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片海
第五十五章 交際花

「我已經知道了。」辛西婭說:「麗綺絲的妹妹,似乎是被逼自殺的吧。」
維克托正在和一個學者下棋。
布蘭切不知道的是,這兩個女人看起來在閑聊,但如果她們願意,她們可以在十次呼吸的時間裏面,將庭院之中所有的人悄無聲息地殺死。
每天都有新船從外海緩緩地靠近瑞德城。
「你跟我來。」
唐人領主的表情頗為古怪,他喚來了一個名叫哈桑的布爾薩人,讓哈桑和船長談判。
可能只有到了最差的時候,事情才會開始好轉。
有一個船長試圖詐騙唐人領主的時候,就出了丑。
「血珠?」哈桑的眉毛皺成一團:「你再說一遍?」
現在,穆護女兒們準備把這手指砍下來。
「——呃,蘆管筆、蜜餞、紙還有幾十包羊毛毯。」
「我錯了,洛娜。」辛西婭好不容易營造了這種氛圍,洛娜卻毫不留情地拆台,讓辛西婭非常不快:「穆護女兒們,該有自己的意志了。那些把我們丟入聖殿的人,那些我們當成行屍走肉的人,那些利用我們的人,那些作惡卻逃脫懲罰的人。現在,該償還了。他們教給我們的技藝,是饋贈也是詛咒。穆護女兒要把這些東西全部洗刷掉,用他們教給我的技藝,加在他們自己身上。讓利用過我們的人,成為被我們裁決的人。洛娜,這是我從進入聖殿第一天就打算做的事情:我們該有自己的組織,我們該有自己的意志,我們將執行生和死的處罰,我們將按照自己的信條去幫助一些人,去處決另一批。穆護女兒是穆護們創造的怪胎,現在,該死糾正錯誤的時候了。」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布蘭切已經快要記不清楚了,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只能給你四了。」
「準備去勾引皇帝?」
布蘭切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了辛婭正在和那個有些可怕的女人閑談著。
「很好,」哈桑說:「我們就來談談蘆管筆、蜜餞、紙還有毛毯的生意。下次多帶點東西過來,你這點東西都不夠塞牙縫。等你賣掉了這些東西,我建議你買點彩磚和安息掛毯。這些只有瑞德城有,你去任何地方都買不到的。清楚了么?」
萊赫語是用諾曼字母拼成的西部話,烏蘇拉語則是自成一體,屬於沿海居民的語言,不過兩種語言都和諾曼語很像,許多詞彙都是一樣的。
「我們為何刺殺?」辛西婭詢問道。
這種買賣,即便是對付南部海域的土人,也不太奏效了。畢竟土人被欺騙過一次之後,就會將被騙的事迹編成歌謠代代相傳,這些船長們只能換著地方騙。
唐人領主交代完了之後,對船長略略點頭,就離和*圖*書開了會客室。
人們只注意到她們的美貌和溫和,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她們的迅捷和格鬥技藝。
那些灰暗的日子浮現眼前,終日訓練,無盡無休。
總共有四十多艘大帆船接受了烏蘇拉人的雇傭。
穆護女兒們的面龐,在斗篷的陰影下倏忽顯露,又陷入黑暗。
如果有機會,章白羽挺想去了解更多的東西。
章白羽看過幾卷萊赫人的海商法書籍,裏面有許多的條例,章白羽覺得挺有用的。
一種是萊赫水手學校,需要水手見習六年,之後還要去萊赫的海商學校學習三年。
唐軍的領土上,除了托利亞山脈東部一片沸騰之外,在西部中心的瑞德城,這個時候也是人聲鼎沸。
「洛娜,你能不能正經點。」
烏蘇拉城。
章白羽一開始以為這個地方是用來教人怎麼划船和補船的,後來他才知道,這種水手學校竟然要求學員學習萊赫語,訓練的是高級水手,學滿者可以直接勝任船長的角色。
世人指責的手指,總是指向穆護女兒的面龐。
辛西婭的背後,從幽深的密閣和洞穴之中,悉率地聲音傳來。
一個戴著斗篷的女人出現了,接著,越來越多的女人出現在了辛西婭的身邊。
「加入我們吧,洛娜。」
匕首,信件,斗篷,毒藥,壁燈——
船長們聚會的時候,發現那個船長悶悶不樂,坐在一邊喝唐人的烈酒,被一個諾曼人的女招待哄得團團轉,買了好多瓶貴得嚇人的唐酒。因為這個船長平時名聲不好,周圍的船長們沒有一個去提醒他的。
「你怎麼還和聖殿的時候一樣?」受傷的女人詢問道。
萊赫人要和各種各樣的自由市、王國、帝國的商人們打交道,他們培養出來的高級水手,需要熟悉各地的商法。萊赫人培養的是兼職商人的船長。
也不知道新來的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有一根手指都不見了,在給她洗澡的時候,布蘭切發現她的身上有許多可怕的傷口。
「是的。穆護逼她供出你的下落,她爬上了聖殿最高的塔,然後——」
如果所有的唐人不能掙脫諾曼人的枷鎖,那麼小小的唐人家庭,也是不可能得到安寧的。
洛娜笑了,用傷手輕拍辛婭。
「父親錯了。」章白羽心中想著:「躲不開的。」
兩種水手學校,可以看出兩個共和國不同的培養理念。
當初若是按照父親的預想,章白羽這個時候說不定成了諾瓦城的一個商人學徒了。章白羽偶而會想到,若是命運如此發展,他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誰說只有我們?」辛西婭露出了笑容。
周圍的石道潮濕幽暗。
滴落的https://m.hetubook.com.com水,似乎在告訴兩人,烏蘇拉是建立在灘涂和大海上的城市,兩個女人已經走到了水面之下的地方。
亡國之人流落仇國,能有什麼好下場呢?章白羽苦笑著搖了搖頭。越是理解唐人的衰弱,章白羽就越來越想不通他的父親了。寄人籬下的唐人,只求一家一人的平安,是何等的短視?自己的父親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在大難臨頭的時候,卻將他託付給烏蘇拉人,想把他送去諾瓦!只可惜,父親這一點小小的心愿也沒有達成,章白羽還是淪為奴隸了。
「清楚了。」
畢竟唐軍的艦隊還沒影呢,目前的海軍編織只有幾艘小破船,伏波郎官已經失蹤好多個月了。
「現在,我要重新告訴你一次。」辛西婭帶著肅穆的表情說:「因為這一次,我要來真的了,我準備——」
「哦?」
至於烏蘇拉人,他們獨立於帝國之外,有專門負責海商糾紛的機構,所以他們更願意將水手們培養成極其優秀的船長,這些船長能夠駕馭一切海浪,在戰時能夠被補充進艦隊中直接參加海戰。
等僕從走開后,辛婭掀開了一副壁毯,找到了後面的暗門,從暗門裡,兩個女人走入了別墅的地下。
布蘭切已經能夠辨別女人的美醜與風姿了,即便穿著一樣的衣服,這兩個女人也遠比城內的烏蘇拉女人美得多。
今天維克托下得很爛,幾次想掀棋盤。但是很快他就發現,棋盤是石頭作的,修築在地上,他再怎麼用力,棋盤也紋絲不動。
那個學者一邊贏棋,一邊說著「日食只不過是月亮遮住太陽」這樣的瘋話,幾乎把維克托逼瘋。
這些法律是誰制定的呢?
火焰在閃耀了一瞬。
「這些珠子,是我手下的工匠燒的。」哈桑看著船長說道:「如果你覺得我們是安息部落,那就趁早滾蛋。如果你想體體面面的做生意,那我們還有得談。你的船上除了這些破爛,還有什麼?」
除開每天接見船長和商人們之外,章白羽還委託萊赫人,幫助唐人開辦了一家水手學校。
「就憑我們?」洛娜搖了搖頭:「我的一隻手再也握不緊匕首了。你逃跑的時候中了箭,我想,你再也不能攀爬了吧?我們兩個人,是報復不了他們的。」
「你說的沒錯,洛娜!」辛西婭補充道:「我們心中如果有正義的樣子,那麼我們就該親自把它帶到世上來。我們有這樣的能力。」
所有的船長都受到了唐人領主的接待,這些來自西部的船長們驚訝地發現,唐人領主的諾曼人話說得相當的好,不像是其他安息酋長一樣好糊弄。
章白羽想著想著,目和圖書光變得冷漠了。
「這些年的時間里,」辛西婭說:「我可不光只救了你,洛娜。」
這個船長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大堆的玻璃球和珍珠,他對唐人領主說,那些玻璃珠是水晶珠,珍珠採摘自南部海域的珠床,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
經過連續不斷的維修和擴建,瑞德城的碼頭已經能夠容納六艘船同時靠港,總共有三條泊道,泊道兩邊,則是唐軍粗糙的棧橋。
「如果你沒有逃跑。」受傷的女人聲音低沉了:「你同殿的幾個姐妹,就不會被逼死。」
縹緲幽暗的燈火下。
萊赫人建立的水手學校,可不光是幫助唐軍培養高級水手或者船長的。萊赫人的水手學校是一個很方便的窗口,唐軍可以透過它,看看西部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船長以為是這個領主已經上當受騙。
章白羽聽到鄉丞說起水手學校的開銷時,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辛西婭。」受傷的女人終於開口了:「不要再問我無關緊要的事情了。你把我帶到這裏來,莫非是來閨房密談的嗎?你睡過的男人,比我見過的都多,我可沒有那麼多風流韻事講給你聽。」
布蘭切將兩隻小腳泡在膝蓋深的一汪淺水池中,水一點也不冷。雖然海水冰涼,但是這處庭院之中的水池卻是溫暖的。布蘭切聽說,水池的水是循環流動的,途徑了一個終日燒柴的工房,只為了交際花們能夠用到溫暖的水。流到庭院中的水,雖然已經不燙了,但泡腳依然能感到暖和。布蘭切將腳靠近著水管,那裡湧出的股股熱流使布蘭切想起了家鄉的水盆,她的媽媽會燒好熱水,兌入冷水,強迫她睡前燙腳。
唐人領主抬頭看著船長說道:「船長先手,你這玻璃珠子我就不說了,請問你這些珍珠真的是從南部海域采來的么?」
哈桑結束了談話,起身離開。
「你說要讓穆護女兒走出聖殿,」受傷的女人說道:「但是你卻建了一個新的。」
「這些玻璃珠,」哈桑說:「是托利亞的唐人工匠燒制的,如果我沒有記錯,它們是被萊赫人買去裝點萊赫大教堂的。除了這種透明的珠子,我們還能燒藍色和紅色的珠子。你再晚一點時間過來,我們的工匠還能燒出杯子、盤子出來。你說這是水晶?虧你想得出來。」
船長面色微窘,但是他很快穩定了情緒,對哈桑說:「既然是行家,那我就不再吹噓了。主要是我的血珠太好了,我沒有別的貨物和它匹配,所以才編造了水晶珠的故事。唐人如果看不上那些可愛的珠子,只要血珠也是可以的。」
「洛娜!」辛西婭嗔怪一聲:「我要讓穆護女兒們走出聖殿。」和圖書
兩個女人都是普通的烏蘇拉女人的裝束。
哈桑是唐人的商人團首領,似乎是唐人領地上鑄幣官一類的角色,他生著一雙狡猾的棕色眼眸,鼻子彎曲如同的鷹嘴。
「啊。」受傷的女人看起來精神不佳:「這些話,你六年之前就告訴過我了。」
也不知道那個船長是怎麼想的,他決定試一試運氣,如果唐人上當的話,他就可以發一筆大財。
「那是當然!」船長感覺有戲,就開始胡亂吹噓:「這些珍珠,您看,成色非常好。在這些珍珠的背後,還有一段悲傷的故事。南部海域的窮人們為了養家糊口,每天都會潛入幾十尺深的海底,一潛就是好長時間。有些窮人為了能讓孩子吃飽飯,為了能讓妻子換新衣,不得不一再跳入海中。每一顆珍珠被採集起來,不知道有多少窮人殞命海底。這些珍珠又被稱呼為血珠。東西雖然是世間少有的珍寶,但是它的來歷太過悲慘。我心中崇信著天主,一看到這些血珠就感到難過,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是不願意將它們脫手的。」
比如海商法之中,有一條名為拋貨法,當航船遭遇風暴和海盜的時候,可以選擇拋貨求生:「作出決定的時候,不必考慮過去的損失,也不必考慮未得的利益——一切遵從船長此時此刻的意志,一切遵從此時此刻的情況,當拋貨成為拯救船隻和船員的唯一手段之時,即刻拋貨。歸岸之後,補償條例如下——」讀到這裏的時候,章白羽想起了格拉摩根的那些補償單據。共和國就是依靠這些巧妙的手段,逐漸控制了整片海域的貿易。
辛西婭攙扶住了女人,將她帶到了房中。
哈桑的兩個商人助手為他打開大門時,回頭衝著船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是萊赫人表示拒絕,他們覺得那些普通的水手,隨時都能從沿海的城市雇來。
第一條棧橋勉強使用石料和泥磚修築,另外兩條,則和漁民們使用的碼頭差不多:許許多多纖長的木樁插入水中,木樁上面拼接著木板,稍微沉重一些的貨物就無法在這裏裝卸。不過這樣簡陋的碼頭已經讓唐軍頗為滿意了。至少現在唐軍士兵在登船的時候,不用先跳上小舢板,然後忍受水手們的調戲,最後像是落水狗一樣緊緊地抓住水手拋下的繩索,顏面盡失地登上大船。
一種是烏蘇拉人的水手學校,這種水手學校的培養期更長,一般在十年左右。可是一旦水手期結束,很快就會有商行找到他們,雇傭他們架船出海。
「不管我還是你,都該不是麗綺絲的敵人。」辛婭說道:「她至今沒有明白,穆護女兒哪有仇恨?都是別人給的。穆護女兒廝殺、穆護女和-圖-書兒犧牲、穆護女兒放蕩、穆護女兒守寡、穆護女兒盜竊、穆護女兒被世人詬病——和穆護女兒本身一點關係都沒有。穆護女兒們不該過這種生活。」
「麗綺絲也恨我。過去她恨我,是因為我和你是朋友。」受傷的女人嘆息道:「現在她恨我,是因為我殺了修米雅。」
看著地底石廳的布置,受傷的女人幾乎以為回到了聖火殿堂。
「麗綺絲一定恨死我了。」
最後一個離開的助手對船長說:「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們不會對別人說的,放心吧。」
「很好。」
目前在海洋上通用的水手學校,有兩種。
「——正義?」
「血珠。」
「那你就講講雛兒的心理吧。」辛婭笑著問道。「你偏愛蘿蔔還是黃呢?」
兩種水手學校使用的語言也不一樣,萊赫語和烏蘇拉語。
諾曼、安息、西部諸國、北海,沿海的城鎮之中總是有大量的水手等待招募,只要花點錢,就能拼湊出來一支像模像樣的艦隊。但是遇到海盜的時候,這些人能夠戰鬥到底嗎?被外國的官員勒索的時候,這些人能夠據理力爭嗎?被風暴帶到不知名的角落時,這些人能夠架船返回嗎?面對遙遠的貿易時,這些人能夠勝任嗎?萊赫人表示很懷疑。
交際花別墅。
辛婭舉起了手掌。
「那麼你偏愛蘿蔔還是黃?」受傷的女人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時刻:「這可是你挑起來的。」
唐人領主盯著這些東西看了很久,竟然發出了一陣嘆息。
瑞德城。
不過章白羽最終同意了萊赫人的要求。
唐軍士兵正在瑞德城外聚集,與陸地上的景象比起來,海上的景象也頗為壯觀。
「我的嘴都說幹了,你們到底要不要。」
「聖殿尚且不能改變我,為什麼我自由自在了,反倒要變成別的樣子?」
在過去,這些船停留一兩天就會離開,可是這一次,瑞德城外海上的船隻都下了長長的錨,水手們紛紛上岸,在瑞德城內找樂子。船長們已經接到了消息,說這一次會運送一千名士兵前往蘇培科島,等到航程結束之後,還要運另外兩千多傭兵前往羅斯。這是一筆很有賺頭的買賣。船長們得到的價格雖然算不上好,但是考慮到瑞德城的貨物非常充足,船長在盤算之下,便接受了烏蘇拉人的雇傭。
仔細了解了水手學校之後,鄉丞想要把學校的名字改成船長學校。畢竟唐人需要的,是將平民小夥子儘快培養成熟練水手。等待十年的時間,花費重金,最後卻換來一批精英船長,唐軍目前是用不上的。唐土也有水手,海邊城鎮的船老大幾年的時間就能將旱鴨子帶出師,如果從漁民之中招募水手,更是幾個月就能勝任航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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