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怎麼對付我們的人,特別是我?」
「放箭?你也在這裏。這就是說你的性命對他們來說不重要。」
歌洛卡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這個吻枯竭得就像不小心撞上了一塊腐壞的樹皮。她坐回到床邊。
勞倫斯再次吵鬧起來,這讓埃林覺得非常煩躁。他猛地把鐵鏈往前拉,勞倫斯跪倒在地上。
埃林沒說話,只是緊緊握著鐵鏈。他看見圖沙轉過頭望了望西邊。那兒除了曠野和遠方的群山,什麼都沒有。
埃林雙手放在歌洛卡的肩膀上,但是手指卻彎曲地懸著,並沒有貼近她的皮膚。他也沒有看她的眼睛。
埃林皺起眉頭看著她。看來加林今夜的計劃不會是婚禮了,他想。尼艾絲避開他的眼神,勉強笑了笑。
「埃林先生,我覺得馬實在是沒用。為什麼人類會喜歡這種動物?」
「行了行了。」圖沙像擦拭灰塵一樣擺了擺手。「放心吧,我沒打算讓你這麼做。我就試試看你是不是腦袋還能想事情。聽好,埃林先生,你要做的事是這樣。先把那鐵鏈遞給我,然後我會攻擊你,你可千萬不要避開。放心,不會讓你死掉的。挨了這一下之後,你趁勢滾下這斜坡,記住要自然一點,我知道七處的人擅長裝模作樣。就這些。」
歌洛卡千方百計地想用埃林眼裡得到一些東西,但是卻徒勞無功。她從來不記得這個男人的眼睛是這樣毫無生命力,就像覆蓋著一層濃霧的沼澤地。
「是,我害怕。加林會很樂意把我們倆一起殺了。」
「希望你能把審問過程詳細地記錄下來。」尼艾絲說。
「沒https://m.hetubook.com.com有細談,但只要我活著,就可以隨時用暗號手勢給他們下令。加林王子也可以這麼做。」
「行。我去。歌洛卡,在這兒等著。我回來了。我安全了。你也安全了。這就是你現在要知道的。」他吻了她一下,然後說。「現在我就去弄明白他做了什麼。我去了,等我。」
「是真的。至少加林王子是這麼告訴我的。我覺得他沒必要……」
「告訴我,埃林。告訴我都怎麼了。這傷是圖沙弄的嗎?如果現在不想說的話沒關係,既然你回來了……」
她聽見了聲音,就抬起頭。是埃林回來了。她連忙站起來,看見埃林胸前包著帶血的繃帶,就沒有抱他。
「尼艾絲,」歌洛卡說,「發生什麼了?他不說。」
「能從加林那兒留下一些俘虜也真不容易。」
「圖沙,我不明白……」
「盡量抓捕,但是安全第一。如果有非常緊急的情況,他們會立即放箭把你射殺。」
尼艾絲沉默了一下,然後說。「王子……讓我現在跟他回激流堡。不讓我帶上任何人。連劍也不能帶在身上。」
黃昏的時候歌洛卡坐在床邊,低著頭,雙掌按著前額。煙已經抽完了,早就抽完了,她後悔沒有多買幾支。她知道谷地里突然忙碌起來,因為外出的士兵們回來了,但她並不願意跨出帳篷。
「你說不行?」
埃林和尼艾絲出了帳篷。埃林用雙手搓了搓臉,清清嗓子。
「什麼也沒做。」他說。「我什麼也沒做。」
「很好,這個反應表示你聽明白了。你今天已經和圖書夠失敗了,別再搞砸這麼簡單的事情。」
圖沙有一會兒沒開口。他朝兩側的山坡下看看,抓了抓自己脖子側面。埃林不知道這是不是圖沙正在思考的表情。雖然不能查看身後和草叢裡的情況,但埃林知道其他人必然在懷疑這裏發生了什麼。在他人看來,自從圖沙舉劍讓加林辨認之後,局面就沒有任何變化。他們只知道兩人正在談話。埃林明白,僵持的時間越長,加林就越有可能不顧他的生死而發起攻擊命令。哪怕就此拿回了劍,加林同樣有理由懷疑他。圖沙背後遠處的部落暗自交談已經有一陣子了。
「要是這麼做的話,就算我能逃脫,歌洛卡也會死。也許是你的手下乾的,也許是王子的人乾的,總之她活不了。答應下來的話,結果會比拒絕更糟。」
第一支箭插|進圖沙腳邊,也許射中的是勞倫斯的屍體,埃林看不清楚。第二支箭射中了圖沙的手臂。第三支箭命中之後圖沙扔掉了托卡拉爾,在這之間還有很多弓箭擦過他的身側。第八支命中的箭扎進圖沙的右眼。他用雙手把箭拔了出來,上面連著自己的眼球,然後望向埃林。圖沙是不是在笑,埃林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圖沙是在第幾支箭命中之後倒下去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他看見了箭尖上滴下來的血。士兵衝上去,部落的敵人或逃竄或反抗,這一切都看在埃林的眼裡,但他一無所知。血從前胸的傷口滑落到他的手指。鐵鏈的冷硬感覺還留在手指間。
「是啊。」
「你不一塊兒去?」
「我當然不如托卡拉爾劍重要。更何況我們預測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的緊急情況,主要就包括你把我殺了。」
埃林沒有回答。歌洛卡走近他,看著他的眼睛。
「為什麼?」
埃林皺起眉頭。「我……不知道。因為它們跑得快,還能馱東西,大概。」
「你想不想活下去?」
「行。」
埃林走向關押著俘虜的屋子。
埃林看見圖沙笑了。他無法辨認那是什麼樣的笑容。不是一個人贏了牌。不是初次和一位漂亮女人會面。不是貴族們一致舉起酒杯。不是殺人者知道自己成功逃脫了審判。非要形容的話,他只能說那像一個醫生滿懷信心地對病人說,我很快就能治好你。埃林不理解圖沙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表達方式。我埃林·提亞斯,是那個能戰勝圖沙的人;我能做到的,喬貞不一定能做到。至少我在她面前是這麼說的。但是我什麼都沒做,只不過讓別人安排士兵然後就覺得自己能夠坐享其成。我根本沒想過對方會有什麼策略,就認定能夠勝利,還和尼艾絲說什麼不要勉強追捕圖沙。圖沙也許在說謊。如果真有人監視她這麼久,我的手下不可能沒發現。我得想個辦法求證。可是該怎麼辦?時間。沒有時間。沒有機會,我連眼睛都移不開。她得活下去……我也是。我們不能死在這裏。
「保重。」
「這傢伙現在就像條犯了病的野狗一樣。」圖沙說。
圖沙把托卡拉爾劍平放在那塊半人高的大石頭上,一半劍刃懸在外面。他拔出自己的短斧,垂直劈下去。劍刃斷裂的聲音。隨後,圖沙緩緩高舉只剩一半的托卡拉爾劍,直到所有人都能明白和-圖-書
髮生了什麼。
「嘿嘿,我沒讓你回答這個。不過你很合作,七處喜歡這個詞,我也喜歡。你知不知道你的部隊現在布置得怎麼樣了?」
「你也是。」
「他沒說。我只知道托卡拉爾劍斷掉了,我……失敗了。」
「我想。」
「你還好吧?」她說。「你還好吧?」
埃林這麼說,是因為加林不允許保留圖沙的屍體。他下令將它砍碎了。
「在西邊有個地方,叫諾斯弗德。我想你肯定聽說過。那兒曾經是個農場,現在是個小村子了。你看,那兒四周都是山,偏偏還有人想養馬。找到那匹馬,埃林先生。它是那兒唯一的一匹,所以這一點也不難。還有,告訴喬貞兄弟……」
「那倒是。可是它們不能爬山,而且還常常害死主人,因為它們在受驚的時候會胡亂踢來踢去的。還是我們的迅猛龍好,又靈活,又不挑食。你們人類也知道馬這不好那不好,還非要養。我真是搞不懂。」
尼艾絲進來了。
「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大概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到達預定的位置。我不能肯定,也許還差一點。」
「我不會有事的。你好好做你的工作吧。需要什麼的話就說,我的人會幫你的。」
「那麼你們還討論了什麼其他的情況?」
「不行。」
埃林望向加林那一側。在這個位置他沒辦法看清那兒的情況,但他相信加林已經完成了一件預定的事。一連串嘈雜的聲響從埃林的右側響起。他轉向那邊,看見已經到達預定位置的弓手們全部現身了,就像計劃好的那樣。本不應該成功的計劃。很多的箭離弓而出。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我和*圖*書只需要你回答問題,不需要你代我判斷。明白了?」
當圖沙靠近並且伸出左手的時候,埃林只能把鐵鏈遞出去,因為他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圖沙抓住鐵鏈,使勁一抽,把勞倫斯拽到他那邊。勞倫斯的臉在地面上滑過,發出了含糊的痛苦叫聲。圖沙舉起托卡拉爾劍,插|進勞倫斯的腦袋,拔|出|來,然後再揮向埃林。哪怕想要避開,埃林也沒法做到。劍刃在他的眼前劃過。托卡拉爾劍有些鈍,但殺人是沒問題的,圖沙已經證明過了。一道口子從埃林的胸部中央延伸到腹部,有一些勞倫斯的血和腦漿濺在上面。圖沙抬起右腳,踢中埃林的側腹。埃林倒了下去,因為回憶起圖沙的話,就沒有阻止身體從山坡滑落的勢頭,在著地的時候甚至用手推了一下地面。他護住面部滾了幾圈,才用雙腿穩住身體。隨後,他抬起頭來。
「剛才你說勞倫斯燒掉了全部資料,這是不是真的?」圖沙說。
「埃林,說話。你怎麼不說話?你做了什麼?」
「……什麼?」
「你會不會害怕加林為了保住劍,現在就下令士兵放箭,順便把你也射殺了?」
「告訴他什麼?」
「是的。」
「放棄。不允許外傳。」
「抱歉,現在我們……」尼艾絲沒有說下去,而是轉向埃林。「埃林,你得去一趟。審問俘虜,這事應該你來做。」
「算了,沒了。現在照我說的做。」
「埃林先生,要不然這樣吧。你把勞倫斯留給我,我把劍給你。在把劍遞到加林手裡的時候,你把他殺了。」
「我不能。」
「七處打算把這項研究怎麼樣?」
「他要做什麼?」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