張曉舟也不準備去嘗試著說服他,他的目光不停在周圍尋找著,希望能夠有解決問題的靈感。
「是啊!說不定過幾天就有人來救我們了!」住在402的中年人孫然說道。他的話應該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想法,張曉舟看到好幾個人都點起了頭。
「管道肯定是通的,但我們過不去。」臉上有傷疤的那個人說道,張曉舟現在知道他叫李洪,是派出所的協警,身上也有一把槍。「前幾天我見過搞電的人下去,裏面倒是夠一個人走,但那個蓋板很重,沒有專門的鐵勾子很難打開!關鍵是那些井口距離房子都有一段距離,要是能跑過去,那說明周圍也沒有恐龍了,還鑽地洞幹什麼?」
錢偉看了看張曉舟,怕他連續被否定之後面子上會過不去,但搞科研的人,提出一個構想然後被人否定是常事,張曉舟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大胆假設,科學求證就是他最常做,也最習以為常的事情。
這個理由很強大。沒有電,年輕人愛做的事情幾乎就全都沒了。李彥成和王蓁蓁雖然比別人多了一項娛樂,但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情成天做那種事情。
「你和他們熟悉嗎?」張曉舟問道。
「但是……」
「我們要和_圖_書把大家的積極性都發揮起來,就算是一時用不上,現在所做的準備也不會白費,也許有一天它就能救你一命!」張曉舟說道。
張曉舟本質上是個很討厭開會的人,尤其是在大多數人都猶豫不決或者是不知道解決的辦法時,開會永遠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管你的理由再怎麼充分,總會有人跳出來唱反調刷存在感,他們只要提出一些難題,誇大一下事實,本來很有希望的項目就多半被砍了。所以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要達成目的,最關鍵的是會議之前的交流和溝通。因為時間和空間的局限性,你很難在會議上對大多數人把自己的論點講清楚,但在會議前一對一的進行溝通時,很多問題卻往往能夠迎刃而解。
「外面的情況真的有那麼糟糕嗎?」
「反正現在閑著也是沒事,為什麼不提前做一些準備?有備無患總歸比坐著發獃好吧?」錢偉在一邊說道。「你覺得呢?」
在這個已經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們所要面對的絕不僅僅是眼前所能看到的這些獵殺者,可以說步步都是危機,一個人或者是少數幾個人絕不可能在這個世界里長久的存活下來,只有與更多人抱團,才能真正有活下來的希望。
「好!」張曉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我不知道,也許比我看到的要好,但也有可能更糟糕。」張曉舟答道。「但我做事情總喜歡先充分考慮最壞的可能性,那樣的話,即使事情真的往那個方向發展,我也不會事到臨頭卻束手無策。你想過嗎?如果我們真的就這樣等著恐龍自己離開,或者是等著別人來救我們,那如果它們都不發生呢?如果恐龍一直都不離開,也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的糧食又都吃光了,那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張曉舟的目光很快就停留在了那些錯綜複雜的電線上,如果他能夠通過它們從派出所那邊逃到這裏,那他們或許也能通過它們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說服張孝泉更加簡單,他是附和圖書近一家摩托車修理店的工人,一個人逃到這裏本來就很沒有安全感,正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融入到集體當中。
然後是李洪,張曉舟覺得他的力量也很重要。
他也許沒有辦法把大多數人聽天由命的觀點扭轉過來,但他覺得自己應該試一試。
張曉舟一點兒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
大家都想象著他們爬在上面,恐龍輕輕一撞就整個掉下來的情形,不由得跟著搖起頭來。
錢偉正在觀察那些恐龍的動靜,聽到張曉舟的話,他看了看周圍的那幾個人。
「那下面可以作為我們往四周活動的通道。」他對其他人說道。「我們不可能就一直憋在這裏,即使是加上張元康家裡的那些吃的,我們這麼多人也不可能堅持很長時間。我們必須儘快找到更多的食物!」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幾個中年人和婦女忙著到下面去張羅午飯,張曉舟慢慢地走到了錢偉身邊。
「那要幹些什麼?」李彥成問道。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老常說這些,找我們說有什麼意思?」
「你覺得哪些人的承受能力比較強?考慮問題會比較長遠一點?我想和他們單獨談談。」
「這我同意。」李彥成說道。年輕人總是比較容易相信這些東西,遇到事情也比較積極,因為他們遇到的挫折還不夠多,不會像中年人和老年人那樣本能地抗拒一切改變和自己無法掌控的東西。
「那好吧。」張曉舟只好這麼說道。
但老常的話在年紀大一些的那些人當中卻很有市場,大部分人臉上都流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跡象。
李洪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點了點頭。
張曉舟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會有什麼轉機?
「我不是急著讓大家去冒險。」張曉舟說道。「我只是覺得老常他們的想法有點太樂觀了,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事情惡化之後的出路。如果事情想他們想的那樣發展,那當然沒問題;但如果沒有人來救我們,糧食吃光之m.hetubook.com.com後我們該怎麼辦?到時候我們幾個年輕的也許還能逃出去,女孩子和老人怎麼辦?」
張元康這麼做的根本原因是他看不到希望,至少是看不到短期內解決問題的希望,所以他本能地去佔有所能佔有的一切資源,想要藉此活下來。他的做法無疑是愚蠢透頂的,就算沒有水的問題,他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絕開,在這樣一個世界里根本就不可能走多遠。再多的物資都有耗盡的那一天,而憑藉他區區一個人,帶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又能獲得多少讓自己生存下去的資源?他難道不需要休息?永遠也不會疲倦和生病?
李彥成果然一下子變了臉色。
「我不同意。」當他把這個想法提出來時,老常卻第一個出來表示了反對。「那些鬼東西跳得很高,通訊線和大部分低壓線肯定就不能用了,但高壓線距離房子太遠了,至少也有兩三米,我們過不去的。而且那些電線杆……」他搖搖頭。「我處理過車子把電線杆撞斷的事情,那輛車子幾乎沒什麼事,但電杆卻倒了。這些東西看著結實,裏面根本就沒有多少鋼筋,都是空的!」
「你們說的我不懂,我也想不出什麼招來。不過只要用得著我,叫上我就行了!我膽子大得很!」
「你也相信事情會有轉機嗎?」他小聲地問道。
「我不知道。」錢偉說道,他其實比起張曉舟來也不過早認識了他們幾個小時。「李洪大概會比老常要好一點,但他已經習慣了聽老常的,不過可以試試。要說有行動力的,張孝泉大概能算一個,還有李彥成,就是那邊那個穿格子襯衫的,說服他的話,他女朋友也就搞定了。高輝……那傢伙沒什麼主見,只要說服了其他人,他自然就會跟著附和我們了。」
如果是在城裡,他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但這裡是新區,各種配套管網應該都是提前規劃好的,不應該出現城裡那樣一段通一段不通的情況。
張元康的態度很成問題,典型的只管今天不管明天,也許www.hetubook•com.com他能比其他人有更多吃的,能夠活得更久一些,但他真的認為憑藉這麼一點點優勢就能活下去?
但他們所在的卻偏偏是地廣人稀的高新開發區,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地皮,放眼望去,幾乎每一幢房子都和周邊的房子有著不小的距離,中間布滿了各式各樣的綠化帶。平日里,這樣的房子或許是大家喜歡的,但現在,這樣的距離卻成了難以逾越的鴻溝。
他的女朋友王蓁蓁雖然不是那種風一吹就倒的花瓶,但體力上絕對也靠不住,如果真的要在恐龍面前逃走,她唯一可以戰勝的對象大概只會是薛奶奶。
年紀大一點的倖存者現在似乎都以老常的話為行動的方向,他那身警服也許給了他們很大的安全感,但在張曉舟看來,他有點太缺乏主動性了,這在和平時期也許沒什麼,但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很可能是致命的缺點。
「你們倆到底想幹什麼?」李洪聽了他的話卻有些反感。「這樣跳出來唱反調有意思嗎?想證明自己比別人強?」
「太危險!」老常再一次搖了搖頭。「等過幾天,這些畜生沒有吃的離開之後再考慮這些事情也不遲。而且,說不定到時候事情已經有轉機了呢?」
他的話讓大家都思考起來。
他所說的這幾個都是年輕人,這大概是因為年輕人相對來說比較活躍,也比較有勇氣呆在天台上觀察周圍的環境,於是相互之間多多少少聊過,不像年紀大一些的那幾個那樣多半都是呆在屋子裡發愁。
他在研究所建設到一半的時候曾經跟著導師去進行過中間驗收,那時候整個場地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在打地道戰,除了地下車庫之外,地上鋪滿了各式各樣的混凝土預製管,雨水管、污水管、高壓電纜溝、低壓電纜溝、電信管網、煤氣管、自來水管,各式各樣的管子讓人看了一個頭兩個大,地面之下就像是一個極其複雜的迷宮。
如果是遠山市區的繁華地段,解決問題也許會很簡單,那裡房子之間的間距非常小,大多數房子甚至乾和_圖_書脆就是緊緊地貼在一起,人們大可以在空中築成一條聯通許多建築物的空中走廊來躲避恐龍的襲擊。
「如果天上不行,那地下呢?」張曉舟說道。「這個地方我不清楚,但我們研究所那邊的地下管線很完備。」
「你誤會了,我不是想串聯大家搞什麼陰謀,不然我就不找你了。再說了,就這麼幾個人,現在又是這樣的局面,搞辦公室政治那套有什麼意義?我只是覺得,我們幾個年輕人應該更積極一點,多想想解決問題的辦法。」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但在現在這個時候,還抱著那樣的心態,這樣的團隊根本就不可能平穩渡過眼前的危機。
錢偉的態度也很成問題,他根本就沒有想著去解決問題,而是想要逼著張元康就範,張曉舟現在就能想到問題爆發時這裏又會亂成什麼樣子。如果雙方各不讓步,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會非常糟糕。
「現在暫時還沒有想好。」張曉舟答道。「你也可以想想我們可以做點什麼,辦法總比問題多,我們這麼多人,每個人都會一點東西的話,能幹的事情就不少了。關鍵是,我們必須得有這樣一個態度:要更積極的面對眼前的困境!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我當然同意你的想法,但其他人……」錢偉說道。「他們都被嚇壞了,你現在還不斷地告訴他們事情會變得更糟糕,他們怎麼可能接受?」
「話不能這麼說。」張曉舟說道。「我們不是要跟老常唱反調,更不是要故意不給他面子,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很多事情可以等,可以拖,可以推,但現在,還這樣干就是拿自己的命在開玩笑!等下去情況當然有可能變好,但如果變壞了呢?到時候再想辦法真的來得及?以前我們犯個小錯頂多就是被領導批評一下,現在呢?大家都看到了,現在犯個錯的結果很可能是馬上變成那些東西嘴裏的肉!我不想等死,不想等事到臨頭的時候再來想辦法,因為那個時候就真的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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