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的視線飄向那隻小鬼，好像在說讓我直接問他。

「……繩繩，我從之前就想問了，為什麼我的名字會變長呢？」

我苦笑著搖搖頭，雅雅也好繩繩也好，反而是她們的哀傷都清楚寫在臉上了。

「文安安安安。」

「……敢問何人？」

「嘿嘿，秘密。」

「請安息。」

我聳聳肩，被繩繩這種非人類的對象來評價自己的人格，感覺還是很新奇的——我感受到了不知哪裡來的視線。哦，原來是和我說了幾句，就被她看不見的繩繩帶走話題的李月遙，有點哀怨的瞪了我一會兒。

「這個簡單，把你老家的地挖一遍好了。」至少能有線索已經不錯了。

「請走好。」

「當然——意思是，這裡有死人……嗎？」

「有一位叫做愚愚的，『名』之神明。我們全是被那老頭取名的，這些名字都是有意義的。」

可被念名字時，被拖長的感覺也不錯，該怎麼說呢……有種覺得舒心的感覺，很難形容，總而言之我並不抗拒，反而認為只要是繩繩的話，怎麼稱呼我都好。

——小男孩心滿意足的對我們高高揮手，很開心的蹦蹦跳跳，然後，他向前邁開腳步。當那腳掌踏向前方的下一秒，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我依然傾聽著逝者的言語。

「可以對我說一句祝願的話嗎？這樣……我就能，好好的離開這個世界了……對不起，剛剛打了你幾下……活著的時候，一直都沒從病床上下來過，一和_圖_書次也沒和朋友玩過……但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所以我真的沒什麼遺憾了。」

「那個那個，如果確定是埋在土裡的話，也不是沒辦法。」

「……我一直想問，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呢？不止救了我，現在又這樣。」

「對對對，犁犁是劣化最嚴重的神明，以前可是登峰造極的大美人啊，凜然而細膩到那個地步，連我都羡慕不已，可如今只能扼腕了……」

「嗯，別怕，只是個小傢伙而已。」

到了我家樓下，李月遙和雅雅正在那兒等我，老遠就能見到李月遙珍愛的擁抱著放有竹枝的那個瓶子，看來是相當管用。

「……沒事。」

「……為什麼還有錢？」

「怎麼了嗎？」李月遙偏著頭問我。

「送走逝者只是這麼簡單的事嗎？」

我點點頭，不作聲聽他訴語。

「呃……那裡可能的範圍有好幾公頃哦。」

「不是啦，地地是茶的神明，也是最有名的幾尊神之一，和雅雅她們齊名呢！而犁犁是禮儀的神明，很遺憾如今劣化的很嚴重了，畢竟現在的人連抱拳禮的左右手之分都弄不明白呢。」

「算是替那個被騙的做個善事吧，你不是被退學了嗎？還是早點回去讀書吧，這算是學費吧？應該夠一個學期什麼的……應該不夠？其他的自己想辦法吧。」

「詐騙唄，半真半假的，那種倒騰古董的人一般都會有點迷信……唉，也不是迷信啦，雖然都是事實，沒想和*圖*書到他還塞錢給我，我挺自責的……」

想必他的腳，已經踏踏實實的，踩在了應當歸去的地方吧。

「……請問你認識挖掘隊嗎？」

「……咦？」聽見繩繩這麼說，我立馬興沖沖地拍了下手：「該不會你們能召喚來個犁地的神明吧？叫犁犁嗎？還是地地？」

事後，聽完我的解釋后，李月遙問了我一個問題。

她沒多問，伸出掌心對著我，我取下繩繩的繩子，放在了她手裡。

「對了，真是很抱歉，我還是沒弄明白剩下那一部分去哪了……只是聽老人說，可能被埋在某處，因為上世紀搬家時，那個東西被家裡的小孩子拿去玩，然後就不見了……」

「一點也不好笑。」

我嘆了一口氣，某種意義上做了和搶劫性質同樣惡劣的詐騙行為。接著，無視那位挪揄我說「真大方」的繩繩，我將剛剛收來的錢遞給李月遙。

「即是所謂的本地神明。

李月遙臉色鐵青，但還是無可奈何的點頭接受了。我們雙手合十，向那曾裝滿了糖果，如今卻寄託了一個小男孩逝去靈魂的盒子，肅穆的鞠了一躬。同時，獻上祈願——

——「插個嘴，你怎麼從人家那裡敲竹杠弄到錢和東西的？」

我拿回繩子，重新纏在手腕上，將所有疑惑吞回肚裏。無論如何，有關我能看見她們神明和鬼魂的這件事，果然沒這麼簡單。在我考慮時，李月遙忽然切了話題，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的話音落下后和-圖-書，我站起身將那骨灰盒端放在家裡的高台上，也請和我一樣身為活人的李月遙過來，與我一起站在骨灰盒前。

我脫力的倒在地上，如我所料，她果然是那種土財主家的大小姐，我本以為一個破爛的老房子有個一百平米就不錯了……沒想到這麼可怕，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唉。這下我徹底沒辦法了，要我把那麼廣的地挖一遍，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還有件別的事要辦，我指著小鬼，問繩繩和雅雅：「那，所謂的讓它安息，要怎麼做呢？」

「對了對了，是有一個可能的辦法。」繩繩轉回話題：「雖然不是犁地的神明，但可能有一位知道東西埋在哪裡。」

我感覺，這會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按理來講，我待會又要東跑西跑，幫小鬼找到家人朋友什麼的，對方還得對我巴拉巴拉講一堆這小鬼生前的故事，我又得感動不已長吁短嘆一番。順便還得想方設法讓人家願意拿回骨灰盒，並且好生供奉起來巴拉巴拉的。再不然，就是替他實現未完的願望，比如想看看那時候喜歡的女孩現在是否安好呀，沒抓到的獨角仙是否還活著巴拉巴拉的。

李月遙好像忍了很久這個問題，一直找不到機會問一樣。

「大哥哥……你，看得見我，對吧？」

雅雅和繩繩又七嘴八舌的，發表著對時代的感慨。無論何時聽她們的議論，身為這個時代居人的我就會感到少許自責。但是到了這種時候，繩繩就會跑到我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

「文安安，事實上的確有鬼在騷擾那店嘛，我們也是幫他。」繩繩事不關己的用鼻子哼哼，接著說：「而且你演的不是很真實嗎！現在也一點看不見你哪裡有自責了！真是老道到恐怖，你和人類來往的時候，真的有點恐怖哦，半真半假的。」

「……這看來不是和我說話了。」李月遙自覺的沉默了下來。

可——我什麼都沒猜對。那個小傢伙，只是一臉欣喜，沖我露出靦腆一笑。

「本來就是這樣，對於大多數逝者，只要說上一兩句祝願和哀思，他們就那好好的往生，只是不知何時起，人們就不太對逝者誠心祝願了，所以這個時代的遊魂可不少呢。」

「……你是去搶劫了吧？」李月遙不可思議的問我。

我也是一頭霧水，可是毫無疑問，那個小傢伙已經走掉了。

「李月遙，對逝者獻上敬意和祝願，會做吧？」

「請大哥哥送我一程吧，陪我玩，也謝謝你了。」

突然間，我想到了一件事，便說道：「李月遙，伸出手來。」

「嗯，以前街上只有送不走的怨靈一類呢。」

「你們神明界……」我竟然想不出形容詞來表達自己感到的荒唐。

招呼她們上了樓，到了客廳里，我將這趟騙來的東西擺在桌上，同時還把古董店老闆塞給我的錢也一起拿了出來——

「雖然這是事實，但你也算出眾啦！」

能被這位雅雅這麼形容，想必是非常不得了的美人吧？倒是……他們的名字還能和*圖*書再有意思一點嗎？是不是隨便找個字疊一疊就是一尊神？那這世間有多少人的小名要和神明重名啊？聽我這麼抱怨，雅雅也插了一腳，介紹起了另外的知識。

「不是，有件事要確認一下。」

「……抱歉。」

「簡而言之我們就是一群活了數千年的老女人在嚼舌頭而已，年輕人不要憂傷。」

「世間的概念是很曖昧的，會隨著人的觀念、時代的改變，而一點點發生改變。文安安安，安心，沒必要自責，再者說我們也不是責怪時代，說白了我們都是老古董啦，跟不上時代而已。」

「……打攪你們真是很抱歉，請問是不是有解決辦法了？」李月遙又畏首畏尾的問我，話題總算回到了正軌。

我和繩繩滿載而歸的回家路上，那隻小鬼也理所當然的跟來了。不過他一直很畏懼的跟在身後，我想催促他走快些，可每當我視線轉回，他便好像被我恐嚇了一樣委屈的低下頭。當繩繩替我說清楚不會砸掉他這骨灰盒時，他才變的開心了一些。

我對她沒什麼興趣可言，做這一切基本是為了早點擺脫這些麻煩事。和李月遙說完，我又向雅雅點點頭表示東西入手，她也可以不用纏著李月遙了。雅雅從李月遙身旁走回我身邊時，這讓那小鬼嚇了一大跳。

「……又要給我錢嗎？」

「安心，我絕對沒有愛上你，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恰好受益人是你而已。」

「是嗎？人和人來往全都是這副模樣。」我覺得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