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自己到後面都說不下去了，之前閑聊時的種種表現和言辭現在都變成了一種巨大的諷刺和侮辱，他心裏像是有一股火在燒著，憋悶得無法承受，甚至想要找個人打一架來把它宣洩出來。片刻之後，他低聲地說道：「昨天晚上睡得太晚，白天事情又太多，有點支撐不住了。大家慢慢聊，我先睡覺去了。」

老常和梁宇一老一壯相互補充，效果也許比王牧林和梁宇這樣的組合要更好一些。

別的不說，作為從弘昌路派出所建立就一直在這裏任職，干過片警、治安、經偵，最後才因為年齡到位晉陞無望而轉做戶籍工作的老警察，見證了這片區域從一開始的農田變為今天的開發區，他對這個地方的熟悉無人能比。而這麼多年警察工作干下來，雖然到老也一直沒有能夠升上去，但他的經驗，他的調解協調能力，配合上他警察的身份，對於那些對安瀾並不熟悉，甚至還帶有一些懷疑的團隊來說，無疑比王牧林這個賣車修和圖書車的經理好用得多。

「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老常苦笑著問道。

「這……大概是想讓老常負責治安之類的事情吧？」劉玉成遲疑了一下之後說道。

說起來，他們最初那個小小的團隊里，真正的負責人從來都不是他，更不是後來才加入的張曉舟，而是老常。

錢偉斟酌了半天，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最後只能幹笑了一下，道：「是我會錯意，胡亂猜測……」

這怎麼可能？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團隊的負累，直到楊勇組織去找糧食的隊伍出事，張曉舟決定按照梁宇的建議對安瀾進行改造的時候，他才成為管理團隊的一員，出任安全保衛部的部長。但事實上，他也只是在精神好的時候出出主意，沒有做多少具體的工作，更多的時候依然是在養傷，越發變得默默無聞。

在聽到張曉舟口中叫的是這個名字的時候，王牧林的精神竟然恍惚了一下。

「王牧林！王牧林！」錢偉自覺正是hｔｔｐs://www•hetubｏｏk•cｏｍ.ｃｏｍ因為自己的那些話才讓他期望值變得過高，以至於一下子承受不了這樣的落差，心裏很是愧疚，但王牧林卻沒有理他，搖搖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地沿著走廊離開了。

聽錯了？還是他叫錯了？

老常緩緩地搖著頭：「我這把老骨頭也是你救回來的，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我的身體你不用擔心，火都放得了，還有什麼不能幹的？大事我做不了，但你既然相信我，決定用我，那這塊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再難，我也會想辦法幫你理得服服帖帖的。你就專心去做那些重要的事情吧！」

場面變得很尷尬，尤其是對於錢偉來說尤其如此。

「怎麼會？」劉玉成和吳建偉都壓低了聲音驚奇地向梁宇問道。

梁宇乾笑了一聲，之前心裏的那一點不爽在王牧林的失落面前也煙消雲散了。至少張曉舟還是承認了自己的能力，把聯盟目前唯一一個直屬部門交給他來全權組建，並給予了他很大的信www.hetubook.com.com任和許可權。而王牧林顯然暫時只能繼續在安瀾獃著。在兩個人之間隱蔽的競爭當中，他已經率先跨出了一大步。

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但梁宇卻馬上就殘忍地說道：「不是，張曉舟有意讓老常來擔任聯盟執委會的秘書長。」

王牧林差一點就叫了出來。

在安瀾的所有會議當中，他都很少說話，很少表態，多半只是對張曉舟和錢偉進行支持。唯一可以說得上的事情，大概只有和張曉舟一起出使康華醫院，放了兩把火分散了康華眾人的注意力，成功地掩護張曉舟逃出來。但因為張曉舟在這個事情里的表現太過於耀眼，他所起到的作用幾乎沒有人注意到。

錢偉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我一開始也覺得奇怪，但後來想想，老常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梁宇說道。「你們不要忽略了他的身份。」

走廊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就連老常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但張曉舟對著他點點頭，於是他便有些困惑地進了房ｈetｕboｏk.ｃｏm.ｃoｍ間。

或許執行委員會那些繁瑣而又錯綜複雜的事情並不是他擅長的，但張曉舟既然已經用了梁宇，那這個短板就已經補了起來，更何況，派出所里那些日常工作同樣瑣碎而又繁雜，他能夠十幾年如一日地做下來，那類似的工作他未必就做不好。

誰能想到，張曉舟最後卻選擇了老常？

老常？

張曉舟之前的確表明了不會讓梁宇來擔任秘書長，但卻也沒有說過就是王牧林，但他們兩人在安瀾的內政管理系統中向來都是幹將，在張曉舟離開之後，錢偉事實上已經只是名義上的隊長，日常管理中大多數的事物其實都是由他們倆來完成。於是在他的想法里，既然不是梁宇，那唯一的人選肯定就是王牧林了。

「我只擔心你的身體恢復的情況。」張曉舟說道。「你覺得安瀾有什麼人可以用，就提出來，我去找錢偉說。如果沒有合適的，咱們慢慢在日常接觸里從其他團隊里找也沒問題，只要你提要求，我一定儘可能滿足。那些繁瑣的日常性的工作https://www.hetubook.com.com，書面工作，得罪人的事情都由梁宇負責，你只要把把關就行。但與不同身份不同階層不同需求的人接觸，說服他們，調解人們之間的關係，這些事情別人做不好，只能請你來。老常，我知道以你的身體情況，讓你來做這個有點強人所難，但現在這個時候，我真的很需要你來幫我做這根定海神針。」

但他能做的事情決不應該僅僅是這些。

黑暗中，大家看不清楚王牧林臉上的表情，但可想而知，肯定不會好看。

王牧林搖了搖頭，勉強笑道：「哈哈，這樣也好，本來我也……」

在遭遇突變之後，他帶著李洪、張孝泉、劉雪梅等人從隔壁的派出所里逃過來，構成了他們最初的那個隊伍。他的身份天然就是面對這種危局時人們的依仗的對象，理所當然地，他也就成了隊伍的負責人。

按照常理，他應該會在團隊的發展過程中發揮重要的作用。但他卻偏偏在不久之後被人捅傷，如果不是張曉舟在極端簡陋的條件下成功地替他進行了外科手術，他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