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大衛抓起來的時候,你真的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傷?還是完全忽視這一點,就為了趕忙找個人來頂罪平民憤?幹得不錯啊,赫尼。你很好地保護了一個老老實實做生意的『布匹商』的名聲。」
「是嗎?說實話,我還沒有看到任何證明她是什麼公爵夫人的證據。沒有家族紋章,沒有證明文件。除了包下一整座旅店還要付三倍住宿費的闊氣外,什麼都沒有。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某些想嘗嘗假扮貴族味道的走私商人?……」
「我沒有針對你。我對你的人格不感興趣,只關心你怎麼做事。」喬貞停頓了一下。「還有,作為一個治安官你應該很清楚,案件在結束前,是不能向平民透露進程的。包括你妹妹也一樣。」
當他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誰踢出這一腳的時候,喬貞的匕首已經頂在了他的鼻翼下。
治安局裡有一個臨時拘留室,能關上十來號人。喬貞站在鐵柵前,望著裏面坐著的兩個年輕人。赫尼在他身旁。屋裡兩個都是面色蒼白的小夥子,一個趴在地上睡得死沉,另外一個靠著牆壁打盹。
「我會的辦法還很多,下手已經很輕了。」
「南海鎮是個小地方。這倆傢伙常常在酒瘋過一夜后,一個人把另一個隨便扔在什麼醫院或者廁所門口之類的地方,然後跑掉。不過到我這兒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喬貞跟著赫尼來到會客室,見到了叫福達爾的侍從。他倆一出現,福達爾就大叫
和圖書大嚷起來,說著「你們不知道芙瑞雅公爵夫人有多尊貴,她的安全有多重要」之類的話,要求赫尼「立刻派至少一百人的部隊日夜守候公爵夫人下榻的地方」。
「是不久前一個暴風城來的貴族女子的侍從,說他的主人怎麼怎麼尊貴,非得讓我們給她派私人保鏢,二十四小時盯梢什麼的。來鬧過好幾次了。」
這是喬貞來到這兒之前,年輕的酒鬼對赫尼說的話。他帶著滿嘴酒臭說要讓赫尼出一百個金幣換取進一步的情報,結果被關了進來。
「你問,我,我們有沒有看見他……」
「沒什麼。我先走了,赫尼。晚些可能再過來。」
「把門打開。我要進去。」
「我忘記說了。你不光不能撒謊,也不能說話含糊。我是怎麼問的?」
離開治安局后,喬貞走上大街,今天仍然沒有下雨,腳底下路稍微好走了一些。
他一腳踢向打著盹的人的大腳趾根,那人身子一縮,醒了過來。
「回到工作裏面來,赫尼。不要花腦筋去猜測別的。現在我們知道了,他們之前對你說『看到大衛進入亨利的房子』只不過是酒瘋話。事實上他們做的是打了他一頓。因為酒精的影響,大衛第二天醒來以後竟然不記得自己被打過,然後被你抓了起來。」
「沒必要。」
「是,是的。那天晚上,我們都看到他了。這樣行了吧?可以不用這樣對我了吧?」
喬貞腦中再次浮現出那和圖書個獨臂士兵的形象。他臉上帶著自信。其他的傷兵都圍在他身邊,仔細傾聽。但是除了和舍爾莉重逢那一天,喬貞再也沒有見過他。
「要我說,芙瑞雅這個假名不太適合你,」喬貞說,「達莉亞·肖爾夫人。沒想到你把小馬迪亞斯也帶來了。」
「多謝你的好意,赫尼。不過我還得有些事要去辦。」
好一陣嚷鬧后,福達爾終於被赫尼給轟走了。他吐出一口悶氣,咳嗽了好幾聲。
赫尼皺著眉頭看了看被逼問的人,然後轉向喬貞。「你這是幹什麼?他好像要被嚇出尿了。我還不知道你會這樣做事。」
「這,這是幹什麼?你是誰?」他眼珠子左右轉著,彷彿要確認自己確實身在治安局而不是某個黑幫的巢穴,然後看見了那面朝牆壁熟睡著的同伴,「天啊,你們對他做什麼了?他死了嗎?」
他一路上留意著那些四處群聚的傷兵。他們似乎已經成為小鎮的一部分了。有的小販開始主動拉他們的生意。街角有一個姑娘雙臂抱在胸前和兩名士兵交談,臉上掛著一點笑。
「我們鎮子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兵力稀少,裝備落後,這還得歸功你們暴風城的老爺們不肯派駐直屬軍隊——哦,我差點給忘了,直屬軍隊還是有的,不過是一簍子破爛傷號,還整天騷擾我們的居民。抱歉,我真的不覺得那位芙瑞雅公爵夫人個人的安危,能比整個鎮子的安危更重要。」
「出了什麼事?」喬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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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讓你看到這種場面。我想在你們暴風城,治安官一定不需要管這類無聊的瑣事……」
「他只是睡著了,你這蠢小子,」喬貞把匕首稍微往上抬了抬,「現在給我放老實點,快點讓你那被酒精麻痹的腦袋轉起來。我有問題要問你。」
「喬貞?」
一名女子從窗邊轉過身來,看見了喬貞。她的驚訝只持續了一瞬間,然後轉化成放鬆的笑容。
紅鮭魚旅店看上去比喬貞租住的小樓至少好上三倍。喬貞被看門人攔住了,直到出示赫尼親手寫的紙條才放行。畢竟對大部分平民來說,「軍情七處銘牌」還是一個陌生的東西。
「你說曾經看到大衛在亨利被殺死的那天晚上,進了他的屋子?」
赫尼有一種喉嚨被噎住的感覺。「你怎麼知道的……你認識舍爾莉?」
「這是事實嗎?如果你撒謊,就割掉半邊鼻子。你知道,男人帶一點小傷疤沒問題,但是鼻子被削掉就不一樣了。沒有姑娘願意吻一個男人的時候,眼睛正好對著他臉中央多出來的兩個風洞。」
「你認識他們?」喬貞說。
「她的卧室在二樓四號房,茶室在七號房,還有什麼午睡間,讀書房之類的,都是她的僕人給選的。」看門人說。「還把我們比較舊的傢具都扔出來啦。雖然有點兒讓人生氣,不過要是再多包一個星期,我們這個季度的錢就算賺到了。嘿嘿。」
「找個醫生來給他縫一下。」喬貞說。
「m.hetubook.com.com紅鮭魚旅店。被他們包下來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快到午飯時間了,要不要留在這兒吃?算我請客。」
「是真的,我沒撒謊。我們看到他了。真的。我發誓。」
喬貞看看那小孩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走進了七號房。
「這麼說,他有當天晚上的不在場證明了。這樣他的嫌疑已經完全洗脫了。可以放了他吧?」
「他們倆是今天早上在門口被發現的。」赫尼說。「一個背著另一個,說什麼同伴中毒了,得快救命之類的。結果只是撒酒瘋。他們倆常常玩這種把戲。」
「不對。我問你們有沒有看見他進入亨利的屋子。現在回答,是,還是不是。」
「沒,沒什麼好搶的……我們是打了他。但真沒什麼好搶的。大衛是個該死的窮鬼。這是實話。行行好,拿開這玩意……」
「喬貞。你這是在針對我嗎?還是說你今天情緒真的不對頭?」
「不重要?你覺得不重要?我早知道這塞滿爛泥巴的漁村都住著些土鱉,可是沒想到你這治安官也這麼不開化。公爵夫人的命,可比你尊貴一萬倍。」
「是不是有事情讓你煩心?看上去你像是發泄什麼似的,沒必要對這樣的醉鬼……」
喬貞進去后,拔出了腰帶側面的匕首。這是赫尼第一次看到喬貞握著武器。
「好痛。狗娘養……」
「我剛才怎麼說來著?給這傻小子找個醫生。不然他真的小命不保了。」
「然後你們打暈了他,搶走了他身上的www.hetubook.com•com
東西。」
「是不用。你知道這位芙瑞雅公爵夫人住在哪嗎?」
喬貞盯著他的眼睛,然後把刀刃往上稍微使勁提了提。這次年輕酒鬼真的感覺到刃面刺進了鼻子根,更多的血流到他的嘴裏,牙齒上。他不自覺地把腦袋往上抬,想遠離匕首,後腦勺卻正好頂在牆壁上。
喬貞走到二樓,看見七號房的房門開著,一個亞麻色頭髮的小孩子突然從裏面跑出來,正好撞到了他的小腿上。小孩子倒沒什麼事,倒是喬貞被他身上那些金屬掛飾給撞痛了。他抬頭看看喬貞,然後就繼續往走廊上跑去。
「不等他倆清醒一點嗎?」
兩道細細的血流從年輕人的鼻翼兩側流下來,滑到了他的牙齒上。冰涼的刀刃把鼻孔遮住了一半,讓他有呼吸被阻隔的感覺。
「暴風城的貴族來這兒做什麼?」
「福達爾嗎?我說了這個時候不要進來……」
「不是,不。我們沒看見他進屋子。」
血越流越多,再這樣下去他就像仰起頭含著自己的血漱口了。
「問吧,注意你的刀子……,快問吧!」
「那你們看見的是什麼?」
赫尼正想繼續關於舍爾莉的話題,一個衛兵走過來說:「赫尼大人,那個叫福達爾的侍從又來鬧了。他說這次一定要有答覆。」
「天知道。據說是,『要到有海風的地方休養』?連孩子都帶來了。」
「他,他倒在酒店後面。」
喬貞把刀子拿開,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走出了牢房。那傢伙一邊捂著鼻子,一邊使勁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