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兄弟鬩牆
第七章 家庭的誕生

女人笑著說:「你昨天真會吹牛!我快笑死了,還要假裝哭。」
男人卻從那些烏蘇拉人之中走了過去,走到了那個老頭的身邊。
二郎說:「除非她自己不願意,才可以不去。」
「我可沒欺負過你。」
二郎說:「我跟她處得乾淨又體面。」
可是他兄弟也窮得很,既沒錢也沒閑幫他找,最後只能委託另一個唐差人幫忙。
在整個棠城,甚至整個都護府,城守們都在向唐人居民訂購布匹。懷遠郡各地都有很不錯的麻園、在欒城和瑞德,則有唐人的桑麻莊園也在飛速開拓。
二郎一路找到了女人的家,推門走了進去。
鄉老便恨疑慮,把棍子杵在地上納悶:「奇怪了,二郎並不是大手大腳的人,他要糧食幹什麼呢。」
到了傍晚,烏蘇拉老爹把女兒的手遞到了二郎的手上,還留他吃了一頓飯,有腌橄欖、小麵包、腥味魚子醬和煎雞蛋。
這一次,他們的將白絹運往西北,背到了昭城。
房內所有的烏蘇拉人都嚇得差點尿褲子。他們很擔心,這個男人一走出去,真的會衝進來一群唐兵砍人。
經過兩次豐收之後,因為不必繳納糧稅,這些家庭開始集聚第一批財富了——糧食。
店鋪也只用木板隔開,前面放了兩隻唐人的四腳凳,後面半間房則充當作坊。
第二天,女人一早就來到了船料鋪外面,臉色很不好看。
「我喜歡你的女兒。」二郎說。
翻譯說:「就算要動手動腳,也是結婚之後再動。」
朝陽之中,這些繩料在晨風之中搖晃著。
鄉老很生氣,提著棍子追著打:「小崽子不會過日程!糧食怎麼能叫老鼠吃了呢!」
在歸義人的村莊之中,他們也推選了鄉老,讓這些鄉老取代了過去的諾曼村長。
二郎很不耐煩:「夠了,別問。」
每城在城外開放一處市場,不準西部商旅入城。對於西遷的諾曼人,都護府也不再嚴加盤查,抵達了邊境之後,就允許他們離境。這些諾曼人的消息很靈通,他們得知西部正在爆發瘟疫的時候,便在就近的城鎮之中落腳,不願意繼續西行。城守跟他們談論遣返本籍之事的時候,他們又不願意。邊境的幾座城鎮之中,諾曼移民很快就與當地的居民產生了衝突。
那些坐在路邊玩耍的孩童被家人拉回了房中。
她在胳膊下面夾著一卷被子,另一隻手提著鍋子、一兜網——網裡面裝著幾隻碗、一罐蜂蜜、一罐腌橄欖、一小罐鹽、一罐土茶。
二郎說:「你要是同意,你的女兒就會多個丈夫。」
二郎很想和妻子一直逛下去。
不久后,男人再次向家裡索要糧食,說實在是不夠吃了。
接連許多天,船料鋪都只開業半天,入了夜,https://m.hetubook.com.com還經常被周圍的鄰居舉報擾民。
昭城是遊俠兒們聚集的地方,金賤而物貴,遊俠兒們又出手闊綽,他們知道白絹不如烏蘇拉人的細布好,但卻勝在量足。不久后,這個鄉老家庭就賣出了全部的白絹,獲利之值在五十匹到六十匹之間。現在,他們的貨物已經變成了一袋銀幣,行動更為輕鬆。大多數家庭成員得以返回家中休息,鄉老的兄弟則懷揣著銀幣前往了棠城。利用子弟在棠城當差的優勢,他租賃下了城內的一處貨鋪。因為錢不夠,他們又找到了城內的萊赫商行,以鄉老的身份,借得了一小筆錢,終於繳納了一年的租錢。
每一名鄉老家中可以免除糧稅,但卻要派出成年男子前往城鎮之中「應差」。
兩個人一開始都沒有什麼話好說。
老兵提議讓那個女人來幫他挽繩,出的繩子六四分,給女人四份,要不要得?
男人給女人家的糧食越來越多,管自己家裡要的口糧也越來越多。
說是船料鋪,其實那個年輕人既是老闆也是夥計。他晚上就在家中挫制繩索,使用家人送來的豬毛、木柄製作油刷,還要處理家人割取的樹脂。
男人鸚鵡學舌,點點頭說「一盤一盤的麵包」,女人就咯咯直笑。
這些烏蘇拉人都揚起下巴,故作姿態,表示他們都不會。
在臨湖圍城的時候,一個安息弓手射中了他的左臉,叫他破了相。傷口爛開了之後,又爛瞎了他一隻眼睛。
翻譯說:「他肯定要娶她。」
最開始,男人開口向家裡多要糧食,說是因為棠城老鼠多,敗了許多糧食。
那是一個烏蘇拉僑民聚居的地區。
小夥子心不在焉,一會挽繩子、一會熬樹膠、晚上也沒有勁頭曬麻料了。
翻譯說:「你今天就要給答覆。」
二郎卻經歷了一段很奇怪的體驗:他看見對面的那個烏蘇拉老爹好像受了什麼委屈,用盡了各種手勢,還流了眼淚,最後卻喊出了他的女兒,然後父女兩人抱頭痛哭。
在日暮里的喧鬧之中,一個領航人在遠處吆喝了起來。
他們在收穫之後,也捨不得雇傭馬車來幫助運糧,全家老小一共九口人,他們把糧食背在背上,往來在莊園和城鎮之中。
二郎說:「我也沒想過玩她。」
都護府內,唐女很少,異族之間通婚的事情很常見。
一個月下來,這些繩索,女人都交給男人拿去補船。男人則用家中產的白絹付給女人,見到女人露出為難的表情,男人便將白絹換成了糧食。
二郎給他的妻子準備兩匹最好的唐布。
連續幾次交貨之後,他攢了一小筆錢,但卻不急著還債,而是買來了一架挽繩機。
在都hetubook.com.com護府,誰都不容易。當初一家人被擄到勒龐,沿途辛苦,光在路上,十四口人折去了四人。不幸中的萬幸是家人沒有離散。怎麼也想不到,當初那個鼻涕邋遢的二郎,現在也到娶妻的時候了。這已經是萬幸。在這個世道上,唐人本就不幸,身為都護府的唐人,惜福是一種厚道。
他總是盯著街角,等著女人再次出現。
周圍的烏蘇拉小夥子全部都很羞愧。他們逐一跟烏蘇拉老爹碰了臉,說很抱歉,他們慫了,唐兵實在是不敢惹。
二郎說:「我會一直等你答覆。」
遠處,唐人老兵帶著一個布爾薩姑娘走了過來。老兵剛走到街角,目睹了此情此景,便皺了一下眉頭,覺得此事並不簡單。老兵的反應很快,他立刻擋住姑娘的視線,對她說:「換一家吧,別的地方也能幹活,這裏太辛苦了。」
隨著邊境的村莊開始武裝起來,和平再度降臨了。邊境甚至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經常有數百移民遷徙到邊境之後,稍有作惡就失蹤了。唐人的遊騎兵巡邏邊境的時候,也只能看見許多灘血跡,卻問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男人將漚好的麻、爛好的乾草放在筐子裏面遞給女人。女人則仔細地上麻草,來回推動挽繩機柄。
說完,二郎彷彿渾身輕鬆,站起身來,朝著門外走去。
喧嘩的人聲、鳴響的黃鐘、海泥的腥味、溫暖的風,一切都顯得無比美好。
對於這些差役,都護府的報酬卻不太多,一般都是三月一俸,不給金銀,只給幾匹白絹、粗布。
翻譯說:「你要是不同意,你的女兒就會死個爹。」
「你欺負得還不多麼。」烏蘇拉女人說完,臉竟然紅了。
船膠、繩索、船刷,東西並不多,手藝也不見得好,卻不太愁銷路。尤其是當他認識了幾個唐人船長后,更是不必日日跑到碼頭區等生意。那幾個船長也是年輕好動,耐不得煩,不願意每次都等半天。船長們與這小夥子約定,每個月的幾號到幾號,什麼船靠岸的時候,他要提供多少斤船膠、多少尺繩索、多少把船刷。
這個消息如同一縷寒風吹入了都護府內。
「你回來!」烏蘇拉老爹氣急敗壞地喊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求親的!」
小夥子點頭說要得。
未婚妻撇了撇嘴:「你們唐人就是愛欺負烏蘇拉人。」
男人烏蘇拉話說得不好,女人就比比劃劃地告訴他,這種烤麵包,過去是瑞德城亞斯特家族的手藝。她很小的時候,曾在麵包房邊上看著亞斯特家的男人烤出一盤一盤的麵包。
男人的走過去的時候,街邊抱著胳膊的烏蘇拉人都看著他,一臉疑惑。
「我烏蘇拉話不好,你們誰會說唐話?」二https://m.hetubook.com.com郎回頭問那些烏蘇拉男人。
周圍的烏蘇拉人都瞪他,想讓他把手縮回去,那個烏蘇拉人卻表示,他真的會說唐話,不是吹牛。
兩個人說著閑話,在新鋪成的石道上散著步。
那個唐人是一個退役唐兵。
沒有遷徙離開的諾曼人尤其憎惡這些傢伙,尤其是那些已經恢復耕種的村莊。好不容易開拓的農莊被焚毀、唐人幫助挖掘的溝渠遭到惡意挖掘、移民們沿途極盡破壞之能,將好不容易安寧下來的村莊弄得烏煙瘴氣。
第二天,女人在嘴上蒙了一塊布,男人就明白,她嫌漚麻和爛草臭。
談到後來,老唐兵告訴船料鋪的小夥子,說他鄰街住著一家烏蘇拉僑民,說那家女兒年輕守了寡,家裡窮得很。
從寓樓的窗戶裏面,許多烏蘇拉人都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唐人。
翻譯說:「你敢攔,試試看。」
在昭城,一個牧民家中,一夜之間羊群被盜竊一空,唐軍士兵抵達那裡的時候,看見家中的男主人已經殞命,女主人不知去向,只剩下幾個小孩坐在地上嚎哭。
二郎看著女人,露出了笑容。
把樹脂塊製作成補船膠非常辛苦,樹脂已經凝成塊,用刀子都割不開,只能用火烤熱,一點一點地刮擦熬煉。
如今,二郎每天都會他的烏蘇拉妻子到碼頭散步。
二郎則有些費解:「啥?」
「船舶抵港!」那個聲音喊叫著:「布蘭切公主號!」
夕陽點燃了天空,入夜還久,還能逛很久。
女人看著二郎,看了一會便忍俊不禁,滿臉偽裝的冰霜也消失無蹤。
在昭城以北,兩名唐男的領地被數百諾曼移民縱火。這些諾曼人甚至聚集在水渠上,他們威脅唐男,如果不交給他們糧食,他們就會掘開水渠淹沒農田。僵持了兩天之後,一隊南郡的士兵抵達了那裡,驅散了諾曼移民,其中帶頭鬧事者被就地處決,剩餘的丁壯抽籤,三分之一的人被送到了受降城挖礦,剩餘的居民被逐出了邊境。
第三天,女人一早來的時候,就看見男人將漚麻和爛草縷成一團團的,懸挂在了家門口的繩索上。
為了應對這些新流民,唐人城守終於給一些諾曼村莊報備,允許他們恢復村莊衛隊。
接著,這些烏蘇拉小夥子紛紛舉了一下帽子行禮,把帽子從腦袋上抬高兩寸再放下,灰溜溜地跑了。
周圍的鄰居,包括那個老兵都來勸二郎,讓他別想了,烏蘇拉人和唐人本來就不是一路的,不必再做指望。
在都護府中,布匹已經開始分類,按照一匹布織造出來的時間,簡單地分成了半月匹、廿五匹、月半匹等等,這隻是民間的說法。
白絹和粗布已經擊敗了烏蘇拉人的布匹,成為了南郡地區最為流行的一種布料和_圖_書。不過流行則意味著廉價,那些在城鎮之中效力的年輕人,靠著這一筆俸祿根本養不活自己,免不了要讓家中接濟。許多唐人不願意淌渾水,但也有許多家庭看得更加長遠,他們要緊牙關也要承擔鄉老的職位,並且不允許在城內當差的年輕人返回家庭。
「你跟他說。」二郎指了指女人的父親。
這些鄉老的家族要協助城守釐清各村的土地,協助徵收糧食,在戰時,他們則要返回村莊幫助抽調民夫。
但一個有點傻的烏蘇拉人卻舉起了手:「我會一點。」
在棠城以北,就有這樣一個鄉老的家庭。
鄉老恍然大悟,把棍子收了起來:「狗崽子,原來那老鼠是個女的!」
說是挽繩機,其實沒有成貨。在棠城,當你有錢的時候,可以去找木匠交好定金,過十天左右再去,木匠便已經打造完畢。如果提前收貨就要多交錢,而如果木匠誤了工期,也可以讓木匠給一些添頭,比如多上油、幫忙抬到家裡去、鈿子壞了要白給換之類的。
即便知道災荒必瘟,都護府比尼塔西部的情況要好很多,章白羽還是下令昭城一線封鎖邊境。
當二郎推門進去的時候,迎接他的,是六七個年輕力壯、故作兇狠的烏蘇拉人。他們人人手持棍棒,女人的父親很暴躁,來回走動,嚷嚷著他的女兒不是隨便的人,絕不會和來路不明的人混跡在一起。
有了挽繩機,卻沒有人操持,小夥子只能央求兄弟,在城內尋人幫他忙。
港口裡面,遮天的風帆鼓脹著,大小船隻來往繁忙。
翻譯說:「等我出了門,一群唐兵就會衝進來砍你。」
「誒,你不是說這裏很好么?」那個姑娘還沒明白髮什了什麼事情,就被老兵帶到了另外一戶唐人的家中,開始幫那家唐人打點起乾果生意來了。
這個老兵過來看他忙生意,看見他眼睛也不好使,兩個人便交流了一下怎麼護眼的技巧。
那之後,女人就開始給他帶來家中烤制的麵包。
棠城內,小小的家庭誕生了。
二郎說:「你要讓她每天去幹活。」
二郎笑著說:「聽說是要給萊赫人的。萊赫人訂的布好多的,成千上萬匹的要。只要織成了,萊赫人就會運走,再把都護府缺的東西運來。萊赫人是去和烏蘇拉人搶生意去了。」
尼塔西北爆發了瘟疫。
在糧食已足溫飽的情況下,唐人為了得到糧食之外的財貨,就需要竭力為都護府提供布匹。
挽繩作坊氣氛變得越來越融洽,男人和女人的關係也越來越好,但在某一天,這種關係卻突然終結了——女人連續好幾天不來了。
翻譯說:「他要娶你的女兒,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歸義人的村落經過兩次豐收之後,已經對都護府產生了一種複雜的和圖書歸屬之情:他們喜歡都護府帶來的安寧和富裕,但卻沒有做好徹底效忠的打算。不過,在保衛家園的問題上,他們倒和唐軍士兵同仇敵愾了。
「他讓我跟你說。」烏蘇拉人翻譯。
棠城地處沿海。
二郎說:「我肯定會娶她。」
翻譯說:「他要每天見你的女兒。」
「唐人要這麼多布幹什麼?」妻子詢問二郎。
派出男丁前往城中當差,對於許多家庭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如今唐人的家庭人數,最多也只在六、七人左右,抽調一個成年男性離開土地,剩下的人就需要分擔他的勞作。
「小夥子!」看起來很傻的傢伙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用結結巴巴的唐話說:「他要跟你談談嫁妝。」
鄉老大多由唐人擔任,因為諾曼人覺得鄉老是苦差。
幾天之後,船料鋪就多了一個女人。
「他說你女兒長得很好看。」烏蘇拉人接著翻譯。
可惜女人沒有出現,他卻聽說,女人在家中被打,她家裡人覺得帶回去了太多糧食,斷定唐人對她意圖不軌。
接著,鄉老也不打二郎了也不罵二郎了,而是用父親那種諱莫如深的表情問他:「這次糧食,帶的夠么?」
這個家庭在收穫的那個月里,足足兌換到了一百六十匹各色絹布,比普通的家庭多出兩倍。
只有二郎一臉茫然。
幾乎每一個城鎮,都有紡車、織機轉動的聲音。
往來的萊赫、唐、安息、埃蘭船隻都會在此補船。
二郎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回去了。」
曾有一艘擱淺在近海的外國船為了換取糧食,將補船的手藝教授給了城內的居民。因為補船和船具生意剛剛興起,壁壘尚不森嚴,所以當鄉老家的船料鋪子開張的時候,並沒有遇到多少打壓。鄉老家第二個年輕人也進入了城中,借居在他那當差的兄弟家中。
最後,男人已經惦著臉要兩人吃的糧食了。
小夥子卻關了作坊、收了繩料、插上了門板、洗了個澡,朝著女人的家中走去。
一夜的風吹,讓這些麻草料的味道不再刺鼻。
白天里偶爾會有唐人過去,入了夜,唐人也不會去那裡,怕不安全。
不久之後,他的眼睛便害了病,風一吹老是流眼淚,鼻子也總是癢,鼻涕不止。
二郎很詫異地回了頭。
翻譯說:「他沒有動手動腳過。」
二郎說:「我會下聘禮娶她,只要她同意,你也同意。」
唐人城守對於鄉老家庭自然是照顧的,在他們用糧食兌換白絹的時候,城守都以平斗收入糧食,又以平價兌出白絹。
當別的家庭使用白絹在城內兌換酒、糖、鹽、瓷器的時候,那個鄉老家庭又開始了新的旅途。
鄉老聽說二郎娶了一個烏蘇拉女人,還是個寡婦,也只是生了兩天悶氣,最後還是由著二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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