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說法讓人們愣了一下,這其實不是什麼新東西,嚴格意義上來說,邱岳一直以來推行和倡導的東西里幾乎就沒有全新的東西,但卻都是人們沒有想到過,或者是覺得沒有必要設置的東西。
他的情緒漸漸激動了起來:「那個徐傑!我真的是不想評論他什麼了。明明告訴他們,宣傳口要統一口徑對外,要統一認識,由宣教部來牽頭,放到全局的高度來對他們這個事情進行宣傳。但他倒好,根本就不聽!自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搞得自相矛盾!一會說事情是因為張開印不小心摔跤,然後李根走失,王永軍去追他,導致隊伍分散。一會兒又說王永軍多英勇,嚴燁多聰明多冷靜。這個事情只要斟酌一下,加工一下,在宣傳上就是很好的鼓舞人心的事迹,現在好了,已經被他們自己把底都揭穿了,我現在就是想替他們美化一下都很難了!他們還認為自己功勞多大?甚至還逼著張主席對他們做出承諾?真可笑,他們以聯盟的軍隊自居,但他們卻不明白,軍隊的一項基本原則就是不能有自己的思維,必須以國家和組織的意志,或者是直白一點說,必須按照統治階級的意志行動!」
聯盟成立才這麼點時間,這樣的舉動,人們會不會支持?那些執委和團隊負責人們,會不會認為這是要收走他們手上的權力?要怎麼調和這裏面的種種關係,獲得絕大多數人的理解和支持?
梁宇微微抬起頭看著邱岳,這樣的話也只有他敢說,但在場的人只有張曉舟、老常、錢偉、邱岳和梁宇五個人,他自然也不擔心這樣的話流傳出去。
張曉舟顯然是聯盟民兵團團長的唯一人選,但誰來做營長?連長?排長和班長?要不要設政委和指導員?後勤怎麼安排?與民政系統怎麼交叉怎麼協調?戰時和平時怎麼管理?
新洲的人們認為嚴燁的功勞很大,安全應該減刑一兩年,但別人卻未必這樣看。他們只能直觀地看到,任務失敗,死了兩個人被評為烈士,一個人重傷住院。
老常和梁宇對這樣的說法當然很贊同,但這時候,他們反倒不太好表達意見。
老常本來覺得他是不是在想方設法地為自己撈權位,但他的態度擺得這麼端正,反倒讓他沒法說什麼了。
這自然不會有人反對,只是老常出來說,自己管不了民兵的事情,指揮權也不應該分散,和-圖-書由張曉舟負責就行了。
「那麼新洲呢?」
幾次之後,張曉舟就再也不和他辯論這些東西,也故意無視他話里的這些東西了。
好的組織形式和高明的政治手腕能夠淡化階級矛盾,模糊派系之分,把鬥爭控制在一個有利於整體的範疇內,甚至是通過不同派系之間的鬥爭而帶來高效的競爭;而壞的組織形式和拙劣的政治手腕則必定會激化矛盾,帶來低效,內耗,內鬥,甚至是自我毀滅。
當然,具體實行起來當然沒有這麼簡單,但怎麼看也比新洲一家獨大的情況要好。
這或許是因為行政系與軍事系的對立本能,也許是因為他想要強調宣傳和洗腦的作用,也許是因為養新洲團隊的成本問題,也有可能單純是因為他就是不喜歡那群人,但不得不承認,他總是能夠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的問題。
張曉舟曾經試圖說服他,讓他不要總是這麼上綱上線,在螺螄殼裡做道場,但邱岳卻總是能夠引經據典,尤其是大量引用建國史,辯得張曉舟說不出話來。
張曉舟一直在擔心會不會有某些野心家利用手中的職權篡取聯盟的控制權,把它變成一家一姓或者是某個由少數人構成的特權階級的玩物。
強化民兵無疑是一部好棋。
「可以在新洲團隊裏面選,不需要他身體有多好,多能打,關鍵是政治素養和責任心、使命感,當然最關鍵的是,他要對聯盟有足夠的認同和忠誠,知道新洲現在的問題。不會幹沒關係,宣教部可以幫忙。雖然我也沒有做過這個事情,但建國史我看過很多,理論上的東西這段時間也整理出來不少了,我們和他配合,五十個人的思想工作應該能做得下來。張主席、常秘書長,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你們一定要好好認真考慮!」
「我不是在懷疑他們對聯盟,對張主席的忠誠。」面對老常的沉默,他繼續說道。「我也不是在質疑他們對聯盟的貢獻和重要意義,現在聯盟離不開他們,也沒有必要對他們怎麼樣。但我必須提醒各位,他們現在已經是驕兵悍將,並且正在飛快地往兵痞和小集團發展,如果不加以引導和制約,他們很有可能會變成聯盟的一顆毒瘤。現在就著手做這件事情,既是為聯盟好,更是為他們好。如果他們變成聯盟中的特權階級,獨立王國,開始和聯盟的行政機構唱對www.hetubook.com.com台戲,那一切都難以挽回了。」
「嚴燁的事情本身並不是什麼大事。」邱岳繼續說道。「也許他的表現確實不錯,但任務也的確是失敗了,功勞算是大還是小?這怎麼評價,怎麼量化,還有待討論,需要儘快拿一個具體的細則出來,我的想法是參考軍隊的軍功體系,分個人一二三等,集體一二三等,然後對應不同身份的人進行獎勵。對於服刑者是一種獎勵辦法,對於自願參与者是另外一種。」
民兵現在只是由每個區的執委負責召集和組織,然後按照大小團隊的不同,直接由團隊負責人帶領。
但他提出來之後,人們才意識到,的確有這個必要。
「我們再討論一下吧。」張曉舟沉吟了一下之後說道。
他的這個提議讓人們都點了點頭。
武裝部由誰來負責?
人們一開始對於他們這樣的話是認同的,但當他們一直在各種場合這樣說,並且因此而覺得勞苦功高,應該享有特權時,人們的態度漸漸變得冷淡了下來。尤其是在聯盟後勤的工作人員在被他們一次次強逼索要之後,憤而把他們和他們家屬的伙食標準泄露出去讓人們知道之後,人們對於新洲的看法越發變得不同。
「要是沒有我們新洲,你們早晚就是被吃掉的結果!跟我講程序?我就問你,你辦還是不辦?!信不信我收拾你?!」
他其實很討厭統治階級這樣的說法,聯盟不過四千多不到五千人,在他看來,人與人之間應該是平等的,無非是發揮的作用和職位不同。人們的立場應該都是統一的,一致對外,努力工作,讓遠山,至少讓城北聯盟控制的區域儘快恢復到一種相對正常的狀態,給人們帶來平安穩定的生活和可見的未來。
「要是沒有我們新洲團隊,你們還困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吃土呢!跑我這裏裝大?少羅嗦,快點給我辦了!」
正式組建民兵,改編新洲團隊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武裝部如果要成立,同樣有許多問題。
哪些人上,哪些人下?
他們對於老常和錢偉這些經常和他們打交道的聯盟領導人還給一點面子,再下面一點的辦事人員,經常都被他們恐嚇。
隨便想一想,問題就多得令人頭疼欲裂,但張曉舟也清楚,這件事情對於聯盟來說,必然是利大於弊,值得去做。
「但這隻是表象。」邱岳卻話鋒一轉m.hetubook•com•com說道。「我們姑且不考慮那個徐傑這樣做的真正理由是什麼,有沒有誇大嚴燁在其中的作用,因為我們都不知道事情的具體過程,只聽到他們的複述。單就對這件事情而言,現在就對有功人員進行獎勵,或者是在任務有一個明確的結果之後對有功人員進行獎勵,兩種選擇都很正常。現在就表彰有功人員,對於士氣是一個激勵,但有可能不客觀;而最終任務完成之後再進行表彰,能夠更客觀公平地進行獎勵,但時效性差。但這個決定應該是由聯盟來決定,而不是由聯盟下面的一支武裝力量來逼著聯盟上層來決定!」
「你的想法是什麼?」張曉舟問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這我們不是都已經在做了嗎?」錢偉說道。
但邱岳的脾氣就是這個,他總是認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組織,無非是組織形式不同,效率不同;有組織的地方就一定有政治,一定有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一定有派系,有鬥爭。
他們的確是厲害,的確是功勞大,但那又怎麼樣呢?要是給我這麼好的待遇,我也能做到!拽什麼拽?好像高人一等似的,有什麼了不起的!
即使是張曉舟也覺得,選擇性無視其中那些他不喜歡的詞句之後,這樣的安排很合理。
「常秘書長,你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邱岳笑了笑,但卻絲毫也沒有讓步的意思。「他們現在就已經開始以構建聯盟的最大功臣自居,看不起其他人,在聯盟極力消除原有的團隊烙印融合全員的時候繼續搞自己的小圈子,秀優越感。你覺得,這樣任由他們發展下去,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麼?」
片刻之後,梁宇說道:「其他還好說,但他們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這個政委的職位明顯是要加強對他們的控制,他們會同意?」
但這一次,邱岳的話完全說到了他的心裏。
更不要說,梁宇剛剛提出的,新洲團隊有可能存在的反彈。
「人選呢?」老常問道。
就像新洲團隊的政委,人們當然知道這個東西。但新洲團隊的建立完全是因勢而起,目的只是為了求生存,當時既沒有這個條件,也沒有這個意識,更沒有這個必要。而在新洲團隊從二十人擴張到三十人,又從三十人擴張到五十人之後,卻沒有人想到要增設這麼個職務。
人們對於新洲團隊的意見已經很大,如果在這種事情和-圖-書,把因為防衛過當殺人剛剛被判刑五年的嚴燁,在僅僅服刑一個月後就突然高調地以立了大功為名義減刑那麼多。這樣做,只會讓裁決庭的判決變成一個笑話,讓聯盟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公信力大打折扣。
四個倖存者都被高調地進行了表彰,尤其以重傷的王永軍被誇讚得最多。
「你的意思是交給分區執委來組織訓練?」錢偉問道。
「這是我軍的傳統,他們有什麼理由拒絕?正好可以藉著改組民兵的時候把新洲一起改組了,名稱最好也一起改掉。否則的話,他們總是新洲新洲的,一輩子也沒法從那個小圈子裡出去!如果現在不改,那以後就更沒有辦法設了。難道就這麼看著他們放任自流,慢慢走到我們的對立面去?」
事實上,讓張曉舟感到頭疼的就是這一點。
民兵本身代表的是聯盟大眾最普遍的利益,他們不可能去壓迫和鎮壓自己。而在自己功成身退卸任之後,新的主席也必將是這些人選出來的,他的權力來自於這些人,聯盟的武力也是這些人,他就很難專權或者是篡權。
「新洲團隊的問題如果不處理好,短期內不會有什麼,但時間長了,一定會成為嚴重的問題!」邱岳低聲,但卻不容置否地說道。
但按照邱岳的思路,明顯是要推翻這樣的做法,那最直觀的,就要有各級幹部的設立,涉及一千多人,一個團,兩到三個營的人事變動。
「不夠,還遠遠不夠!」邱岳答道。「民兵的訓練現在都是和新洲的人一起進行,甚至是由新洲的人來負責,這怎麼行?這無疑是在進一步讓新洲團隊的人樹立權威,產生優越感,甚至讓他們把民兵也抓在手上。民兵訓練必須交到行政這一塊來,聯盟的兩支軍事力量必須要分開,相互制衡,相互競爭。」
但人們私下卻在討論,如果是遇上不可抗力,比如是被恐龍襲擊而失敗也說得過去。但按照新洲的人自己不小心流傳出來的那些描述里,明明是因為死者之一自己的失誤受傷,加上王永軍的莽撞而造成了隊伍的分散,最終兩死一傷,導致任務失敗,後面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在彌補這個過失,怎們感覺反倒被他們吹成了一次偉大的成功?
而他在得知張曉舟和齊峰為了平息他們對嚴燁減刑的要求,不得不承諾在尋找鹽礦的任務告一段落之後馬上就討論這個事情,對於相關的人員作出獎勵之後www.hetubook.com.com
,他馬上就向張曉舟提出要求,秘密地召集了這些與會的人。
作為行政系統的負責人,二把手,他當然並不喜歡新洲團隊的做派。就像邱岳所說,他們這五十個人已經漸漸有了一種天老大,張曉舟老二,新洲老三的想法,對於聯盟的其他人,他們幾乎都不放在眼睛里,而這尤其以之後加入新洲團隊的那三十個人最為嚴重。最初的那二十個人,包括齊峰、武文達和高輝等人在內態度還算是正常,而其他人,動不動就拿新洲的身份來壓人。
「當然不是!分區執委負責行政事物就夠忙了,沒有必要增加他們的工作量,更何況,軍事力量必須牢牢掌握在聯盟這裏,哪怕只是民兵也一樣!」邱岳說道。「民兵的組織和訓練當然要由張主席和常秘書長來牽頭負責,他們倆肯定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但聯盟下可以設武裝部,由武裝部來牽頭負責具體的事務。制度這些東西都是現成的,完全可以拿以前的改一改就用,團、營、連、排都應該設立起來,明確各級指揮和隸屬關係,提高組織度和戰鬥力。武裝部只負責訓練,沒有指揮權,只有張主席和常秘書長能夠指揮,你們覺得如何?」
「你這話過了吧?」老常皺了皺眉頭說道。
老常沒有回答。
「他們現在太散漫了。」邱岳說道。「我不是說他們的訓練強度和工作量不足,而是說聯盟對於他們的管理嚴重不足,完全就是讓他們自行其是,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對於思想政治工作完全放任自流,這是絕對不行的!既然他們以軍隊自居,那就應該要按照軍隊的管理模式,集體住宿,嚴格內務管理,加強政治學習,最重要的是,要加設政委,負責教育、引導、管制他們的言論和思想。」
邱岳唱衰新洲團隊也不是第一天了,從他展露頭角的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在用各種辦法在張曉舟心裏減新洲團隊的分。雖然他一直在強調自己並不針對新洲團隊,強調新洲團隊現階段對聯盟的重要意義,但誰都能聽得出來他明褒實貶的真實意圖。
「雙管齊下。」邱岳答道。「一方面,我們要加強民兵隊伍的建設和訓練,提高他們的戰鬥力,縮短他們和新洲之間的距離,讓新洲團隊失去唯一性和不可代替性,讓他們產生危機感。另一方面,既然新洲的人們覺得自己是軍隊,也享受了最好的補給和待遇,那就應該要按照軍隊來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