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激流堡,不設防的城市
第六十章 埃林(十一)

「你有什麼計劃嗎?」
「不要動。我來幫你。」
「對一個剛睡醒的人來說你腦筋動得真夠快的。」
「鏡子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拿來看的。應該有吧?」
「你比我還急,這麼快就要把一個病人趕下床了。我大概再休息個兩、三天吧。身上有傷無所謂,但不能在加林面前露出一副太虛弱的樣子。還有,記得我剛才建議你做什麼吧?」
「謝謝。這樣已經很足夠了。」她說。「我至少知道了自己不是因為不存在的事去質疑王子。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這個嘛,雖然我從來不和她談,不過她大致上還是知道幹這一行會遇上什麼風險。」
埃林用左手食指抓了一下鼻翼。「我問你,尼艾絲。這件事對你來說怎樣才算結束?」
他回想起來歌洛卡朝他眼睛下刀之前的樣子。他不太適應有人因為自己而遭到這樣的折磨。
「你想通過這次會談來達成什麼?」
「那當然,你要是覺得不合適的話還有這個:我看見一棟屋子燒了起來,然後……」
「我不小心把右手掌使勁按在床上了。」
「得了,你以為我真的是在誇獎你?再說,伊萊恩才不會信這些鬼話。她會想到是我害他爸爸……」
「噢。其實我不想這麼快醒來的。」
當時歌洛卡沒能把埃林扶回營地。他在半路上暈過去了。在過去的幾個小時內,他經歷了一連串清醒、昏睡、接受醫療的交替過程。他稍微撐起上半身,歌洛卡就把手輕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沒讓你幻想。我讓你面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實。」
「不用每個人都進屋來對我道歉一番,我故意連自己的手下都沒帶去,你看他們就沒進來說什麼對不起沒盡職之類的。這樣做只是為接下來的工作徒增負擔而已。」
「這麼小心做什麼,我自己來就行。這傷又不那麼重……」
「我有這麼說過嗎?」
「怎麼了?弄痛你了嗎?」
「這是真的。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必要隱瞞。假如要了結這件事的話,勞倫斯不可能不露面。問題只是他在哪兒,在做著什麼……這些都是我要找加林弄明白的。就說這麼多。」
「我懂。畢竟我是一個軍人。」
「我說不出口。我不知道該怎麼……」
歌洛卡坐在埃林床邊,看著他醒過來。埃林的左眼來迴轉動了幾下,在稍微扭過脖子后,他才看見她。
「聽好,」他繼續說,「你最好還是加強一下自我防衛,盡量少到谷地外面去。如果兇手把你殺了,那麼加林王子也許就再也不能把你宣傳成叛國賊。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為國捐軀,甚至懷疑加林插了手。這樣的話激流堡既失去你,又失去了更多的主動權。一定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沒說完。你知道,我在激流堡見到了你父親。他給了我一把劍,說是你小時候用過的。你拿走吧,去找我的手下就行。」
「你在說什麼呢?」埃林抬起左手輕撫歌洛卡的臉。「你救了我。你夜裡獨自跑到那個地方是個錯誤,但要和_圖_書不是你,我已經沒命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她看著他一小會兒,然後站起來,走出房門。當經過尼艾絲身邊的時候,尼艾絲問候了一聲,但歌洛卡沒有回應。
「是短劍嗎?」
「這下怎麼辦?」歌洛卡說。
「因為這句話我離開家之前就聽過不止一次了。還是謝謝你,我會把它拿走的。」
「是重傷,要宣傳成重傷。麻煩你立刻著手去辦吧。還有,出去的時候要是看見歌洛卡還在附近,就讓她進來吧。我想讓她陪我。」
「只想問這個?」
「你想做什麼?」
「你應該多睡一些。」
「還有什麼事嗎?」
「唉喲。」
尼艾絲站起來,剛轉過身的時候,埃林再次開口。
「我希望它沒有發生過。我沒有犯錯。沒有人趁機盜走托卡拉爾劍。」
「行了,尼艾絲。你們倆都是女人,你知道在這種時候去她面前認錯什麼的,只會讓情況更糟。真正值得我們倆單獨談的只能是正事,對吧?」
「你有。他們開始給你治傷的時候,我在旁邊,那時候你說的。」
「白痴。你還說不用幫忙。」
「上一次和加林的會面非常失敗,而且他很明確地表示不願意看見我。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因為我知道了那名巨魔是誰。這事已經拖延太久了,我會讓他沒辦法拖下去。」
「喔,我忘了。不過那不一定算數。兇手是有這個說法,什麼逐漸解決衛兵只是為了製造機會暗殺你。要知道,他是非常狡猾的,所以這個說法只表示他的一個行動可能性而已。和_圖_書這麼說可能很難聽,但是你和一個衛兵的性命對他來說沒什麼不同。無論他殺誰,都是為了繼續給加林施壓。」
「我剛才說如果你協助抓到了敵人,那麼加林王子會放棄叛國罪的指控……可能是我腦子還不太清醒,這個推測不一定準確。我們都知道,沒有什麼嚴格的準則能限制加林的行為。作為一個國君,他也不需要太多良心。我的意思是,你要為任何一種情況做好心理準備。明白了嗎?」
「歌洛卡。」埃林說。「我得和尼艾絲隊長單獨談談。你知道,必須的。」
尼艾絲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雙手交替抱著自己的上臂。
「好的。」
「呃。差不多。」
「你說吧。」
「按照敵人的說法,有一個叫勞倫斯的人,他協助王子用士兵的屍體做實驗。這是真的嗎?」
「回去以後我該怎麼和伊萊恩說?」
「我睡了多久?」他說。「現在什麼時候了?」
歌洛卡皺著眉頭站起來,把房間另一側桌子上的一面小鏡子遞給埃林。埃林用左手拿著它看看自己的臉,然後又稍微左右扭頭看看側面。他把鏡子遞還給歌洛卡。
「我明白了。那他攻擊你,是為了……」
「他和你怎麼說,用它砍下我的腦袋?」
「這屋子裡有鏡子嗎?」
他記得耳朵是怎麼受的傷:當時圖沙踩踏他的腦袋側面。雖然傷到的遠遠不止是耳朵,但他還似乎慶幸這一擊不如胸口遭到的踢打來得嚴重,他因為那一下斷掉了三根肋骨。如果圖沙再用力些,或者選擇踩踏面部的話,那後來戳瞎他和-圖-書眼睛的步驟也可以免掉了。可見的主要創傷還有右手的兩根指頭骨折。總的來說他不覺得自己受了重傷,哪怕他體會到了一種非常陌生的無力感。也許上一次產生這感覺是十多年前在南海鎮的時候。
「什麼怎麼辦?」
「多謝,我會小心的。另外,我把瓦羅卡爾自殺的消息傳出去了。聽說加林王子暫時還沒有直接的回應。」
歌洛卡看著埃林,勉強笑了笑,然後搖搖頭。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談那個本應無法避免的話題:圖沙。埃林明白歌洛卡這個搖頭的動作是在否定什麼。這整件事根本沒有什麼簡單可言。就在這時候,他的左眼看見尼艾絲跨進了門。
「這才像話。我沒準能幫助你完成這三件事。第二和第三點其實是共通的,假如你能在抓捕犯人這件事上立功,那麼加林應該會改變他對你的策略。可以肯定的是讓加林拿回劍,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埃林只能撒謊。剛到避難谷地的時候,尼艾絲就懷疑過他到這兒來的目的。
「當然。把一名七處探員和敵人面對面,然後受了傷的事情傳出去。」
歌洛卡把埃林的枕頭放到床尾,然後扶著他變換方向躺下。
「埃林先生,我知道有的東西不該問,或者說沒必要知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我不打算打聽你到這兒來的真正目的,但我還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這個簡單,我想想看。比如有人從船上掉進了海里,而且那附近有鯊魚。我從鯊魚嘴邊救下了人,不過讓它稍微碰了一下耳朵。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和_圖_書繼續說,「我抱著那個溺水的人,從海面下游到上面來。這時候,正好有一隻海鳥要衝下來捉魚。它弄錯目標,啄到我的眼睛。接下來我游向就近的小船,划船的人因為太慌張,不小心用船槳打中了我伸出去求助的手。」
「我差點忘記他們把我的左耳也包紮起來了,」他說,「怪不得我轉到這頭睡以後,雖然能直接看見你,但是說話聲音卻聽得不大清楚。有得必有失啊。」
「有什麼好看的。」
「我就不能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勢?拿給我。」
「你起來做什麼?」她說。
「你打算怎麼講?」
「非常抱歉,埃林先生。」尼艾絲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應該堅持讓兩名衛兵保護你進行調查的。」
「沒錯。」
「沒多久。你就睡了兩個小時。現在還沒到中午。」
「尼艾絲。」
她抬起了頭。「王子拿回劍,捉到部落的主犯。沒人把我和我的士兵當成叛國賊。」
「沒事,我來和她說。」
「他不想讓七處出現在這裏。」
「所以……那名巨魔的目標的確是我?」
「我不是要起床。你看,朝這邊睡的話我得歪過脖子才能看著你說話。我要換個方向。」
「是的。」
「我早說過會這樣。瓦羅卡爾是個小角色。無論加林計劃著什麼,他都用不上瓦羅卡爾。聽著,尼艾絲,我想你接下來應該這麼做。把我受傷的消息也透露出去,而且一定要提到我和那名巨魔面對面了。不用提到我的名字,就說是七處探員。」
「這個我可以理解。但我想至少應該對歌洛卡小姐表示一下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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