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籃壓在一片大概齊腰那麼高的蕨類植物上,周圍也全都是這樣喜歡陰濕環境的植物,可以想象,他們只要從吊籃里踏出去,必然就會陷入這樣一片茂密的植物中。
這並不是笑話,而是實實際際的現實。
腳下軟綿綿的,就像是踩在了厚厚的地毯上,那應該是無數年以來這片叢林所累積的落葉和腐爛死去的植物殘骸。
「別擔心。」錢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又或者是在給自己安慰,他低聲地說道。「這片叢林的肉食龍現在應該都已經聚集到城裡了,這個地方現在反而是安全的。」
暴龍還好,它那樣的身軀,即使是在這樣的密林中應該也很難被忽略掉。但那些中型恐龍,尤其是像羽龍這樣的恐龍,它們身上的毛色幾乎與周邊的環境完全融合。如果這時候有一群羽龍向他們靠近,也許他們要在很近的地方才能發現它們。
半分鐘后,鋼繩慢慢地收緊,巨大的吊籃搖搖晃晃地升了上去。
大家都沉默了。
張曉舟等人把數十種他們在叢林里有可能遇到的危險列出來,專門給他們這些第一批進入叢林的人們上了一課,其中他反覆強調得最認真的,就是蚊蟲的叮咬。
花了將近二十分鐘他們才清理出一塊大約十平米的空地,割下來的各類植物幾乎堆滿了整個吊籃。錢偉回去把放在吊籃角落裡的草木灰拿出來,在他們清理出來的這塊地上厚厚地撒了一層,然後才把其他東西拿出來,伸手連續拉了那根細繩三次。
被恐龍咬和圖書一口也不一定會死,但如果被體內含有病菌的蚊蟲叮上一口,以他們現在的醫療條件和研究手段,基本上就可以開始建烈士陵園了。
王永軍把矛立了起來。
高輝甚至連對於高空的恐懼也忘記了,他不知不覺地放開了抓住嚴燁的手,只感到自己的喉嚨里啞啞的,想要狂吼一聲驅散這樣的寂靜,但對於這個陌生而又危險的世界的敬畏卻讓他沒有這麼做。
「靠!」高輝后怕地深吸了一口氣。「要是以我們為食那還了得?!」要是錢偉沒有看到這東西,他無意間的某個動作刺|激到它,那他說不定就壯烈了。
在上面的時候,高輝和嚴燁還在爭著誰要做真正踏入白堊紀世界的第一人,但真正面對那昏暗的空間,他們的嗓子卻乾澀了起來。
他從吊籃里把鐮刀拿出來遞給高輝和嚴燁,王永軍和武文達則手持武器小心翼翼地守衛在他們的外圍。
「好了!」王永軍大聲地答道。不遠的地方似乎有個什麼東西被他嚇到,逃到了遠方,讓低矮的樹叢晃動了起來。
成為第一批進入白堊紀世界的人,這是一種榮譽,但也是一種責任。除了因為他們是張曉舟最信任的人,近水樓台,更多的,是因為他們同時也是聯盟最勇敢,最優秀的人之一,不管前面的植物中有什麼,他們都必須勇敢地,義無反顧地踏出去。
他們眼前被矛尖刺著的是一個比巴掌還要大一圈的生物,以藍綠色為主,色彩斑斕。它的形狀與後世的hetubook.com.com捕鳥蛛沒有根本性的差別,只是略有差異,但身體背後和所有的腳爪上都有著一層厚厚的剛毛,甚至還有兩排沿體表對稱分佈的棘刺狀結構,看上去十分恐怖。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林子里樹葉上的積水卻依然在往下滴,噠……噠的聲音一直在他們周圍迴響著,就像是有無數的人在他們周圍走來走去。
「好了。」但所有人卻都這麼說道。
僅僅是幾米的間隔,懸崖上的世界就好像是已經和他們這些人分隔開,變成了相隔千里的兩個不同世界,周圍一下子變得非常安靜,只能聽到某些不知名的蟲子在鳴叫。
他的身體僵直了起來,即使是隔著厚厚的衣服,他依然能夠感覺到有個東西快速地爬到了自己的頭巾上,隨後爬到了背後。王永軍突然向前一撲,抓住那個東西狠狠地往地上一摜,舉起手中的長矛狠狠地扎了下去。
「喝水吧!」錢偉說道。
「要吃嗎?」錢偉問道。「這東西應該能吃,以前我在網路上看過,有些熱帶雨林的土著人把這當作美食的。理論上把頭和毒囊切掉,烤一烤應該會和螃蟹差不多。」
那裡面如果有蟲子或者是大型生物,應該已經悄悄地逃走了。
「你留著吧。」高輝毛骨悚然,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而後來接手的美國人運氣則好得多,那時候黃熱病的發病原因已經被找到,在美國人主導運河修建之後,向周邊叢林中投放巨量的殺蟲劑和各種藥物,最終才把疫病控制和*圖*書
下來。
於是吊籃里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好在它們不太可能以我們這種體型的生物為食,它應該只是偶然落在你身上的。」
錢偉從身後拔出軍刀,輕輕地撥了一下它身前的螯肢,那對可怕的東西足有兩厘米長,絕對可以輕鬆地咬穿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
「也許是一隻蜘蛛?」錢偉說道。
他們與身後那個世界的聯繫就這樣暫時地中斷了。雖然後面的山壁上,之間就已經放下來應急用的繩梯就在那裡掛著,但每個人的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恐懼冒了出來。
偶爾有風穿過這密密的樹林,那些攀緣植物的藤和葉子便輕微地晃動起來,並且發出沙沙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快速地移動。
腳下突然猛地一震,吊籃落到了地上,好在幾人早有準備,伸手抓住旁邊的把手,站穩了沒摔倒。錢偉伸手拉了一下旁邊的一根線,帶動上面的鈴鐺通知上面的人們他們已經到了,還在繼續向下放的鋼繩便停了下來。
站在錢偉旁邊的王永軍將自己手中一直握著的長矛平伸出去,在吊籃外那齊腰高的蕨類植物中反覆地敲打,幾分鐘后才停了下來。
「是什麼?」高輝毛骨悚然地問道。
那裡面會有什麼?
王永軍卻直接一步踏了出去。
「準備好了嗎?」錢偉問道。他的聲音透過矇著嘴的那塊頭巾,感覺有點嗡嗡的聽不真切。
「開始干吧!」錢偉說道。
那個東西的八支腳都立了起來,發出嘰嘰的聲音,隨即不動了和_圖_書。
叢林里一直都很安靜,除了那些總是會在他們周圍不停想起來的滴水聲和蟲鳴,什麼動靜都沒有。但嚴燁的精神卻一直都沒有辦法放鬆,他總是忍不住會想起那些曾經在城市中稱霸一時的恐龍。
幾個人都把那塊頭巾拉起來擋在臉上,然後把護目鏡帶了起來。
錢偉用力地扳開弔籃正面那道門的固定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猛地把它拉開。
「所以說,小心無大錯。」嚴燁說道。
熟悉了這樣的光線之後,周圍終於變得明朗了一些,與他們之前想象中完全不同,這個世界呈現給他們的,並非是單調的由原始的蕨類植物組成,恰恰相反,放眼望去,各種各樣的葉片琳琅滿目,高矮不同的木本植物錯落有致。他們眼前固然有苔蘚、蕨類、真菌這樣相對低等的植物,但同樣地,也不缺高大的喬木,低矮的灌木,各種顏色的花朵。怪異的由泥土、各種花朵和植物散發出來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而形成的味道彌散在空中,即使是隔著面巾也能嗅到。
「誰先?」高輝問道。
他們終於毫無遮蔽地站在了這個世界面前。
高輝愣了一下,其他人微微地搖了搖頭,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把臉蒙上。」錢偉提醒其他人。
他們開始把吊籃降落點周圍的蕨類植物用鐮刀割斷,然後放進吊籃里,許多奇形怪狀的小蟲子伴隨著這樣的破壞行動而瘋狂地逃了出來,它們中的許多種類都有著甲殼和螯肢,看上去就像是外星來的生物,嚴燁按照張曉舟的吩和圖書
咐,用鉗子把它們夾到一個有蓋子的桶里,隨後把桶蓋了起來。
歷史上,人們在開發巴拿馬運河的時候就付出過慘重的代價,當時的醫療技術和科學水平還沒有認識到蚊蟲是傳染黃熱病和瘧疾的主要途徑,在法國人主導運河建設的二十一年中,有兩萬多人死於以黃熱病為主的熱帶流行病,而另有數萬人身患瘧疾,幾乎完全喪失勞動能力。
如果有完整的化工產業做後盾,張曉舟當然也想向遠山周邊的這片叢林里先不管不顧地噴上個幾千噸殺蟲劑,然後再慢慢地進去。但他們這裏既沒有這麼多的藥物,為了把這些東西轉化為食物也不可能大規模下毒,更沒有這麼多人口可以消耗在這種地方。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好防護,然後步步為營。煙熏,填平水坑讓蚊蟲無處產卵,撒草木灰逼走蟲子。
「我知道。」高輝點點頭,把蒙住臉的頭巾揭開一個角,露出嘴小口小口地喝著水。「生態平衡嘛!一片區域正常能夠容納的肉食動物的總量一定是有限的,否則的話,獵物就會減少到無法養活這麼多肉食動物的地步,而多餘的肉食動物也會被餓死。」
周圍突然昏暗了下來,即使他們已經砍掉了不少靠近懸崖的大樹的樹冠,但剩下的枝條和那些長在低矮處的植物仍然遮蔽了大半個天空,視野一下子變得狹隘了起來,空氣也越發變得潮濕,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噬著水汽。
就在這時,他感到有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但錢偉卻馬上低聲地說道:「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