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黑暗之中,一個聲音出現了:「當初跟著校尉走就好了。」
「哼,聽好了!」安息人說:「藥費總共四十枚金幣,三天之內湊齊,不然么!」安息人退後了幾步,抬頭看了看唐人的住宅:「這麼好的房子,竟然被一群唐人住著,當初是怎麼分的。那個白痴洛泰爾!三天之內,要麼把四十枚金幣送到咱們手裡,要麼從這裏滾出去。」
「你們再不走,我就去找士兵了!」
至於姑娘,則來自蘇培科鄉下。
從小生為奴隸,眼見那麼多的死亡和不公,因為奴隸們的抗爭,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前進,可是為什麼,唐人的好日子只有一年就要結束了呢!
「把你的頭髮帶走吧,蠟燭送你了。顧客都和你這樣,我就沒辦法做生意了。」
周圍的安息人都笑了起來。
雖然瑞德城一片欣欣向榮,可是瑞德城守很快就發現了共和國留下來的「鎖鏈」了。
唐軍!
她哭訴起來,對著四下無人的地方自言自語著。
唐人姑娘努力抑制著淚水,抓著頭髮,拾起了蠟燭,轉身離開了。
「那我也沒蠟燭。」
唐人曾經視安息人為盟友,不料短短一年之內,這些「盟友」就變成了諾曼莊園主曾經的樣子。
現在,唐軍已經有了二十個郎隊,加上鍾離牧率領的雇傭軍,唐軍統帥下的部隊已經超過了三十個郎隊。
「校尉回來了!」「校尉來了!」「咱們的校尉回來了!」
「去吧!」安息人笑道:「你以為是誰告訴我們,你們這幫雜碎住在這裏的?」
唐人的自由農根本沒辦法和安息士兵們作對,大批唐人居民為了生計和安全,不得不放棄了土地,指望著安息人至少能讓唐人吃飽。
唐人姑娘一會幫瘋子掖被子,一會幫兩兄弟擦傷口,給他們遞尿桶,還喂他們喝了點粥,不過兩兄弟一前一後都吐了出來。
唐人姑娘隨著人群走向了碼頭。
「希望校尉一切順利吧,」哈桑真切地想道:「祝他長壽。」
姑娘氣急敗壞地回到了房內,越想越氣。
「如你所願。」
瘋子突然大笑起來,拍著手,呼喊著。
在夜幕里的窗台上點燃一根蠟燭,就會有兄弟會的人登門拜訪,並且聽取冤屈。
大宗的貿易都會經過瑞德城運送到更加西部的地方,布爾薩行省需要的商品,諸如武器、農具、玻璃器、華麗布料,也需要經過瑞德城運送到東部。戰爭摧毀了格拉摩根,也摧毀了勒龐,大量的商人、腳夫、水手、流民、手藝人、吟遊詩人也在湧向瑞德城。
唐人姑娘知道,明天一早,安息人就會衝進這間小小的房舍,將四個唐人丟到大街上。
安息人還會來嗎?
安息人只打聽到如何聯絡兄弟會成員的辦法。
唐人姑娘正準備關門的時候,唐福兩兄弟提著棍子走了出來,雖然虛弱,但是兩人卻有著拚命的神色。
只有窗外那支蠟燭搖曳的火光是她的慰藉。
第二天一天,房內幾個唐人一言不發。
當居民發現自己的安息仇家已經遭到報復之後,就要將一份報酬送到林中的空地上,恭敬地擺放在顯眼的地方,兄弟會的人自然會去接收。
更讓唐人感到奇怪的是,諾曼平民竟然比唐人更加憎惡那些莊園主。
下一刻,唐人姑娘的眼睛瞪大了,酸澀感充塞了她的鼻腔。
「以後怎麼辦啊。」唐人姑娘剛剛安定下來的生活,眼看又要破滅了。
「我——」
哭著哭著,唐人姑娘發現蠟燭已經熄滅了。
她安靜地等待著,她安靜地啜泣著。
在萊赫人和烏蘇拉人的協助下,唐人的瑞德城已經取代勒龐城,成為了布爾薩行省新的貿易中心。
蘇培科島遠遠地出現了。
安息人減免糧稅的承諾打了水漂,同時安息人還開始清退水渠地附近的唐人居民。富饒的土地成片地被安息富人攫奪了,唐人居民和安息移民的衝m•hetubook.com.com
突此起彼伏,島上駐紮的兩百多安息士兵當然會偏袒他們的同胞。水渠附近的唐人居民如果想要繼續耕種,就要一次性地繳納十年土地糧產,從島上的安息總督那裡得到一份地契。唐人居民拿出了過去章校尉留下的地契,試圖去辯駁,提醒安息人曾經的許諾。可是高枕無憂的安息士兵對著這些地契吐口水,說這是唐人的地契,安息人不承認。
唐人姑娘一愣之下,被嚇得不輕:「你說什麼呢。」
唐人都在歡呼。
至於半島上的布爾薩人,對於唐軍的態度則頗為複雜。
平民或許對此感觸不深,但是到了哈桑這裏,就沒辦法不感到痛恨:唐人的城市每修建兩座布匹作坊花費的錢幣,就能在烏蘇拉人控制的城市修建三座;唐人要在城外開闢一座釀酒莊園,花費的錢幣就能在萊赫人的土地上修建兩座;唐人的武器作坊尤其如此,因為優質鐵礦的稀少,武器工匠們打造的兵器既粗糙又昂貴。共和國的商人們經常會對唐軍工匠冷嘲熱諷,他們說武器行業是需要數百年工匠行會維持的,唐軍還是不要自行生產了,專門找共和國購買就好。
可是如今的哈桑,每天都在密切地注視十多萬居民之間財富的流動,他的視野已經出現了變化。他開始佩服起校尉的遠見了,不論如何困難,校尉都在抽調工匠去修繕、改良唐人領土上礦井和農莊,開挖水渠,平整土地,改良作物。
蘇培科鎮的唐福茶攤,如今也到了瀕臨歇業的地步了。
兩兄弟已經心灰意冷。
哭聲,笑聲,歡呼聲,沸騰聲。
蘇培科島。
這是居民本來以為這是一種雇傭農工,當他們發現報酬少得可憐的時候,他們就逃向了蘇培科鎮,希望找點別的工作糊口。可是很快,莊園主們就在士兵的幫助下,將這些擅自離開莊園的居民捉回了莊園。這些可憐的傢伙,沿路都在嚎叫,說他們不是奴隸,而是自由民。作為回應,安息人讓他們停下來,用皮鞭狠狠地抽打著他們,逼他們承認他們已經簽署了賣身契約。這種做法,變相地將越來越多的居民變成了農奴,此時距離奴隸身份,只有一步之隔了。
這個時候,人群之中,一個聲音在唐人姑娘的耳邊輕輕地響起了。
如果兄弟會同意幫助復讎,就會站在窗外說:「如你所願。」
那個瘋子見到姑娘之後,竟然沉默了下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過了一會,另一個聲音終於回應道:「咱們兩兄弟就是腦袋活絡一點,卻不是打仗的料。」
底層的平民對於唐軍的到來是頗為歡迎的,尤其是唐軍與新義派穆護制定的約法,雖然一開始讓布爾薩人感到不適應,但是一旦推行開了之後,布爾薩人就喜歡上了這種約法。唐軍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對布爾薩平民動手。唐軍對付的不是守舊穆護,就是那些不知死活煽動叛亂的貴族。在大部分佔領地區,唐軍允許了布爾薩人的社區進行自治。章白羽在名義上承認唐軍是布爾薩沙阿的封臣之後,唐軍與布爾薩貴族的關係也變得頗為融洽,除了少數頑固的穆護和貴族之外,現在很少有人還想要和唐軍正面衝突了。
「你娘呢?」
唐人姑娘耐心地等待了很久,決定出去看一看。
許多打死了唐人居民的安息莊園主,很快就會失蹤。
瘋子寧神看了姑娘好一會,眼睛彷彿清澈了幾分:「昭兒,你都這麼大啦。」
從安息人開始遷徙開始,唐福茶攤的生意就每況愈下。
蠟燭旁邊,是唐人姑娘用草繩拴住的一把頭髮,這是她能給出的全部報酬。
她等待的救援,終究沒有到來。
紅色的旗幟,閃耀的鎧甲,嘶鳴的駿馬,列隊的士兵。
雜貨鋪的老闆還沒有開口,唐人姑娘就撿起了刀子,來回割掉了頭髮。
和_圖_書唐福兩兄弟已經起身了,他們洗乾淨了臉,拿起了削尖的短棍,準備為了保護家庭做最後的鬥爭。
門口傳來了哄然大笑。
她穿過了城門,走到了一處高地之上,在這裏,視野非常良好。
唐人姑娘安頓了兩兄弟,立刻去找安息士兵求助,安息士兵聽完之後,竟然對唐人姑娘說:「那就陪他們睡唄。你可要抓緊了,只有三天的時間。」
倒霉的日子,倒霉的蘇培科島。
密集的長矛指著天空,一隊隊士兵朝著蘇培科鎮行進著,踏著海邊的灘涂,踩著堅定的步子前來了。
周圍是慌亂奔走的人群,人人都在湧向蘇培科的碼頭。
她實在猜不透,究竟是什麼會引得蘇培科鎮一片沸騰。
唐人姑娘一睜眼,就發現門縫透進來了刺眼的陽光。
唐人姑娘這幾天感到了失落、恐懼、懊惱、傷心、絕望。
一個安息人蹲下來,捏住唐人哥哥的下巴說:「三天,要麼拿錢,那麼滾!」
雜貨鋪的老闆是個諾曼人,他抬了抬眼皮:「一個銅板。」
從島上離開的時候,唐軍士兵只有數百人,滿打滿算只有六個郎隊。
安息人緊張地後退,唐人兄弟四處亂揮棍子的時候,安息人趁亂將兩個唐人踢到在地。
三千士兵對於諸多王國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數字。但是對於唐軍來說,不到兩年的時間裏面,士兵人數出現了數倍的增加,已經很大地沖淡了他們對未來的恐懼。士兵們對於校尉即便算不上敬若神明,卻也是崇敬有加的。
唐人姑娘用冷漠的目光看著這幾個安息人:「快滾吧!昨天你們把他們兄弟打傷,什麼都砸光了,你們還有臉過來么!」
那天晚上,二十多個安息暴徒將唐福茶攤打砸一空,安息小販們幸災樂禍地看著。
唐人姑娘做過洗衣婦、幫安息女眷做過保姆、在澡堂拖過地。不管是什麼工作,她都要忍受安息人無休無止地騷擾,所有拋頭露面的女人,都會被安息人當成婊子。唐人女孩不勝其擾,最後找到了唐福茶攤,想幫忙做工。其實茶攤有兩兄弟就足夠了,哥哥正準備拒絕這個姑娘的時候,突然發現弟弟滿臉通紅,眼睛都直了,在弟弟期待的眼神中,哥哥終於同意收留這個姑娘幫忙做事。不過這個姑娘主要是要照顧瘋子,到茶攤上幫忙的時候倒是很少。
在蘇培科島內,許多失地的唐人農夫無法養活家中的兒女,就會打發他們前往蘇培科鎮找事情做,其中就有一個姑娘前來蘇培科鎮碰碰運氣。這個姑娘當初差點被她的哥哥送給了唐兵,差點鬧了大笑話。那個時候,唐軍的郎官勸說唐人居民,前往大陸之後,戰況兇險異常,留在蘇培科島耕作,還能安享太平,這個女人才被家人留了下來。沒想到,當初唐人所有的希望,如今都成了泡影。
島上數千唐人居民,正在土地上勞作著。
但在人群之中,剛才說話的人,已經消失了。
由於安息士兵已經徹底失去了島上平民的信任,平民們又沒辦法組建衛隊,所以他們遭遇到不公的時候,會更多地尋找這個兄弟會出面解決問題。
但是到了現在,她感到了潮水一樣奔涌而起的憤怒,她感到了對復讎強烈的渴望。
第三天,安息人再次過來騷擾,衝進屋內,搶走了許多小傢具和碗碟。
生活沒有安息人許諾地那麼好,也沒有諾曼人時期那麼差。唐人居民脫離了奴隸身份之後,沒有興奮多長時間。他們很快就發現,唐人只不過是換了一個身份,但是該要做的事情還是一成不變。過去的莊園沒有了,但是島上來了許許多多的安息富人。這些安息富人聽說蘇培科島上的土地肥沃、價格便宜,便從軍人手中購置了大量的土地。安息人抵達了蘇培科島之後,自然凡事都佔據先機。唐人居民雖然擁有土地,也擁有了自由人的身份,
和*圖*書可是除此之外,他們並沒有足以保護自己的東西。
遷徙到島上的安息人不光有富人,也有平民小販,這些小販很快就發現有許多的唐人在把持生意,安息小販立刻串聯起來,試圖擠走唐人。
淚水蓄滿了唐人姑娘的眼眶。
「校尉也是自身難保啊。安息人對校尉的親戚都是這般作為,可見校尉在大陸上也不太順利。兵戰兇險的很,怕不是校尉已經遭遇不測了。」
兩兄弟被鎮上的唐人帶回了家裡。
這些東西花費昂貴,如果不是唐軍掌握了領地上大量的財富,是根本無法維持這樣的工程的。可是這種付出現在已經逐漸地出現回報了——它們讓生活逐漸地變得「便宜」起來。當水渠挖掘好之後,農夫用同樣的工作,便能夠種植出更多的糧食;當礦井被恢復之後,唐軍少得可能的金銀,就能用來購置別的東西;當農莊被改良之後,同一片土地就能產出更多的原料,亞麻、藍草、藥材、苜蓿,這些原料會湧入作坊和馬場,讓織布工們紡織布匹、讓染匠們製作染料、讓馬工們養肥駿馬。世界上沒有便宜的事情,王國並不是一天建立起來的。
諾曼人管這結社叫做「兄弟會」,唐人管它叫做「幫派」,它的正式名稱叫做「蘇培科人」。
如果是過去,哈桑單單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來看,共和國商人的說法並沒有什麼問題。
天亮了。
為了抓捕兄弟會的成員,安息士兵潛入了唐人居民的家中,悄悄地點燃了一根蠟燭,試圖誘捕該死的兄弟會成員。沒想到,等到了後半夜,這些安息人也沒有等待來訪者,等他們離開之後,竟然發現每一個唐人和諾曼人的窗台上,都點燃了一根蠟燭。惱羞成怒的安息士兵大肆抓捕著他們看見的每一個平民,罰他們在烈日下曝晒,用泥水澆他們的頭,可是居民們只是閉口不言。
更讓唐人氣憤的是,安息人竟然和島上的諾曼莊園主餘孽同流合污了。
刺眼的陽光讓她睜不開眼睛,她用手遮在額頭上,朝著蘇培科鎮的街道走去。
在過去,唐軍士兵解救出唐人的時候,他們總會想離開唐軍,跑到更加安全的自由市或者共和國去。但是一年多以來發生的戰爭使得唐人們開始醒悟了,他們知道,遇到危險的時候,只有唐軍會庇護他們。自由城會第一時間將外邦人驅逐,或者讓外邦人代替他們受罪。
「這是怎麼了?」唐人姑娘疑惑著。
一個安息人說:「娘們,你長得不錯,陪我睡一次,抵償一枚金幣好不好?」
「唐人的頭髮是黑的,不值錢。」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唐人姑娘才在萬分疲憊之中睡了下去。
唐人姑娘連忙擦乾了眼淚,上前輕拍瘋子的背,讓他安靜下來。
但是很快,她就被四周瀰漫的黑暗壓垮了。
老闆說這樣行不通,唐人的頭髮他不要。但是接著,老闆看見唐人姑娘雙眼已經潮|紅,便不再說什麼,轉身翻了翻貨櫃,找出了一截蠟燭頭,拋給了唐人姑娘。
她推開了門。
諾曼人內部的分化也很嚴重,莊園主餘孽大多投效安息人,成了他們的狗腿,諾曼平民的境遇倒和唐人差不了太多。
「女人!」一個安息人說道:「昨天你的兩個老公打傷了咱們的兄弟,這筆賬,準備怎麼算?」
無奈之下,安息士兵們放棄了誘捕兄弟會的打算,轉而警告安息莊園主小心安全,不要做得太過。
安息士兵來盤查的時候,總是查不出頭緒來。
唐人姑娘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
安息士兵經常會前來騷擾,勒索東西。最開始的時候,安息士兵只是吃完了東西不給錢就離開,到了後來,食物已經滿足不了他們,他們開始要求唐福的老闆繳納各種「稅款」。唐福的老闆拿著校尉幫他寫好的招牌,帶著自家兄弟,前去尋找安息人的軍官,希望軍官約束士兵。https://www•hetubook•com.com軍官當著唐福老闆的面,打了士兵一巴掌,告訴唐福的老闆,不要再去煩他。
「校尉要是知道咱們唐人現在又在受苦——」
安息人就要來了嗎?
去年秋天,當糧食開始成熟的時候,在諾曼莊園主的協助下,安息人開始一戶一戶地清查唐人居民的田產。這些安息人有一部分是退役的軍官,另外一些則是新抵島上的新貴。當初分配島嶼上的土地時,唐人居民急於得到土地,對於安息人關於地契含糊的說明,並沒有太多懷疑。一年到頭,眼見到了收穫的時候,安息人就開始露出貪婪的本性的。
「給我一隻蠟燭。」唐人姑娘如是說。
這個瘋子一開始還有安息人照顧,畢竟那個時候,為了打發唐人軍隊離開,安息人還需要顧忌唐人首領。洛泰爾還專門安排了一個安息女人去照顧他。唐軍離開之後,蘇培科島上的唐人居民境況一日不如一日,安息女人受不了瘋子的脾氣,很快就和一個安息水手私奔了。安息士兵解散了唐人衛隊之後,也不再過問這個瘋子的情況。唐福茶攤的兩兄弟看見這個瘋子在垃圾堆裏面翻吃的,於心不忍,便將他帶回了家中贍養。
但是唐人姑娘知道,這是她唯一能偶求助的方法。
她走到門口,打開了大門,發現門外站著幾個不懷好意的安息人。
不久之後,莊園主的屍體就會被發現弔死在森林之中,遭到了閹割,嘴裏含著自己的雞|巴。
這個小小的家庭之中,還居住著一個姑娘和老頭。
可是這種要求,也逐漸變得遙不可及起來。安息人征走了糧食之後,還會給唐人居民攤派勞役。雖然安息艦隊離開蘇培科之後,島上的勞役大大減少,但是安息人已經做好了常駐的打算,他們開始學著諾曼人過去的樣子,在島上擴建水渠、焚燒森林、平整土地、修繕堡壘,每一件事情,都需要大量的唐人無償地去勞動。蘇培科鎮藉此開始復甦起來了,糧食商人重新出現在了鎮上,幾個烏蘇拉商人花很低的價格,就買走了諾曼人荒棄的亞麻作坊。三個安息莊園接受了烏蘇拉人的定金,準備在未來三年之內,將他們的莊園改建成為紡織莊園,以便使得亞麻作坊能夠運轉起來。這幾處亞麻莊園需要更多的土地和勞力,為此,安息士兵開始將失地的諾曼人和唐人雇給莊園主們。
她聽見了吶喊,她聽見了號角,她聽見了慌亂奔走的腳步。
「別渾了,」唐人姑娘說:「我的頭髮,換一支蠟燭。」
唐人的商人團雖然能夠作為「夥伴」參与貿易聯盟的貿易,但是終究不是正式成員。共和國在糧食和鐵器上做出了讓步,可是其他的東西,只要唐人沒辦法生產出來,就會被商人們卡脖子。哈桑密切地關注著尼塔南部諸城的貨物價格,唐人需要的東西,往往要多付出三四成的價格才能弄到手。
安息小販的經營理念從來都是這樣,他們不太在乎如何提高貨物的質量,而是考慮怎麼拉幫結派,把競爭者擠走。唐福的兩兄弟養了幾天傷之後,又開了業。他們推著那輛帶著四個木頭輪子的小車抵達攤位的時候,發現遍地都是安息小販。這些安息小販眼看唐人還敢出來,立刻就圍攏過去,驅逐著唐人兄弟。幾個安息人說唐人賣死魚,隨手揚起一把沙子就往鍋裏面丟,唐人兄弟和安息人推搡起來的時候,安息人立刻大打出手,將兩兄弟打倒在地,將他們的鍋子、茶攤、爐子拆卸一空,章白羽幫兩兄弟寫好的招牌,更是被砸得粉碎。
「安息人太欺負人了!」
在蘇培科鎮上燃燒蠟燭,是要冒著極大的風險的。
蘇培科是唐人牢獄,唐人能夠逃去哪裡呢?
安息士兵巡夜的腳步聲過去了。
水渠地附近的唐人居民拿不出購買土地的糧食,安息富人們便登門拜訪,希望唐人作為他們的庇護民,繼續留在https://m.hetubook.com.com土地上耕種。大批的唐人不明不白地就丟失了土地,成了島上安息莊園主的庇護民。唐人居民曾經掀起過對抗安息士兵的騷亂,糧食收穫之後,眼看著整車整車的糧食被安息人運走,唐人居民除了感到被欺騙的憤怒,還感到了悔恨:當初追隨校尉離開蘇培科島就好了,再不濟,也應該聽從校尉的話,拚死維持鄉老制度和鄉村衛隊。安息人當時連哄帶騙,讓唐人居民解除武裝,又罷免鄉老,說這樣才能把土地交給唐人居民,沒想到,唐人剛剛解除武裝一年,安息人就翻臉了。
入夜了,絕望了。
安息人的轉變如此之快。
唐人姑娘猜測,可能是安息人在舉辦什麼慶典,火焰節什麼的,要麼就是島上來了安息人的貴人,安息人正在迎接他,或者,就是什麼商隊為島上送來了大量的貨物。
安息人一點一點地接替了諾曼人過去的位置。
瘋子似乎也感到了沉悶的氣氛,坐在牆角默默地數著自己的腳趾頭,從一數到十,從十數到一。
老頭是個瘋子,是章白羽的委託留在島上的親戚。
她說著蘇培科島上從她生下來的那天開始的不公,她說著不義,她說著唐人的苦,她說著飛來橫禍,她說著唐人每一個夢想,她說著唐人每一個夢想的破滅。
海面上飄著數十條大船,在海面上,無數的小船正在來回運輸著士兵。
瘋子卻陷入了一種疑惑的表情之中,他抬著頭,看著虛空,不斷地發出驚訝的「啊?」的聲音,似乎在和什麼東西交流。
唐人姑娘指了指旁邊的幾頂假髮:「島上的禿頭這麼多。你要頭髮嗎?」
唐人姑娘驚愕地回頭。
諾曼人佔據島嶼的時候,這些莊園主就憑藉財富和諾曼總督的庇護,處處欺壓平民,好在那時候諾曼平民下面還有唐人奴隸,生活看起來並不糟糕。現在,當諾曼人勢弱的時候,那些莊園主依然活得好好的,即便失去了土地,可依然比平民好出太多。諾曼平民普遍視莊園主為叛徒,深恨當初奴隸大軍沒有全部處決那些莊園主的餘孽。
另一個安息人符合到:「是陪所有人睡一次,抵償一枚。」
唐人姑娘走出了家門,走到了雜貨鋪。
諾曼平民和唐人居民的和解,竟然是在安息人的統治下實現的,這不能不說是一個諷刺。
蘇培科鎮內,甚至出現了許多唐人和諾曼人結社的情況。
唐人居民很快就失去土地了。
瘋子鬧了好一會,兩兄弟渾身疼,起不得身,唐人姑娘只能又哄又拍,終於將瘋子安頓下來。
三個人滿懷心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
衣衫襤褸的唐人居民都在歡呼,站在一旁的諾曼居民滿懷羡慕地看著唐人,安息人如喪考妣。
好像剛剛閉眼,門口就傳來了砰砰砰地敲門聲。
諾曼人之中有許多莊園主都倖存下來,這些人熟悉糧食貿易,又懂得「管理奴隸」,對於安息軍官們來說,他們是天然的幫手。
「昭兒要聽娘的話啊,不然下次我帶你上街,她又要嚼舌頭,女人都這樣,煩得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瘋子拍著手:「昭兒長大啦——」
兩兄弟被一群唐人居民抬回來的時候,瘋子被嚇得哭了起來,唐人姑娘則手忙腳亂地幫忙把兄弟兩人送上床,又是張羅茶飯感謝幫忙的人,又是低聲下氣地出門去請跌打醫師,亂糟糟地忙到了後半夜。房內只剩下了瘋子咯咯地笑聲、姑娘的哭聲、哥哥的嘆息以及弟弟的沉默。
校尉留下來的鄉老制度,很快就被安息人取締了,包括唐人組建的衛隊,也被宣布為非法,並且遭到了取締。
到了夜裡,瘋子喊餓,唐人姑娘才出門借了點麵餅回來,幾人撕著吃了。
威脅完了唐人,這群安息人呼朋引伴地離開了。
片刻之後的窗台上,靜靜地燃燒著一根蠟燭。
如今在布爾薩半島上,唐人湧向瑞德城已經成了風潮。
「我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