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衝突？」
「他認為我的教學方式有違您的意志。我們有了一點肢體衝突。」
喬貞踏著盤旋樓梯，向上行進。他的腳步聲很輕，但仍然在樓道間產生清晰的迴響。即使最擅長潛入的刺客，也無法登上這樓梯而不留下任何痕迹，這都是為了保證樓梯頂端房間內的七處領袖的安全。
「嗯，假若您真打算讓她摘下長袍看看的話，就會知道了……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還是說您非得看看不可？」
老人在逐漸地把他和本尼迪塔斯聯繫到一起。這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走失的一步。或許開脫的方式有些卑鄙，但喬貞不得不這麼做。
她略微轉過頭去，看見了衛兵的臉，隨後立刻移開視線。
「我們不只是為了錢幫助人，姑娘。別把我們想得太粗俗了。別人都說我們是不上檯面的戲子，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藝術家呢。你不打算用更體貼一些的方式來報答我嗎？」
「但是，我們還是得吃飯呀，長官。可以走了嗎？」
「算了。你們這些傢伙就靠著騙術和噁心的東西來賺錢。快走，走！我可不想為了好奇心做一個月的噩夢。」
這一輛載著民間藝人的馬車，正在逐漸接近暴風城門。他們要趕赴閃金鎮，參加暗月馬戲團的臨時應聘。鮑西婭用五個金幣換來了上車的資格。她不知道這已經足夠這些藝人休假一個月。
「你應該緊張。我在深夜把你叫過來，讓送葬人領你到我面前。很多人見到他們之後就抬不起步子。沒什麼好羞恥的。」
「知道，肖爾大人。」
「摘下長袍給我看看。」
「肖爾大人，找我有什麼事？」
「我並不覺得羞恥，肖爾大人。」
「她是啞巴，長官。」小丑說。
「就像傳聞的那樣，我認為他失蹤了。」
「繼承人——說得對。在馬迪亞斯之前，我還有一個繼承人。你知道他是誰吧和圖書？」
「是的。」喬貞說。
「你緊張嗎？喬貞。」
「你認為崔維斯怎麼樣？」
「你不謝謝我嗎？」小丑盯著她說。
「母子每個月多相會一天，是件好事。你為他們高興也是好事。為什麼會讓你恐懼？」
「不是的，長官。而且這姑娘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成為別人的老婆。」
「那，您最好讓我們順利離開，不是嗎？要不然氣味會留在這兒的。」
「是個女人？」
「是，是，你們這些傢伙都這麼說。」
「他將進入實際訓練階段。我有更合適的人選，你不用給他上課了，喬貞。」
「我對他的了解，還不足以讓我下判斷。但是您說您信任他，所以我沒有什麼意見可以補充。」
「你這傢伙倒挺護著她。她是你老婆？」
鮑西婭套上大號的深色長袍，掩飾聖騎士的打扮。即便要逃亡，她還是不願捨棄這裝束，因為她不知道怎樣作為一個平民來保護自己。踏上民間藝人的馬車，買通他們把自己帶走。對鮑西婭來說，這似乎已經是一個完美的計劃。
鮑西婭張開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認為他發生了什麼事？」
「您的意思是……」
衛兵點了點頭。
「非常有用的意見。我會考慮的。還有一個問題，喬貞。」
「什麼？」
喬貞進入寬敞的房間。老人坐在客廳盡頭的長桌后，背後牆壁上掛著一張繪製在黑色龍獸皮內面的艾澤拉斯地圖，龍獸的頭部標本懸挂在地圖上方。老人說：「到前面來，喬貞。」
「有的。我認為他太過殘暴。他會在執行任務之外，引起多餘的麻煩。」
「……謝謝。」
又是這種感覺。言辭的陷阱。如果老人直接問「你和大主教有沒有交易」，喬貞只要堅決否認就是，作為受過防止逼供訓練的探員，即便是老人也無法從喬貞的表情變化上看出他是
m.hetubook.com.com否在撒謊。七處很多探員都有這樣的能力。因此老人會從言語本身來引誘對方出錯。喬貞並不知道老人掌握了什麼，可能是一切，可能是零。但正因為如此，這個問題才是如此難應付。
「噢，馬迪亞斯。繼續。」
「我不太清楚您為什麼和我說這個……」
「別和我談條件。」
「你說他太過殘暴。那麼當他危害到達莉亞和馬迪亞斯的時候，你會為我清除他嗎？」
「但您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吧，大人。要不您打算進來看看？」
「就是那種看上去刺到喉嚨里，但其實縮進了柄里的玩意？」
來到頂層后，送葬人給喬貞打開了門，然後留在了外面。
「我和少爺的保鏢起了點小衝突。」
「那是大主教勸說我的結果。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喬貞。」
「你還在等什麼？我說了，繼續。」
「那好，你可以走了。」老人說。「另外，馬迪亞斯的情報學講授課程已經可以結束了。」
「都是老實做派的人，您一看就明白了。」
「任何從你腦里出現的答案。既然你承認了自己的恐懼，那就會有導致這恐懼的原因。把它說出來。」
喬貞在桌子前兩米左右停住。
「您還是別看的好，她……她有些毛病。」
「六個，長官。」小丑說。
喬貞有些動搖了。他想起野餐日半路發生的那一幕。崔維斯將要割下流浪漢舌頭的時候，那癲狂而又自得的眼神。達莉亞竟然說不願隨意懷疑這樣的人。
「我沒有說信任他，而只是說，也許會安排一個信任的人做達莉亞的丈夫。但他是一個可以考慮的選擇。」
保持冷靜，不能失態，喬貞心想。他發覺自己剛才手抖了一下。心跳有些加速。老人不會錯過這些跡象。
老人在深夜召喚他到總部。在踏上樓梯之前，就有一名黑衣護衛在台階上背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著他，一動不動。當喬貞抬步后，黑衣護衛也動起步子來，一直以相同的速率走在喬貞前頭。跨上四、五級台階后，另一名黑衣護衛從陰影里走出來，跟在喬貞後面。他們的步調、身高、甚至呼吸聲都完全一致，都戴著蓋住整張面孔的面具，就像同一隻手操縱下的兩具無生命的黑色木偶，逼迫著喬貞向上前進。
車子在城門口停下了，準備接受檢查。保衛暴風城的真正重要關卡是分佈在艾爾文森林周圍，而城門的守衛並不是那麼嚴苛，達莉亞把希望寄托在了這一點上。她聽見衛兵和車夫交談，然後慢慢走到後車篷這邊來。
喬貞覺得自己最終還是進入了老人的陷阱。老人把他建立起來的對話中心打散了，讓他無所適從。現在他無法揣測老人到底要刺探出什麼。
「是的，但馬迪亞斯少爺是您的繼承人。」
「是嗎？」
「您交託給我的工作是教育好馬迪亞斯少爺。為了這一點，我必須了解他更多，所以和他的母親培養良好關係也是必要的。」
「知道的話就說出來。」
「我給了你們五個金幣。」
喬貞有些迷惑了。
「你真好看。」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男人說。他在馬戲團做小丑，面部因為長年反覆刷塗厚重油彩而滑膩不堪。男人用舌頭舔了舔上唇，鮑西婭感到一陣噁心。
鮑西婭不願再在暴風城呆下去了。她用各種方式向大主教詢問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但他總是閃爍其詞。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比以往更為冷漠。她不希望自己就這樣被蒙在鼓裡。雖然明知自己離開暴風城違背了身為嫌疑犯的管制命令，但為了了解更多，她還是願意賭一賭。
「承認自己的恐懼是正當的。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麼把你叫來？」
「你認為我過於嚴厲嗎？」
「狄恩·肖爾。」
「不，我只是為和*圖*書達莉亞夫人和馬迪亞斯少爺高興。」
「毫不猶豫？」
「我會的，肖爾大人。」
「是道具劍，長官。」小丑說。
「你不是她的丈夫。管好份內的事。」
「你別忘記了我也不是貴族。崔維斯是在貴族面前出現得最多的七處成員。你和他有什麼個人間的矛盾嗎？」
「那可不夠。我救了你。」
「我不知道，肖爾大人。」
馬車駛出了暴風城，進入艾爾文森林，速度放慢起來。鮑西婭大大地出了一口氣。
「去死吧。」鮑西婭起身，跳下了馬車。「我就留在閃金鎮，等你改變主意」，小丑的聲音漸漸遠離。陽光從樹葉間照下來，繁茂青草的苦味鑽進鮑西婭的鼻子。直到這一刻，她才回想起車廂內的臭氣和小丑油膩的臉是多麼讓她不適。她撐著樹榦，彎下腰，開始乾嘔起來。
「還有達莉亞夫人每個月多獲得一天見面日的事情。」
「是的。」
「我不知道，肖爾大人。」
他們被稱為「送葬人」。沒有名字，沒有身份，沒有展示過真面目，傳說也不是固定的兩個人。當老人準備嚴厲處罰部下，或者是會見危險人物的時候，就會讓他們送上去，確保「客人」不會逃跑，同時也保證自己的安全。
「裏面很黑。有多少人？」
「沒這打算。裏面的氣味會毀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有一些。」
「你很照顧他的妻子，達莉亞。」
鮑西婭把全身緊緊裹在深棕色的長袍里，使勁蜷起身子，好讓盔甲的稜角不會在袍子表面顯得太突出。即便如此，馬車一移動起來，她身上的物件還是不斷發出磕碰聲。身邊一個婦女揭下了懷中嬰孩的尿布，鮑西婭沒法抵禦臭氣，不得不掩住鼻子，張開嘴呼吸。
在那一刻，鮑西婭幾乎要放棄了。
幾秒鐘后，鮑西婭意識到衛兵在指著自己。她發現在長袍下，自己長劍的一端露了出來。
「我會的，肖爾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人。」
衛兵仍然沒走。鮑西婭緊緊閉上眼睛。
「生下來就不會說話。跟我們很多年了。」
這個善欺的老賭徒。喬貞只是想拋出和保鏢在會客室里打鬥的事來試探一下，但是發覺自己走錯了一步棋。老人知道這件事。他在引誘喬貞放棄更多的領地。
「是你的話提醒了我。多一天的母子見面日確實違背了我的教育方針。我想解決這個問題。所以讓一個我信任的人做達莉亞的丈夫，也許就能避免她對馬迪亞斯灌輸一些不合適的思想。你不這麼認為嗎？」
「你這麼一說，我認為達莉亞需要一個丈夫。」
衛兵考慮了一下。
衛兵打量了一下車內的景象。
「他畢竟是七處的成員，而達莉亞夫人是貴族……」
「這是行業秘密，長官。」
「我想，也許是因為馬迪亞斯少爺的事。」
「因為我覺得這違背您對少爺的教育方針。」
「那是什麼？武器嗎？回答我！」
「這麼熱的天氣，你為什麼裹著長袍？」
「你這麼認為？」
「好，」肖爾說，「繼續。」
從屋子裡出來后，喬貞鬆了一口氣。老人最初的目的或許是刺探他和大主教的關係，但最後焦點轉移到了崔維斯的身上。毫無疑問，他在懷疑崔維斯的忠誠心。雖然突然解除喬貞的講師職務這一點值得注意，但這正好也給了他更多的自由時間。老人已經警覺起來了，他必須立刻加緊調查尼爾的案子。
「少來了。你們的把戲我都懂。所以我從來不會到馬戲團浪費錢和時間。」
「是的。」
老人抬起頭，望著喬貞沉默數秒才開口。
喬貞試圖把話題引回到老人的身上。就算態度有冒犯的嫌疑，也在所不惜。
如果現在說出「就這些了」，那麼老人必然會知道他刻意隱瞞了一些事。喬貞只能大胆地走出下一步棋。
「明白了，肖爾大人。」
「為什麼？」
「你看起來不大自在，喬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