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非常關心它們現在的情況。如果勞倫斯沒有在我記錄下的數據上亂塗亂改,我會很欣慰。」
圖沙照辦了。埃林回頭看看,王子說了句什麼,然後他身前的衛兵點了點頭。
「太遺憾了。」
「可是就算您馬上拿回它,回到城裡,那也至少是落日後的事情了。不是冒犯您,可我真還沒聽說過國王在夜裡迎娶王后的。」
埃林只能聽著。他不知道該對接下來的事情做出什麼預測。
做夢去吧。我可以列兩張表,一張是「我願意為他們而死的人,」一張是「我最不願意為他們而死,或者當他們死在面前我會偷笑的人」。猜猜你的名字在哪張表上?
「迎娶王后之時對托卡拉爾劍宣誓是我國的傳統。這正是我信任你的證明。我相信我很快就拿回托卡拉爾劍。」
「在人民仍然遭受著戰爭苦難的時候,我希望一切從簡,不要太鋪張。也許正式的儀式可以延後到和登基典禮一同舉行。」
「……今晚?」
「是從我開始,埃林先生,從我開始。」
「沒什麼,埃林先生,我只是開個玩笑。這麼遠,我不可能殺死加林的。你大可以放心。更何況這對我的研究能有什麼好處?」
「你的意思是這樣我就殺不了他了?」
「當然能。畢竟我們倆也算得上老朋友了。」
「我可以告訴你,婚禮就在今天晚上。」
「又見面了,埃林先生。」圖沙說。「看來你的傷勢恢復得很不錯。」
當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勞倫斯開始發出幾乎可辨認的聲音,鎖在一起的雙手不停上下動彈。「安靜一點,」埃林回頭說,但他知道勞倫斯不是唯一緊張起來的人。
時間到了。號角聲響起。這聲音在埃林聽來就像一頭陷進沼澤的老牛在求救。隨後,他感受到幾乎從未體會過的寂靜。青色和_圖_書翅膀的鳥飛過天空。一枚小石頭從腳邊滾下山坡。衛兵們手中的槍尖在冷風中共鳴著。看看這天氣,這本該是用來野餐的日子。要不是太遠的話,下次我就帶她們來這裏。
埃林和圖沙朝兩人之間的中點走近。那兒有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選擇這裡是因為一旦有事發生,埃林可以利用它來和圖沙周旋一下。當然,這對兩人來說都是有利用價值的,但埃林懷疑圖沙是否需要它。
「這算不了什麼,他縮在那麼多人的後面……」
「我還能怎麼說,王子。為了激流堡,也為了您的個人幸福,我會不惜生命的。」
「喔,聽起來倒是很有吸引力。我得好好想想。你可以多給我一些時間吧?」
「你想讓我怎麼辦?」
「呃,不止是這樣。他做了更麻煩的事情。」
「天才,」埃林扯了一下手中的鐵鏈,鐵鏈另一頭拴著勞倫斯的雙手。「喂,天才。能聽見我說話嗎?我們馬上就要見你朝思暮想的巨魔了。他打算……」
「埃林先生,」當時加林說,「我信任你,所以讓你負起拿回托卡拉爾劍的重大職責。在這一刻你代表的不再是七處,而是所有激流堡的人民。當然,這項任務是我交給你的,所以我必須在場監督。」
「不。不要再跟我來這一套,而且我不太願意回想那天的事。我看我們還是聊正經的吧。」
「叛徒,」勞倫斯說。「叛徒。叛徒。叛徒。」
「那當然。誰也不會帶著它上戰場的。我很佩服加林王子的勇敢,因為他願意親身到這兒來見證劍的真偽。」
圖沙說出這句話的語調,讓埃林明白自己的努力白費了。
勞倫斯開始掙紮起來,嘴裏發出低沉嚎叫和咒罵混雜的聲音。埃林使勁扯了一下鐵鏈。
圖沙。在左顧右盼之後,埃林終和-圖-書究還是要向前看的,圖沙就在那個方向。在他的身後是一些部落,成員主要是巨魔與獸人,數量比加林的衛兵少一些。埃林注意到有另一個巨魔站在最前面和圖沙說話,並且在這個過程里好幾次用右手握著的手杖底端撞擊地面,似乎是為了強調自己的觀點。圖沙多次點頭,但目光卻並沒有放在對方的身上。他雙手握著一把劍,用它撐著身體,前端插|進地里。埃林能看見圖沙腰間的一把短斧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光芒,但那劍卻黯淡得彷彿一片粗糙的石頭。怪不得它只能用來做誘騙小姑娘成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他想。當然,按加林的說法,所有激流堡人民日常生活飽暖的關鍵現在都讓圖沙給捅進了泥土。托卡拉爾托卡拉爾。
埃林不知該如何回應。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協助他判斷圖沙這些話的真偽。殺死加林的確對圖沙本人沒有好處,但是可以保證激流堡不能再涉及這項研究。
「怎麼說?」
「好吧。」幾秒鐘之後埃林說。「但你總不能怪罪我想嘗試一下。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我們的兵力遠遠多於你們。我想現在你最好的選擇只能是不生事地把交換完成……」
埃林看了看山坡下面的地方。歌洛卡不在那兒。他知道自己叮囑過她不要出現,但還是不由得查看了一下。尼艾絲的手下隱藏得不錯,但是還需要一些時間來轉移到最合適的位置。埃林明白自己得想些辦法在交換的時候拖延時間才行,雖然他不能肯定什麼樣的話題才能對圖沙奏效。
「您不需要這樣給我增加壓力,王子。我接下了這份工作,就會儘力做好它,至於這背後的意義什麼的,恕我沒時間考慮。」
「我會讓他記起來的。」
埃林拉扯了一下鐵鏈。「你還能認出來?很好。」
和-圖-書「……什麼?」
「七處能給我什麼?除了你們的資料之外。」
「別急著下結論。我的話還沒說完。」圖沙用左手大拇指颳了刮獠牙。「你和加林做了計劃,我呢,當然也和自己的新朋友們聊了不少。有人說,你們一定會仗著地形和兵力的優勢搞埋伏,要想辦法應對,比如加強偵查啊,我們也搞埋伏啊之類的。不過我和他們說,這都是臭主意,因為我們沒那麼多人手。不瞞你說,我後面這些人幾乎已經是全部了。想從弱勢方面來和激流堡對抗,根本就是找死,所以我得教他們怎麼利用優勢。」
「看來沒問題了。」埃林說。「不過,我個人對所謂象徵著激流堡的劍長成這副模樣很失望。」
你的意思是你等不及今晚就要和她睡覺,但是需要托卡拉爾劍來提供一個名義,埃林想。好主意,你是一個擅長用妥協來保護自尊心的奇才,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你做了什麼?」
「我們沒有加林那麼多無聊的道德準則和種族觀念。我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另外,你可以得到獨立的實驗室和完全的自由——在一定的安全保障下。當然,沒辦法讓你像在落錘鎮一樣自由,這點我不打算隱瞞。」
「就算這樣,我很懷疑他對你還有什麼用處。說起來,你不想要那些研究資料嗎?」
「是嗎?那麼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您就是國王了。不過我不太確定以後自己還有機會來激流堡。」
「你也許不知道,我已經準備在拿回劍之後迎娶王后,並且正式登基。」
「那天夜裡和你較量過之後,我可沒有馬上回去。看著那個女人哭哭啼啼地扶著你走,真不容易。我弄明白了她的帳篷在哪裡,現在我的新朋友們也知道了。當然,不僅僅是知道。她昨天早上在行腳商人那兒買m.hetubook.com.com了幾支煙,對吧?至少這是我安排的人看見之後報告給我的。現在,也有人在她附近。如果你不希望她出事的話,就要這麼做。首先,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得全部說實話,如果有一點猶豫,她會死。然後,我會讓你做幾件事,如果有一件你拒絕,或者做出了差錯,她會死。那麼我可要開始問了。」
圖沙把劍尖插回泥土裡,笑了笑。
「他把它們全燒了。所以你看,這張臉。」
「我希望你能言行一致。」
「那麼。」圖沙說。「既然我們都確認過了,就安安靜靜讓這事……」
加林王子就在身後不遠處,由相當數量的衛兵保護著。埃林當然讓圖沙舉起劍讓加林辨認真偽,為此他們仔細考慮過了交換地點和加林之間的距離。聽起來有些笨拙,但為了加林的安全考慮,沒有更好的辦法。實際上埃林認為敵人應該不會冒險造假,但他暗地裡認為加林應該到場,所以沒有提出這一點。更何況至少從今天早些時候的談話看來,王子本人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到場的。
埃林本想說「打算和你再次共同開創美好事業」,但是卻停住了,因為他明白通過嘲弄一個重度燒傷者來緩解自己的焦慮實在是不怎麼光彩。勞倫斯沒有回答,但是埃林相信他能夠聽明白這些話。他用左眼盯著埃林,目光沒有絲毫鬆散的跡象,嘴裏在咕噥著一些無法理解的東西,讓埃林有些不舒服。
「我想讓你把它舉起來,好讓加林王子能看見。就這麼簡單。」
「唯一的優勢就是當交換的時候:我和你面對面,而我遠遠強過你。所以我對他們說,只有好好抓住這一點,才能獲勝。於是他們就照我說的做了。他們一個比一個頑固,我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說服。」
埃林不喜歡勞倫斯的樣子。他不喜歡,是因為和_圖_書勞倫斯的右眼也看不見東西。也不知眼球是不是還完好,總之那一片已經讓爛肉給蓋住了。
「等一下。我們剛才是說到研究資料的事情吧?」
「看,這傢伙都不想讓我說完。」他繼續說。「我能理解你為了得到更多的材料和自由,離開激流堡到部落那邊去,但是你現在要一切重新開始,而且勞倫斯也幫不上多少忙。我不知道你的確切年齡,但是從『沃蘇瓦』這個名字的出現算起,也已經過了好幾十年了。這話雖然不那麼好聽……考慮一下你剩餘的時間吧。」
「看來他不同意這個說法。」埃林說。
「沒錯。」
「我也這麼認為,畢竟在這件事上投入心力的人太多了。既然你能肯定他是勞倫斯,那麼關於你手裡的那東西,我也要知道是不是真貨。」
「你帶著的這位先生是勞倫斯吧?」
「沒必要這樣,埃林先生。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在我們說話的這當兒,你們的士兵已經在偷偷摸摸地不知幹些什麼了,對吧?這實在是相當明顯,老實說我很失望。就像那天夜裡我和你較量之後一樣。埃林先生,我可以告訴你,你不如喬貞兄弟。」
「為這些資料的燒毀感到遺憾的可不只是你一個人。畢竟,這一開始是七處的計劃。」
他們在相距六步左右的時候停下了。埃林回憶著圖沙的攻擊速度,心想假若不考慮勞倫斯的話,那麼在這個距離是有機會撤走的。
「當然。我想說的是,加林和勞倫斯完全搞砸了這項合作。七處可不太願意接受這點。不過幸好在暴風城,還有另外一些人在為七處做事。老實告訴你,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大信任激流堡這邊的傢伙,所以用自己的人在做著獨立的研究,而且也積累了相當數量的資料。我想你可以判斷這些資料的價值,看看他們能為你的工作節省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