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舟不由自主地又站了起來,侃侃而談。
這嚇了他一跳。
王牧林的嘴動了一下,想要說什麼,但卻自己止住了。
「你不可能成功!」
「國土學校的起點比我們高,曾經擁有比我們更多的人手和資源,但他們的閉關政策和他們內部的鬥爭卻讓他們落後於我們。這應該讓我們警醒和深思。」張曉舟繼續說道。「我們現在的人員已經比國土學校多得多,從發展的態勢來說,我們也領先他們。我們與他們的合作的確要開放一些東西,讓他們有追上來的機會。我們姑且不去考慮這些技術的封鎖有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在我個人看來,國土學校強大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好。一個有力的盟友肯定比只會拖後退的累贅要強!而他們緊追上來,反過來也可以鞭策我們,讓我們有動力去努力發展,繼續保持領先,而不是現在就開始固步自封,沾沾自喜,停滯不前。」
「難道不是嗎?」馬上有人問道。
「你們或許都在用特戰隊的標準去想我們的民兵,但事實是,我們的主力是民兵,而我們的民兵和國土學校的那些學生差距並不是很大。」錢偉有意識地把新洲用特戰隊這個新的名字來代替,有些人愣了一下之後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他們比我們弱並不是因為他們的訓練不行,而是因為之前他們的內部鬥爭太激烈,導致他們缺乏統一指揮和明確的目標,大部分人的精力都消耗在了內鬥上,真正有能力的人不願意站出來。但現在外來派已經在國土學校站穩了腳跟,之前那些不願意站出來的人也已經開始做事了。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大家,即使是我們藏著掖著,他們的實力也會很快就追上來。」
王牧林快步往前,但邱岳卻跟了上來。
每個執委都清楚邱岳在這個位置上只是一個過渡,當他的影響被徹底消除,他很可能就會因為某個原因而被打發到邊邊角角的地方去,然後徹底成為聯盟的邊緣人。
「這我不反對,但我們不要忘了,國土學校曾經把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只收留他們需要的人。這種做法甚至連沐東村都不如!」王牧林說道m•hetubook•com.com。「我不是反對和他們合作,我剛剛就說了,這是我們必須要走出的一步,但第一步就必須邁得這麼大,把我們所有的東西都毫無保留的交出來?不接受他們的條件就會和他們交惡,那他們到底算是盟友還是敵人?」
「你走吧,這些話我就當沒聽到,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讓別人來說。」他低聲地對張曉舟說道。「現在你不能站出來。」
「也許吧。要揭穿他的假面具確實很難,至少在近幾年都不可能。」邱岳說道。「但我認為,重新民主選舉聯盟秘書長並不困難。這對於聯盟來說是通往真正民主的必由之路,也是結束一言堂的第一步。聯盟秘書長不應該是由某個人私下任命,而是應該由所有成員選舉出來的。而我認為,最適合,最有資歷當選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那個自始至終什麼都沒有做過,僅僅是因為沒有自己的想法,一味迎合某個人就上位的警察。相信我,這並不是我一個人的看法。」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張曉舟自己卻在這樣的掌聲中變得有些惶恐了。
邱岳卻繼續說道:「我們必須站出來揭露這種不公!我們必須站出來把錯誤糾正過來!這是為了聯盟的所有成員,當然也是我們自己!」
他一邊笑著,一邊搖著頭,一邊站了起來,用力地鼓著掌,而這最終帶動了大家,讓所有人都跟著他這樣做了起來。
不會有人想要和他扯上關係。
執委們低聲地議論起來,這樣的話顯然不可能簡單地說服他們,有人繼續向錢偉提出質疑,錢偉則一一作答。
「就像今天的會議一樣。你出於公心和對聯盟的責任感提出了你的看法,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結果呢?聯盟還是他的一言堂!」
更有欺騙性,當然也更能感染和鼓動人。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道德完美的聖人,一個一心為公的完人,但其實呢?他不過是剛愎自用的偽君子!他總認為只有自己才是對的,總認為只有自己才看清了一切,別人都是目光短淺的庸人!他以民主為幌子,其實卻在推行事實上hetubook.com.com的獨裁!所有人都必須按照他的指揮棒行動,如果有人反抗,有人質疑,就會遭到他的迫害和排斥,就像你和我一樣!完全無視我們的貢獻,無視我們的能力,僅僅是因為我們不肯迎合他!」
執委們楞住了,這樣的說法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張曉舟說起。
邱岳。
「我不太明白邱副秘書長你想說什麼,抱歉,改天再聊吧。」王牧林說道,隨即從邱岳身邊走了過去。
王牧林的腳步再一次停下了,他轉過頭,久久地看著邱岳,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轉過一個路口,卻看到有個黑影站在那裡。
會議室里突然安靜了下來,人人都在努力消化著張曉舟所說的這些東西。
「邱副秘書長?」王牧林聽出了他的聲音,有些警覺地說道。「你想聊什麼?」
「聯盟成立的時候很多東西都太草率。」邱岳卻繼續自顧自地說著。「聯盟執委會主席的任期是多久?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沒有明確。聯盟秘書長這樣一個重要的職位,竟然由個人任意指定而不是經過民主的選舉?你認為這合理嗎?」
王牧林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知道我是怎麼淪落到現在這個狀況的嗎?」邱岳卻走在他旁邊,幽幽地說道。「和你一樣,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和他發生了爭執!」
這樣的理由反而比錢偉所說的那些抽象的東西更具說服力。能做到執委的人,判斷里最起碼也比一般人強上一些,所能接觸的東西也多一些,他們當然不會幻想著僅僅憑藉聯盟一家的力量就把沐東村嚇住,尤其是在他們有可能大量使用改良過的燃燒瓶的情況下。
「我想幹什麼,你應該明白。」邱岳說道。「王牧林,你並不是唯一一個這樣想的人,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已經有很多人對那個偽君子感到不滿,隨著他的倒行逆施,被他迫害的人必然會越來越多,更多的人會清醒過來,看清楚他的假面目。」
要知道,他們可都是在民兵團里掛職的人,真要打起來,說不定還得上戰場的。
「你們不要忘了,我們對國土學校開放自己的同時,他們也必須向我們開放。和_圖_書我相信聯盟的制度是優於他們的!隨著我們之間各種交流活動的進行,隨著我們之間的了解加深,我相信,他們將會漸漸認同聯盟的制度和做事方法。當這種認同漸漸深化,在未來某個時候,整個城北將真正合為一體!而在那之後,在適當的時候,我們將解決沐東村的問題,把遠山所有的倖存者都聯合起來!」
會議結束時,天已經黑了,王牧林疲倦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人們紛紛道別,向各自的住所走去,於是他也向安瀾大廈的方向走去。
「你想要什麼?」王牧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問道。
「隨便聊聊。」邱岳笑著搖了搖頭。「不用那麼大反應,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倆應該算是同病相憐,不是么?至少在對張曉舟這個人的話題上,我們應該會有不少共同的看法吧?」
「這當然是一個遠期目標,但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認為,當前與國土學校的合作應該是我們必須要做,而且要全力推動的東西!」
「合作嗎?」他的手伸了出來,在黑暗中,看上去就像是魔鬼的爪子。
「這不關我的事。」
「你想要自己一個人干,還是和我合作?」邱岳站在黑暗中問道。在這裏,王牧林已經完全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你們認為我們在軍事這一塊的優勢很大,只要藏著掖著,國土學校永遠都沒有辦法追上嗎?」他作為武裝部的主任,對於這個問題他當然是最有發言權的人。「國土學校可是有好幾個退伍軍人的!你們認為我們不把訓練的內容向他們公布,他們就會永遠被我們壓著抬不起頭來?」
「一個有名有實的副秘書長。」邱岳答道。「我要拿回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就像你一樣。我不能容忍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傻子把我一手建立起來的宣教部毀掉。」
「王執委,有空聊聊嗎?」那個人低聲說道。
「我希望各位執委的眼光能夠放得更長遠一些,不要總是把國土學校看做是競爭對手。整個遠山就只有這麼一點兒人,難道我們要永遠這樣分裂下去?難道我們的未來就是在這個小小的角和-圖-書落不停地內鬥下去,把我們的精力和智慧都花在這個地方?」
「因為你和他發生過爭執,是嗎?」
「要保持我們對他們的優勢,應該指望的不是藏住我們訓練的方法,那東西藏也藏不住,而是要從根本入手,從我們的制度,從我們的執行力,從我們的動員力和後勤保障,從人們的勇氣和精神這些方面去戰勝他們,只有這些才是他們明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不徹底向我們靠近就永遠不可能戰勝我們的法寶!而這些東西,正是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這不關你的事。」王牧林說道。
真是出乎意料,這些話其實和他曾經對張曉舟他們說的那些沒本質上不同,但從張曉舟的口中用另外一種方式說出來,卻更正義凜然,更溫情脈脈,不像他所說的那些那麼赤|裸,那麼暴力,那麼血淋淋而又充滿了陰謀的意味。
「我認為我們需要考慮的另一個方面是。」梁宇說道。「國土學校還能給我們什麼?或者說,我們還應該要求什麼?他們現在已經向我們釋放了足夠的善意,至少,他們已經把能夠拿出來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如果我們在這種時候擺出一副將他們排斥在外,防備他們,壓制他們的姿態,會不會對我們之間剛剛好轉的關係造成損害?我們只有和國土學校聯盟才能對沐東村具備優勢,如果我們與國土學校交惡,那得益的會是誰?」
「國土學校那個地方,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某一天又突然抽風了?以我對他們的了解來看,他們爆發一次什麼運動把現在掌權的外來派推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王牧林說道。「我覺得步子不要太大,可以先從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開始合作,慢慢熟悉和了解了他們那些人的秉性,確認外來派站穩腳跟之後,再考慮進一步的合作。」
老常一開始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他看到邱岳的表情之後,突然就想到了這個。
幾秒鐘后,突然有人鼓起掌來。
「但我們缺乏的恰恰就是時間。」張曉舟說道,雖然老常已經提醒過他,但他還是不吐不快。「這份合作本身就是國土學校外來派的一種支持,用來幫助他們在國土學校和*圖*書站穩腳跟,取得優勢。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一次就拋出這麼多的合作項目。我們已經知道學生派是排外的,而外來派則希望與我們達成盟友關係。從我們的長遠利益出發,我們也應該幫助他們坐穩現在的位置,防止國土學校的排外勢力再次上台掌權。」
「這些合作項目中,少數是短期的,大部分是長期的,恰恰能夠加強我們之間的聯繫,消除我們兩方之間的誤解和懷疑,增進我們之間的了解,讓我們的聯盟更加緊密。而這是我們最希望看到,也最希望達成的目的。」
他很清楚張曉舟想要說什麼,但作為聯盟主席,如果立場鮮明地親自下場爭取某種東西,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我們的目標不應該是遠山這個小小的角落,我們的對手也不應該是我們身邊的同類!這個世界對於我們這麼點人來說,幾乎是無窮的,這個世界的資源對我們來說也是無窮的。我們的目標不應該局限在城北聯盟這個地方,而應該是整個世界!」
「那你覺得第一步應該怎麼走?」張曉舟強忍著站出來辯論的慾望問道。
兩人說不上熟悉,但也不算陌生人,在邱岳掌管宣教部的時候,兩人因為工作關係也曾經有過不少交道,但終歸還是隔了一層,沒有什麼交情。
張曉舟想要開口,但老常卻在旁邊輕輕拍了他一下。
會議的風向再一次扭轉了回來,開始向著張曉舟所希望的方向前進。
「你甘心嗎?」邱岳卻問道。「梁宇、高輝、錢偉,這些人真的比你強嗎?還有常磊,你真的覺得他比你更適合坐在聯盟秘書長的位置上?我聽說當初在安瀾大廈里,真正能做事的人並不多,你絕對算是其中的一個。但其他人都已經身居高位,只有你還留在安瀾,做一個小小的執委,你甘心嗎?」
真是出乎意料的篡改和演說,讓邱岳也忍不住要為他鼓掌叫好。如果這是故意的,那張曉舟顯然已經成長了。
「你們的目光太短淺了。」錢偉終於站了出來,雖然並不是有意識地要替張曉舟解圍吸引火力,但卻無意中起到了這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