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認為老常在說謊?段宏也在說謊?」張曉舟說道。「現場勘查的結果也在說謊?」
如果他憤怒,痛哭,大吵大鬧,甚至是像高輝那樣一言不發,張曉舟都不會感到意外,但他偏偏都沒有。
這個耳光讓高輝一下子頭昏腦脹,耳朵里也嗡嗡地,甚至沒有聽清楚張曉舟前面的話,只聽到了最後幾個字。
「你搞笑嗎?」他憤怒地叫道。「什麼叫屠夫?別人都殺到你面前了,棍子都到你頭上了,你還不敢還手,這就對了?你當這還是以前?每個人都應該安分守己像綿羊一樣?你口口聲聲說希望每個人都有面對敵人和危險的時候站出拚命的血性,可你這算是什麼?你這樣做,誰還會有血性?誰還敢有血性!?」
「那第二個人又有什麼不同?難道他之前沒對嚴燁動手?那些人都說了,他是領頭的!嚴燁怎麼知道他有沒有威脅?那種情況下,已經被打得頭昏腦脹心裏一片混亂,看到眼前有個敵人,順手一刀有什麼問題?」
這麼一來,兩人卻突然爭執不下去了。
「我以後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張曉舟微微有些後悔,不應該打他,但他無法接受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人都是這樣根本不把別人的生命放在眼裡,把那視作可以隨意奪取的物品的暴虐之徒。
嚴燁笑了起來,那樣的表情讓張曉舟看了覺得瘮得慌。
身邊的衛兵們臉上有些尷尬,張曉舟只能拉著高輝,找了個沒人的房間走了www.hetubook.com.com進去。
如果高輝在這個事情上都這麼偏激,那嚴燁又會是什麼樣子?
邱岳在人群裏面帶微笑地說著什麼,看到張曉舟從不遠的地方走過,他悄悄地點了點頭。
「張主席,我不委屈,只要是聯盟的決議,我都無條件的接受。」他快速而又大聲地說道。
「他們算什麼自己人!」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進入醫技樓之後,卻首先碰到了一臉憤懣不滿的高輝。
「那你慢走,張主席,我就不送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改造,好好服刑,爭取早一點出來,繼續跟隨你。」
那團火燒得更猛烈,更令人無法忍受了。
張曉舟隨口回答著路邊的那些人們的問題,雖然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但這也讓他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
高輝一時語塞,突然被逼出了一句話:「那又怎麼樣?一個混混,垃圾!殺掉就殺掉了,有什麼關係?」
他的腳步變得有些沉重。
「張主席,你請坐。」他冷笑著說道。
「啪!」
高輝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回答,於是張曉舟拉開門,慢慢地向樓上走去。
嚴燁並沒有被關起來,而是被押回了位於醫技樓三樓的病房。門口安排了一個民兵負責守衛,既是防止他離開,也是為了防止有人來干擾他,甚至是騷擾他。
「當然聽了,可那算什麼狗屁理由?!」高輝理所當然地答道。「又不是他去惹那些人,是那些人想殺他!一個人和_圖_書對八個!而且已經被對方打了那麼多下,他不下狠手怎麼保得住自己的命?!照這種邏輯,難道別人來殺我,我不能還手?」
到目前為止,事情都還在按照他建議的步驟進行。
但嚴燁輕輕地推了她一下,她還是站了起來,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一個響亮的耳光,兩人都愣住了。
冷靜得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張曉舟氣不打一處來:「你別胡攪蠻纏,證人的供詞說得很明確了,那個人已經受了傷,倒在地上,嚴燁是殺掉一個人之後轉身看到他,追上去把他殺掉的,並不是你說的那種情況!」
張曉舟明白他是擔心自己責備他沒有履行好守衛的責任,於是笑著搖了搖頭:「沒事。」
可怕的死寂,讓他感到很難受,就像是有一團火在心裏燒著,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撲滅它。
「我知道你想幫他,但你這不是幫他,而是在害他。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對敵人可以無情,可以殘忍,但這樣的事情不能發生在聯盟內部,這樣的手段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哪怕那個自己人你不喜歡,甚至是厭惡和討厭他。你可以在聯盟允許的範疇內堂堂正正地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反對他,但你不能認為自己凌駕在聯盟的規則之上,可以為所欲為。如果每個人都像他這樣,隨隨便便就可以把別人殺掉,隨隨便便就把別人犧牲掉,那我們辛辛苦苦構建的聯盟帶給人們的就不是希望,而是地獄。」
場面甚至hetubook.com•com比之前在一樓面對高輝時更僵。
張曉舟想要開口,但他卻毫不停頓地繼續說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的確是做錯了,接受這樣的懲罰也是罪有應得。我本應該把這件事情向聯盟報告,由聯盟去處理他們,而不應該擅自做出任何決定。我沒有資格決定他們任何一個人的生死,也沒有資格粗暴地奪去他們的生命。我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很過分,給你們帶來了很多麻煩。這件事情,最難受不是我,而是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你們。很抱歉,張主席,真的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但沒關係,你不用替我擔心,我還年輕,用五年時間去讓自己成熟起來,很值得。而且你們一定會替我創造最好的條件去立功,縮短刑期,對吧?」
他想要說的東西都已經被嚴燁用一種極度曲解的語氣說了出來,他還能說什麼?
這樣的態度讓張曉舟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在從那個高台走到這裏,再從一樓走到三樓的整個過程里,他都在想嚴燁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他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景象。
最終他站了起來。
張曉舟可以感覺到他的每一個字表達出來的都是完全相反的含義,但看著嚴燁那帶著無法形容的冷笑的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說。
「但是嚴燁並沒有這麼說!你寧願相信康華那些人的話也不聽嚴燁的?」
難道他教給他們的,都是這樣的東西?
人們聚攏在裁決庭的成員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邊,說來也很奇怪,之前李彥成的案子,關注度根本就沒有這麼高,那個裁決庭的成員們也根本就沒有收穫這樣的被人擁簇和關注的機會。
張曉舟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你覺得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高興嗎?你認為我會很高興看到他面臨這樣的結果嗎?但他做錯了事情,就必須受罰,否則的話,就是在鼓勵他繼續往這條危險的路上走下去,到最後,要麼毀掉別人,要麼毀掉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
「你不要胡攪蠻纏!什麼叫血性?面對敵人面對死亡不怕死敢拚命的才叫血性!殺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的人,那叫什麼血性?殺自己人,那叫什麼血性?!」
「你沒聽裁決庭的結案陳詞嗎?」
「他們加入聯盟,接受聯盟的管理,在聯盟之內生活、工作,怎麼不叫自己人?犯了錯就不是自己人了?那以前安瀾犯錯的那些人是不是敵人?你是不是也要把他們殺掉?李彥成是不是敵人?你是不是也要把他殺掉?」
她的嘴撅了起來,眼睛又紅了,明顯是在說:「你這個壞蛋!你又想幹什麼?」
推開門,嚴淇正抱著嚴燁小聲地哭著,嚴燁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小聲地安慰著她。
嚴燁已經被押進了醫技樓,按照裁決庭的判決,他將在這裏繼續接受治療,在傷愈之後才會正式服刑。
「張主席。」看到張曉舟,守衛的表情有點緊張。「這個……他妹妹在裏面。」
高輝梗在那裡,用手摸著hetubook•com.com被打的地方,一句話也不說。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就回新洲去找齊峰報到吧,我身邊需要的是助手,不是殺手,更不是屠夫。」
「你覺得自己很委屈?」他嘆了一口氣問道。
「不。」嚴燁再一次笑了起來。「一點兒也不。你們肯定有你們的考慮,是吧?沒關係,只要對聯盟有利,什麼樣的結果我都願意接受。」
「嚴淇,讓我和你哥哥單獨談談好嗎?」
張曉舟關上了門,當他轉過頭的時候,看到嚴燁緊緊地咬著嘴唇,像是要哭,但下一秒鐘,他的臉又變得冷漠了下來,變得就像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兩人的爭執吸引了不少醫生護士和來看病的人,他們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張曉舟走過去把門關了起來。
他幾次張開嘴,但在嚴燁冷漠而又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為什麼!」他大聲地責問道。
張曉舟再一次沉默,隨後說道:「我不會讓他像那些人一樣服刑。我會給他和李彥成創造我們能夠創造的最好的條件,讓他們有機會去立功,去贖罪,而我會在他們成功之後用執委會主席的權力去赦免他們,讓他們重新回到我們當中。」
看到張曉舟,兩人的表情都變得很不自然,嚴淇顯然對張曉舟很惱怒,而嚴燁更多的則是一種不解和遭到背叛的痛苦,甚至有些冷漠。
「你覺得自己很委屈,是嗎?」張曉舟再一次問道。
「你沒有聽裁決庭的陳述嗎?他殺的第一個人,正當防衛,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