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就是我在此世間的一切意義!我並非神明,而是思慕戀人的女性,僅此而已。」
「但他們不能離開自己的土地,是群和我家文安一樣,懶惰的賴在家裡什麼都不去做,只是混吃等死的遊手好閒者。」
言畢,恨恨轉過身,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了,就是那個破笛子的末端吧?」
「自家孩子向我提問當然接受,外來的老傢伙當然行不通。」
李月遙寶貝的抱著那個瓶子,也隨我們一起出門了。繩繩一如既往走在我身旁,雅雅一邊在前帶路,一邊介紹我們接下來要去見的神明。
能用口水瞬間讓笛膜粘緊的人其實並不多,用口水粘的話,一般吹不到一首曲,笛膜的紋路就會散,但明顯她剛剛的技巧絕非如此。
「你是這座城市的居民的話,會說方言吧?是本地人嗎?」
「會教我翻花繩。」
即便以我的標準來看,她也算是高水平了。
「……劣化的傢伙,有何貴幹?」少女直白的問雅雅,然後眯著眼看向繩繩。
「就是這裏嗎?」見我停下,李月遙馬上問我。
「……這麼簡單就答應了嗎?」
「向你提問。」雅雅答道。
「是這裏,但是人好多……挖起來有點麻煩啊。」
我環視著周圍,這個時候,公園裡依然有不少人,無論是晚飯後散步還是遊客都有許多。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下挖地,一定會招來非議。
「行啊,問吧。」
「是。」
我們走到的地方,是在城市算高檔次的建築空地,一小片還沒蓋好的別墅區外,這裏四下無人,僻靜空曠,很難覺得這是在省會的大城市之中。
「……嗚,怎麼這樣。」傳來了繩繩的哭腔:「不準拿這個開玩笑。」
「哼……好吧,是我不對啦。」
「是的,他們這些本地神明佔了我們神明總數量的一半呢。」雅雅繼續解釋,不知何故語氣里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
她們談完之後,恨恨看回我,態度不算友好的說:「地方挺遠的。」
我懷著敬意向名為恨恨的神明提問:「比起這個,我https://m.hetubook.com.com想現在向您詢問一件事。」
「好吧,既然是什麼都不幹的閑人,就把打發時間的小樂子也給忘掉吧,以後就不翻花繩了。」我裝作看向別處。
「……真……真是特……特別呢。」
我帶頭為她獻上掌聲,對著好評如潮的觀眾,李月遙僅是放下笛子,大方而端莊的輕輕鞠躬。
雅雅有些不悅的撇嘴,招來恨恨的冷哼。
恍惚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是笛聲入耳,很久很久,沒有在這種距離,聽見如此精湛的絲竹雅音了。她吹起一首被自己隨興改編的老民樂曲目,裝飾音的使用卻很少,並不花哨的一曲隱約和她這個人有點相似之處。
「那這裏的本地神明,是這座城市昆明的形象嗎?」
「……高手啊。」我吹了吹口哨,讚歎了一句。
「嗯,但得先弄乾凈,希望沒腐爛……不然某尊神就要哭了。」
——「文安是我家的!」
好在並沒有,早早在那兒等我們的恨恨,帶我們在湖邊一棵樹下停下了腳步,她用腳尖點了點地面。
我哪知道……
我點點頭。她沉默了一會兒,轉回身來。
「在我腳下,不深。」
「謝謝了。」我低頭致謝。
「我一直想問……那個,文安,你身邊也有個……呃那種不是人的東西在嗎?」
「萬一你又像那天一樣突然昏倒呢?就算是我也明白了你這個人有多危險,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報恩!我要跟你到最後!」
可是就算我這麼挪揄,但雅雅無動於衷,依然有些失神。我想這也難怪,畢竟所謂的思念,正是跨越數千年依然能夠傳到的事物。將對雅雅的小小感慨藏在心中,我便打發起李月遙來。
——「文安。」繩繩輕聲把我喚回現實,提醒我不要錯過時機。
「記得我說的話——事情辦完,就別和我們扯上關係了。」
「以前也有人能看見你們嗎?」
或許是很久沒被人關心過,我心軟的順勢同意了。
「算是吧,也可能是四千年前,反正口口相傳里,曾有過一位大
https://m.hetubook.com.com聖人,在逝世前的一個月里開了眼,和那麼一兩位老傢伙聊了聊——而且,算了沒什麼。」
忽然,聽恨恨這麼說,雅雅非常憤怒的燃起了怒火,加之她身上的劣化氣息,瞬間讓空氣驟變。猶若燃燒盡了氧氣時窒息的空間。連看不見雅雅怒面的李月遙也情不自禁的發抖,接著,雅雅寧和的聲音里彷彿飽含著萬鈞的沉重,她宣告——
「為什麼挑這個時機……我能理解你是會為這人世間考慮的古典派,但你也明白吧?就算睡一覺也很快就要——」
「沒什麼可告訴你的,你這種劣化會對我的城市造成影響,快點離開吧。」少女轉身想離開。
「是啊……沒辦法了,交給我吧。」
雖然我很感激她肯告訴我,但聽恨恨講了地方后,我嘆著氣發現要去的地方很遠,所以只能叫了輛計程車趕過去。後座是我和繩繩還有雅雅擠著,順帶一提恨恨乾脆的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我去等你們」。而李月遙一個人坐在副駕駛座,以至於司機還挪揄我們說什麼「小情侶吵架是常有的」之類的。
「好吧,但你沒欠我什麼,別太在意這些……」
說完,李月遙便走到了遠處停下腳步,合上眼,然後在眾人詫異的視線里,輕輕將氣息灌注進去,吹響了笛音。
「為什麼要打架一樣……」李月遙細聲問我。
「對了對了,東西挖出來了嗎?」
沒想到李月遙還能從我的獨角戲里,發現我是在和複數對象交談的,我欽佩地點點頭,她摸著胸口鬆了一口氣。
據說很早很早的時代,人們自顧自的創造出了一種叫做土地神的概念,起初是源於社神的概念,但潛移默化,從漢代至今,其概念已不知被時代變遷而幾度更改。到了今日,這一古老神明信仰的實際概念,則變為了和城區挂鉤的不同神明的統稱。
「喔,我叫恨恨。」聽她自報家門,我忍住動搖,這什麼鬼名字……
——「原來如此,特殊意義的物件?這麼說……」稍思片刻后,恨恨好像知m•hetubook•com.com
道了什麼:「你是要寄居其中?」
但其形成條件也有諸多,比如所轄土地的人口、文化之類,需要達到一定程度才能讓神明誕生。由於概念多次經歷變動,這些土地神明,其實已是和當初截然不同的概念了——如今的他們,更像是土地的形象。聽到這,我乾笑了幾聲,忍不住問——
「……怪不得,一直都看你好像在和好幾個人聊天一樣,而且氣氛融洽,在想你是不是那種養了一個之類的,養著有好處嗎?我是指,除了能聊天以外。」
那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形象,很漂亮的臉,表情卻老成而銳利。長發束成了一根獨辮垂在肩上,穿著一身天青色的罩衫,不知何故,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絲親切。可少女板著一張臉,沒半點善意。
事情辦完,我們離開之後。
「隨你喜歡吧……即便是討厭的古板老傢伙,但我不會幹涉你們的意志。」
剎那間——世界猶如定格一般。
忽然間,雅雅再也沒有抑制自己身上的那濃重厄運,這種刺痛肌膚的氛圍改變,霎時讓我感到寒戰。連繩繩也面色凝重地望著前方。我立即稍微低下頭,讓視線變深沉一些,無論要和什麼玩意兒見面,總歸多點氣勢不是壞事。察覺氣氛改變,李月遙退了一步,往抱著瓶子的手裡添了一分力氣。
「當然,我叫文安。」
「因為我們正統神明,和那些依託土地的神有點合不來。」雅雅開口解釋。
「嗯。」
「是的。」
我立馬用手刨開泥土,我以為這會是艱難的工作,但好在當手伸進去不過十厘米的深度,就摸到了想要的東西。
怎麼小繩繩也這麼毒舌起來了?
聽完我的描述,恨恨抱著手思考了許久,才豎起一根手指。
事先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我帶了塑料袋來,將那坨泥巴丟進去包了起來,我才有閑暇混進人群,一邊將手上沾到的泥巴悄悄抹在擁擠的附近人身上,一邊看那位大小姐的即興演奏。我這也才發現,原來繩繩和雅雅早就拋棄我,混在最近的地方當起了聽眾。
「不是破笛子www.hetubook.com.com。」
叫做恨恨的本地神明又不太客氣的,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和自家的居民打招呼倒很稀奇,但以後別靠近我了,雖然很想和你多聊聊……沒什麼沒什麼,也早點離開身邊那些古板傢伙吧。」
又走了一段,似乎是覺得我不再自言自語,於是李月遙戰戰兢兢的向我詢問道。
雅雅收起了怒意,眺望高處模糊的那輪半月,若是她有影子,便會被這暗沉月光拖長吧。
不知緣由,但我還是把恨恨的話記住了,至於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偷瞄了一眼,無論是繩繩還是雅雅,表情里似乎都不太明白恨恨的話有什麼深意。
她若有所思的說完,將抱著的瓶子還給我。交給她?她要怎麼解決這個難題?我疑惑之際,只見李月遙脫下外套——難道是!用身體去吸引視線?別這樣……可惜不是。她從外套內層的隱藏口袋裡,取出了一節和她的小臂長短相近的短竹橫笛。我在樂器這方面還是有些眼力的,所以馬上察覺那笛子樸實卻絕非俗物——垂掛的穗帶編製精湛,一起的玉掛件相當古老,雕刻更是精妙絕倫。
當我話音消失在風中,下一刻,本是空無一物的那裡,出現了一個人影——不,應該說是神影吧?
「那個掛件也是流傳下來的吧。」我瞥了一眼她拿在手裡的笛子掛件說:「就是那塊小玉。」
從土裡把它拿出來后,我隨便踩了兩腳把土填平,雖說是找到了,但手裡這坨泥巴一樣的玩意兒實在太慘,本來就是老古董了,還被埋這麼久,完全面目全非了。
我想起了之前做過的夢,知曉它對雅雅的意義略感苦澀的垂下肩膀。
「……人類?啊,我的居民?」她和我對上了視線:「居然能看見我?」
——「等等。」我開口叫住了她。
不知多久過後,曲子悄然結束了。
「謝謝……因為,家裡有傳統必須要學笛子……至於為什麼就不知道了。」
「好曲子呢。」我說:「你水平可真不低啊。」
——「……我才不是老傢伙!」
「抱歉抱歉,再說是你先開玩笑的。」我意識到和-圖-書這個玩笑的確不大合適。
「……真夠複雜的。」
「我想問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被個男孩在埋入土中的東西,兩三寸的竹物,應該有兩個圓孔。」
但對雅雅的回答,恨恨看起來相當不解的又開口詢問。
她咀嚼了幾遍我的名字,抱著手摸了摸肩上的辮子。
在這三個神明吵架時,我對一旁一幅習慣看我獨角戲的李月遙詢問了當年的具體信息,諸如時間,片區之類的。問完后,正好她們吵架到了間隙——
理所當然的,無論來往的人們皆停駐了下來,視線和耳朵都被吸引住了。
「我去引人注意,剩下的麻煩你了。」
接著,她哼著調子,又從另一個小口袋裡翻出笛膜。李月遙不顧形象的咬住笛子,騰出雙手撕下一點笛膜,又用舌尖輕輕觸到笛膜兩端,行雲流水般將其帖上音孔,拉伸固定,然後用手壓了壓。
「……奇迹,人類竟能看見我等,還以為這隻是幾千年前,那群古板的老傢伙們開的玩笑。不管怎麼說,暌違了三千年,有人能看見神,這倒是稀罕。」
按雅雅的說法,這種本地神明,是人類臆想信仰成真的代表造物之一。
她用下巴指指雅雅和繩繩,雖說對那兩位神明有些敵意,但我覺得她是在表達對我的關心。
她擺擺手,止住話語,眼神飄渺變的起來。我很想接著探究她話語里的故事,但此番並非為此前來。少女接著問我——
——「到了。」雅雅出聲提醒。
「李月遙,倒是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事實上後面的事我來處理就好了,你已經安全自由了,沒必要再跟著我吧?回你家去吧。」
李月遙用手指觸碰著笛子上那塊玉掛件——它比黃豆大不了幾圈,卻溫潤而深邃,看得出經了極為漫長的歲月,雕刻出的模樣是一片花瓣似的,輕薄而神似。
花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我們才總算到了那個地方。翠湖公園——的的確確就是那裡,我已經脫力到完全不想去問為什麼李月遙的老家在這附近了,反正就是那些無聊的有錢人家就是了。同時我祈禱著要找的那玩意兒,千萬不是掉在湖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