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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隨風而來

「安……安。」我差點以為是在叫我。
「是啊是啊,還好你不是小偷。但是,感覺和你扯上關係就很麻煩,所以請你離開吧,就當我們沒見過。」
猶如把上千本書里記載的東西化為海水,淹沒了我,灌進了我的靈魂。既然如此,這尊神明的來頭,我也瞭然于胸了。
「意思是,因為任何事情都能做到,所以什麼都不去做……是唯一符合你們人類對神明妄想的,所謂全知全能。
「總之,不管你是哪裡來的哪尊神,請不要擅自闖進我家。」
它又一次響聲,但失神而呆若木雞的我,已經沒有了餘力去聽。因為,窗邊,有人。
「你……能看見……我?」
在碰觸到她的一瞬間,除了最先感受到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感,我渾身馬上流過難以言表的感觸。
就在剛剛,我親眼所見這位神明,確確實實地用手指觸到了我這邊世界的那件占風鐸,將它搖晃了起來。就算這些所謂的神明能擁有實體,我也能摸到,但她們能像這樣物理性的干涉這邊的事物,這完全違背了我的常識。
就是仙人跳、碰瓷的進化版本——派一個人到別人家裡,故意吵醒宅子的主人,引誘驚慌失措的宅主出手打人?因為是嬌小的女性,很容易就會打出問題,然後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得到賠償金?代價最多是擅闖民宅蹲幾個月吧。
「是嗎,就是你。」若若淡若遊絲地對我說m.hetubook.com.com
那個人戴著一張木刻的貓面具,連鬍鬚都刻的很精緻。柔順到讓人震驚的美麗黑髮,輕輕散落在肩頭。
真是百聽不厭的聲響呢,我心滿意足的合上眼,打算好好睡一覺——不對。
但脖頸上,卻圍著和衣服與季節都不搭調的,漆黑色長圍巾。
「莫要在意。」
是小偷摸到了我這,把窗戶打開了嗎?還是我記錯了,根本沒關嚴窗戶?我一邊尋思,一邊從床上坐起,看向背後的窗戶,窗子和紗窗都是嚴絲合縫的。
「……你,摸了我?你清楚我是神明?咦……」
不知何時躲到了我身後的繩繩,這時問她:「若若,為什麼會來文安家呢?」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如果我一時激動出手的話,那就是個故意傷害的重度傷殘了……法官還會因為被害者是個可愛的女孩子而加重判罰,社會輿論也會因為對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而對我口誅筆伐而各方施壓!所以我肯定要進去蹲半輩子,再賠光家底……
「就是這樣。」她看看我,沉默片刻后,又說,「我是一介旅者,偶然聽見了很悅耳的聲音,因而前來。本想聽完它奏出的晨音便離去的,沒成想,卻被你這樣古怪的男人碰了。」
「……文安安,她,若若她……是最特別的一尊神,別名——『一事無成的古神』。」
如果她乖乖離開,我就不https://m.hetubook.com.com計較讓我受了這麼巨大的一次衝擊了。
好險!真的好險!我流下了很多冷汗,就連以前一個人單挑十多人的時候也沒這麼擔驚受怕過。還好還好……我比較聰明,馬上就識破了這種嶄新的詐騙手段。
她這個說法還真是微妙,我本想抱怨幾句來著……嗯?等等,我察覺到一件不合常理的事。
我合上眼,想再睡一會兒。
——「若若!」
「……為什麼,呃,你……你能摸到它呢?」
她正依靠在窗邊,側身望著懸在窗上的占風鐸,不時抬手用指尖輕輕觸碰占風鐸,所以它也時而發出聲響。
——我知道這是什麼感受。
衣著間,所露出的每寸肌膚,都白皙無比,又有血液流淌的粉|嫩紅色。即便看不見臉,我也能知道,這肯定是位年紀尚輕的女孩子。
在不久之前,在碰到雅雅時,也曾感受到過同樣的被淹沒的感覺。只不過,那是被世間存在的一切因愛而生的苦楚淹沒,這一次卻不同,我尋找著這種感覺的源頭。
——「你是誰啊!」
她沒有解答疑惑,我只能自己動腦子想。見到她的時候,她在玩占風鐸,也許和這個有關,於是我擔憂地問她:「你來和那件占風鐸有關嗎?」。
換言之,如果想留,我是絕對會趕的。但——她卻說了一句非常怪的話。
——「叮」
——「叮」
我忍不住破口大罵,還為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剛才的胡思亂想感到尷尬,怎麼可能有這種鬼事情嘛!
咦,這不就是……之前勤勤提到的那個……繩繩忐忑地偷瞄了一眼若若,又緩緩說——
可那面具之下,必然浮現出了笑顏,因為她正用不緊不慢,彷彿知悉一切的語氣解答——
看來這位文學之神——是叫若若吧?同音的字裏面,應該不是弱弱、蒻蒻、叒叒這類聽起來很慘的名字,也只有若若比較符合了,也稍微有點文藝氣息。
我揉著視野模糊的眼睛翻了翻身,周遭仍然昏暗,但並非是黑夜的昏暗,而有著若有若無的淡光……即是說,現在是清晨將至的時候吧?醒過來后,悶熱讓我流了些汗,畢竟正值暑夏,今後炎熱肯定會變的愈發難熬。
「……小繩繩,又見面了,安否?」
「文……文……文安……為什麼這……這位會在這裏?」繩繩聲音僵硬地問我。
「文學之神吧。」我非常確信的脫口而出。
不不不,不是詳細描述她穿什麼的時候!
戴面具的那傢伙微微顫抖著,面具上的一對通透的碧藍色|貓眼,正凝視著我。
馬上意識到錯誤的我驚呆了,我立馬被嚇醒了——為什麼會響?自從買來了這破玩意以後,睡前我怕打攪睡眠,所以我都特意把窗戶關緊了啊!而且!我睡時也習慣關門,所以根本不可能有風能搖動它才是!為什麼會響?
她如果只是來偷東西的也就罷了,可怎和*圖*書麼進來的?窗戶和門都鎖的好好的啊。拋開這些不談,見到宅主醒了,居然不聞不問的,只是徑自玩著會發出響聲的東西,這不是誠心想被抓嗎?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
「……」即便不出聲,那份動搖也傳遞了出來。
回到昆明差不多兩天後,某個清晨——我被那件占風鐸的鳴音,打攪了晨曦時分朦朧的睡夢。因為音色太過美妙,所以就算被吵醒,我也沒有生起床氣。
衣著打扮也很好看——穿著白色短袖T恤,外面套著一件淺藍色和白色相間的格子馬甲外套。下身則是長短適度的長裙,無論顏色還是款式都很合稱,還有經典的黑色過膝襪和圓頭皮鞋。
戴著面具看不見臉,身形嬌小——面對這樣奇妙的小偷,我不知該作何反應。
一位戴著面具的,奇妙的人。
我立馬轉動腦筋,心想是不是新的詐騙手法?越想越覺得合理。
我端出敬意和畏意,和她拉開了一點距離。
彷彿我已從這世上消失,卻仍在俯瞰自己屍體時那般哀愁。隨後,忽然冒出一股巨大而如同洪流的沉重感,穿過了我這身軀,淹沒了其中的靈魂。宛如潛入百米深邃的海底,被壓強擠壓,身體快要支離破碎。
「正如你能觸碰到我,我就是能。」
「……什,什麼?」無法理解的事發生了。
說完,我轉向面具女——不,若若,為了早點送她走,我開口將話說明白:「我也不知為何能見到你們,但確確實實能見到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所處的世界不同,因而請不要在意我,您想走我是絕對不會留的。」
占風鐸又一次鳴響了。
我鬆開了抓住她的手,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扶著床頭,連站都站不穩了。只知道,我已從那深邃的海底回來了。
但是那個面具女看也不看我一眼,依然玩弄著掛在窗口的占風鐸。這目中無人的態度讓我一下生氣了,我起身走過去,一把抓起她的手——
我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殘留著發麻的感觸。剛剛灌進我靈魂里的,很微妙……彷彿就像是誰的人生。但又細微的不同,那些人生卻缺乏著人生應有的實感,更顯得虛渺而理想化。就像是——對,讀了一本精妙的書之後的感受。可那卻不僅僅是一本的量,而是上千,上萬本。
「不知道。」
忽然,繩繩不知從哪裡突然出來大喊大叫著。而小繩繩臉上那驚恐的微妙表情,更是前所未見。非要比喻的話……就像三十歲仍單身的大齡女性,終於要去和好男人約會,但半途突然見到天上有一顆隕石正熊熊燃燒著,朝自己砸過來時,會表現出的荒謬和恐懼。
「就是我?」
窗外漸漸明亮的晨光,將她的面具映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她知曉些什麼我所希望知道的事嗎?
聽過許多次的台詞了,已經膩煩了——這是假話,因為這一次,說這句台詞的聲音,仿若飽含著存於塵世的一切感情,喜怒哀樂。只不過其中的哀和樂,卻互相夾在她的聲音里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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