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這麼想知道，直接問肖爾本人就行。」
「先別談這些事了。」
「燈亮了。」喬貞說。
「這下可好。用不著你說，管家已經知道我夜裡溜出來了。」
「既然這樣，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都聽見了嗎？」
達莉亞沉默了。她原本是出於急著打破窘境的情緒化念頭才開口，然而現在聽到喬貞說出她隱瞞的狀況，卻開始後悔。這是應當向所有人保密的會面才對。
「每個人都會撒謊。而我……也許我在這方面，比其他人要更嚴重一些。因為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想知道他對我有什麼看法。」達莉亞停頓了一會兒，等待喬貞的反應。「因為我喜歡他。」片刻的沉默后，她繼續說。
「我看見你站在橋洞下，和肖爾手下的人在一起。」喬貞說。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你猜對了，那個人沒告訴我什麼有用的東西。他說他和狄恩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
「在回到屋子之前你還有時間考慮說不說。」
他看著她，等她把話說完。
「這樣真沒勁。」
「是。」
「沒什麼。」
「你這樣很讓我難堪。太過分了。」
——也許有些過火了。
「我們是朋友……對吧？如果不願意回答，你點點頭就好了，我是說假如你也這麼認為的話。」
喬貞皺起眉頭，望向側面，顯得有些不耐煩。
至少，這不完全是謊言。
「別傻了。還沒到這時https://m.hetubook.com.com候。」
「聽見了。現在你需要休息。」
「才不會。她也許是有一點……太容易緊張，但那是因為她喜歡你啊。你偶爾也應該放鬆一些，我知道在她面前你也經常這樣繃著臉。」
站在喬貞面前的舍爾莉，使她和身形一般細小的聲音盡量上揚。她的目的達到了；的確有一些行人朝他們望過來。認識舍爾莉的人並不多，但凡是知道達莉亞·華頓的鎮民，通常也就認識，或至少見過喬貞。對於這樣的眼光，通常喬貞會略微轉過身，盡量把面龐朝向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今天他沒有這麼做。他看著舍爾莉的眼睛：她很開心，哪怕兩人的約會並沒有真正開始。
舍爾莉來了。她遠遠地看見他，就對他微笑著快步走來，在還差五米左右距離的時候變成了小步的奔跑。她沒有遲到；只是喬貞早到了。對於兩人的約見，他通常都是準點到場，偶爾因為工作不得不延誤，而今天卻有意識地早出門半個小時。他不大願意承認，達莉亞的話對他產生了作用。
「那何必操這份心。」
「看上面，你的卧室。燈亮了。」
「對不起。我剛才說的那些……」
——可是，難道她不是一向如此嗎？喬貞明白，對於舍爾莉的積極態度，他從來沒有真正覺得煩心，否則此刻兩人也不會一同出現在這裏了。也許該對她說一句，你今和*圖*書天看起來真漂亮——
「你不打算回家了？」
「所以我剛才沒有繼續追問。是你自己非讓我說出來不可的。」
「我明白。你需要一個人管著這些……」
「我不和你說了，喬貞。」
「我只是問一問，提醒你不要傷害她的感情。如果你打定決心要對她一直這麼冷淡，那從一開始就不應該……」
「我就是想試一試，不行嗎？就是因為他們神神秘秘的，所以我才……等等，你這前半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做的哪一行？」
喬貞說著，拉起她的手。對於今天的計劃，雖然早已決定，但他還是有些猶豫。在到晚餐時間之前，他會帶她去看木偶戲——一位小有名氣的木偶師來到米奈希爾演出。演出場所選在小學的禮堂，這顯然已經說明了主要觀眾群。小學禮堂不會是適合喬貞的場所，但既然舍爾莉等不及地摟住他的一邊胳膊往前走，那麼他就有了出現在那兒的理由。
兩天之後一個缺乏陽光的下午。喬貞站在鎮教堂的門口，等待舍爾莉。他們有約會。這是舍爾莉選擇的見面地點；教堂正好在進行慈善方面的活動，大門不停有人進出。這讓似乎毫無目的站在一旁的喬貞很不自在。他知道舍爾莉非要選擇這裏，就是為了讓鎮里的人都發覺他們倆。
「威脅？不。會傷害對方的行為才叫威脅。我這樣是為了你的安全。假如你能證明剛才的會面既沒有，也不會給你帶hetubook.com.com來麻煩，那麼這件事我可以當作沒看見。」
「你早到了。」
「只要告訴他們我和你在一起就行。從大門進去吧。」
「他長得不錯，還很會關心別人……」她又說。
「我心急了些。因為你突然說要和她分手什麼的。」
「我剛才又沒有追問你的事。」
「你跟蹤了我？」她說。
「我只是在合適的距離看見你們在說話，實際情況當然不知道。」
「我可以告訴你。」她說。「但是你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既然明明都看見了，為什麼還要問我發生了什麼？」
「他們做這一行，保密很重要。我不覺得他的手下會輕易給你透露情況。」喬貞說。
「我是你的保鏢。你半夜下著雷雨的時候要到屋子外面去，我必須警覺。」
「為什麼要打聽這些？」
「我還有些話想說。」
喬貞也停下來，回過頭。
「說吧。」
喬貞拉了拉她的右臂。「走吧。」他說。
「說到底，你還是在盤問我。」
「這件事管家還不知道。為了你以後不再這樣做，他一定會安排人每天夜裡守在門邊。」
「假如你要做的不是什麼危險的事，那麼我也沒必要阻止，只要保證你能安全回家就行。」
「無所謂。反正那裡根本稱不上我的家。」
「沒問題。」
除了喬貞所說，達莉亞還能聽見一些熟悉的話語聲從樓上的窗戶後面傳出來。
達莉亞知道自己又說出了一句危險的話ｈtｔｐs://ｍ.ｈｅtｕbｏok•cｏｍ.ｃoｍ。我明明不應該讓他心裏產生更多的疑問。她低著頭，使勁抹一抹自己的臉；她希望自己能一口氣說出所有實話，就像抹去雨水一般輕易。然而在停雨之前，面龐根本沒有變得乾燥的機會。別的雨滴從髮絲上落下，從空氣中飄過來。
從那天以後，他們倆只有過寥寥幾句交談，內容完全沒有超出主人和受雇者的範圍。
達莉亞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怒氣是怎麼一下子躥上來的。這就像本該熄滅的柴堆中突然跳出幾大粒耀眼的火星。她回想起剛才教官掐著她脖子說出的那些話——並非具體言語，而是那種不顧對方尊嚴，儘力展示自身權威的勢頭。火星在碰觸到喬貞之前，就先燒灼了她自己的胸膛。她低下頭，盯著腳掌前方因不停濺落的細雨而布滿動蕩水紋的地面，有一種就此停步，從喬貞一直撐著的傘下離開的衝動。她沒有這麼做；他們繼續走近大屋。
「這算是在威脅我嗎？」
達莉亞隱約察覺喬貞和狄恩也許有了進一步的交談。這是一個危險的區域，她必須把話題引開。
「舍爾莉告訴我，她害怕你不夠喜歡她。」達莉亞轉過頭，看著喬貞。「你到底怎麼看待她的？順便說一句，我可不是想做你們倆的傳話人。」
達莉亞停下了。
「我們走吧。」
「不管我怎麼做，她都停不住抱怨。」
達莉亞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隨後繼續躲在傘下往前走。
「什麼？」達莉亞heｔuｂｏoｋ.ｃｏm•cｏm抬起頭。
「當然行。我明天就和她分手，這樣你再也不會受打擾了。」
「我去找那個人，是想向他打聽……狄恩的事。」
「你一開始就可以直接叫住我。用不著偷偷摸摸地跟這麼久。」
「聽我說完。非得撒謊的時候，我心裏不好受。但是我卻很討厭別人對我撒謊。我……簡直是痛恨這樣的事。你是我的朋友，對吧？我希望你能盡量對我誠實一些。沒有什麼很重要的理由，不要騙我。當然，我知道你從來就不喜歡騙人，但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
雷聲不再響起，雨水也小了不少。他們走過街道的拐角。已經能看見大宅的南面牆壁了。
「治安局的調查官。這我們都知道。」
「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是在和你做生意，一句話換一句。你的事當然和我無關，但舍爾莉不是第一次找我訴苦了。她當然可憐，可是這樣鬧多了，還連帶著讓我也心煩。既然你覺得你們的事和我無關，那就自己處理好，不要影響我，行了吧？」
「進屋去吧，達莉亞。」
他們在屋門前停下了。有屋檐擋著，喬貞放下雨傘。達莉亞轉過身，站在他面前，背靠著大門。
「噢，省省吧。總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寧願惹火更多的人。就是因為你這種個性，舍爾莉才一點都不快樂。更何況你沒有資格這樣對我說話。別忘了，我是你的主人。我給你住的地方，讓你有錢買禮物送給她。我不是雇你來對著我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