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博說完，狠狠咬了一口魚片，大口嚼著，然後用燒烤叉子指指埃林，意思是「你不也來點」。一通不歇氣的發言后，他臉上的沮喪神色已經消失了。
「我需要烤魚片和酒來讓自個兒輕鬆下來。我們還是到船艙里吧。」
埃林做了個手勢，示意古博停下來，回到正題。
「希利蘇斯？去那鬼地方做什麼？」
「這話怎麼說？」
「因為看上去就是這麼一回事啊。你們人類難道不就是……」
「對。你應該還不知道，他前些天早上被發現弔死在屋裡。」
「天哪。雖然我和他不熟悉，不過這還真是糟糕透了。這個港口一點都不安全。說起來，我昨天在海上還差點被蛇頸龍咬了，那時候是下午，我在看風向……」
「我是沒有聽見他們說什麼，總之我看見多雷斯一副凄凄慘慘的表情，——和他平時也差不多，然後那姑娘從胸前拿出了一件項鏈似的東西給他看，兩人交談了幾句，多雷斯彷彿整個人就泄了氣。就這麼多。」
埃林雙手按了按太陽穴。「古博，要麼我們倆上寬敞的甲板，要麼你把聲音放低點，否則我的鼓膜就會爆裂，然後雙耳流著血倒在你面前。你可能會成為殺人犯的。」
「你們要審訊吉托嗎？那小子不會說話，得靠我和甘邁羅給他打手語。這是甘邁羅教他的，矮人特有的手語。甘邁羅他有個啞巴妹妹，所以非學不可……後來呢我因為想追求那個啞m•h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巴小妹，就學得比甘邁羅還要精。需要我幫你問話吧？需要吧？」
「去那樣的地方考古挖地道，還真是神經病。」
「老實說，我感覺一天一夜的海上戰果都被毀啦。還不都是你渾小子……算了，反正遲早都會知道這事兒的。唉，我答應過甘邁羅他老媽，說要照應好他的。你剛才說想問吉托的什麼事來著？」
這個嘮叨的矮人一旦捨得回歸正題，埃林就非得馬上抓緊機會不可。
「不是，我是在火焰節那天晚上，真的看見多雷斯被一個人類姑娘拒絕了。」
「甘邁羅的屍體被衝上岸了。」
「還真就是這麼回事。那整塊地兒是孤兒院院長租賃的，後來急著跑人，想攢點路費，就低價把那些文件全部賣給了吉托。這儍小子還真買！你說，那麼空蕩蕩，又破爛又滿是蟲子的大屋子，他要獨個兒住在裏面，又有誰會管他呀？可是他就是腦袋有問題。錢全沒了，要不是被甘邁羅看上了，那小子現在天天還是只能吃自己種出來的，小指頭般大的馬鈴薯。」
「那個木匠？」
「工作？我都快忘記你有工作這回事了……出了什麼大案子需要借用矮人的智慧啦？」古博使勁拉起漁網。
「你別告訴我他用那些錢買下了整座孤兒院。」
「古博，你這句話我不懂了。你是不是喝多了點。」
「怎麼，不需要我去幫你審問吉託了？我非常m.ｈeｔuｂｏｏk.cｏm.ｃoｍ期待啊。」
「是更厲害了才對，你個傻小子。你來這兒做什麼？要不要到船艙里去，來點現烤的新鮮魚片，配上帶勁兒的烈酒？」
「對，我們談吉托，不談其他。吉托是甘邁羅招進考古挖掘隊的，沒錯吧？那麼，甘邁羅有沒有和你提過在這之前吉托是怎麼過活的？」
埃林急急忙忙踏上甲板，然後跳下船。在耳朵受了一番折磨后，了解到這麼多情況，他覺得倒也物有所值。塞諾妮的介入是意外之事，但是關於多雷斯、甘邁羅和吉托之間的關係，他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
「記不清楚了，不過那時候迷宮爭火種的遊戲剛剛開始，戲團也沒開始演戲。」
「不為啥，就因為他看上去總是不高興。雖然年紀不小了，搞不好他是因為被姑娘拒絕了就自殺了呢。你們人類不是都愛做這種無聊的事嗎。」
「恐怕不能了。」
「聽說還小的時候，就有一個匿名的人定期寄錢給吉托，讓他在孤兒院里有個好待遇。這樣的情況很常見，因為這所謂孤兒院，其實私下裡供養著很多私生子，他們的老爹稍有良心的話，就會用假名寄錢過來。我是不知道吉托是不是什麼私生子，不過有人寄錢給他是真的。那小子根本不知道怎麼花錢，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知道錢是個什麼玩意。只要一天吃上兩餐，冬天能加一床毯子，他就啥也不要求了，所以那筆錢慢慢地攢了起ｗｗｗ•hｅｔｕbooｋ.coｍ.cｏｍ來。」
「恩，我理解。只要把你的聲音放低一點就好了。在和吉託交談這件事上，我們確實得靠你，其實我今天主要就是為了這個來的。不過我還有些別的問題想問。你認識多雷斯·斯特萊福嗎？」
「其實我今天來，就是想找你好好問問吉托的事情。現在甘邁羅死了，聽說能用手語和吉托聊天的人就只有你了。不過，我還是想先和你單獨談談。放輕鬆點就行，只是一些簡單的問題。」
「誰？哪個臭不要臉的傢伙竟然敢私自踏上古博·布拉普的火輪號？是偷魚的人嗎？對膽敢打擾我享受欣賞戰利品一刻的人來說，只有——咦？是你啊？埃林。」
「……那個姑娘是誰？」
「喔！看那一大群鮮活亂蹦的魚！你還是那麼厲害，古博。」
埃林回想起喬貞那天晚上的經歷。海岸向日葵的演出即將開始，但塞諾妮卻不見了，多雷斯也不在視線中。
「好了，」埃林站起身來，「非常感謝你，古博。你的情報很有用，這很難得。我要走了。」
「那可是了不起的古戰場呢，天知道那些蟲子巢穴裏面埋了多少值得研究的東西。甘邁羅早就對黑海岸沒多少興趣了，公開宣布了自己在火焰節前後就要去希利蘇斯，帶著最精銳的隊員。他還特別點了吉托的名。不過，要真是去了那兒，大概就不能活著出來了。聽說最近那些古老的蟲子都活躍起來了，成群結隊地襲擊人。」
「和*圖*書不急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恩，我就吃一口你的烤魚片吧——很好味道！好了，我走了，千萬不要送我。」
隨便應付著對話的埃林，心裏反覆想著「甘邁羅打算將吉托帶去希利蘇斯」這一點。
在低矮的船艙里，古博在烤架上翻動串好的魚片，在第一片魚烤好之前，他就已經喝掉了三大杯酒。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烤架燒黑的邊緣，噌地一下抽回手，魚片也掉在了火堆里。
「噢，不好意思。不過我是不想上甲板，這些魚片還在……」
「其實，比較關鍵的是你對多雷斯和甘邁羅的關係，有什麼想法。」
「噢，真不錯，古博。不過我今天是為工作來的。」
「名字記不起來了……等我想想看啊，就是戲團的那個大明星……對了，塞諾妮。沒錯兒。」
「那你為什麼對我說是『多雷斯被姑娘拒絕了』？」
「為什麼這麼說？」
「繼續，你看見他們倆怎麼了？」
古博的嘴張開一半，定住了。漁網被緊緊捏在手中，不再滑動。
「喂，你該不會懷疑是吉托殺死了甘邁羅吧？沒這個可能，我說。那小子確實喜歡幫甘邁羅幹活，還救過他的命呢。我說真的。甘邁羅都快把他看作兒子了，要把他帶去希利蘇斯的。」
「有什麼辦法呢？甘邁羅就是靠這股子勁兒活著的呀。」
喬貞詢問雅可遜的同時，埃林正踏上海岸邊一艘新靠岸船的甲板。在腳底落地的一瞬間，就有一個粗邁的聲
hetubook.com.com音，如同一面結結實實的音牆，朝他迎面撞來。
「該死的……！呼，呼。」他吹著手指，把在火堆里變得焦黑的魚片踢到一邊。
「說準確點，火焰節晚上什麼時候？」
「天哪……可憐的傢伙。他看上去如何？我是說……還能認得出他那簸箕似的大下巴嗎？」
「……這下完了。回到鐵爐堡后，我該怎麼和他老媽交代呢。對了，你認識吉托吧？他看過甘邁羅的屍體了么？」
「還真是個古怪的故事。你幫了我的大忙，古博，幹得好。」
「你看起來精神真不怎麼樣。」
「他們倆……算是不大不小的朋友吧？還曾經一起登上我的船出海釣魚。不過我不太喜歡那傢伙，總是一臉陰陰慘慘地，好像人人都欠他的錢一樣，也不愛說話。我這麼一想，就覺得這樣的人上弔，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對呀。」
喬貞從固執的老不死雅可遜那兒得到的情報，一定不會有我多。埃林想。
埃林又按了按太陽穴。「我突然覺得有點頭痛……你就看見這些？什麼也沒聽到？」
「還用說，孤兒院養著他呀。後來虧了錢，又染病死了幾個小孩子，院長就帶著一家子跑掉啦。至於還留在那裡的孩子，死的死，走的走，也有被領養的，只剩吉托一個人留在那裡。別看他這樣可憐，其實那小子根本就不窮！那整棟大房子算是他的哩！」
「哦。你是想問問我對多雷斯的看法吧。」蛇頸龍的故事被打斷，古博顯得很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