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曾經是總督副手維克托的老巢,章白羽帶著好奇的表情四處打量著。
「布爾薩半島上,能夠威脅到我們唐軍的勢力,很快就會撤出,」章白羽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如果諸君奮力,布爾薩半島未嘗不能為唐軍所有。只是——」
蘇培科鎮內盤踞的一夥安息暴徒,平時無所事事,專門幫助安息人做打手營生。唐軍士兵在平民的帶領下,將這伙暴徒的躲藏窩點搗毀,從裏面搜出了大量的財物。唐軍士兵將這些贓物擺放在城鎮中心,讓居民們前來認領。前來認領財物的,大多數都是唐人居民,諾曼人來的很少,比起這些財物,諾曼人倒是更在乎他們之後能夠得到怎麼樣的對待。即便是安息人使得唐人和諾曼人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合解,可是如果唐軍依舊如同過去一般,四處殺戮諾曼人的話,島上的諾曼人就要著手應對了。
布爾薩來的唐軍士兵聽說校尉最開始只有幾十人,在崇山峻岭之間四處穿梭,率領奴隸們焚毀莊園,襲擊莊園衛隊,最終在決戰中擊潰諾曼人的守軍時,不由得拍手稱快。
他還記得當時為了進攻要塞,他和洛差人從水下碼頭潛入要塞之中,洛差人輕盈如同一隻飛鳥,在石壁之間攀登穿梭。
「至於安息人,他們的士兵恐怕都不知道應該為誰而戰,何況,不管是大穆護還是沙阿沙,他們的主要利益都在安息高原,一旦能夠從布爾薩半島抽身,他們短時間內絕對不會回來。」
一個執戟郎取來了一份公文。
接下來,章白羽說起了之後的問題。
「唐土——」歸義人面色憂慮,如果唐軍離開,歸義人何以自處?
沒想到,陳學者竟然衝到了章白羽的面前,力量似乎極大:「校尉!不是只說布爾薩之事么,為何要把唐土的事情告訴諸人!事秘可成,事宣則敗!您告訴部下唐土之事,若是群議歸唐,豈不是割肉投鷹么!」
這樣的安排雖然不太安全,但章白羽卻沒有辦法,在布爾薩半島上的一切動靜,都會惹人生疑,只有在蘇培科島上,章白羽才能真的保證周圍沒有人監視他們。
章白羽安靜地看著陳學者:「唐人正在復國。我們起事,也是為了復國,這怎麼是割肉投鷹?他們不光是我的部下,還是和我一樣的唐人。唐人受欺壓,莫非不是因為亡國?告訴他們復國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發現了維克托留下的東西之後,章白羽把它們重新放回了雜物箱,把它們慎重地保存了起來,如果以後見到了維克托,就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
給他吧。
在軍官大廳之中,如果有熟悉唐人領土的人,此時一定會大吃一驚。
唐軍士兵在要塞的各個角落清點接管著物資,章白羽穿過了諾曼軍官曾經議事的大廳,沿著樓梯盤旋而上,抵達了他的卧房。
當初追隨章白羽前往大陸的士兵,只有數百人,轉戰布爾薩期間,許多人都死去了。
這些士兵看到校尉的時候,面色頗為欣喜,但是他們很快就察覺出來了,校尉已經和離開的時候不一樣了。
接管一座島嶼,要考慮的問題可比接管一座城市多得多。
章白羽開口之後,在座的唐人和歸義人都肅穆起來。
在維克托在床下,兩個執戟郎發現了一個暗格,從裏面拖出了一隻雜物箱。
唐軍如今名義上是布爾薩王國的封臣,為了整合這片土地,章白羽決定置州,稱南州,州府暫置托利亞鎮。等待局勢穩定之後,再議遷入瑞德城還是提爾城。鄉丞升為州丞,總領諸城。蘇培科島作為兵糧兩源,輸糧出兵,不納入州、城體系,作為軍鎮存在。
說起艦隊之後,唐軍官員們才想起,唐軍是有伏波艦隊的:總共有一條舢板和四條漁船,只不過伏波艦隊如今不知身在何方。
不管是半島上的唐人還是布爾薩人,一旦遇到蘇培科的唐人,就會前去攀談。
唐人經歷了十多年的離別,如今,在蘇培科島上,唐人之間倒是開始了一場不是重逢的重逢。
等到沒有聲音之後,章白羽就開始說明唐人領地上近期的變動起來了。
「唐土么。」州丞和城守們表情平淡。
「至於布爾薩貴族們。怎麼說呢,我們唐人可以和布爾薩平民親如兄弟,我們唐人可以為布爾薩平民懲處穆護,我們唐人可以和布爾薩平民融為一體,試問這些事情,貴族們可以做到哪一點?那個布爾薩國王,倒是真的想做點事情。不過石越傳來的消息,你們都知道的,那個國王的處境很差,對他提防便是,不必擔心他成為我們的威脅。」
章白羽能夠留在島上的時間並不多,當烏蘇拉人按照約定,協助章白羽佔領蘇培科之後,章白羽就要以蘇培科為基地,率領士兵前往更南方的島嶼,去為烏蘇拉人解決邊境糾紛了。
如今留在布爾薩半島坐鎮的是蒯虞候,王仲和韓雲則會協助蒯虞候主持大局。
他還記得諾曼人守軍繳械投降的時候,諾曼士兵哭喪著臉,站在一旁的唐人和安息人眉開眼笑,對著士兵們噓聲一片。
眾人都www•hetubook•com•com在等待著章白羽的答覆。
另一個郎官說:「就是,原來烏蘇拉人和我們貿易,竟然是把我們當成是小嘍啰了。」
安息人惶惶不可終日。
不光是校尉,就連如今的唐軍,也和蘇培科時期大為不同。那個時候,唐軍幾乎全部由唐人組成,但是現在的唐軍,還有相當多被稱為布爾薩人的士兵存在。這些布爾薩人對於唐人居民的親切程度,有的時候甚至讓唐人居民無所適從。由於布爾薩人的長相類似於安息人,所以島上的唐人居民最開始對布爾薩士兵都是冷眼相待。但是很快,當布爾薩士兵說著熟練的唐語,並且以歸義人的身份自居的時候,唐人居民這才發現,這些士兵竟然是自己人。
有一面青銅面具,可以遮住臉龐,只露出了兩隻眼睛,類似於安息不死軍的面具;
「這是之後要做的事情了,」章白羽對這個問題無能為力:「在瑞德城,我們有十二個小夥子正在接受萊赫人的訓練。萊赫人每隔兩年招募一批新學員。十年之後,我們只要有船,就能成立艦隊,說起來時間長,但是時間卻很緊。不要等到我們的人訓練出來了,船卻沒有,最後小夥子們被別的共和國招募走了,那就太可惜了。唐軍未來一年多會跟著烏蘇拉人在南部諸海巡遊,這是個苦差事,但也是個機會。我們不光要睜眼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還要把看到的一切都記下來。當然,我們還有一個任務,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遇到了唐人奴隸,就務必將他們救出來。」
「這是什麼?」
「看起來布爾薩半島一團糟,勢力犬牙交錯,但我們不要看花了眼,也不要被敵人嚇到。」
在箱子的最底下,章白羽發現了一個用棕皮紙包裹起來的畫卷,章白羽解開了紙包上的繩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副油畫。
這些歸義人雖然和唐人的相貌完全不同,但是在亂世的唐人,很容易理解這種彼此扶持的情況。諾曼人統治島嶼的時候,唐人就和安息人聯合起來,安息人暴掠島嶼的時候,唐人又被迫和諾曼平民聯合起來。弱小者必須抱團才能求存,唐人聽說布爾薩人也是世代被安息人和諾曼人欺負的時候,對於布爾薩人的同情之心大起。
還有一面盾牌,盾牌上落滿了灰塵,章白羽吹掉了盾牌上的灰塵,看見了一個紋章,那是一隻白鴿;
章白羽很嚴肅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周圍卻出現了幾聲嗤笑聲,大家紛紛抬頭去看誰在笑,但卻發現人人都是很嚴肅的樣m.hetubook.com.com子。
回到島上的蘇培科唐人,雖然無比激動,但是想到埋在布爾薩的袍澤的時候,這些士兵還是會忍不住地流起眼淚起來。
蘇培科的唐人聽說校尉率領唐軍兒郎在布爾薩半島上擊潰部落,利用山岩一舉淹沒強敵,佔據托利來山脈,又經營兩座諾曼城市,現在佔領了小半個布爾薩行省,不由得一時驚呼,一時快意地大笑,聽到章郎官被部落襲擊,腦袋被人割掉的時候,蘇培科的唐人又會黯然墮淚。
「諸位,」章白羽開口了:「今日所議之事,關乎唐軍未來。」
鎮內的安息居民暫時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但在蘇培科腹地,唐人居民已經與諾曼人聯手起來,四處驅逐安息莊園主。
「再說剩下的勢力,安息部落,這肯定是最早覆滅的一批人,這些人交給郎官們處理,不必再議論。至於烏蘇拉人和萊赫人,他們對土地沒有太多的想法,他們只想把半島的貨物變成國內的財物,我們只要與他們繼續貿易,短時間內,就不用擔心他們的反覆。但是烏蘇拉人和萊赫人有一個問題,他們會和半島上的小勢力結盟,但是如果哪個小勢力試圖統一半島,他們就會聯手打壓它。布爾薩半島控制著安息、南部諸邦、唐土的貿易路線,如果誰在這裏盤踞起來的話,共和國就會擔心他們的貿易受損。布爾薩半島不能統一,這是共和國的底線。我們現在還能夠和共和國保持友誼,只能說明,」章白羽撇了一下嘴:「我們太弱了。」
「是否回歸唐土,」章白羽最後說道:「大家想清楚,明日我們再議。」
蘇培科要塞。
很快,章白羽從唐人居民之中招攬了舊部。
這是最近從春申抵達烏蘇拉商船帶來的東西。
章白羽似乎陷入了為難之中。
話說到這裏,還都是比較平常的事。
看起來維克托當初被攆走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帶上這些東西。
至於石越,則被章白羽委以重任,讓他密切關注布爾薩貴族的動向,一旦有變,可以召喚穆拉迪的部隊自保。
安頓好了之後,章白羽離開了卧房,返回了樓下,準備和郎官們議事了。
蘇培科要塞的一百多安息士兵面對十多倍的唐軍士兵,默默地交出了武器,選擇了投降。
有個布爾薩備官說:「唐軍只要保證歸義人的制度不變,貴族是沒辦法把平民從我們這裏搶走的。校尉在擔心什麼呢?」
「呵呵,」陳學者冷笑道:「復國,復國!復的是誰的國?是唐王的國!」
「諾曼人雖然眾多,但是他們的軍團完蛋了,他們和-圖-書的統治根基也就沒有了。現在所有的人都盯著諾曼人,咱們唐人擴軍十個郎隊,沒有人會過問,但是諾曼人只要組建了衛隊,大家都會擔心諾曼人捲土重來。只要不把諾曼人逼得流民遍地,自行成軍,諾曼人在布爾薩半島上,就和這蘇培科島上一樣,再也成不了氣候了。」
唐軍如今控制的地區,主要分佈在托利亞山脈兩側,包括兩座諾曼城市,以瑞德城為中心,四座布爾薩城市,以提爾城為中心。
章白羽再次回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些士兵還不太清楚發出了什麼事情,他們聽到的最近的消息,是安息大軍已經取得了全面的勝利,諾曼皇帝一再乞降。唐軍士兵對於安息士兵的態度,本來是頗為中立的,但是當唐軍士兵聽說他們離開的這一年裡,蘇培科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便對安息人的印象大為惡劣起來。
「不,」章白羽說:「復的是唐人的國。」
章白羽打開了箱子,發現裏面全部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瑣碎物件,看起來頗為陳舊,章白羽都好奇這些東西是不是古董。
章白羽知道今天晚上不會很早睡了。
「之後呢?」章白羽說:「諾曼帝國肯定是打得一團糟,洛泰爾一旦渡過了海峽,就沒有什麼精力過問布爾薩半島了;安息人的內戰倒是有可能很快結束,但也不免元氣大傷,不會再輕易興兵,進攻布爾薩半島;真的能專心經營布爾薩半島的,只有我們唐人。這話烏蘇拉人不愛聽,諾曼人不愛聽,安息人不愛聽,就連布爾薩的那幫貴族們,也不愛聽。但是你們都要知道,他們愛聽不愛聽,事情都不會有什麼變化。」
陳學者頗為詫異:「那唐王——」
章白羽卻看向了大廳的另一端。
在章白羽的身後,陳學者惱羞成怒地沖了過來,執戟郎見狀不妙,紛紛前去阻攔。
「唐王複位了,如今在歸雲郡。」章白羽說:「她號召天下唐民起事,反對諾曼,為唐復國。」
如今的蘇培科要塞空蕩蕩的。
至於唐軍之後要做的事情,首先是要想辦法組建一支艦隊,至少要能夠肩負起蘇培科島和南州之間的糧食、兵員的往來運輸。如今事事仰仗烏蘇拉人,一旦烏蘇拉人和唐人關係有變,唐軍就寸步難行。章白羽這一次將主要官員帶到蘇培科島,對外秘而不宣,就是擔心烏蘇拉人突然翻臉,那唐軍就徹底斷絕了和半島的聯繫,說起來雖然丟人,但卻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至於歸義人,蘇培科島上的唐人很快就接受了他們。
一個郎官插嘴道和_圖_書:「校尉,聽您這麼說,布爾薩半島上的對手不值一哂。又有什麼只是的呢?」
油畫上的景色不錯,是一個小小的山谷,小路蜿蜒曲折通向了山谷之中的高坡,高坡上有一座小小的城堡,城堡外的空地上,男男女女正在載歌載舞,似乎正在舉辦著婚禮。
維克托雖然是章白羽的手下敗將,但這些東西卻算不上戰利品,章白羽並沒有把它們據為已有的打算。
他還記得那個自命不凡的維克托,想盡一切辦法想到剿滅唐人,最後終於被俘,唐軍離開的時候,維克托還被關在地牢裏面,不知道現在湊夠贖金了沒有?
從布爾薩半島招募的唐軍士兵,早就對蘇培科的名字如雷貫耳:軍隊中的老兵、郎官還有校尉,全部是蘇培科走出來的。
因為在這裏聚集的,可不僅僅是十多個郎隊的郎官們,而唐軍的首領們大多聚集在這裏。一個蘇培科的唐人正在和鄉丞談論著什麼;尼塔行省和布爾薩行省的幾個城守則一言不發;主要的郎官們也齊聚於此,他們身邊則是大批的備官;在大廳的一側,還端坐著幾個學者老頭。
「唐王屬誰,尚未可知。」
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校尉從哪裡招募了這麼多士兵,還讓這麼多的布爾薩人說起了唐語。
蘇培科鎮的城門上,唐人工匠正在士兵的指引下,將一塊矩形的石碑懸挂上去,上面用唐字書寫著蘇培科三個字。
厚厚的窗帘,胡桃木的窗扉,寬闊的床,和上次看到的完全一樣。
在托利亞外圍,鍾離牧則接到了密令,唐軍官員返回之前,他的部隊不得調發,要隨時聽從蒯虞候的召喚。
「唐土嗎?」郎官們頗為吃驚,他們沒有想到唐王竟然複位了。
本地的唐人,遇到外面來的唐人,也會拉住他們長談,紛紛詢問當初是如何從唐土流落而來的。
說完了話,章白羽感到渾身疲憊,一邊解著佩劍,一邊朝著卧房走去。
諾曼人統治島嶼的時候,他們讓所有人都帶上枷鎖;安息人接管島嶼的時候,他們欣然地接受了諾曼人的遺產;唐人統治島嶼的時候呢?唐人暫時還沒有表現出來。
唐軍這一年來的行動,成了島上居民最為關心的事情。
諾曼莊園主的餘孽被第一批揪出來,居民們自發地將他們絞死了,安息莊園主則被交給了居民處置,名聲最惡劣的安息莊園主很快就失蹤了,連屍體都找不到,平時作惡很多的安息人被打得鼻青臉腫,攆到了蘇培科鎮。在唐軍士兵恢復秩序之前,大量的安息人逃離了腹地,躲藏到了安息士兵守衛的幾處據點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