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偉氣得反而笑了起來。「監禁二十天,強制勞動二十個班次,你覺得這叫沒有問題?」
太它瑪可笑了!這東西本身就是我們幾個弄出來的,你這個後來人有什麼資格拿著這個東西來指手劃腳?!
「這個緩衝不錯。」劉玉成說道。但他心裏其實有些懊惱,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東西自己沒有提前想出來?「不然按照公約如果真的要馬上把他們三家人就這麼投票投出去,事情會怎麼發展還真的有點不好說。這樣的結果大家應該都能接受,就是他們自己也應該不會覺得太重太不公平。」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他們應該不會記恨自己,有了這個緩衝,對那些私下來找他的人,他也算交代得過去了。
人們開始認真地討論起來,但只有張曉舟注意到,錢偉臉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僵,而且也一直都沒有再說話。
「其實在第一次接觸公約的時候我就感覺懲罰這塊跳躍性太大,從關禁閉直接就是流放,簡直就不是一個量刑級別的懲罰。」王牧林說道。「為什麼這中間沒有一個過渡措施?我們是不是可以對這次犯錯的人這樣處理?之前的懲罰都保留,但是增加一條:並處流放,緩期半年執行。在這期間,再犯嚴重的錯誤就馬上執行流放,這樣的懲罰大家覺得如何呢?」
公約是他們幾個和張曉舟一起擬定出來的,那時候他對於團隊中大多數人隨大流混日子的狀態同樣感到無奈。他很清楚張曉舟當時制定這些公約,並一力推動全體成員大會的建立和表決是為了什麼。
王牧林的話讓他感覺很刺耳,拿公約來說事更加讓他感到不滿。
雖然那時候撬開變形的捲簾門救出他們的人裏面還有錢偉,但他們十四個人里,沒有一個人會把錢偉看作是救命恩人。理由很簡單,如果沒有張曉舟的組織、計劃和鼓動,車隊根本就不會有機會進入那個地方。
「我進入安瀾團隊的時候專門看過那五條公約,而且專門把它們背誦了下來。錢副隊長,上面可沒有說過,當管理團隊覺得裁決庭的判罰不符合他們的想法時,可以隨意的要求他們更改已m.hetubook.com.com經確定的結果。」
王牧林開始就接下來的事情提出更多的建議,管理團隊要怎麼配合裁決庭的這個判決,說些什麼才能有跟好的效果,接下來具體要做些什麼,怎麼確保這次的事情不再發生,甚至是怎麼借這次的事情推動新政策的推行。
「好!那你說說,我們什麼地方偏頗了!?」
王牧林的話讓錢偉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王牧林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懲罰力度已經是以前的四倍,這樣的懲罰還不夠重?」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小題大做了?」錢偉馬上問道。「亂世當用重典!你不懂這個道理嗎?不在事情剛剛出現的時候就採取強力措施,我們有什麼資本來承擔一次次出事的後果?一次嚴重的錯誤或者是疏漏就有可能讓我們整個團隊面臨毀滅!你知不知道?」
「我覺得這樣不錯。」吳工第一個說道。他是一個技術人員,腦子裡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之前那個確實感覺有點太輕了,但流放的話,又有點太重了。現在這樣,我覺得挺好!既有嚴肅性,又不會讓大家覺得太過份。而且,就像王牧林之前說的。這半年時間里,大家只要一看到他們就會想到這個事情,相當於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大家。我覺得很好!」
這個團隊幾乎所有人加入的理由都和張曉舟有關,這也是雖然他其實並不擅長管理,人們卻依然願意聽他指揮的原因。因為他過去的成功,人們願意相信他能夠繼續這樣成功下去。
張曉舟看著他們,生怕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不愉快。
他猛地站了起來!
既然張曉舟是維繫這個團隊的核心,而且管理團隊的所有人都是由他挑選並且組建起來的,那他們所有管理團隊成員的責任和義務就是維繫好他這個核心的權威,查缺補漏,幫助他把事情做好,而不是唱反調放大問題,故意激化矛盾。
老常看了看錢偉,又看了看張曉舟:「這應該算是比較嚴重的尋釁滋事,一般來說,拘留五到十天,罰款五百到一千塊。」
「你們的看法有些偏頗了。」他於hetubook.com.com是說道。
吳工他們加入是因為張曉舟帶領大家從食品批發市場搶回了糧食;而自己這群人則是因為被張曉舟從必死的困局中救了出來。
但隨著他成為副隊長,隨著團隊中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多,他漸漸開始感覺,那些東西非但沒有能夠激發出人們的歸屬感和使命感,反而變成了對管理者的束縛。他開始覺得這就是一個錯誤,是在過於理想化的思維下,一次失敗的嘗試。
「我沒有任何意思。」王牧林對他的態度視而不見,很平和地說道。「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逼宮嗎?
張曉舟臉上的表情被他看得清清楚楚,這於是堅定了他的想法。
「當然!我們和他們又沒有私仇!」錢偉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馬上就脫口而出道。
這傢伙醒悟過來了。
但張曉舟既不願意否決裁決庭的判決,又不願意讓管理團隊因為這個事情而產生裂痕,王牧林的話讓他看到了解決問題的希望。
他緊緊地盯著王牧林。
更何況,他並不認為張曉舟的看法有根本性的錯誤。
「什麼?」張曉舟馬上問道。「王哥你說說看。」
「你這是詭辯。」梁宇說道。「如果一個人因為小事就衝到廠長辦公室去打罵廠長,甚至是到處散播不利於廠長個人和廠子發展的謠言,卻只是隨便處罰一下,每天還在廠里正常上班,誰還會把這當成一回事?下一次有了其他事情,他們難道不會再去鬧事?你這不是鼓勵犯罪又是什麼?」
王牧林看著他,微笑著搖了搖頭:「怎麼會?我之前就說了,大家都是就事論事……」
「雖然我覺的二十天禁閉和二十天強制勞動已經足夠了,但既然你們這麼說,我倒突然想到一個主意。」王牧林說道。
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只是一名小小的技工,從來也沒有管過人。那時候他也覺得,要改變人們這種被動等待的局面,唯一的辦法就是真正讓他們成為這個團隊的主人。否則的話,任何事情都只是他們幾個骨幹在努力做,只有他們幾個在努力地想辦法解決問題,太累,也不可能長久。
這樣的爭執根本沒https://m.hetubook.com.com
有意義,放任他們爭執下去,這樣的話題應該可以持續幾天幾夜沒有結果。法學、管理、人性這些東西本來就不可能有明確的對錯和標準,只能因地制宜。
王牧林再一次把那份文件拿了起來:「現在我們要討論,無非就是兩個內容:第一,裁決庭的審判結果出來了,大家有什麼看法。第二,按照這個結果,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但很奇怪,我們一直沒有進入正題,而是一直在對我們沒有權力去干涉的事情進行討論。」
他絕對是故意的!
所以王牧林想不明白,梁宇的做法有什麼意義?
「錢副隊長,這個道理我完全贊同。」王牧林說道。「但即使是重典也一定會有不同的等級,並不是就非要把什麼問題都上升到最高的高度。使用重典目的是為了震懾,是為了讓人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並不是為了製造恐懼!」
在當前這個局面下,根本就沒有條件,更沒有理由來搞這些民粹的東西。他們最迫切的任務是讓人們活下去,而不是讓他們覺醒出主人翁意識和民主意識。這些東西大可以在以後慢慢來搞,如果人都活不下去了,這些意識形態上的東西,搞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什麼叫我們沒有權力干涉?」
之前的鋪墊加上現在的表現,他在團隊中的地位突然就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
張曉舟的傾向其實很明顯了,王牧林相信曾經作為企業中層幹部的梁宇完全應該看得出來。人力資源乾的一向就是幫老闆補台的事情,但他非但沒有幫忙補台,反而搶在張曉舟前面把劉雪梅好不容易扭轉過來的氛圍又拉了回來,他到底想幹什麼?
「好吧,錢副隊長你這麼說也沒有問題,但就我看來,裁決庭給出的處罰並沒有什麼問題。」
「聚眾鬧事,打架,破壞公物,誹謗,浪費糧食,數罪併罰,這樣的懲罰當然不夠!」
他的目的就是要讓錢偉和梁宇像兩個小丑那樣跳出來,以他們的咄咄逼人來反襯他的謙和與理智,以他們對於公約的踐踏來反襯他對張曉舟的支持!
梁宇的觀點越發讓他的這種感覺漸漸變得深刻和-圖-書了起來,他越來越意識到,他們有責任讓張曉舟認清這一點,並且逐步淡化這種華而不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東西,把管理團隊從束縛中解放出來。
不過不管梁宇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王牧林很清楚,他的機會已經到來了。既然他們不願意抱住這條大腿,那就讓他來好了。
「你說的倒是好聽!不用這種辦法,怎麼可能真正觸動大家,讓所有人都警醒過來?」
這就是安瀾團隊存在的根基。
但這樣的建議,按照常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反對。
如果他一開始就提出這樣的建議,大家多半都會同意,也不會發生後面的爭執。
很奇怪,就像王牧林所說,其實這樣的措施在任何地方都有,學校有留校察看,工廠有留廠查看,法律上有緩刑,為什麼他們在建立公約的時候卻忘記了這樣一個過渡措施?
「大家怎麼看?」張曉舟終於回過神來。
「你這個建議真是很好。」梁宇卻說道。「我之前也真是迷障了,怎麼就沒想到還有這麼個好辦法?唉~我和錢副隊長也是為了團隊的事情著急,之前的態度不好,你一定不要往心裏去……」
王牧林有些無法理解。
王牧林說這些的話的時候,臉對著錢偉和梁宇的方向,但他的注意力其實一直放在張曉舟身上。
「王牧林,你是什麼意思?」錢偉問道。
梁宇冷笑了起來:「搞笑!現在都已經到什麼時候了,說這些有什麼意思?難道現在偷一袋米和以前偷一袋米可以按同樣的標準來評判嗎?」
但他偏偏沒有,他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而且一直都保持著平和的態度,其實是一個陷阱!
小人!
一開始人們願意在劉玉成的提議下組成這個團隊,是因為張曉舟帶領大家從那個幾乎已經必死的困局中走了出來,殺死了那些盤踞在周圍的速龍;是因為他通過外科手術救活了王蓁蓁和老常,讓人們看到了希望。
「王牧林。」梁宇突然說道。
「常部長。」王牧林卻對老常問道。「以前像他們這樣撒潑鬧事的情況,一般是怎麼處理?」
按照他的說法,如果有良好的舉措,完全可以把這次壞事變成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次好事。
這一百多人之所以組成了現在這個集體,不是因為劉玉成善於交際,不是因為梁宇長於制度,更不是因為錢偉、老常或者是別的什麼人。
而是因為張曉舟這個人。
「錢偉!」張曉舟急忙拉了他一下。
人們一下子沉默了。
梁宇死死地盯著王牧林的臉。
王牧林搖了搖頭:「錢副隊長你以前是在工廠里工作的吧?我想請教一下,對於工人來說,是犯錯的人馬上就被開除出廠,再也看不到這個人對工人留下的印象深刻;還是經常都能看到這個人,一看到他就會想起他所犯的錯誤和受到的懲罰對工人的影響大?」
梁宇愣了一下。這樣的話術裏面有一個很大的陷阱,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他都不可能說自己就是要置人于死地,如果他這樣說了,那他在這個團隊的未來也就毀了。但他已經知道,王牧林會在什麼地方等著他的回答。
這樣的局面讓張曉舟很高興,大多數人都表了態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把代表裁決庭的江曉華找來,把這個想法告訴他,由他去召集裁決庭的成員討論這個建議了。
王牧林笑了起來:「我明白了。那麼,我的理解是,錢副隊長、梁部長你們並不是非要置他們于死地,只是覺得要做出適當的懲罰,對嗎?」
如果他對於張曉舟的政策或者是思路有意見,大可以在更加適合的時機單獨找張曉舟說出自己的道理,設法說服他,絕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故意跳出來改變風向,逼他服輸。
王牧林看著梁宇,輕輕地搖了搖頭:「梁部長,你別一下子把事情上升到這麼高的高度,這些罪名聽起來很大,但犯錯和犯罪是有根本區別的。同樣是打架,把人打死,打成重傷,輕傷,輕微傷,評判的結果會有很大的不同。我們要根據造成的損害來做出判斷,而不是拚命地把所有能戴的帽子全都戴上去。」
「難道裁決庭給出的結果有明顯的問題,我們身為管理者沒有權力提出意見嗎?」
那時候他對全體大會和公約是支持的。
雖然屬於最晚加入安瀾大廈的人之一,但他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弄清楚了安瀾大廈這個團隊構成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