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亡國之人
第四十六章 林間

夷人的艱難,在於沒有希望,他們不知道怎麼能夠改變自己的窘境。
過去的僕人經常潛回來盜賣家中的財物,可是如今,就連小偷都不光顧鍾離家了。
少年沉默著,等待著老人開口,但是老人卻似乎有心事的樣子。
清風吹拂在唐人的土地上,樹梢的雪被風吹落,枯枝在風中搖擺,將絮語傳向遠方,彷彿每一棵樹,每一縷風,此時都在凝神靜聽一個夷人女子的祈禱。
女子露出了微笑:「這是誰說的。」
鍾離芷堅信,那個男人並未死於春申。
這老頭腦袋有點不清楚,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不過多少人離開了鍾離家,這個老傢伙卻怎麼也不走,倒也不用喂他吃的,他餓了總會自己找到吃的。有好幾次,這個老頭離開了家好多天不回來,鍾離家的人都以為他死了,過了幾天他又裹著一身骯髒的被窩回來了。
「你們當時走得急,怎麼就知道這個人不是呢?」
少年笑了,他揶揄老頭一生無妻,手上滿是老繭,當然不怕魚刺了。
「我啊,」女人的眼睛盯著火焰,映著明亮的光芒:「真的看見了——」
可是,那個唐家郎去哪裡了呢?
「你去找他吧,」女子忽然沒由來地開口了,彷彿根本沒有聽弟弟說話:「去找那個唐家郎。」
「你又在說胡話了,」鍾離牧憐憫道:「阿姊,我先睡下了。」
「『吾死後,族當興』?」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阿姊,鍾離家就剩下你我二人了,還能興個什麼。父親死的時候,就跟門口那老兒一般渾渾噩噩的,他說得話當不得真。」
「你看到什麼了?」
女子看著弟弟對自己行禮後退出了房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不久之後,又有幾個夷人士兵前來催要魚肉。老頭只能讓他們把已經做好的魚肉送走。這些夷人士兵抱怨連連,躲在倉里烤了一陣火,感覺身上有些發熱了,就用大車拖著一車的魚肉,壓著雪地吱吱咯咯地走了。
「熊伯最恨欠人恩德,自然是要煩悶的。」女人輕言細語地說道:「不過他終究是沒有信我啊,我早告訴他,那人並沒死。」
少年撿了餅,拍了拍灰,把兩片餅都揣在懷裡,朝著內屋走去。
「一個兵,」少年用木勺舀了一勺子熱湯,呼哧呼哧地喝了起來:「我看阿伯知道后,心情壞得很。」
「他有多少人?」
「哼,當年春申被圍,那些唐人的官哪個不是這麼說的?最後呢,他們下跪討饒,然後扭頭就跟著諾曼人一起禍害咱們夷人。」
林中的唐人被稱為夷人,這本是城鎮中的唐人的蔑稱,但多年過去之後,本地人卻也接受了這樣的稱呼,許多首領甚至為夷人這個稱呼自豪。
岸邊的人們修建了簡單的魚倉,倉前有一個用來剖魚、腌魚的木屋。幾個手腳靈便的女人將魚倒在地和*圖*書面,等魚稍稍解凍之後,她們就抓起魚鰓,使用短小的刀子剖開魚腹,幾下清乾淨內臟,將血肉粘稠的魚丟進一隻盆中。大盆的周圍,一個老頭正在抓起粗鹽抹在魚肉身上。
「我們舔血打仗不都是為了你們,要你幾條魚怎麼了。這麼磨磨蹭蹭。」
至此,鹽終於初步製作完成。這之後,還要經過許多到工藝,鹽才能變成可以食用的佐料。不過本地的鹽,即使是同一家人曬出來的,只要不是來自同一塊鹽池,顏色就會不一樣。據說春申的唐人能夠製作出雪一樣白的鹽,只有烏蘇拉人能夠製作相似的鹽來。那些唐人曾經靠著這樣的鹽場大發橫財,不過當他們試圖擴大自己的雪鹽作坊的時候,一把奇怪的大火燒毀了春申的鹽場。那些唐人的製鹽匠人也自此消失一空,春申內的諾曼公爵卻拒絕調查火情,草草地結案說這是意外,讓大家注意安全。從那之後,世界上就只有烏蘇拉人掌握了製作雪鹽的工藝,依靠優質鹽,烏蘇拉人斂聚了大量的財富。這些事情,林中的唐人是不太清楚的,他們只知道自己采出的粗鹽會被城鎮中的唐人買走,有時,甚至會有烏蘇拉人深入林間購買粗鹽。不過林中的道路不便,附近也沒有連通外海的河流,烏蘇拉人採購的粗鹽並不多。除開烏蘇拉商人之外,近年來有許多烏蘇拉旅者過來閑逛,觀察著周圍的地形,住一段時間后就離開了。
她將一把似鹽似砂的粉末撒入了火里,火焰突然騰起,卻彷彿熱力全部變成了光焰,耀眼的光影使得屋內的一切都如鍍金了一般。
鹽場附近的夷人無疑是幸運的,因為他們給諾曼人交了鹽稅,因此諾曼人沒有進攻他們。
女人皺了眉頭:「你忘了父親的遺言嗎?」
願風息為我訴說、願樹葉為我傳音、願天上的雲告訴雨、願雨告訴每一條河流、願鳥作我的目、願鹿麋作我的耳、願逝者為我耳語、願生者為我指路——
「別的兒子?」夷人士兵沒想到眼前的老頭對春申內的情況很熟悉:「沒聽說啊,估計是死了吧。」
「你是被章家崽子灌了什麼迷魂湯了,這般替他說話!莫非你也要跟他走?你家頭領放人嗎,不怕你跑了你爹挨鞭子啊?」
(第一卷完)
「哦?」老頭來了興趣,把那條烤魚丟給了夷人士兵,讓他多說一些。
魚肉烤的焦香,抓在手裡滾燙,夷人捧著魚肉在手裡掂了半天,終於勉強地把魚抓住了。
她看見一個背著劍的男子躍入海中;她聽見耳邊有九頭之鳥高鳴;她見到男子的胸膛上,一隻鳳凰正從血與火里誕生。
老頭聽著聽著,眉頭也越來越緊:「春申之變的時候,我卻是逃出生天。這章家——章家別的兒子呢?」
籠罩在光影之中,鍾離芷開始https://www•hetubook•com•com祝巫了。
「還能是誰?老丈耳朵挺尖。」
湖面的冰層已經裂成幾塊。
「你瘋了,阿姊。」
老頭髮現了少年的停頓,也看見了他的傷口,非但沒有安慰他,反倒咕咕叨叨:「不中用,連條魚也做不好。」
「真是奇怪,」老頭手中沒有停,但是眼睛里卻湧出了不解:「這個章家與我——倒是有些交情。他家不過小富之家,加上大節有虧,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唐人追隨他。」
鹽在市鎮之中價格頗貴,在這片林區卻相對便宜許多。林中有一處鹽礦,礦脈極豐,即便採鹽技藝不佳,此地的唐人也能夠從鹽井中采出大量的鹽塊。地下的鹽層如同半透明的石頭,使用小刀刮擦的時候,那些石頭就會碎裂成粉末簌簌落地。鹽人使用楔子打入鹽層之中,打滿了一排尖木樁之後,就會使用鏟子鏟掘礦脈,大塊的鹽礦會在打擊之下落地。然後,許多背著框子的背夫會將這些鹽塊送出礦井。背夫已經在常年累月的勞作之中變得麻木不仁,他們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人人眼睛發紅腐爛,據說下井人都會得爛眼病。鹽塊從一隻只背簍里被送到鹽場里,敲碎的鹽礦被碾磨成細碎的鹽塊,然後由許多鹽民使用巨大的石磙碾壓成粉末。這些鹽末裏面摻滿了碎石子和毒鹽,沒有人知道毒鹽是什麼,只知道毒鹽吃了會死人。只有曬鹽匠知道怎麼把毒鹽從裏面鹽渣滓里弄出來。曬鹽匠有密不外傳的秘法,他們會使用藥水調製洗鹽的漿液。經過幾次洗鍊之後,毒鹽就被清洗大半了。剩下的鹽渣則被攤曬在圓盤形的曬場上,不斷有鹽民使用木條刮擦濕潤的鹽沙,最後,將鹽泥的上層收集走。
「你不信我,不信父親,除了聽信外人,你還信什麼呢?」
偌大的房舍,卻空蕩蕩冷清得很。
一個裹著破被子的老頭在少年回家的時候高聲斥責道:「莫忘汝為王孫!」
「阿姊。」少年開口了:「今天我聽清楚了,那章家小兒卻是死了。」
魚倉中,一個夷人少年和女人們一起清理著魚肉,但是一根魚刺扎了他一下,少年吮吸了一下傷口,把內臟扯出來,丟到了老頭的桶裏面。
「嘶,燙死人,」士兵還在吹著魚肉,然後開始談論起了章家:「章家人行事低調,但卻在私蓄家軍。我聽章將軍身邊的人說,那章家族長的父兄都曾在軍中效力,諾曼人攻唐的時候,章家許多人沒于軍中。章家族長那之後卻跑去服侍諾曼人,趁機聚斂無數。春申城的唐人起義時,章家知道贏不了,就把章小將軍軟禁在家,誰也不讓見。這是跟外人說的,那之後,章小將軍就和一群兒郎在林中苦練刀劍。章家又托烏蘇拉人製作鎧甲武器,只待時機一成,便要起事的,沒想到那春申公和圖書爵狡猾無比,竟是知道了一般,一夜間把城內的唐人貴族殺盡。這也是章家合該背時,竟與真投降的人玉石俱焚了。」
少年也不再開口,他默默地做完了自己的事情,走回了家中。
「我看到了——」
在他們說話的當口,一個頭髮剃光的夷人士兵掀開了門帘,走了進來,屋內的夷人都停下來手裡的活,好奇地看著士兵。
「不是。」老頭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這個章將軍面貌倒是與那人有幾分相似,只是老成許多,年歲也大。」
少年停下了腳步,從懷裡掏出了一隻麵餅撕作兩半,走到了老頭身邊遞給他。
「章家族長被殺前幾天就察覺不對,他陰令章將軍出城,召集歸附的少年。那些唐家兒郎或者跟隨,或者留下,章將軍也不勸他們。過了幾天,留在春申附近的兒郎無一倖免,那之後,章將軍就聚攏了兒郎,在唐土轉戰。現在到咱這裏募兵,也是情理之中。」
老頭則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湖裡就那麼多魚,撈不著我也沒辦法啊。」
婦人嘀嘀咕咕地埋怨少年,說就是因為他,害得自己要給魚上鹽。
一老一少兩個人隨即開始了口頭扯皮,說著無傷大雅的風涼話諷刺對方。
「阿姊,我不是不信你。」少年欲言又止:「阿祖四十歲瘋了,不知所蹤;父親四十歲瘋了,赴水而死;只剩咱們了,鍾離家只剩下鍾離芷,鍾離牧了。咱們折騰不起了。」
鍾離家的住宅,居於高處。
不想老頭力氣極大,一下子打掉了麵餅:「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王孫豈能食賤民之食!」
「老丈你這是瞎說了,」夷人士兵伸手去拿一條烤魚,被老頭一瞪,又把手縮了回去:「章家怎麼看也是巨富。我看諾曼將軍,也不如章將軍這般光鮮。這些年章家攢的錢,可都花在這支唐軍身上了。那些兒郎,可不是烏合之眾,他們在馬背上舞起長矛來,我們這邊的好手也比不上。昨天,章將軍和他的兒郎在河邊祭他族人。」
這是一個討命鬼。公爵把夷人的土地劃成了許多個大區,他將大區出售給各個商業共和國。就這樣,夷人在自己生活了上百年的地區,成為了任人捕獵的獵物,大批夷人加入了抵抗者的軍隊。諾曼公爵竟然恬不知恥地說,正是為了防止更多的夷人加入反賊,所以不得不把他們變成溫順無害的奴隸。夷人要避免淪為奴隸,只有三個途徑可以做到:第一個就是繞開捕奴隊,遷往唐人的城市之中隱匿起來;第二就是加入反抗軍。夷人沒有最高頭領,各個部落、村莊、城鎮各自為戰,但是其中有一些夷人大隊逐漸脫穎而出了,追隨他們至少會得到反抗的機會;第三,就是朝東南方向遷徙,離開森林,進入草原,抵達草原之後掉頭南下,投奔那裡的部落,和-圖-書成為安息沙阿沙的子民。
「小將軍沒去救他的親戚?」
「這你就不懂了,老丈。大丈夫豈能有婦人之仁。」夷人士兵看了看門口,壓低了聲音說:「這話可別說出去,章家族長是個極為堅忍之人。大難將至,為了讓小將軍逃出升天,他竟然對家人隻字不提。只是讓小將軍帶著財貨、部屬先行出城,這是壁虎斷尾的手段!只可惜啊,章家一家都死在春申了。章將軍可是好樣的,諾曼人來捉他,四百多人與章將軍兩百多人合戰,章小將軍率領兒郎上馬,舉刀如林、列陣如牆,竟是一擊衝破了諾曼人的軍陣,諾曼人碰到唐刀,人馬皆裂。交戰前,唐地無一處敢收留章將軍,諾曼人敗后,唐地人人以結識章將軍為榮。」
當然,因為烏蘇拉人的活動,諾曼軍團避開了鹽場周圍的夷人部落,據說公爵已經將鹽礦的開採權賣給了烏蘇拉人,只等山外的大道修通,烏蘇拉人就會將鹽礦納入懷中。為此鹽場周圍的夷人也逐漸地不安起來。
「老東西嘴巴不幹凈。」士兵搓了搓手,蹲在了火堆邊上烤火:「你們好歹也快點。我跟你說啊老丈,這個唐家郎可沒看不起咱。他說了,不管是唐人還是夷人,只要打諾曼人,他都是當成自己子弟的。」
夷人的祝巫,是一種隱秘不宣的祭祀,極少有人真的能夠明白祝巫的意義。這不是詛咒,也不是鬼神,祝巫祈禱著徵兆,也送出著祝福。在唐人的文化里,這被稱為祝巫,在諾曼人那,這被稱為預言,安息人則稱這為占卜。不管是祝巫、預言還是占卜,都會闡明許多跡象,但那經常是些模稜兩可的絮語。諾曼人禁絕預言,教會樹立起了火堆燒死妄語者;唐夷人也不敢公開進行祝巫祭祀,因為這會被人當成怪人;安息人的占卜,則被作為穆護們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
「我看見那個唐家郎了。」
「老丈,六百條魚怎麼還沒清乾淨?」士兵有些不滿。
最初,許多夷人追隨著唐人的腳步投降了,但是等著這些夷人的不是安全,而是諾曼人漫無止境的掠奪:金銀、皮貨、藥材、牛馬甚至人口。諾曼人在唐人地區的統治還算得上溫和,在夷人地區,就只剩純粹的殘暴了。為了掠奪奴隸,附近駐紮的諾曼軍團甚至拒絕夷人部落投降歸附——投降歸附的部落享有義務,每年要提供十多名到二十多名奴隸,這些條件雖然苛刻,但卻能夠勉強完成。可是諾曼人並不滿足,那些軍人在這種偏遠的地區作戰,一心只想著斂聚財富,一個部落每年進貢十多名奴隸根本不夠看,但如果消滅了一個部落,那就能一夕之間得到上千的奴隸了。唐人地區已經被納入帝國,士兵們不敢隨意劫掠,但是夷人地區卻沒有這種阻礙,士兵們只要勇敢殘暴,人人都能發財。
鍾離芷離開www.hetubook.com.com了唐地之後,嘗試起了祝巫。她曾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做過,但父親卻從未對她說起過隻言片語。
「真是新鮮。」老頭出言相譏:「你們都是夷兒郎,卻跟著個唐人四處轉悠,他有一天把你們都賣到諾曼去給人家做苦力,給人家舔屁|眼。」
「問問問,問個屁。」老頭子呵斥道,然後喚來了一個婦人接替自己的工作,他在一隻裝水的木盆里擦乾淨了手,推開了門帘,走進了雪中。
「你根本不曉得這個唐家將軍。他一屋的人都被殺光了,他跟諾曼人可是血海深仇,絕對不會對不住咱們。」
當唐人徹底失敗之後,夷人的諸多部落和城鎮也惴惴不安起來。
當目前為止,她只在風息般的火舞之中,只看到過一次跡象。
永遠不安,永遠憂愁。
不過這三條路每一條都艱辛無比:唐人對於夷人根本談不上親近,許多已經獲得了自由民資格的夷人,也會被唐人中的敗類綁架,偷偷地賣到遠方去。夷人在唐人的城市裡面,也多從事賤業,那些唐人的莊園和作坊,在壓榨夷人的時候並不會另外開恩;至於參加抵抗者,這隻能一時避免奴隸的命運,一旦失敗,就意味著被奴役甚至死亡,在枷鎖和死亡之間,人類的選擇從來都是驚人的一致;投奔安息人也不太靠譜,雖然安息人庇護的部落裏面,有許多就是唐人部落,但是那些唐人已經在草原上過了幾代人,即使是夷人,也覺得遊牧的唐人根本不是同胞,比自己還要野蠻一些。部落之中彼此廝殺、劫掠、陷害的事情幾乎是公開的,所以最後一條雖然可以遠遠地逃開諾曼人,卻無疑于出狼窩入獅口。
「是嗎?」老頭有些沉默了:「你說的這個將軍,是最近到這裏的章將軍吧。」
春申公爵,夷人是知道他的。
「這可是唐人自己說的,他們說除了章將軍,別的人都死了。」
推開了門,他的姐姐正端坐在火邊出神。
「哈哈,老丈你可猜錯了。不光我們頭領放人,我們頭領的幾個兒子都要跟著章將軍走呢。周圍的寨子、圍子、村子,一聽章將軍來,各個踴躍投奔,生怕晚了追不上了。我去參加章將軍,我爹臉上可是要添光的,怎麼會挨打。」
畢竟是小兒心性,少年夷人終於忍不住詢問道:「阿伯,救了你們的唐家郎,可是這個章將軍么?」
「一百九十多人,」夷人士兵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全部唐式鎧甲,光鮮得很,他的旗杖你沒有看見,那真是甲胄分明。他們人人都拿一口好刀,太陽一晃,雪亮雪亮的。昨天他們走了三個村子,少年爭附。今天一早就有八九十夷人兒郎過來投奔他。」
裹著皮衣的夷人漁夫縮手縮腳地將魚繩收起,把冰面上凍得硬邦邦的魚丟進了木桶,幾個人小心翼翼的散開,慢慢地挪動到了湖邊,接連地跳上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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