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護看了一眼達奚武,緩緩說道:「此事須得煩勞大司寇走一趟了。」
宇文護又說:「萬一途中遇到兇險,你可自行決斷是否回撤。如果歸途上齊人來追,逼迫得甚緊,必要時候可以放棄消難。楊忠甚勇,不過太愛弄險,嘗嘗置自己和全軍于險境,故而緊急時刻的保全之策,這些得由你拿主意。」
宇文護說:「我想過了,用大將軍楊忠所部,馬匹也多。我調他帶兵從蒲坂回華州,大司寇正可去華州和他會合。」
達奚武聽罷一愣,緩過神來,急忙俯首拜道:「多謝晉公所賜。」原來達奚武升任大司寇后,一日巡行府庫之中,發現了擄獲的高敖曹萬釘金帶,一時愛不釋手,就強行將之取走。府庫主管不敢聲張
和*圖*書,只得偷偷報于宇文護。宇文護因達奚武功高,不便按律處罰,這幾天正在犯難。趁著這次機會,他乾脆做個順水人情,假意將金帶賜給達奚武。這樣不彰其過,既給了達奚武台階下,但也要讓他明白這一點,可謂頗費了一番心思。
第二天,宇文護與柱國於謹、豆盧寧、尉遲迥、達奚武在府中再議,冢宰府幕僚在下首站立旁聽。
飯後閑談,宇文護藉機從容道:「府庫中有萬釘金帶一條,是當年從高敖曹身上得來的。大司寇追斬高敖曹,理當賜你。臨行前,你到庫中去取吧!」
宇文護問:「事情來的倉促,進軍路線,來回停駐各處的安排,想必你還沒有來得及去考慮。此事https://m•hetubook.com•com多和楊忠商議。你去華州,三日內給我回復。我三天後放信使回去復命。」
午飯時,宇文護留達奚武一人繼續密談。
「我的意思,是不要這塊地,但要司馬消難這個人!我要一員勇將,帶數千輕騎飛赴虎牢,接來消難西歸。東人來追,則將之擊敗。我不要北豫州之地,自然不會引來東人拚死相爭。這樣做,如何?」
眾人議論半日,大多仍持謹慎態度。到了中午,宇文護考慮再三,終於說:「眾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成皋對我們來說,是守不住的一塊飛地;對東人來說,是威脅腹心的大患,所以必定拚死來爭。如我方不讓,則需再出重兵,一場大戰勢必不可避免。」
豆盧寧和*圖*書
問:「大司寇剛從玉璧回京,所部仍在河東,用哪路騎兵呢?」
尉遲迥爭議道:「消難雖然是山東顯貴,一旦孤身來投,實際能帶來的利益有多大呢?為這一個人,把數千精銳置於險境,是否妥當?」
達奚武連聲應諾,不過他也說:「消難是這次行軍的目的,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放棄他的。」
他又對達奚武說:「這次深入敵境,以你為主帥,楊忠為副,凡大事都由你裁奪。」
于謹解釋說:「只要能出其不意,來回不過十幾天,東人不辨我方虛實,也不敢緊緊相逼,倘若中了我方圈套怎辦?」
就在北周西征敗於大烏山,不得不在西線同土谷渾保持戰略守勢的時候,長期處於沉寂狀態的東西對峙前線,卻突然發和_圖_書
生了一個重大事件。這個事件,有可能使得東西雙方,在洛陽附近再次捲入一場突然爆發的遭遇性大戰之中——就如同當年的邙山對決。
尉遲迥聽他這樣說,就問宇文護道:「大冢宰是否已有人選?」
事起倉促,宇文護見過裴藻之後,猶豫一夜未決。親信智囊呂思明勸他放棄出兵的想法,他說:「當年就是北豫州刺史高仲密舉州請降,朝廷派李萬歲作前驅去虎牢迎接仲密。引來高歡傾國之眾渡河來爭,兩邊廂邙山惡戰,折損兵馬無數,而未得到尺寸之地。北豫州又不同關西接壤,中間還隔著洛陽,東人在此屯駐重兵。中間有河橋連接河北,一旦河南有事,并州、鄴城兩路重兵渡河而來,十日之內必到。屆時勢必洛陽鏖兵,否則北豫m•hetubook.com.com州之地也保不住。」
事情的起因,是北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突然派出親信裴藻入關,請求舉州來附。消難在信中,稱北齊主高洋「政事荒耽,枉戮大員,外誅元氏,內害親王,以致人人自危,道路以目」,他自感「朝衣東市,禍在旦夕」,「既憂身且不保,且恥助紂為虐」,因此,願意「舉虎牢之險,獻成皋之腴,棄桀紂之暗,投湯武之明」,請求北周朝廷派兵秘密東進,接收佔據有虎牢關之險的北豫州。然後「東塞成皋,西克伊洛,建舉大義,示天下形勢。則山東之士,久渴甘霖,莫不應聲而從。以順克逆,天下何愁不大定也!」
達奚武剛被拜為大司寇不久,聽得宇文護如此說,立刻起身拱手道:「達奚武但憑差遣,定然把司馬消難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