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自以為讓拉山德帶走瑪芮妮，是為她好。更好的生活，不是嗎？……現在我面臨和她一樣的情況了。拉山德會給我一個……更好的生活。但我不願意。一點也不願意。」
「不，我不知道，歌洛卡小姐。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但是，哪有僱工會拒絕工錢的？」圖沙乾笑了兩聲。
「我想留在這裏。」她暫時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手背按在眼睛上。沒有眼淚流下來。「可是我把她鎖在了門外。讓她遇到那種事……」
「噢，謝謝。這是你第一次讚美我，歌洛卡小姐。」
拉山德抬手阻止了手下要衝上去的行為。「你們不把我說的當一回事？這樣一位女士，應該環繞在天鵝絨和花瓣，而不是血污之下。歌洛卡，有時候我會喜歡女人強硬一些，但是你一定要注意限度……特別是你，那麼接近瘋狂。這幾天，你就好好等著，我很快就會派人過來。而你們ｈｔｔｐs://ｗｗｗ.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om——」他環伺了一下圍觀者們，「在我對這屋子動工之前，儘早離開。看來我帶來的都是一些好消息，對嗎？」
「跟我來。」
歌洛卡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背靠在牆上，卻沒有找個地方坐下來的意思。
「賓其修克大人說：『她是個好女人，這些年為維護藏寶海灣做了不少事。但是，我有一大堆更熱忱的人想得到她的工作。所以，不用顧慮。』他把處置你的事情交給了我。」
「這個么，要看拉山德是不是願意繼續雇傭我。」
三天後，拉山德再次出現在歌洛卡的面前。不光是圖沙，很多住客和病人都看見了他們之間的談話。這可以說是拉山德想要的效果。
「你也要走了嗎？」歌洛卡說。
歌洛卡小姐，你是人類，但我能聽見你靈魂的聲音。這個聲音，正在喚醒我自己靈魂中逐漸消亡的那一ｈｔｔｐs://wｗw.heｔｕｂｏok.coｍ.ｃoｍ部分。我們是相同的，又是不同的。我們都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歌洛卡不發一言，雙臂抱在胸前，盯著拉山德。
「工錢？你不用勉強自己，歌洛卡小姐……」
手術結束后，歌洛卡一言不發地回到了瑪芮妮的房間里。圖沙從手術台上坐起來，從鏡子里看了看，又動了動下頜。有些痛，不過作為一個巨魔，讓新牙和牙床完全結合起來，花不了多長時間。
「萬物都有價格？這就是你給瑪芮妮估的價嗎？」歌洛卡的聲音在顫抖著。「拉山德，聽好。她值得更多。更多。」
「我不打算給你用私刑什麼的，放心。畢竟，就算你對這件事有異議也好，我的女兒是不會回來了。而且那婚禮也已經取消。我是一個有建設性的人，這也是我能從下層這灘爛泥打拚到上層的原因。所以，或許你會發現，所謂的懲罰其實是你不能拒絕的獎
和-圖-書賞。首先，我會把這間屋子連同所有的器材都收到我的名下——」
手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歌洛卡開始自言自語。圖沙沒辦法說話，只能由著她。
「不過我總覺得欠著你的。我想付你工錢。」
開始補牙前，她對圖沙說：「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這個，但這是一枚非常健康的牙齒。你們巨魔怎麼考慮接受別人牙齒的事情？不會是當成羞辱吧？」
「你還是可以留在這兒管理，以不同的身份。不會再有人用什麼『死神女士』來稱呼你。歌洛卡，我說過，你是很美麗的……雖然我們之間有過很多不愉快，但我一直都很想更深一步探究你獨有的美麗。我想，完成這兩件事，我也許就可以從喪失女兒的痛苦中慢慢恢復過來……」
歌洛卡使勁一甩拉山德的手掌，讓它打在了他的臉上。紅寶石的稜角在他嘴唇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流了出來。
他離開了。在半個小時內，住和*圖*書客和病人們也紛紛離開。屋子裡只剩下歌洛卡，圖沙，瑪芮妮，和幾具沒處理完的屍體。
「——抱歉各位，我也曾是你們之中的一員，所以清楚你們的感受。」拉山德繼續說。「但是人要知道該怎麼樣去進步。這間屋子仍然會發揮著過去的作用，但是不再收容噁心的屍體，而且也會裝修得更像樣，添置更好的設備。當然，住進來或者尋求治療，不再會是免費的。世上萬物都有它的價格，你們必須學會這一點，不然永遠不知道付出努力去獲取財富的道理。而你，我的女士……」
他來到走廊上，在瑪芮妮房間外停留了一下，並沒有朝門縫裡看。跨出白房子的時候，他摸著右牙，心想該是做正事的時候了。
「和賓其修克先生的會面，真是一大驚喜。」拉山德說。「他是一位和善的紳士，但是為了給我可愛的女兒一個交代，我不得不請求他做出可怕的裁決。你猜他怎麼說？」
住客和病人們發出一陣騷動。「我們怎麼辦？」「我以後晚上該呆哪？」我們，我，我們，我。他們這樣說著。拉山德的手下大喝了一聲「安靜」，他們立刻悄無聲息，甚至捏緊衣角，免得它在地板上擦出聲音。歌洛卡無表情地面對著這一切。她身後的圖沙，看著這些圍觀著的僵死者們，回憶起了一些他寧願忘記的東西。
她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很堅決。「來」，她吐出這個字，就像小石子入水后，沉入淺淺的湖底。
「他也許會的。你是個好助手，要求也不高。」
圖沙又想起了自己的族人。這讓他煩躁而困惑，但他強迫自己接受這並不好受的思考。為什麼自己當時會肯定，帶走藥劑配方，散播出去，就能給族人一個更好的生活？
「我一點都不驚訝他會這樣說。」
歌洛卡給圖沙補上了一枚新的右牙。
拉山德走近了歌洛卡，把手撫在她的臉頰和脖頸上。他中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磕得她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