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王京金城已經退位在南菩提寺出家的真聖女王,突然在少許花郎子弟護送之下逃到了征南行營的護持之下,宣布王京之中的孝恭王及其岳丈納伊飡(侍中)金又謙一族為亂臣賊子;然後,正在北面平定和收復尚州境內的征南行營的上萬大軍也突然南下,在臨睾郡的骨火山大戰王京附近聚集起來的王軍。
而面對渤海國急忙派出來交涉和探尋的使者,中土新朝大舉興師問罪的理由也很堂堂正正而又名正言順;既然渤海國世世代代都以中土臣藩自居而朝貢不絕,那為何又在新朝建立之際公然接受一個沐猴而冠式自稱高句麗復國勢力的臣服和進貢,這豈非是有問鼎中原而僭越天子名分之意。
原本以為剛剛登基建制尚且無暇顧及的中土新朝,在得到了師出有名的關鍵證據之後也一下子露出了血粼粼的獠牙來。除了因為都督賀韓忠覆滅喪失了備邊的經制人馬,而已經在新羅、遼東聯軍反攻下淪陷大半的南海府之外;在鴨淥府和長嶺府比鄰的遼東境內;在與營州鄰接的扶余府境內,幾乎是一時間都遭到了摧枯拉朽式的大舉進攻。
早年的新羅國內亂讓渤海國內某些不安現狀的人等看到某種機會;因此在此輩的策動之下,高門右姓出身時任南海府都督的賀韓忠,自岩淵城出兵越過與新羅天然分界的泥河,強佔了新羅國屬的井泉(今韓國元山)、朔庭、連城、金禳數郡;要僅僅是這樣的話,原本就意見不統一的王庭對此默視其成好了。
然而,在鐵州境內的位城一戰;原本是忽汗河北岸嚴陣以待準備半渡而擊的六衛一軍的人馬;卻是在多次阻擊並擊退對岸試圖划船、乘舟搶渡的敵軍時,不免放鬆了戒備和警惕性;結果,在一個河水下落的幽暗月夜,被一千名精銳選鋒,從下遊河道狹窄和河岸深削的險要處,藉助器械和浮筒潛越泅渡過河。
結果,來自各大真骨家族和六品頭以上貴族m.hetubook•com•com私兵,所拼湊出來的兩萬多私兵和部眾,號稱三萬人馬的大軍;在遭遇戰中先小勝幾場之後就失去了陣型和次序;然後被突然出現的火器轟擊于追擊的半途中,當場大敗虧輸不可收拾;最終被斬首數千而其餘幾乎都成了俘獲。
然後就是這一千名銳士成為扭轉戰局的關鍵所在。他們再度分成兩路,一路沿河而上偷襲和焚燒了渤海軍後方的糧草屯營,然後引得布防河岸的畢海軍不得不來救援;然後另一路乘機摸黑在河上牽引繩索,而完成了浮橋的搭建連夜強渡過一隊隊人馬和器械來;
並且,除了在西面扶余府境內大肆抄掠的奚部之外,其他南部南海、鴨淥、長嶺三府的那些入侵人馬,不但不肆意燒殺擄掠與地方百姓,反倒還就地釋放奴婢和焚燒債券,抄沒官倉和貴族私產,賑濟和招募貧民屯墾,看起來就像是要長治久安的佔據和立足下去之後;
就在天色發白之際,南岸的敵軍突然從所未見的火器齊發,直接跨射過河面而轟擊在缺少防備的渤海軍中,頓時將其連同簡單的陣營炸的人仰馬翻七零八落;而渡河的而過的先頭人馬也從渤海軍的側翼掩殺而來。因此,當日上三竿之後之後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而後,自行向北撤走的渤海軍都督賀韓忠所部,也在半路被參差不齊的土團、義兵襲擊而導致潰亂;最終落馬受傷被俘虜而輾轉送到了新羅軍手中;然後,又馬不停蹄的連同繳獲的旗幟文書等物,被轉送數百里登船出海,卻是送往了中土天朝而去了。
如今正當是第十三代渤海王大玄錫在位期間,雖然他延續了宣王大仁秀中興之後歷代王室的一貫暗弱和大權旁落之勢;但是在國境東南的南海府,南方的鴨淥府、西南的長嶺府、西面的扶余府相繼遭到入侵而淪陷了大半數州縣;而各地所設的府兵和部族軍皆糜爛不堪、無以抵禦紛紛敗和*圖*書亡;
征南軍由此乘勢攻入防備空虛的王京城,輕易擊垮了王城獅子隊的抵抗,俘獲了孝恭王並金氏一黨。然後以肅清逆黨和亂賊為由開始了號稱「血月」的大清洗和追算;事後被稱為戶口數十萬的王京,幾乎就此減少了一小的人口,除了滿門抄斬的聖骨、真骨、諸品頭貴族之後,還有成千上萬相關人等被流往海外。
然而,在被圍困的顯州城外的營地里,卻是在緊張肅殺之餘又洋溢著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因為,從後方招募地方民夫修繕的道路已經可以通行了,順便還跟上來了一支頗為龐大的輸送隊伍,送來新進時節被積壓下來的補給和指定犒勞品。
先破據有溟州沿海的豪酋箕宣,再戰擊殺盤踞沙弗郡和朔州北部的阿慈個;最終與北方三州擁眾十數萬的后高句麗之主弓裔,連年大戰數十場;然後,當都督賀韓忠再度加入戰場而一度將過於冒進的萬余新羅軍,圍困在漢州州城之後。一支不明身份卻步騎的武裝自遼東境內殺來。
反倒是春夏之家因為山洪泛濫和季節性出現的河流,還有過於茂盛的草木蔓生;給後方的輸送隊伍帶來了不大不小的麻煩和妨礙;以至於一路征戰下來之後前方軍中的火器被迫開始節省著使用,而更多回到了原本冷兵器的作戰模式當中去,將有些的火器子葯作為關鍵時候一錘定音的決定性力量。
然後真聖女王宣布前往中土朝見,而以征南行營總管庶王子金邑為監攝國政的王太子;而崔致遠則是成為新立朝堂的執事部大臣之首——納伊飡(侍中);就此全面改為唐制稱號重新委任百工官屬;將南征行營改為天下討逆行營再度發兵三萬北上。
還是在朝堂上的難得同仇敵愾的一至氣氛當中,與長期把持和壟斷三省六部、十二司一台七寺的高、王、李、張、烏、楊、賀等「右姓」(國中頂級大族世家,因恩旨世代側坐國主右手而得名),在最短和_圖_書的時間內達成了妥協和共識,就此調集分駐周邊中軍十衛的左右猛賁、熊衛、羆衛六衛,並內禁左軍南下迎戰。
而作為其中最主要的竭力反對者之一,還是中正(御史)台大中正的大全信,也因此被變相貶斥朝堂式的放到了中京顯德府,做一個號令不出顯州城的牧守官。然而,這種投機取巧式的快樂並沒有能夠持續多久,很快在四分五裂的新羅國內也再度發生了新的局勢變化。
要知道,渤海國雖然明面不敢宣稱,但是私下一直未嘗不以故高句麗的繼承者自居。但是最後,同樣在某種利令智昏的僥倖心理驅使下,王庭當中還是在大王岳丈兼大內相李壽臣為首重臣的力主之下,以求實利大過虛名的理由,掩耳盜鈴式的接受了來自這個新生高句麗的朝貢之禮。
對內王室則與高、王、李、張、烏、楊、賀等「右姓」(大貴族)共治國家,同時籠絡和羈縻邊境地帶的部民酋首以為附庸;從而使宗法制度和高門政治成為維繫渤海國的政治基礎。但是歷經兩百年之後的積重難返,終究還是不免被某種利欲熏心的暗流所打破了。
因此此時此刻,身為渤海王族近支的中京牧守大全信,更是發愁的薅掉了好幾把頭髮。作為曾經在唐大中年間長居西京的貢生經歷,他又怎會不知道這期間的厲害關係呢。自從作為栗末靺鞨首領的開祖大作榮,在高句麗滅亡之後的北方地上崛起建國以來,就深以高句麗故國不臣不恭,而招來隋唐兩朝世代征討不斷的前車之鑒為戒。
結果後方空虛的后高句麗過連戰連敗、無力抵擋,一下子被打到了松都/松岳郡(今朝鮮開城附近)城下;然後急於轉回救援的弓裔率部大撤退途中,被重新聚眾北上的新羅援軍伏擊和大破于漢江北岸的漢陽城(今韓國漢城)附近;弓裔本人僅以身免而率領數十騎逃往海口郡的穴|口鎮,就此乘船出海亡去。
而他們如此不遺餘力的收買和-圖-書
人心和佔地安民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而又令人毛骨悚然了;畢竟,渤海國也不是沒有歷經過邊疆的叛亂或又是外族入侵的例子;但是無論如何這些叛逆或是外族終究是不可長久佔據下去的,要求么給招安和收編,要麼就是在暴掠財帛子女之後拿著輸款自行退去。
然後,接下來已經基本據有新羅北方三州的弓裔,也毫不猶豫的就此改國號震摩為後高句麗,年號泰封,建制百官冊封後宮;並且在尚未交出平壤城等延邊諸鎮的情況下,就對著渤海國派出了稱臣入貢的使團。於是這一下上京龍泉府的王庭就不免頓然為之爆炸了,也將當代大王逼到了一個尷尬境地。
他們甚至不搶劫那些士小民百姓,反而拿出真真正正的銅錢米布來,向著沿途所過之處採買物件和雇傭勞役;一下子就利誘、蠱惑和煽動了許多久苦於地方盤剝的無知小民。因此,現如今在顯州城下的敵軍當中,赫然不乏穿著破破爛爛卻毫無例外披著件藍褂的百姓青壯,在那裡熱火朝天做著挖壕掘地、堆土填河的勞役勾當。
然而,慾壑難填的賀韓忠卻顯然不滿足於此,卻又與新羅北面割據槊、溟、漢各州之間的大勢力之一,自號彌勒教主的弓裔達成了協議和盟約;以割地稱臣為代價出兵夾擊和攻破了新羅北地另一大勢力梁吉的老巢北原京,結果猝不及防梁吉在絕境中自焚宮室而死,所部潰亂四散多為弓裔所並。
因此,不但在建國之處的官制、軍制和治理區劃上,全面效法大唐故事;還大量引入了中國的道德文章、經史子集。衣冠風物,以為中上層時代追崇的時尚所在;以求擺脫傳統不服王化的夷狄身份,對中土上國始終保持最基本的臣服名分和貢禮不絕,以維繫大致相安無事;
畢竟,作為外來者固然可以慷他人之慨的,給那些無知愚鈍小民百姓,許以減免賦稅和廢除債契、廢除奴籍的種種畫餅;但是身為舊日統治的卻是萬hetubook.com.com
萬不能退讓分毫,甚至在朝堂上提都不能提,不然就像是史上某位某位想要效法中原兩稅法,最後卻突然醉酒落池身亡的先王一樣,就此短壽早亡了。
最終,負責總籌五萬大軍迎戰的智(兵)部尚書烏從訓失蹤陣中,其他六衛一軍的大將軍、左右將軍,中郎、左右郎將、郎將,亦是折損了大半數;而只剩下少部分人得以帶領殘部,北遁入顯德府的治所——顯州大城,一邊修繕城防一邊招募壯丁,以為固守待援之勢,卻是再也沒了當初主動迎擊的膽氣了。
但是對於渤海王族一下各家的統治,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妨礙和危害,反而在後續的權勢鬥爭中令得出自中下門第的新貴以上位,而為朝堂帶來某種意義上的新血和活力;但是這些入侵的新朝安東行營軍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就像是貪渴的恨不得奪取和佔據每一寸疆土,直接就掘了渤海王廷的統治基石了。
太平十七年(建元第三年),渤海國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之一的顯德府境內,北靠東牟山而忽汗河自東南流經而過的中京顯州(今吉林敦化)城下。已然被旗幟招展的連綿陣營所盤繞起來,而堆積滿了諸多高低不等已經打造停當的攻城器械。
雖然渤海軍在戰事不利之後,也不是沒有留下許多散於山野之間的殘餘兵勇;也有好些被打散的部民游騎,試圖襲擊過隸屬安東行營後方的輸送隊伍;但是在三五十里所設的糧料所(兵站)和城邑內的糧台院所配備火器面前,幾乎是無計可施的根本根本啃不動,反而被打死打傷俘獲了好些而不論死活都豎在路邊以為警懾。
而後這些分作數路攻入渤海國的人馬,幾乎都是在所過之處做著相同或是類似的事情。在各處路口和公開場合張榜告貼,並且僱人日夜宣讀興師伐罪的理由同時;還抓捕不肯合作和附從的渤海官吏,抄沒貴族、豪姓之家而打開公私官倉放糧賑濟民間;釋放奴婢和其他賤籍,焚燒債券和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