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西瘟無戰事
第二章

「兩位好,願聖光保佑此地的污濁之氣遠離你們。」
「但願如此。我只希望以後城市正式重建的時候,他們還能在這裏幫上忙。現在,該帶你們去見我軍的領導人,談談正事了。這邊走。」
三番兩次推託后,艾米把弗林特給的東西勉強接過去,然後進了屋,緊閉房門。弗林特在門前站了幾秒鐘,才折回走向這邊。
「我理解了。」
「你不懂?」弗林特逼近了他。「那我說一些你聽得懂的。我不管你爺爺和爸爸在裏面引誘過多少村婦存了多少地租,現在那裡剩下的只有瘟疫和腐肉蛆,這些玩意會殺人,會殺死你。現在拿斧頭去把那塊丑不拉嘰的家徽劈掉,然後再和大夥一起拆剩下的部分。要麼抹掉眼淚留在這裏當個士兵,要麼回家去你媽媽懷裡哭個夠。這次懂了嗎?要不要我去找隨軍的識字教師來給你翻譯一下?」
弗林特苦笑了一下。「沒有分界線。」
「這可是一條不錯的軍事緩衝帶。」喬貞說。
「這點你可以放心。他們選擇留在這裏,自然會懂得生存的。」
離開冒險者聚集地后,他們從另外一條路往回走。喬貞看到在一片開闊地的中央,有一座孤零零的長屋,像是馬廄改造的。這房子附近沒有任何建築物,也沒有士兵靠近。
「這是什麼地方?」他問。
「沒錯。」弗林特說。「有的傢伙在我們對阿拉基發動總攻之前就呆在這裏了。我們和部落每攻下一片地盤,他們都會佔用一點,最初主要是協助我們的雇傭兵,所以不能用武力驅趕,但人越來越多,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除了雇傭兵,還有志願者,和我最討厭的修行者,一群總是神經兮兮主動找憎惡送死的人。」
「情況就是這和圖書樣,沒有什麼事要交代的話,我們還是先走吧。」弗林特說。
不等喬貞回應,弗林特就往回小跑到了隔離屋前,追上了準備進屋的艾米。他拉住了她的手,她掙脫了,上前打開屋門,他又到門前攔住她,然後從兜里掏出了一件東西,往艾米手裡塞。
「該死的娘娘腔。」弗林特說。「我就討厭這樣的,本來就不該到前線來。兩位不會覺得我剛才的行為有失禮節吧?」
「這個……總之,請別自行靠近。我把負責人叫出來給你們解釋。」弗林特說完,獨自走近屋子。
弗林特說:「她是隨軍護士艾米。這兩位是從七處總部來執行任務的喬貞和埃林。」
「嘖嘖,喬貞,我們看到什麼了?小情人吵架?」
「詛咒教徒?那對天災來說是可以捨棄的東西。」埃林說。
「有他們在,我方和部落幾乎完全沒有發生衝突的空間,但相應的也多了很多麻煩。不要說天災瘟疫了,要是這兒爆發了傳染病怎麼辦?」
「不用拆除的房屋也是有的,」走在兩人稍前的弗林特說,「都是曾經作為天災將領的居所和會議室的地方。這些屋子內部整潔得可怕,看上去甚至都不需要做檢疫工作。天知道這些骨頭架子是怎麼想的。」
「兩位,安多哈爾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戰後城市。這兒是一片混沌。即便是在佔領區內,還有很多來自各方面的危險存在,雖然我絲毫不懷疑兩位的能力,但還是讓我先帶領你們熟悉一下已經劃分的安全路線比較好。請跟我來。」
「他在搞什麼鬼?」埃林說。
「……是的,弗林特大人。」士兵吸了一口氣,摳摳眼角,轉身拖著腿離開了。
喬貞注意到艾米似乎不願意直視他和埃https://www•hetubook.com•com林的眼睛。弗林特則一直專註地盯著她。
「說明你一家人都靠偷獵灰谷雄鹿糊口?沒見過這麼沒品位的家徽。不過,看不出你還是個貴族小子。抱歉,安多哈爾的貴族暴風城不承認。幹活去。」
「看不清,大概是個小包裹……?憑我的經驗,多半是情書。」
在一處拆除場地,他們看見一個光著膀子的士兵遠離正在幹活的同伴,獨自坐在一塊大石上哭泣。弗林特走上前去,還未開口,那士兵就嚇得肩膀聳起,連忙站直了。
「很簡單,」埃林說,「如果你戰死了,也會希望有一副體面的棺材。」
「你的意思是,這房子是瘟疫隔離區?」
「噢。這話有些傷人。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先邀請來訪者好好喝一頓?」
「未必。」
「您這樣說太冷酷了,喬貞先生。他們還沒有放棄希望,我們也沒有放棄對他們的希望。」
於是,在頭頂上渾濁的空氣,和腳底下腐敗的土地之間,喬貞和埃林審視著這一座「光復的城市」。
「搞什麼鬼?」埃林說。「這些傢伙的裝扮……都是冒險者?」
等弗林特走出一截路后,埃林對喬貞小聲說:「你怎麼看,他是一個會合作的人嗎?」
「聖光一定在保佑我們之前,就已經把你身邊的濁氣都驅散了,美麗的小姐。」埃林說。
「的確。所以我們一直在密切監測水質。麻煩的是,有一個地精集團到這兒來推銷淡水,在他們的宣傳下,很多士兵也不再信任達隆米爾的水是可用的,甚至聯名上書要求購買淡水……對了,好像叫什麼里維加茲水業集團……」
「你在搞什麼?為什麼不幹活,反而在這裏像小姑娘一樣掉眼淚。」
和*圖*書這是我家的房子。」
「在直接面對阿拉基的戰鬥中,有一些戰士和百姓非常不幸地感染了瘟疫。聖光保佑,大部分感染者都及時地得到了診治而痊癒了,但還是有十五個人病情難以好轉,又或是出現了我們暫時還不能理解的病徵。這些人,現在由我看護在那間房子里,等待進一步的治療。」
弗林特在門口數米外停下,高聲喊起來:「艾米。出來,艾米。」
「兩位再見,願聖光保佑你們。」說完后,艾米回到了屋子裡,喬貞和埃林跟著弗林特離開了。但是走出了沒多遠,弗林特突然停了下來,顯露出隱隱約約的焦慮。他突然開口:「兩位在這兒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你別那麼認真。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是一對。」
「很難直接解釋。總之,看到了就明白了。」
弗林特帶領他們往西走了一截路,已經可以看到遠方哨塔上飄揚著的部落旗幟。但是眼前的一片土地,並沒有哨兵,沒有戰壕,除了兩個瞭望塔,沒有一切抵禦對方攻擊的設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紛亂的帳篷聚集地,就像是太多的人擁擠到一個露營地來野餐。在帳篷間行走的人來自於各個種族,形成了一個個小交易市場和聚餐地,向南北延伸,直到雙方軍隊控制下的城市邊緣,正好把聯盟和部落的佔領區分為兩半。
弗林特沒有接話。
喬貞看著那名士兵,高舉斧頭劈向自家家徽的底部。汗水流過他背部的劍傷。親手建立的城市,好不容易奪回后,又親手毀掉。諷刺嗎?喬貞不這麼認為。自從經歷藏寶海灣的事件后,他就深信,城市是人,而不是石磚。
「請別這樣說,聖光對每個人都是一視同仁的。」
艾米欲言又止,看了hetubook.com•com看弗林特。弗林特說「沒事,你就照實說吧」,她才開了口。
「請別這樣說。他們都有獨立的小隔間,一般來說我不會和他們有身體接觸,只是做病情觀察而已,藥物也是混合在食物中送進去。而且他們都還保持著清晰的意識,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作為一個聖光信徒和一個護士,我為他們所做的事真的不多。但是不管怎麼說,為了安全考慮,兩位還是不要隨意接近這屋子比較好。」
「那就好。」
「我說的態度惡劣一百倍就是這個意思。跟上去吧。」
天災的長期盤踞,讓安多哈爾如同風沙中侵蝕了千萬年的古迹一般破敗。原有的建築殘跡大多是無法利用的了,不光毀損嚴重,更麻煩的是誰也不知道那些陰暗的角落中隱蔽了多少瘟疫感染源,於是遭到乾脆徹底的大面積拆除,經過檢疫后,留出空地搭建臨時帳篷和活動房屋。
衛兵並不在意弗林特的挖苦。「我參軍就是為了能收回我家的老房子,現在好不容易把安多哈爾攻下來了,為什麼又要親手把它毀掉?這是屬於我們人類的城市啊。弗林特大人,我不懂……」
「這附近確實不能,光靠雨水也不實際,所以我們現在的做法是從達隆米爾湖引水。過去一直盛傳那湖水裡充滿瘟疫,但事實並非如此。雖然水質不怎麼樣,但至少能用,推測是因為詛咒教徒,特別是通靈學院的學生們也需要乾淨的淡水,所以天災沒有在其中散播瘟疫。」
「當然不,你不用太拘謹,弗林特。別把我們倆當成什麼貴族審查官。」喬貞說。
弗林特打量了一下他,然後說:「你是安多哈爾後裔?」
「是的。我的爺爺和爸爸就是從這棟屋子裡逃出來的,那時候還沒有我,但他們都給和-圖-書我說過房門上的家徽……看,那就是我家的家徽,交叉的火槍和白色灰谷雄鹿……」
「其實我也討厭娘娘腔,」埃林說,「你的處理方式還滿合我胃口的。」
「他給了她什麼,你能看見嗎?」喬貞說。
「艾米小姐,」喬貞說,「那屋子是做什麼的?你居住在裏面嗎?」
喬貞打斷了他:「帶我們去看看聯盟和部落的軍事分界線。」
「真要是情書的話倒好,因為沒必要擔心那種東西。不管怎麼說,看來我們倆的合作者是個有趣的人。」
作為行動的第一步,喬貞和埃林在弗林特的帶領下大略參觀了安多哈爾的聯盟控制區域。在這之前,當喬貞提出「我們自己去就可以」的時候,弗林特說:
「沒有?」
片刻后,門慢慢地打開了。一個護士打扮的年輕銀髮女子走了出來,衣服上的小配飾表面了她的聖光信徒身份。她在門口和弗林特說了幾句,然後跟著他走近二人。
「噢。那麼是我失言,抱歉。」埃林因為發現眼前是一個多麼嚴肅的信徒,而有些泄氣。
「報告弗林特大人,這是我……」
「你就這樣和感染……我是說,和病人們朝夕相處?這真是令人佩服的工作。」埃林說。
「……謝謝。」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吧,埃林。他是一個戰功顯赫的人,特別是使用火攻的好手,要知道決定燃火點和預測風向都不是簡單的工作,所以至少在認真負責這一點上,我們可以相信他。而且我只能說,如果是你處於他這種情況,那態度大概會惡劣一百倍。」
喬貞注意到有的聯盟士兵在和冒險者們交談、交易,看到弗林特后趕忙逃開。但弗林特並不訓斥或者追趕他們。
「說大聲些。」
「水源怎麼解決?這附近不能挖井吧?」他說。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