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徵求我的意見,就偷看我的記憶不是很失禮嗎?」
「我只是模仿你的方式寫了寫,如果你讓我寫的文采斐然也可以,用任何體裁都不是問題,但畢竟是你的工作,這樣比較合適吧?畢竟,古往今來文壇都不缺代筆,因而這是文學歷史的昏暗深處,一項還算重要的推動力。」
而且,這種拿低俗事物當比喻的,博人眼球的噱頭樂評,反而能激起一定的好奇心,推動收視率。可還是好惡毒啊……很難想象會有聽了這個還不動搖的年輕歌手……
「愚問。這個時代留下文字的人,基本都是這樣幹活的,我也只能與時俱進。再者說,電子化的文檔對你來說很方便不是嗎?」
「……那能請你替我照顧好繩繩嗎?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離了我,她——」
惡毒到連我也忍不住咋舌了……但又很貼切……涉及到人身攻擊的惡毒樂評,反而讓我馬上知道了這段是在評論誰的演唱。某種意義上,這種個人感情濃郁的惡評顯出一些真實。
好不容易寫的一些批評,又被我不留情的退格刪掉。如此反覆,我不禁唉聲嘆氣。
「那傢伙真是做得好,你靠這個吃飯,卻把你的這份能力剝奪了,哈——但我好羡慕你能聽到她的音樂……誰央求她,都不肯彈上一段呢,嘖嘖嘖。」
她說:「過幾天要召開例行的宴會,不急不急,等宴會之後吧。之所以不直接得出答案,是有很多很多很多複雜的原因的,你想聽我解釋嗎?」
如果我看不見她們,那我又該何去何從呢?不,沒有煩憂,沒有躊躇,我的靈魂一定已經寧靜了。
我苦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和-圖-書一點都被她看穿了,這可是我也幾乎沒能挖掘出來的,自己的本性。卻這麼容易就被點破——
「那你會幫忙看管一下繩繩嗎?」
理由我不關心,我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以及,對於繩繩要暫離一段時間抱有不安。
若若的話對我而言非常深刻,也讓我一直藏著的諸多無奈浮上了心間。若若窺視過我的人生——知道這些其實也沒什麼。但我自己的所思所想,所羞愧而藏起來的情緒,一旦像這樣經由誰的口刺人的披露,就只會刺痛自己。
察覺到我視線的疑惑,若若輕鬆地解釋說。
她說出的,卻不是平淡的話,而是深刻的挪揄和冷嘲熱諷——
「我們神明,每隔一段時間要聚首一次,大家都有許多朋友,誰也不知道誰什麼時候就消失了……只能這麼確認故友是否還安好。順便一起喝酒發發牢騷,聊聊天……」
「面對我居然還敢說假話,你這騙子,你不是很想了結自己的人生嗎?還旅行,笑掉大牙。」
「你在摸我臉的時候沒能從我記憶里聽過嗎?」我苦笑著反問。
作為綜藝節目水準還是很高的,台本很自然,內容新鮮,互動也不賴。想必到了播放的時候,可以賺到不少吧……如果我再加些噱頭推波助瀾,就更有市場了。
「……好,好惡毒。」
我時時會忘記她的身份,反而只覺得多了個奇奇怪怪的人類朋友。
「……好吧,幫你。」
我繼續看了下去,和我想的不同,表現不錯的歌手她給了相對文明的適中評價,也挑剔他們的瑕疵,而糟糕的歌手則絕不留情。
和若若所說的一樣,因為繩繩的的確確,就和*圖*書是我的救贖。
因為她說的一點也沒錯。
弄完之後,我有些意外,因為她寫的東西相當像人會寫的東西,有人味,也符合人類的水準,沒有半點神明的氣息在其中。
「那你為什麼不順便偷聽一下我記憶里空空的音樂?」
印象里,之前也在談話間聽過宴會相關的字詞。
但就這份工作的性質來說,是寫樂評,可若若卻沒有一邊看那些應該被評論的節目,或是聽那些人唱的如何來反覆斟酌詞句,只是看似隨性的敲著字。
「那為什麼偷看我的記憶啊!」
「你?」
「不用,反正各有難處對吧?嗯?宴會?」
的確,那時的我,自從想逝世之後,就不知不覺看輕了自己的生命。因為活著實在是太難受了,我非常看輕這條幾乎沒發生過好事的生命。
「哈哈哈,你當我是誰,偷看你一下又怎麼了。」
就這樣,若若花了五分鐘,把節目里出現過的所有歌手評頭論足了一番。
關上筆記本,我回到正題,小聲問正伸懶腰的若若。
——「我代勞吧?」忽然,若若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似乎名義上是個文學之神,既然如此,看看她的手腕如何也很有趣。再者說如果真能幫上我的忙,那我就感激不盡了。我家的鋼筆肯定都壞了,也沒有墨水還留著。我只好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端給她。
「大概還和以往無異,百無聊賴的旅行吧。」
若若感興趣的到了我旁邊,瞄了幾眼平板電腦的畫面,對事態馬上就把握住了。
——「滿分十分來評的話,技巧是四分,像是上完廁所發現只剩半張紙但又不得不湊合那樣只能湊合,但hetubook.com•com其中的感情只有一分,做作又俗套,毫不貼合歌詞。甚至讓人疑惑他在唱這首歌時,是否正思考著今晚和其他女選手開個房。但我們很幸運,透過他的歌聲,再一次知道了就算唱上一首好歌,也沒辦法改善他匱乏思維能力的大腦。」
一大群衣著各個時代服裝的傢伙,厚著臉皮,蹭乘人類的交通工具,一起聚到一處。而當幾杯酒下肚,話題就敞開了,胡侃著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特別是對人類時代進步和更迭大發抱怨。既然有酒的話,說不定還有歌舞詩詞的神明助興?
若若盤腿坐在了地板上,把電腦端在膝蓋上,大大咧咧的坐姿就像隨處可見的這時代的年輕女孩子,如果不戴面具就更像了。她以三百字/每分鐘(我瞎說的)的速度敲著鍵盤,時不時抓抓頭髮,哼哼跑調的曲子。
電話是運營方打來的,具體就是告訴我,他們把錄製完成的幾期節目發來給我了,希望我可以慢工出細活,不必跟著電視播放的檔期進行工作。這倒是很貼心,說實話我最近半個字都碼不出來,能這樣提前準備儘力編好樂評,的確不壞。
「告訴我要求,拿鋼筆和紙給我,電腦也行。」
「你可真是可憐。」若若冰冷地說:「沒勇氣去尋找離去的父親,沒勇氣和妹妹找回往昔的親情,沒勇氣直面現實好好生活,卻將一個連人類都不是的,虛渺的小小神明當做家人,如此用心對待。」
「哈哈哈,你當我是誰,偷看你一下又怎麼了。」
「……為什麼幫我?」
「為什麼你會打字呢……」
但我遇見了繩繩。
趁著繩繩在看電視上婆媳劇的時候,我端著平www.hetubook.com.com板電腦看了一會兒那些節目。
「我不會偷聽空空不願給我聽的音樂。」
「……」
「什麼時候才能弄明白,我為什麼能看見你們?」
因而,聽到了雅雅的故事,喝到了許多美酒,被欺騙和請求,甚至還在此時被這位戴著面具的神明責罵。也久違的在節日時,能有人想起我,親手送來節日的祝願之禮物。以及——坦露了,也沒有坦露過心聲,縱然沒有一個好結局。
但世界上沒什麼如果可言,我也對自己的人生不喜不憂,此時是什麼模樣,那就是什麼模樣。所以我將空空剛剛的譏諷全部一笑置之,只是平淡地又問了一句。
「小繩繩要去的,畢竟是暌違千年的面孔醒來。至於我嘛,本來是不喜歡那種宴會的,但這次要去安慰下因為某個人類而悲傷的某位老友。」
臨近晚上的時候,我接到了一通工作上的電話。我這才想起,在以前友良那件事的時候,還順便接了一個報酬不錯的工作。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幫什麼電視節目的企劃寫樂評吧。
她怎麼知道這麼多?不過既然是她,也不足為奇吧。但是,是在什麼時候?哦,我想了起來。
我湊了過去,從後面瞄了一眼,讀了一小段之後,我大感意外。
她沒有說錯任何一句話,我垂著腦袋,不敢直面若若面具上畫出來的一對明眸。
好吧……我應付不了這尊神。嘆了一口氣,我準備休息一下,順便去翻翻初中的時候寫的稚嫩樂評,拿來東拼西湊改改交上去。反正我是寫不出什麼東西了,沒法子。
「謝了。」
「如果你看不見我們,那你該何去何從呢?」若若質問我。
若若輕敲自己面和*圖*書具的側面,一陣木頭的清脆響聲打斷了我。
但我就是寫不出半個字。
是倒是,她的理解還真深刻……看來我對神明都是守舊的這個觀念,是個誤讀。
若若平淡地答:「心血來潮。」
「對現實絕望了嗎?失去了媽媽,失去了爸爸,失去了戀人,對現實絕望了嗎?」若若的諷刺仍然沒有停下,「孤獨難過的不得了,明明有願意真心對你的人,可你居然視而不見,卻奉一位渺小的神明為救贖,真是可憐。」
「我不會偷聽空空不願給我聽的音樂。」
在自己發表樂評的網站存了稿,根據節目播出的時間設了下發表時間后,就此我的這一樁心事,托若若的福了結了。這個工作讓我收益頗豐,暫時可以歇息一陣不用工作了,真幸福啊。哦嚯嚯嚯……可惜沒辦法聽音樂打發時間了。
收起想象力,我接著問:「繩繩和你都要去嗎?」
如果她真的什麼都做得到,恐怕如今早已看穿一切了吧,也就是說,她之所以遲遲不說,是有理由的。
可那些深處的代筆者和其作品究竟是何,留下了怎麼樣的痕迹,也只有這尊神明才知曉了。我不感興趣,也不想深究。
我想象了一下神明的宴會是何模樣,不禁露出笑意。
沒勇氣面對現實的我,只能在偶然觸碰到的,這坦誠而平靜的世界,尋覓顯得虛渺的光,哪怕只是如同浮萍一般艱難存世的小小神明,可只要我的手中還掛著這條翻花繩,就能讓她留在身邊。
雖說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但並不是我的風格。於是我動手潤色修改了一下,又摻了些樂理方面的專業意見進去,這樣的話對方一定能讓被罵的人,留下很難磨滅的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