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帶領的難民有接近三千人,陸陸續續地又有一千多人加入。為了維持這群難民,唐人的六個郎隊只能精疲力竭地跟在周圍,既不能脫離他們太遠,又不敢靠的太近。諾曼大隊在行動的時候頗為恐怖,密密麻麻的人頭擠在一堆,眼睛裏面滿是飢餓和兇殘,唐人郎官很擔心這些諾曼人突然就扭頭攻擊起唐人來了。
突然。
血與火的戰場被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了太陽底下。
天空飄揚著唐軍的旗幟,彷彿密布天際的紅雲,唐兵們正在鼓點的催促下行進著,唐軍鎧甲光鮮,唐軍刀劍出鞘,唐軍長矛如林。
各個部落彼此謾罵推諉,將失火的責任推給別人。
尼塔的清晨,本是這塊富饒美麗的平原最美麗的時刻。
尼塔諾曼人在臨死之前,一定會想起戰前的家園是何等的美好。這些尼塔人在死前甚至分辨不清:究竟過去的記憶是虛幻的美夢,亦或苦難的現在才是終將醒來的噩夢。
在唐軍的主力緩慢而謹慎地移向邊界的時候,安息人已經和難民部隊交戰好幾次了。
這是佔了安息人輕敵的便宜,後面的安息人就難對付多了。
部落戰士們敢於迎擊任何敵人,但面對唐人卑劣的戰術時,卻顯得無所適從。
帶著簡陋的武器、穿著破損的單衣、踏著滿是血泡的赤腳、睜著疲倦血紅的雙眼、迎著遙遠的大火——諾曼難民被唐軍驅趕著,一頭撞進了安息人的巢穴之中。
混亂不堪之中,安息軍仆乾脆解開了坐騎的韁繩、打開了畜群的柵欄,將牛馬羊群趕入四境的荒野,反正這些牛羊騾馬跑不遠,天亮了花點功夫就能趕回來。
安息人心中驚呼不妙。
諾曼人士氣已經崩潰,紛紛扭頭逃竄,朝著安息人留好的缺口不要命地逃亡。
難民在近乎絕望的壓力下蹣跚行走著。
匯聚在一起的諾曼人戰鬥力更高,可是行動太過緩慢,又不受約束。一旦開始攻擊,唐人就只能等待戰鬥結束,殺紅了眼睛的諾曼人只有精疲力竭的時候才會停下來。
遠處傳來了悠揚的號角和鼓點聲,其中還伴隨著輕快的唐笛聲。
安息人點燃了一堆堆的火焰,讓火父宰殺祭品,乞求火神賜給hetubook.com•com他們勇氣和勝利。
首領們正在吹響號角,召集各自的部眾。
尼塔人都在幻想,噩夢就要醒了:自己會在安寧而平靜的家中醒來,家裡有潔白的床單、軟和的枕頭,鄰居因為小事正在爭吵,妻子在樓下一邊哼唱一邊準備早餐,自己的女兒會爬上床來悄悄地告狀,說她的弟弟昨天尿床了,為了掩蓋罪行,已經將床單塞到了床底——
有些安息人找到了自己的酋長;有些安息人卻發現自己的首領已死;有些酋長發現一夜之間自己的部眾已經死傷殆盡。
那個首領的臉上被煙火熏得發黑,眼睛里充滿了狂熱,但聽到了這句話之後,他還是逐漸地平靜了下來。
清晨。
一個虔誠的安息戰士跪在地上,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火神在上!下次我們進攻唐土的時候,請讓該死的唐人走出來,讓他們不要躲在諾曼人背後!讓他們堂堂正正地列陣,我們一定會給他們顏色瞧瞧。」
身處隊列之中的諾曼人很快就發現,四面八方都是安息人的士兵。安息人在恐嚇敵人的時候相當在行:他們會戴上血色或者骨頭面具,每當衝鋒的時候,安息人就會發出刺耳的喊叫,那種聲音就好像是惡鬼的哭聲,又像是鐵針劃過了銅盤一樣。
彼時白鳥啁啾、白霧瀰漫、道路安全、城鎮安寧、旅人匆匆、青草遍地、花香滿野。
拆分之後的諾曼難民更為靈活,也容易率領。
諾曼的難民大隊在遊盪的過程中,不斷地撿拾安息人的武器武裝自己。唐人並不插手,因為安息人的武器在戰鬥中已經損壞了,諾曼人拿到的武器只有彎折的長矛、破損的彎刀、扭曲的弓以及沒有劍柄的短劍。
太陽已經從海上升起,這是新的一天。
進入唐土的十天,就是進入地獄的十天。
清晨的風吹散了薄霧。
因為熟悉地形,諾曼人的難民大隊每次出現的時候,距離安息人已經不遠了。
唐軍將老弱編入一隊,守候在樹林和沼澤邊上,這種地形一旦陷入戰鬥,安息人很難全身而退;
成群結隊的安息人四散逃入原野,遠遠地觀看著大火蔓延的小鎮。
「詛咒唐人!和_圖_書」一個部落首領咆哮著:「去瑞德城!去瑞德城!屠了唐人!誰跟我去!」
部落戰士們紛紛抬頭看著鼓點響起的方向:結果看見了一整支軍隊!
失去了主人的安息駿馬茫然地遊盪著。
當部落戰士準備就緒之後,諾曼人的末日降臨了。
唐人郎官們發現安息人不再四面出擊了,就判斷安息人已經熟悉了唐人的「群氓戰術」。
火神的子民和上帝的子民,藉著神的名義,在夜幕里殺戮著。
為了讓難民閉嘴,唐軍士兵讓殘存的難民每人在嘴裏銜一枚石子,敢於高聲呵斥的諾曼難民會被立刻處決。
尼塔平原的清晨已經降臨了。
青壯則被編成了三股小隊,由精銳的唐人士兵率領。這幾支難民部隊可以執行更為複雜的任務,比如其中一隊負責和安息人糾纏,另外一隊則快速地切斷安息人的退路;
部落戰士們明白,最好的報復,就是立刻回到尼塔北部去。回去之後,這些戰士將會準備好充足的糧食,召集起全部的戰友,邀請到其他部落的盟軍。到時候,部落戰士將會糾合四千人以上的大軍,那時,唐人將會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價。
唐人的戰術相當的粗糙:騎兵部隊會和安息人纏鬥一會,接著,數倍數十倍的諾曼人大隊就會蜂擁而至。安息人還在戀戰之時,唐人騎兵已經撤出了戰鬥。
「天殺的唐人。」部落首領嘟噥了一句:「天殺的烏蘇拉人。」
安息人的騎兵大隊就好像是熟練的農夫,而諾曼人則是田中的麥束,安息人已經不像是在戰鬥了,而是在操持著農活一樣:安息人的騎兵大隊從身後攆上諾曼人,從諾曼人的身上踩踏而過,用彎刀、短劍、長矛殺死諾曼人。許多安息人還會玩一些花樣,比如兩個騎手牽住一根長長的繩子,用它絆倒成片的諾曼人,讓諾曼人自相踩踏而死。這種逃亡會持續很久,直到安息人感到體力不支為止。一旦諾曼人陷入這種逃亡,在平坦而開闊的尼塔平原上,活命的機會很渺茫。只有在樹林和沼澤之間,才會有少數的諾曼人逃出生天。
難民部隊畢竟只是簡單武裝起來的平民部隊,如果沒有極大的人數優勢,和-圖-書根本沒辦法擊潰安息人。許多時候,還會被安息部落攆得到處跑。只有在唐軍的配合下,諾曼人才能完成對安息人的合圍,並且最終將安息人消滅——這是真正的消滅,不光只是殺死這麼簡單。
火神沒有賜給安息人勇氣和勝利,反倒賜給了他們一場真正的大火:偽裝成部落戰士的歸義人在小鎮上放了一把火,輜重營地最早開始燃燒,接著,草料營也被點燃了,最後,整個小鎮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諾曼人的難民大隊在唐人騎兵的帶領下,四處遊盪著。
尼塔的夜幕沉浸在荒蠻和殘暴里。
薄霧之中的平原上,安息的部落戰士幾乎各個帶傷,他們低頭尋找著沒有死透的諾曼人,紛紛補刀。
如果有遠見,安息部落這個時候就應該選擇撤軍了。
諾曼人的大隊不太熟悉安息人的戰鬥方法,一旦安息人開始假裝逃跑,諾曼難民們就會不顧唐軍的呵斥,紛紛衝鋒追擊。
但是率部前來劫掠的安息首領們已經熱血上頭,他們在小鎮之中大肆地殺戮諾曼俘虜,紛紛發誓要屠殺瑞德城和魯瓦城,還要血洗托利亞山區。
「回家吧。」一個部落戰士對那個咆哮不已的首領勸道:「養足了精神,咱們再回來,咱們一個一個地把唐人剝皮。」
兩千人的龐大部隊,竟有一千人傷亡,剩餘的士兵也是疲憊不堪。
唐軍的郎官純粹地將難民當成消耗品來使用,不管安息人裝備如何,也不管安息人佔據的地勢是否易守難攻。唐軍郎官只考慮一件事情:諾曼難民能不能盡量多殺傷幾個安息人。
分兵之後的諾曼大隊開始遭遇失敗了。因為安息人已經開始合兵了。部落戰士將輜重、畜群留在了他們佔領的小鎮上,隨後,安息人便集中一路傾巢而出。
這之後,唐軍改變了策略,拆分了諾曼人的難民大隊。
類似的畫面出現在每一個諾曼人的腦海之中。
漆黑的夜幕下,唐軍士兵正在驅趕著難民大隊,讓他們湧向火焰最明亮的地方。
在唐人的指導下,諾曼人還砍伐了手腕粗的樹木,削尖了一端,製成了簡單的長矛。每個諾曼人都裝備著這種長矛,他們會在火焰上將矛頭烤硬m.hetubook.com.com,這種長矛不光可以用來戰鬥,也能用來投擲。諾曼難民在進攻的時候,總會一邊奔跑一邊投出密集的長矛。大部分諾曼難民的攻擊就到此為止了,投擲了長矛之後,諾曼人就會掉頭逃跑。真正敢於面對面和安息人作戰的只有少數,這些戰鬥之中湧現出來的勇士很自然地成為了諾曼人的首領。
號角、火焰、哀嚎、咒罵。
倒地的牛睜著雙眼,嘴角湧出血沫,後背已經被火焰烤焦。
唐人也有自知之明,在選擇敵人的時候,都會選擇那些數十上百人的小隊。如果人數超過兩百,唐軍就會召集周圍的郎隊,協助作戰。許多部落居民竟然還帶著大量的空車,在車隊後面,還跟著羊群和牛馬。這樣的大隊是唐軍最喜歡的,因為安息人會顧慮輜重,而不是選擇直接逃跑。安息人遲疑的片刻之間,唐軍身後的難民就會如同潮水一樣地湧來。
諾曼人追著追著,就會發現,剛剛還在逃亡的部落戰士突然掉頭反擊,迎面攔住了諾曼人的去路。諾曼人如同撞在漁網上的魚群一樣,慢慢地匯聚起來,最終密集地擁擠在了一起。這個時候,左右待命的安息部落就會繞到諾曼人的兩翼和身後,不斷地衝擊諾曼人的隊列。
火神的子民焦頭爛額。
「他媽的火神!」正在祈禱的安息戰士破口大罵:「我祈禱的是下次!」
黎明到來的時候,這場殺戮才告結束。
天空無星無月。
安息人改變戰術之後,難民損耗速度大大增加了:在最開始的四五天里,每天只有一百多諾曼人死亡,但是到了第六天,當天就有三百多諾曼人被殺死,還有兩百多諾曼人脫離了唐人的控制,逃向了西部。第七天,一支士氣低落的難民大隊拒絕移動,他們沮喪地坐在地上捂著臉哭泣,或者張開雙手乞求上帝給予解脫。百般催促無效之後,唐人的郎隊撤離了。不久之後,安息人發現了這支難民,三百多安息騎兵聞訊蜂擁而至,諾曼人徒勞地抵抗了一下,很快就陷入了無望的逃亡之中。
部落戰士在和唐軍正面交手之前,就損失了四五百人,外加同樣數量的人受傷。馬匹、馱牛、騾子、羊群的損失更是不計其和_圖_書數。
剩下的諾曼人大半都是孩子,唐軍將七歲以下的孩子送到了瑞德城,之後這些孩子會被送到托利亞山區,交給無嗣的家庭領養,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則被送到了魯瓦城,魯瓦城的工匠將會接納他們。
可是下一刻,這些諾曼人的胸口被長矛貫穿了、這些諾曼人脖子被流矢射中了、這些諾曼人的肚皮被安息人劃破了。
少數的部落士兵呼應著首領,但是大多數戰士只有沉默:這些戰士卻知道,現在不是和唐軍一爭高低的時候。
部落戰士們會放任諾曼人逃亡,在諾曼人逃亡的這段時間裏面,部落戰士們會重整隊形,替換下受傷的戰士,換掉精疲力竭的坐騎。
雙方的吶喊持續了一整夜。
難民大隊之中到處都是半瘋的人,他們只知道跟著身邊的人遊盪。每當難民進入唐人選擇的戰場之後,都會有諾曼人開始咆哮,接著所有的諾曼人都會被這種咆哮感染,變得不像是人類,反倒像是一群動物一樣。
羊群散布在原野上,發出悠長延綿的叫聲。
不需要多少次衝擊,諾曼人就會士氣崩潰。
唐軍士兵們告訴諾曼人:這是最後一仗了。
安息騎兵會將這些難民引入伏擊圈中。
冒進的安息部落已經被難民席捲一空。
大火的襲擾、難民的衝擊,讓安息人在昨夜損失了三百多人:其中一百多人死亡,兩百多人受傷無法戰鬥。
諾曼人大半是不信唐人的諾言的。但和安息人戰鬥或許會死,拒絕唐人的命令卻馬上會死。
安息大隊發現前鋒受阻之後,就調整了策略,他們盤踞在一個諾曼人的城鎮之中。
這個時候,安息人會留出一面,故意暴露逃命的道路。
作為報復,安息人屠殺了城鎮之中的全部諾曼人,並且將諾曼人的屍體掛在城鎮的高牆之上示眾。唐軍到不太在意這個小鎮的得失:小鎮之中沒有唐人和歸義人,只有少數拒絕離鄉的諾曼居民;其次,小鎮的城牆已經被唐人拆除,石料被運往了瑞德城;最後,這個小鎮周圍的草料場和水源已經被唐人破壞,安息人呆在那裡只能白白損耗人力和士氣。
諾曼人會撲向每一個安息人,用牙齒咬他們、用拳頭揍他們、用簡陋地長矛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