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些被押進來的人,屋主顯然很吃驚。他開始不安分起來,被捆在背後的手腕不斷摩擦著繩子。
「什麼事?」坎農停在門口。
「你是指……」
「確實什麼都沒有,不過也正如我所料。」埃林看看窗外,「這次行動真的很省事。看來我的臨時搭檔做得還不錯。」
麻煩的小子,埃林心裏想著。事實上,這一次行動本來是該由他獨立完成的,但他卻臨時找上了坎農。坎農老大不情願地接下了這個任務,嘴裏嘟噥著「那兒不是我的轄區」。
地下室內有一處暗道通往屋外,當一聽到異常響動的時候,這些原先蜷縮在地下室進行小型供奉儀式的暮光教徒就已經往暗道鑽了,卻沒想到坎農早就率人包圍了地面的出口。
坎農的眼睛彷彿無目標地左右轉動,始終都要避開埃林的眼神。
「不要提他,」坎農說,「這和他無關。」
「那只是我堆放雜物的地方。」
埃林不動聲色。只是用眼神示意手下人立刻把這些人押走。
「都抓住了嗎?」埃林對那名探員問道。
埃林做手勢吩咐手下人進屋搜查,眼神始終未離開站在他面前的屋主。屋主沒有表露出哪怕是一點掩飾事實的態度,只是冷眼看著衛兵們把房間攪得一團糟。
「你發現了什麼嗎?我敢打賭,裏面什麼都沒有。你們就這樣闖進一個醫生的家——」
「你給我等下。我有話要說。」
「聽說他還給你安排了十多次相和*圖*書親,因為他覺得你都快三十歲了還沒結婚,作為一個老治安官的獨生子,實在不大體面。但你全部都拒絕了。你家老頭也真不容易啊。」
「我們接受所有應接受的,」屋主說。「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屋主的聲音越來越大,埃林不得不讓人封住他的嘴巴,「我就是受不了這些瘋言瘋語」,他說,「每當他們說出這句話,我就會討厭自己的工作!我寧願去抓撒酒瘋的醉鬼也不願意抓這些神經兮兮的暮光教徒。」
但是,埃林並沒想到在今天的緝捕活動中,就出現了多雷斯即將無法繼續工作的徵兆。他被懷疑了。無法保證這個消息不會傳出去。
「我和你能一樣嗎?我揍那傢伙是因為他敢對我逞英雄;你踢那兩腳是因為你軟弱。你在本該對你害怕得要命的人面前退縮了,坎農。你知道這是多大的錯誤嗎?」
「說起使用無謂的暴力,我明顯遠遠不及你。」
「你真是個麻煩的小子。我最搞不懂的是,這世界上唯一會害怕你的,大概就是你家老頭子。多餘的父愛。」
「你們怎麼搞的?竟然沒一個人逃掉,難道你們心甘情願被這些愚蠢的俗世人羞辱?」屋主對那些被縛的教徒說。
「不,我不知道。而且我覺得你在小題大做。你想讓我來抓人,我抓到了,還得要如何?」
這幢屋子的主人是在鏡子前刮鬍鬚的時候,聽到了自家房門被撞開,然後彈在牆壁
m.hetubook•com.com上的聲音。他手一發顫,在下巴上留下了一道半寸長的淺紅色傷痕,隨後便立刻把刮鬍刀扔進臉盆中,再一把撕下貼在牆面上的幾張信件,揉弄成一團扔出窗外。雖然明知自己不能阻止什麼,他還是跑到了客廳,看見了那些執長槍的衛兵,和領頭的埃林·提亞斯。大門已經被撞裂了,僅剩一半和牆壁相連,像個戰敗的垂死者一般半癱著身軀。
坎農沒有理會埃林這句顯而易見的揶揄。他全名是坎農·莫傑坦恩,其父親馬紹克·莫傑坦恩曾經是奧伯丁位階最高的人類治安官,但如今已經退休了。多年來,坎農可以說是習慣了,同時也膩煩了種種把他和父親聯繫起來比較的話語。
「看起來門上有把了不得的鎖。把鑰匙給我的夥計們,這樣那把漂亮的大鎖就能保存下來。這個建議你以為如何?」
雖然教訓坎農是很重要,但是現在有一件更麻煩得多的事情擺在面前。那就是:被捕者竟然猜到了多雷斯的叛徒身份。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證據。只需要一點疑慮,充滿著怨毒的枝丫就會成長起來。
一名和埃林同樣穿著便服的探員帶領著數名衛兵,把四個身穿深紫色長袍的人押進了屋。長袍上的花紋確實地表明了他們的身份:正在進行某種儀式的暮光教徒。
「不是我們的錯,」其中一個人回答。「他們的人已經守在出口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早就知道,……」
「一個都不剩。」
「怎麼樣,剛才那一刻很讓你有英勇赴死的感覺吧?『被匕首指著也不畏強權地要拒絕敵人的命令』——聽起來真是不錯。但我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埃林從屋主的前胸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扔給手下。「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而這就是你們暮光教徒一犯再犯的毛病。」
「反正你們總是會橇爛它的。愚蠢的人只會破壞。」
在隔壁搜查的衛兵找到了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門。他們呼喚埃林,埃林轉頭看了看,然後又面對著屋主。
「說說看,裏面有些什麼?」
或許,埃林想,是該讓多雷斯退出了。
「我總是覺得奇怪。」埃林把玩了一下手邊桌面上的水晶鎮紙,「一般來講,我們在取締非法集會的時候,被盯上的人總是會說些『我們什麼都沒有做』之類徒勞無益的話。但你們暮光教徒就不一樣。看見你這一言不發的樣子,我就知道自己並沒有抓錯人。」
「我知道是誰出賣我們了,」屋主看了看地面,然後抬起眼睛。「有一個人教過我怎麼挖這條地道,才不會引起塌陷。他今天不在這個聚會裡。多雷斯·斯特萊福——是他。」
「在我看來你們只是太過於討厭自己的傢伙,結果都鬧不清東南西北了。無所謂了,你們這樣的態度,總是讓我的工作變得很輕鬆。」
「被你們這些整天想著讓什麼上古觸鬚來絞m.hetubook.com.com死自己的蠢貨指責成『只會破壞』,還真是讓人不愉快。我不是在請求你,」埃林拔出匕首,把尖端對準屋主的脖頸,「現在就去打開那扇該死的門。」
「你剛才的表現算是怎麼回事?」
察覺到自己被戲弄的屋主嘴裏低聲詛咒著,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幾名衛兵制住了。埃林從已打開的門鑽進地下室,不到一分鐘又走了出來。
「你說夠了?」
「喂喂,你在幹什麼!」埃林伸手攔住了坎農。
「我認識你,」屋主突然轉向坎農說,「你和你的父親都會遭到報應的。而你,」他又對埃林說,「你會遭到天譴。」
「以後學聰明點。沒有人會需要一個就連自己拘捕的人也不敢面對的治安官。」
「願最黑暗的火焰吞噬他,多雷斯——背叛上古之神信仰的人。他將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他再也沒有機會擁抱神賜予的,甜蜜的死亡——」
坎農正想跟著出門,卻被埃林一把拉住。
「幹得好,坎農。你老爹動作大概也沒你這麼快。」
「我們和被我們盯上的人,永遠都在鬥爭。任何情況下都是。一時的示弱,你就沒救了。你可以問問你家老頭……」
坎農並沒有回答什麼,只是出門去追上了押送犯人的隊伍。
喬貞和埃林找來多雷斯做間諜式的工作,也是迫不得已。經歷十五年前的一次事故后,奧伯丁的暮光教徒就失去了完整、統一的形式:成員間互相不知曉姓名;沒有任何成員擁有詳盡www.hetubook.com•com的教徒名單;每幾個教徒劃分成圈子獨立行動,這讓一網打盡成為徹底地不可能。所以,多雷斯的幫助也是很有限的。如果要獲取更多的情報,就要冒成倍的風險。
「好了好了。」埃林說,「別那麼激動。你該關心的不是這件事。」
衛兵們翻找整個屋子,不是尋找關於暮光教徒身份的證明,而是為了找出行動計劃書、暮光教禱文一類可以指示教徒行為的東西。當屋主看到一個衛兵翻出窗口又翻進來,手裡握著他剛剛撕毀的一團廢紙,然後在桌面上平整開的時候,他難以掩飾自己的失望。那上面記載了他所知道的近期集會地點。
「他在害怕。」屋主說。
「你是說我的待遇更好?」
屋主拋棄了那種古怪的尊嚴,開始高聲辯駁起來:
「這怎麼會……他們知道?有人說出去了?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這條暗道的事情才對……是你們其中一個人做了叛徒嗎?回答我!」
「竟然在區區暮光教徒面前示弱。然後還失控,無謂地使用暴力。」
屋主並沒動彈,吐出了「我們不會——」四個字后,就被埃林用匕首末端砸在了頸椎上,隨後肺部又挨了一下重擊,倒在了地上。埃林俯下身對他說:
「我沒有害怕。」
讓埃林沒想到的是,坎農竟然在屋主的逼視下略微後退了些,隨後彷彿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猛地一腳踢向一名教徒的後背。那人被踢得鼻翼直砸向地面,整個身子都痛得蜷縮起來。接著,他又踢倒了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