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歐？和歐錦華什麼關係？」高朋問道，語氣很隨意。
連警察朋友都聽不下去了：「犯不上毀別人一輩子，行政拘留就差不多了。」
「現在就是怎麼定性的問題。」朋友說，「故意傷害可能夠不上，你這連輕微傷都不算，侵犯名譽權可以有。」
剛才秦德昌接到歐錦華的電話，說自己女兒被你們船廠起訴了，現在人已經失聯，我女兒心臟不好，經不起恐嚇，我夫人血壓一百五，還在往上升……
「阿狸？」
簡小天不敢反駁，領導說啥都是對的。
頓時初二五班的群炸了鍋，同學們對阿狸老師的愛戴比對班主任更甚，他們七嘴八舌的想辦法，沒一個能說到點子上去。
「算了吧，用不上。」凌思妍掛了電話，再打給高朋，平時她極少主動給高朋打電話，力求做到不粘人，她知道中年男人不喜歡被粘著。
「是我室友，肯定是女的啦，也是教英語的，新加坡籍，姓歐……」
還是班長封瀟瀟有智慧，他說這不是我們小孩子能解決的麻煩，要藉助大人的能力才行。
他偏偏不去問總經理殷永琛。
簡小天是年輕人，還算是懂互聯網，知道這不是個好事情，便向領導做了彙報。
暖暖當時就哭了，又一個親人要離自己而去了。
派出所內，張來旺和相熟的警察吞雲吐霧，他也是來做筆錄的報案人，同來的還有行政部和法務部的同事。
馬曉偉最近焦頭爛額，他是技術大拿，談判最關鍵的就是技術，甲方對船廠的新技術不是那麼信任，現在談判陷入僵局，他忙的廢寢忘食，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警察說那就一起去吧。
不罵人已經是他最大的涵養，他一邊極力安慰歐錦華，一邊親自趕往派出所，路上打給市局相熟的領導，請他們往下施壓，查查到底怎麼回事。
秦德昌眉宇深鎖，沒心情閑聊，兩撥人簡單點頭打了個招呼，各自上車，方向竟然一致，都和圖書是去往派出所。
與此同時，江尾大佬高朋的座駕也在趕往派出所。
馬曉偉說：「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網上鬧翻天了，但是歸根結底不是什麼大事……」
這不是一般報警，是單位出面的報警，不是單純的毆打張處長這麼簡單，還有對船廠集團的造謠污衊，都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警察說：「現在只是傳訊，不是拘留，真有事的話再說。」
高明帶著馬曉偉匆匆下樓，正遇到一把手秦德昌帶著助理秘書也在下樓。
於是就只能關閉評論，不回應更不處理，這就反過來更加激怒網民，隨著進一步發酵，有關部門通知了江東省宣，省宣通知江尾市宣，市委那邊打電話給船廠這邊的負責人，一路壓下來，梅科長才知道大事不妙。
船廠官號的律師函警告果然起到了反向效果，引發了輿論井噴，這是后話。
不得不說，真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趕腳了。
有人把張處長的嘴臉做成了表情包，有人說，治好你們精神內耗的不是梅姐，是張處長，張醫生。
手機響了，如果是家裡的電話，他都懶得接，但是兒子打來的，馬曉偉想想還是接了，然後就聽到一個爆炸性消息，阿狸被警察抓了。
直到他加了夜場小妹的微信，對方驚訝說看你好面熟，然後發給他一個表情，正是被P過的張處長咸豬手圖。
「高總，孩子剛才打電話，說他們老師被警察帶走了，好像牽扯到後勤處的一個案子。」馬曉偉說。
是啊，別人惹得麻煩，最後板子會打在船廠屁股上，幾萬在崗和退休的職工才不管是誰捅的婁子，反正合同談不攏，這個鍋一定是總工辦的。
於是阿狸和向冰一起坐進了警用麵包車的後排，還是帶鐵欄杆的那種，警燈閃爍，離開了船廠小區。
向冰坦然承認，警察說那好，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吧，倒是沒給她上手銬，也把向家人嚇得夠嗆。heｔuｂook•coｍ.coｍ
其實易冷開心壞了，現在是法治社會，向冰和阿狸不會受到什麼嚴酷的對待，反而會對事情的解決有積極意義。
很快那邊就換了一個中年男聲，自我介紹說我是歐錦華，想必你是阿狸的室友凌老師吧，請你確認一些信息，阿狸是被誰帶走的，帶到哪個派出所，具體是什麼案子。
「他們老師叫歐離，是歐錦華的女兒。」馬曉偉鎮定自若。
阿狸走得急，連手機都沒顧得上拿，正巧歐夫人打電話過來，響了許久沒人接，又打第二遍的時候，凌思妍幫著接了。
謠言就是這樣來的，以訛傳訛，在傳遞過程中變形失真，阿狸只是自願去派出所配合說明情況，到了馬曉偉這裏已經變成被刑拘。
傳訊向冰的時候正是吃晚飯的節骨眼，警車開到樓下，當著向工夫婦的面，在暖暖和娜塔莎的注視下，警察問向冰是不是網名叫做「像冰一樣自由」，《女人三十》的視頻是不是你做的？
以往廠里有自己的派出所的時候，想抓人太簡單了，現在還得去轄區派出所報案，警察公事公辦，一輛警車三個人，去玉梅餐飲傳訊所有人員，又把向冰給抓了。
也許是英雄救美的心結過於濃烈，馬曉偉竟然有些小小的興奮。
「遇到這種事一定要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部領導說，「身正不怕影子斜，現在就報警。」
而處在風暴中心的張處長渾然不覺，這個油膩中年的世界和網路關係不大，他先是驚恐了兩天，生怕紀委找自己談話，雖然都是好哥哥，出了事也得真金白銀加上人情才能填平。
這話說的正氣凜然又正確無比，高明竟無法反駁。
警察說：「不用拿這個，裏面啥都有。」
這回倒好，毒流量吃到飽，一夜之間暴漲五十萬粉絲，只是這些粉絲都是來罵你的，微博和朋友圈在這一點上不同，朋友圈裡好歹都是熟人，微博上的關注者，可能www.hetubook.com.com是你的粉絲，也可能是你的仇家，天天盯著你，隨時截圖留存證據等著哪天清算你。
法務部的同事是剛分來的法律系畢業生，扶了扶眼鏡說：「可以往尋釁滋事上靠，網路不是法外之地，這樣肆意攻擊污衊企業，造成極壞的影響，算得上情節嚴重了，刑法二百九十三條規定，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暖暖當然想到了這一點，她給黃叔叔打電話，黃叔叔自然很關切，說馬上就去派出所救人。
高明遲疑了一下：「先不說吧，我們搞不定再請他出面，小馬，到底是多大的案子，牽扯到人命么？」
宣傳科管事的是梅副科長（主持工作），他根本沒當一回事，抱著大茶杯說那又怎麼樣呢，他們還能順著網線過來把咱們廠扒了不成？
國企內部關係複雜，效率不高，對網路輿情難以做出迅速回應，網上各種衍生段子出來了，矛頭對準了張處長。
「要不要通知董事長？」馬曉偉問道。
易暖暖覺得應該營救小姨和阿狸老師，她立刻在班級的QQ群里發出求救，說阿狸老師被抓走了。
……
凌思妍說：「伯父你好，阿狸走得急手機落在家裡，應該是帶到轄區派出所了，我現在就去，咱們保持聯絡暢通。」
壓力最大的就是秦德昌，船廠一萬五千名職工，三萬退休人員，還有十幾萬張周邊跟著吃飯的嘴，都寄托在這個大單上，如果說技不如人失去訂單也就罷了，可是因為人為的事故丟了訂單，秦德昌絕對不會饒恕。
可是話說回來，這事兒和俺們科室有毛關係啊，那是後勤處的鍋，宣傳科總不能去給張來旺一個處分吧。
「你站那別動，我馬上到！」高朋的語氣突變。
凌思妍長久以來被阿狸壓一頭，有心藉著這個機會扳回一局，這是小姐妹之間的較勁，與恩怨無關，她先想到挂名男友畦家俊，給他打電話求助和*圖*書，畦家俊說我也沒辦法，我沒有警察朋友，不過我姐夫認識，就是姍姍姐的老公唐力，他認識高速交警。
「去派出所。」高明迅速換下工作服，「給市局韓政委打電話，再通知法務那邊出兩個人跟我走。」
簡小天有點故意，他明知道這樣做是往火堆上澆汽油，但領導交辦咱就辦，他還問梅科長，要不要花錢請幾個大V來站台，只要錢到位，台詞不用咱們編，他們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那邊傳來電話落地的聲音，歐夫人驚到了，阿狸從小心臟就不好，不能劇烈運動，更經不起驚嚇，換了心臟之後目前一切還好，但家長的心理影響一時半會還保持著慣性，認為女兒受不起任何風吹草動。
高明穿著工作服，頭髮向後背起，一絲不苟，眼神凌厲：「你說這個幹什麼？」
負責管理維護船廠微博賬號的人是宣傳科的新人簡小天，大型國企對這個不看重，官號沒事發一些廠里的新聞，好人好事啥的，基本上沒啥流量。
封瀟瀟在家裡心急如焚，他第一次感覺作為一個少年的無奈，十五歲的少男情竇初開，其實是很喜歡阿狸老師的，可自己畢竟太小，沒辦法英雄救美，還得勞動老爸出馬。
梅科長淡淡道：「哪有經費啊，再說了，清者自清。」
紀委沒動靜，張處長也就歌照唱，舞照跳了。
阿狸又驚恐又憤怒，如果向冰要承擔法律責任的話，自己更跑不了。
以高明的層次格局，一兩句話就搞明白了，後勤處的人吃拿卡要慣了，終於遇到頭鐵的了，這事兒確實可大可小，真往狠里辦的話，尋釁滋事罪少不了，進去蹲幾年都是有可能的。
與此同時，宣傳科這邊也同步進行，簡小天在梅科長的指示下編寫了一條微博內容用藍V號發出，義正辭嚴的，大意是我們已經報警，再敢亂傳謠言的，都等著收律師函吧。
向工請警察稍等，讓老伴迅速收拾了一床被褥和換洗衣服，給向冰抱著。和*圖*書
馬曉偉說：「這和船廠的業務，我的職責，並沒有直接聯繫，歐錦華並不會因為我們把他的千金伺候好了就把大單給我們，但一定會因為女兒在江尾的地面上出了事而終止與船廠的合作。」
「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高朋笑問。
張處長臉上的傷痕就是鐵證，領導是肯定要護著自己的小弟的，強硬回復了宣傳科，然後讓張處長報警。
簡小天心裏有點鄙夷，覺得梅科長沒有與時俱進，後來他才明白，人家梅科長是真聰明，人家就是要讓這把火燒得更旺，反正被烤的不是自己。
另一邊，馬曉偉敲響了高明的辦公室門。
高明總工是高朋的堂弟，船廠集團的實權人物，他這一系和總經理殷永琛系不對付，而行政部則是殷永琛的大本營。
向冰就這樣被帶走了，滿樓的鄰居都趴在窗口看熱鬧，下班回家的阿狸和凌思妍也看到了這一幕。
派出所距離不遠，凌思妍開著自己的思域幾分鐘就到了，可是她根本進不去，更找不到人，你又不是報案人，連大門這一關都過不了。
「你怎麼知道她爸爸的名字，剛才她爸爸打電話過來，就說自己叫歐錦華。」
她腦子一熱，什麼都沒拿就下樓了，對警察說我也有份，把我也帶走吧。
高明拍案而起：「這麼重要的情況，你怎麼早不說。」
「阿姨，阿狸被警察帶走了，好像牽扯到一個大案子。」凌思妍說。
然後組織上就找張處長談話了，行政部的領導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張處長一五一十的說了，一切都是合規的，挑不出毛病，那幾個臭娘們想規避審查，整天糾纏自己，還色|誘，色|誘不成就把自己抓傷了。
企業里恩怨情仇多了，個人之間的，科室之間的，派系之間的，這麼大好的機會不拿來打人，那才是不聰明。
張處長說：「都把我做成表情包了，我毀他一輩子也是該的。」
高朋秒接，凌思妍說我有個朋友被派出所帶走了，你能找人擺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