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亞公社
第四章 聯盟框架

「聽說秋山好古沒有通過審查,要被送到奉天……要被送到瀋陽審判。」
上村彥之丞在對馬海戰中積極行動,挽救了東鄉平八郎的指揮失誤,果斷抉擇的攔住了俄國艦隊的退路,只是由於上村彥之丞積極營救俄軍傷員,甚至因此貽誤戰機,造成日本舉國嘩然,還有浪人把上村彥之丞的家宅放火燒毀,不少報紙當時也蔑稱上村彥之丞是「露探」,也就是俄國間諜。
《東亞公社共和國聯盟條約》已經制訂了一個東亞統一的初步框架,任何有遠見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份協議只要繼續推進下去,按照林淮唐親自製訂的五年時間表,到最後肯定是要實現某種程度上的政治、財政和軍事統一,或至少也是很高程度的協調。
「慶祝大連聯合海軍指揮學院成立」。
「彥之丞以後就放棄了軍職。」
「上村將軍嗎?我記得他。日露戰爭的時候,他下令營救俄艦留里克號的落水乘員,當時在海軍里引發不小的爭議啊。」
雖然《聯盟條約》的框架看起來比當年的日韓合併協議公平美好得多,可是真正實施起來以後,難道不會是中國人用來將日本亡國滅種的工具嗎?
「照你這樣說,我們到大連來也是做老師。」
片岡七郎摸了摸自己那顆沒剩多少頭髮的光頭,帶著幾分戲謔苦笑道:「閣下還記得嗎?聯合艦隊的軍樂團就是和-圖-書彥之丞一手操辦的。他現在去了寶冢歌劇團,據說是要重新完成做指揮家的夢想。」
但後者就大不一樣。
海軍里流傳著「聰明的人容易赤化」的逸聞,但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還是海軍多數中堅軍官都來自於貧苦的農村,日本社會黨全力推進的第一次「農地解放」雖然尚不能滿足農民的全部需求,比起軍閥、官僚、華族、財閥來說,毫無疑問大大爭取到了農民的支持。
在東鄉平八郎的記憶里,自陸軍的二次政變失敗以後,日本國內的局勢就越發失控,日本社會黨很快就通過戒嚴令掌握了政府的實權,海軍、陸軍的大批高級將領被責令轉入預備役,位於本土的一批後備師團也被下令遣散,戒嚴治安的大權落入到了以赤衛隊准軍事組織為首的一班社會黨人手裡。
《社會黨聯盟理事會章程》和《東亞公社共和國聯盟條約》兩份文件,都已經在報刊上完全公開,前者還算好,四黨聯盟的事情對於並不大了解先鋒黨組織的東鄉平八郎,並沒有造成多大觸動。
在東鄉平八郎眼裡,這不就意味著日本淪為了中國的保護國?就像十年前朝鮮成為日本的保護國一樣。
東鄉平八郎和片岡七郎都選了第二條出路。
和東鄉平八郎一起回到大連的,還有當年對馬大海戰時聯合艦隊第三艦隊司m.hetubook.com.com令官片岡七郎。他在日本海軍里是出了名的語言天才,除了英語以外,還能熟練運用中文、德語和法語,現在片岡七郎也和東鄉平八郎一樣,穿著件藍咔嘰的中禮服,懷揣特赦證,一起回到了他們都很熟悉的大連。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片岡,你說這算是上天對日本的處罰嗎?」東鄉平八郎頹喪道,「中文報紙上說除了《聯盟條約》這份框架性的協議以外,今後還要按照時間表的計劃,在1920年、21年、22年、23年每年度都再討論和簽署具體的實施性條款,這樣切香腸,你說,日本會不會亡國?」
「片岡,我們在巢鴨監獄待了多長的時間?」
「啊,他現在在做什麼?」
雖然《東亞公社共和國聯盟條約》還只是一份框架性、原則性的協議,其中並沒有具體規定如何實現人員、資本、商品、服務自由流通的詳細條款,但僅僅這個框架就已經讓東鄉平八郎想起了當年的乙未日韓合併協議。
「那些少壯派。」東鄉平八郎落魄的垂下頭去,「農民出身的軍官都站到了社會黨一邊。」
大連分別受到了沙俄和日本兩國長期的殖民統治,城市街頭充滿異域風光,東正教教堂和帶有鳥居的日式神社對門屹立。往事如煙,東鄉平八郎穿著一身藍咔嘰布的中禮服,懷揣黑色公文包,剛剛從和圖書金剛號戰列巡洋艦下來,軍港的碼頭上還殘留著一年多前戰爭留下的痕迹,幾枚碩大的彈坑引人注目,正對著碼頭的大街上則懸挂著一條橫幅——
林淮唐強調的1924年這一時間節點,看起來似乎就只是隨意選擇了五年這樣的整數時間而已。在這個世界上,此刻除林淮唐一人以外,也不會再有人意識到1923年日本將要發生的那場關東大地震將對日本人的民族性和意識形態造成多麼巨大的影響。
片岡七郎凝視著東鄉平八郎,突然間又說:「其實……我也想過去當英文教師補貼家用。從前我就一直想過,如果沒有從軍,我一定會選擇當老師吧!如果人生能有第二次選擇,其實也不賴,彥之丞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海軍第二次政變失敗以後,東鄉平八郎雖然沒有直接參与緊急救國委員會的行動,也因為坐觀成敗,沒有積極組織鎮壓而被逮捕到巢鴨監獄,接受了長達三個多月時間的歷史審查。
「審查結束以後,不少人都放棄了軍職。」片岡七郎感慨道,「閣下您還記得彥之丞嗎?」
兩人並肩一起朝前走著,路旁的牆壁上和北寧線的火車車廂里一樣,貼滿了宣傳聯盟政策的海報和標語,除了那張大手相握的「牢不可破的聯盟」海報以外,還有一排寫著「聯盟時間表」的宣傳畫。
東鄉平八郎面帶悲戚,他和上村和圖書彥之丞的關係不算太好,兩人也不是很熟悉,但這樣一位海軍名將居然只能去當什麼歌劇團的指揮家,實在令人感到凄涼。
到1925年,一旦《聯盟條約》這個框架性的協議通過,那麼報紙上現在在討論的《聯盟共同市場稅則》、《聯盟煤鋼聯營協議》、《聯盟憲章》甚至是《聯盟聯席參謀會議協定》這類內容,八成也會在今後逐漸推進。
社會黨人對海軍的處置比較寬容一些,只有組織緊急救國委員會的幾個頭目被直接判刑,一般的高級將領通過歷史審查以後,多半獲得了兩個選擇——其一就是離開軍隊,像上村彥之丞那樣自行謀生;其二,則是如果缺乏謀生能力,就可以參与日本政府組織的教官團,前往中國新辦的大連聯合海軍指揮學院當老師。
「三個半月。」
經過「滿韓戰爭」和兩次政變,首當其衝的陸軍元氣大傷,已經完全沒有力量在日本本土反對社會黨人。唯一有力的關東軍,也在紅軍的團團包圍下無法行動,多達二十萬陸軍的生力部隊,幾乎都在去年年底和今年一月、二月的時候被解除武裝、遣散。
這些內容落在東鄉平八郎這名日本戰爭英雄的眼裡,心情又是大不一樣。
日本陸軍的高級將官幾乎都被裁撤一空,其中多數人還被逮捕起來要進行公開審判,聽說巢鴨監獄的歷史審查,也是海軍的人過關較多,和圖書陸軍的將領大半不能過關,就連山縣有朋和秋山好古也都被逮捕起來,要到瀋陽進行公開審判。
東鄉平八郎身上立刻產生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大連聯合海軍指揮學院的校址,就是沿用了過去關東州總督府的舊址。自從日俄戰爭結束以束后,幾年來東鄉平八郎來過這裏好幾次,總督府內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他都非常熟悉,可現在總督府卻搖身一變為「大連聯合海軍指揮學院」,建築內一切帶有舊日本軍隊風格的裝潢和標誌物都被清掃一空。
片岡七郎搖搖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日本如今之勢,國民經濟說不定哪天就會直接崩潰,就算想反對又有什麼底氣呢。但林主席起碼還給日本留了五年時間,今後每個年度都還可以對《聯盟條約》進行討論、協商和修改,直到1924年才是最後的期限,我們還有時間,說不定到1923年日本就已經緩過氣來,有更多底氣和中國談判。」
物是人非。
海軍呢?西園寺公望和山本權兵衛的猶豫不決毀掉了一切翻盤的可能,去年十一月的時候,一部分海軍高級將領以緊急救國委員會的名義,冒險發動了海軍的第二次政變,希望劫持天皇、首相擺脫社會黨人的控制。但結果海軍的第二次政變也由於缺乏足夠的串聯,未能獲得海軍內部少壯派的支持,以及沒有爭取到西園寺公望等人的公開站台宣告失敗。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