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邙山
第二章 徽赫天連劍

「這把劍在來到我家之前,它的主人是夏州的一個匈奴人。他的父親是大夏國主赫連勃勃的侍衛。赫連勃勃死後,國朝太武帝領騎兵渡河,破統萬城滅夏國。城破時,該劍落入此侍衛之手,後來輾轉流離,終於為我家先祖所得,珍藏至今。」
岐豐知道老師心儀玄道,不喜佛釋之說,雖然心中並不贊同,但礙於師面,連忙釋卷稱謝。因此日益增讀《老》、《庄》,自不在話下。
「雖遠必誅!」
岐豐在狄道養傷,每日讀書為樂,白天讀《左傳》、《史》、《漢》,與昆莫公探討其中戰事之得失,頗有所感。夜晚夜氣靜穆,他打坐靜養畢,則讀佛經為樂。這是長安閑住所養成的習慣了。這次還從長安帶回來數十卷的經書,很多都是有賴太子之力,才從佛和*圖*書寺中借來的。
不料有一次他讀《泥洹經》,昆莫公突然來訪,正好看見了。
說到此劍,良孚公彷彿精力旺盛了許多,他擠出笑意,說道:「非也,非也。勃勃也非此劍真主人。要說這劍最初的來歷,已無定論。據說漢代陳湯平匈奴,斬郅支單于首級于萬里西域,遂用西塞上乘之鐵打造一劍。至漢光武之時,此劍即由光武賜予名將馬援。馬援之後,歷經漢魏流泊,衣冠南渡,後為江東劉寄奴所得。寄奴領吳兒強兵,自淮入河,連克洛陽、長安,威震天下。遂僭晉自立為帝,國號宋。寄奴用其子義真守長安,將此劍予之。不料義真被赫連勃勃敗於青泥,關中盡失,三吳男兒屈膝做奴。此劍方為勃勃所得也。」
下面沒有了,他把另外https://m.hetubook.com.com一面翻過來,發現也有四個篆體的小字,寫在龍騰虎躍的紋飾之間,他把它們讀出來道:
岐豐用力拔劍,蒼然一聲,如游龍破空,劍自匣中飛騰而出,歡躍長嘯于新主人的手中。他舉劍與面齊,見眼前寒光閃閃奪目,攝人心魄,聽耳邊金鐵之聲迴響,良久而不息。
昆莫不悅道:「當年老子西入胡邦,感戎狄蒙昧,難於教化,方以三玄化為梵語,創此佛說。近世華人不知此典故,反以為貴,拋倫常而禮拜胡偶,捐棄妻子而捨身入寺,實在大大荒謬。你既已入正途,為何還行走此偏門之間?」
岐豐要回長安了。臨別之際,良孚公抱病與他相見。良孚公握著他的手說:「你身為幕府千牛,身份特殊,臨敵入陣一www.hetubook.com.com時難免。儒道之說不足解難,弓矢之業不可荒廢啊。」
原來是一把長劍,套在漆成黑色的劍鞘中。劍柄則是鐵制,用漆繪製出暗色的條紋。
他說完叫人取來一個長條狀的東西,外面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長約莫有三尺左右。岐豐見他伸出微微顫動的手,一點點慢慢把布解開,漸漸露出裏面的東西來。
岐豐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握住劍柄,用力一拔。劍身很緊,一點點地緩緩露出來,寒光咄咄。
劍身上繪有龍虎紋飾,上面也有刻字,字是篆體,明顯比劍柄上的更精製細膩,極有古典氣韻。岐豐一邊辨識一邊讀,從劍柄方向往下,寫著四個字——
「於是赫連勃勃造此劍,自稱蒼狼白鹿之後代。」岐豐說道。
昆莫問他:「《注》與《老》《庄》,所hetubook.com.com別所同何在?」岐豐想了想說:「《注》如《老》《庄》之鏡,藉此方窺聖門。」昆莫聽了很高興,以拂塵擊幾說:「我不喜有《注》,而喜有此弟子,他日必光我門。」
良孚公接著說:「我家百年守書香儒業,今日出一武人,有一藏物方有了用處。你既要下隴,正好贈與你。」
昆莫所著《老莊注》,洋洋數萬言,秉承西涼的厚重學風,又自成一家,岐豐觀后讚歎道:「義理博大玄奧,如山似河,凡俗之人即使皓首窮經也難以及此。」
也許受良孚公剛才所說的影響,面對這樣一把傳奇之劍,感到有一股寒氣衝出來,奪人心魄,莫非就是所謂的劍氣了?
岐豐見良孚公頭髮都快掉光了,身上枯瘦如柴,心中慘然,連忙含淚點頭稱是。
他接過劍,感覺手中一沉,比想象中和_圖_書的要重一些。他注意到劍柄上銘刻有幾個很小的字。仔細看,發現劍柄兩面各有四個字,分別是:「徽赫天連」和「金精鐵伐」。
良孚公喘息一下,指著劍柄上的字慢慢說:「徽赫天連,即赫連氏。赫連氏出自匈奴鐵弗部,素為國朝所蔑視,稱之為『屈丐』。勃勃為提高地位,自號『赫連』,稱自己乃北方三河源頭天族之後,位在鮮卑之上,為蒼狼白鹿真正之苗裔。」
犯強漢者
良孚接著說:「劍稍有沉重,且略有些長,不太適合馬上所用。不過步戰威力甚大,據說輕易就可將人刺穿。為了便於你握持,可以加一護手。不過你仍需記住,長劍用於刺,不可在馬上賓士劈砍,不然輕則震飛,重則將手震斷。」
如此優容歲月,轉眼流逝而去。冬去春來,已是大統四年的春天,冰雪化盡,柳絮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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