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沛人工匠被帶到了章白羽的面前。
居民營地的氣氛則緩和一些,唐軍士兵每天供應一次食物、兩次飲水。每次供飯、供水都會引起廝打鬥毆。
積雪消融后,在冬天被覆蓋著的大道終於顯露蹤影。大道之上和兩側簇擁著大大小小的隊伍。
沛人工匠索要了大量的財貨物資,準備了好幾個月的火藥,在山中用去了一半,在城內用去了一半。進入圍城后,他們誇口為都護炸毀內堡城牆,不料卻失敗了。
「那火藥的配方,看你們索要的財貨,也屬於平常。為什麼不能在軍中製作?」
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屁股下的塔樓傳來,守軍士兵被掀翻在地。
守軍在寂靜了片刻之後,便開始亂竄,爭相逃出營房和石堡,擁擠到了狹窄的衛兵院子中——他們認為發生了地震。
唐軍在城內豎起了柵欄,人影在柵欄後面來回走動。
一個古河人嘀嘀咕咕地看著外面圍城鐵筒一般的唐軍。
「大人,快上來看!」
「魯瓦城的,以前做過治安官。當初唐軍攻城的時候,他的丈夫在城牆上被唐軍用石彈砸掉了腦袋。」
糧食運輸的過程中,許多諾曼人蹲跪在地上,用小掃帚清掃地面的灰塵。
幾天後又見這些民夫滿臉尷尬地返回,便故意去問:「糧食都送到格城了么?走得好快!」
這些民夫們滿臉訕笑著,連連揮手,搶著說:「不要問!不要問!」
「這都護府的唐人……當真是……」工匠們也只能如此感慨了。
在起風的天氣里,黑色的煙柱都彷彿不受影響。
守軍在煙熏之中又怒又恨,發誓唐人如果派人來勸降,就殺掉使者羞辱唐軍。
軍官花了好一會才把士兵們重新整編,逼迫他們返回崗哨之中。
地面還有一些灑落的麵粉,極受這些諾曼人的喜歡,他們會用各種辦法將麵粉和灰土分開。
每個營房的邊緣,都有唐軍士兵守衛的哨塔。
民夫倒沒什麼事情,幾個鄉老都被留下來問了話。
守軍觀察到了幾間房屋有工匠進出,還有許多人將土背出,便判斷地道是從那些方向挖掘而來的。
執戟郎卻已經引導他們離開,當這些工匠返回了休息的民居時,發現金葉已經被放在了他們各自的衣料下面。
可是左等右等,唐軍都不攻擊內堡。許多唐軍士兵和工匠模樣的人對著內堡指指點點,似乎毫不在乎自己意圖被守軍發現。
工匠還沒有安歇,唐人的女侍又前來敲門。這些極為貌美的女子送來了絲綢、絹布、皮靴、都護府的唐錢,女侍們都哀求工匠,口稱阿兄阿郎,讓他們千萬不要拒絕這些禮物,否則她們回去要被懲罰的。
唐騎兵們在平時不會穿戴唐軍的鐵片甲,鐵片甲雖然防護極佳,但卻頗為笨重,沒有敵情的時候,唐軍騎手寧願穿戴諾曼式的輕便鏈甲。鏈甲猶如漣漪纏身,成群結隊的唐騎兵賓士而過的時候,民夫們會站在道路兩側抬頭仰望,如同看著一條閃爍白光的鐵龍賓士而過。
好心前來輸送糧食的烏蘇拉人破口大罵,說守軍忘恩負義,竟然這樣對待烏蘇拉人!
諷刺的是,當年是古河士兵悄悄地幫唐軍士兵打開了大門,如今,古河士兵卻和-圖-書成為了守衛者。
唐軍軍營。
三千多格城居民、俘虜被分開安置在四個空營房之中。
協調得好的補給路線,運糧的時間可以減少三成。
守軍歡呼了片刻,士氣卻隨之大跌:烏蘇拉人送來的糧食固然解決了缺糧的問題,但卻也讓許多守軍士兵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決死一戰的勇氣開始瓦解。
他偶爾會抬起頭,悄悄地看一看唐軍的動靜。
居民只能攜帶一隻行囊的財產離開,許多市民選擇攜帶糧食逃命,也有一些將家中珍貴的財貨帶走。
「沒有你們炸掉山牆,水是進不了城的,你們怎麼是無功?這幾片金葉,也不是什麼祿。」章白羽抿了一下嘴巴:「沛國和唐國一樣,先民四處遷徙避難。都是中土昭烈,都是故國後人。你們遠涉重洋絕域,幫助我們唐人殺賊禦敵,這幾片金葉,都護府還是給得起的。唐人和沛人,都是中土之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個道理在沛國是這樣,在唐國也是這樣。拿去吧,你們要在這裏住得好些、吃得好些,有能夠幫我們唐人的,請你們不要推辭,有能夠教我們唐人的,也請你們費心。這不是賄賂,這是心意。你們若是不拿,唐人恐怕顏面無光,再也不敢讓你們幫忙攻城了。新兵們,也只能拼得血肉之軀,去城牆上死戰送命了。」
運載糧食的大隊在北部山口附近遇到了等待他們的唐軍士兵。
各個城鎮,尤其是那些負責糧食中轉的城鎮,越來越痛感消息傳播緩慢的苦楚。
現在各個城鎮都是一段一段地轉運糧食。
幾個諾曼守軍立刻在眼前划十字:「地獄的氣息!」
軍使需要穿過混亂的戰場下達命令,所有的命令必須精幹明確,沒有必要的話語全部省卻。
這些村莊的民夫欲哭無淚,只能扭頭返回唐軍設崗的地方。
結果,等到他們真的來到石壩附近時,卻齊齊沉默了:兩側的山壁已經大為變樣。
守軍將領在巡視哨塔的時候,見識過這種東西。他原先以為唐人火只能製造五顏六色的火焰,應該是屬於魔術一類的把戲,用來嚇唬人罷了。可是眼看這道裂縫,雖然未能破開城牆,但它的威力已經顯露無疑。
聽見平民們議論自己,曾經的諾曼貴人瑟縮地抬起頭。初春氣候涼爽,這些人卻因為反覆的彎腰、蹲跪而汗流浹背。許多人白皙細膩的皮膚,這幾年也變得黝黑粗糙。許多諾曼貴人已經變得麻木,渾然不顧別人的議論,只顧爭奪地面散落的糧食;剩下的一些人或許還殘存著過去高貴的記憶,他們的尊嚴被喚醒,忍不住淚水漣漣,對周圍的平民投去了辛酸的眼神。
「哎喲,你看那個女人,好像是騎士家的。」
少數幾個村莊的鄉老卻不相信:他們這幾年經常穿過北山口去格城,雖說冬天的時候那裡修築了石壩,那也不會將北山口徹底堵死吧?
各座城鎮發現都護並沒有即刻北伐,紛紛鬆了一口氣。
這些貴人被都護府的律法剝奪了一切,就連投寄給人為奴也不行——都護府是不允許蓄奴的。都護府對他們極為提防,既不給活干,也不讓他們離開城鎮。只要戰局出現不利、城內稍有動蕩,和_圖_書這些人就被集中關押起來審問。
守軍將領提著彎刀,跟著報信人一起去了內堡東南側的一個角落。
格城之北。
二十多年前,諾曼帝國發兵攻唐。
同一時間,唐軍士兵清理完了外城的守軍,抵達了內堡周圍。
唐軍依舊沒有進攻。
他們沿途所見,都是熟悉的模樣,便越來越自信,覺得北山口總是能夠找到一條通路的。
「什麼死罪死罪的。剛才那種東西,還能再——炸一次么?」章白羽溫和地問道。
為了恢復鬥志,守軍將領鑿穿了船底,就連進城送糧食的烏蘇拉人,也被派發了長矛、盾牌,命令他們一道守衛內堡。
「都護,」使者聲音虛弱地說:「新林郡……有諾曼賊南下。」
大批格城居民,則被唐軍士兵從居民區中轟趕而出。
大批的絲綢、布帛、掛毯被付之一炬。
無論多麼重要的消息,在傳遞時也快不過馬匹的速度;海邊無論出現了多麼龐大的敵軍艦隊,城市也只能在下一艘快船靠岸的時候才能得到警報。
一個城鎮從上個城鎮接收糧食,有時候不等糧食運抵,就將本城的存糧提前運出。
巨大的石塊縱橫交疊地堆積在山澗之中,石壩崩裂之後,留下了許多一兩人高的石坎,人爬上爬下沒有問題,糧車卻絕對無法通過。許多後生嘗試著將糧袋卸下來,想要背著糧食穿過北山口。可是兩側的石壁經常有碎石滾落,走出幾十步,就有難以通過的巨大石塊。山澗之中的道路已經不見蹤影,眼看山澗外的平原隱約可見,但卻總是走不過去。
當初工匠自稱能夠炸毀城牆時,章白羽許諾只要能炸成,每人賞賜金葉一片。
這些時間里,唐軍檢驗了許多花哨的武器:落下火雨的弩箭、落地后炸開油火的木桶、冰雹一般密集的石彈、拋石機等等。
章白羽面無表情,工匠們卻面露羞愧。
押運糧食的諾曼人民夫喋喋不休地議論著身後的人。
幾年前唐軍曾經偷襲過格城並且得手,對城區頗為熟悉。
濃煙滾滾直衝雲霄,焚燒財貨的地方是城內的行刑場。許多被懷疑是唐軍姦細的諾曼人也被驅逐入內,與無數的財貨一道付之一炬。
居民們不知道家鄉戰局如何,他們只能看見衝天的黑煙橫亘在北方的天際。
守軍將領用手摸了摸裂縫,久久無語。
兩天前,一艘烏蘇拉人的糧船靠岸,從內堡碼頭處送來的糧食。
「一種冒煙的魔術罷了。」古河人說:「草原上每一個長老,都會這種把戲,唐人跟我們學的。」
有位守軍士兵脫|光了上衣,赤膊坐在牆根,他的身邊放著兩架上好的弩。
最極端的例子的就是在進攻西部領地的時候,唐軍複雜的狼煙木寨。
「憐見個屁!他們風光的時候,掃灰的可是咱們!」
「怎麼不拿?」
城牆上,有個士兵呼喚古河將領。
在都護徵調士兵雲集格城的時候,各城便不敢再有任何推脫,全部派出了最為精銳的士兵前往圍城。
「上帝憐見!」
「膽小鬼,」守軍士兵嘟囔著:「快來內堡!決一死戰!」
今年的春天,都護府的軍人們,終於聽說了仇人的蹤影。
幾個吵鬧太狠的烏蘇拉人被割掉https://m.hetubook.com.com了舌頭,丟進了大海,讓他們自己游回去。
唐軍入城之後,焚毀了許多幢民居,煙熏火燎之中,許多守軍因為吸入濃煙而斃命。
為了儘可能地增快消息傳播的速度,都護府正在學習萊赫與烏蘇拉傳遞消息的辦法:所有的港口,無論多麼缺乏船隻,一定會留下一艘快船和足夠的水手,以便在情況緊急的時候立刻揚帆起航;城鎮之中,也會留下幾匹隨時出發的快馬,避免使者為找尋馬匹發愁。
一個普通的午後。
各個村莊如約照辦。農夫在村社弓手的率領下,將糧食打包裝車,沿著平坦的石道向北運輸。
唐軍的這種謹慎讓古河士兵感到奇怪,他們本來期待唐軍士兵能夠痛痛快快地發起攻城,以便在酣戰之中結束此生。
除此之外,各個唐城也開始將軍隊之中的經驗傳入城鎮之中。
這些灰塵會被他們帶回家去,用清水浸泡后濾去灰塵,剩下少量的糧食。
古河守軍已經探明了,唐軍正在挖掘地道。
俘虜營中,每天都有人被搜走處決,其中大多數是偽裝城士兵的古河軍官。
糧包被背到城北堆積起來,吏員站在一邊清點糧食,每運出一百包,就在冊頁上畫上「正」的一筆。幾天的時間內,吏員畫上了許多個「正」。
此外,把糧食從北山口送出去,十天就能往返,如果要送去欒城,非得十五天不可——民夫一路上也是要吃東西的,多出來的幾天找誰說理去?
現在炸牆失敗,唐人的都護卻拿出了四倍的報酬。
其中許多紋路複雜華美的布爾薩掛毯,從此之後再也無法複原。都護府的織毯匠人若要重新恢復這門技藝,就需要花費許多年的時間去摸索。古河人陷入癲狂之際,甚至連隨軍的工匠也會大肆屠戮。安息、諾曼乃至羅斯地區被河兒汗招攬來的工匠,多半都是花費重金聘請的,現在多半成了刑場之中四處哀嚎逃命的火柱,他們哭天搶地,希望衝出行刑場去投奔唐軍,然而古河武士牢牢地控制著四周的城牆,工匠們要麼被燒死,要麼衝到門邊被殺死。
嗆鼻的濃煙讓許多唐軍士兵咳嗽連連,有些新兵目睹了行刑場內的慘象后臉色蒼白。
「騙你幹什麼?唐人不准他們出城,也不准他們進作坊做工,他們在城內什麼都幹不了,當然只能在這裏掃灰了。」
「唐軍究竟想做什麼?」
古河武士放棄了行刑場,蜷縮進了內堡之中。
所有的士兵幾乎在同一時刻都蹲伏了下來,緊張地看著四周的牆面,彷彿下一刻就會有裂縫出現。
士兵們在院子中交頭接耳,互相詢問剛才的動靜。
十多年前,唐滅亡。
「蠢貨!」守軍將領大罵:「這是唐人火!」
「春申之賊。」
唐軍開始佔據內堡周圍的高點,準備居高臨下地觀察古河人最後的陣地。
將領爬上了城牆,在士兵的指點下,他看見遠處有一幢房舍也在冒出著煙氣,與城牆內冒出的煙氣一樣。
麵粉他們是捨不得吃的,但會拿去跟別的居民交換雜糧。
「大人,」士兵聲音顫抖:「唐人在我們腳下埋了什麼鬼東西!」
一隊隊的唐軍士兵進入了格城內的居民區。
一千四百多和_圖_書守軍本來指望殺死同樣數量的唐軍士兵,現在這種想法已經落空。
這些工匠畢竟都是來自沛國大家,知道不能拿的東西,看都不要看一眼,此時便都低眉俯首,不去領賞。
「都護有所不知。在沛國,製作火藥,各種物料須得分成一千份,木炭、硝石、硫磺,需要仔細稱驗,小心混合。臨湖和埃辛城的火坊,做出的火藥已經相當粗糙了。如果隨軍製作,恐怕只能冒煙聽響了的。」
「那個人,是魯瓦最富的莊園主的孫子。」
此言一出,滿座郎尉皆扭頭看向都護。
民夫們大多聽從了命令,當即折向西邊。
內堡。
這時,地底的轟隆聲再次傳來。
沛人工匠搖了搖頭:「從去年秋末製作的火藥,已經用光。正使只在埃辛、臨湖設有火坊,如果要再炸一次,怕要等幾個月。」
「西人鑄牆甚為堅固,」沛人工匠痛心疾首地說:「我等也不知道那石牆內中模樣,實在死罪!」
這些財貨是古河人這些年從布爾薩、尼塔苦心搜羅而來的,曾經被妝點在河兒城內。河兒城被叛軍攻陷后,大多數古河武士將當地財貨劫掠一空,又輾轉放置到了格城儲存。
唐軍士兵最初勸說這些民夫不要朝北走,怎麼都勸不住。
復讎的時候快到了。
押運糧食的民夫中,諾曼歸義人會對那些清掃灰塵的人指指點點。
章白羽說完,幾個執戟郎便捧出了幾隻木盤,每一隻木盤上,都有四片金葉。
這種徵發方式,山區那些對都護府忠心耿耿的村莊並不陌生。
幾個站在內堡城牆上的士兵心有餘悸,他們聽見石頭裡面傳來了雷聲,彷彿地獄要湧出地面一樣。
石堡的牆體上出現了一個醒目的裂縫,裂縫並沒破壞城牆,從裂縫中湧出了難聞的煙氣。
古河人眼見城牆被擊破后,皆成哀兵。內城中的古河僑民、隨眷開始遭到屠殺,古河士兵開始摧毀許多年來的積聚,決心不讓唐軍得到任何好處。
唐軍士兵站在道路的兩側,看見歸義人糧隊路過的時候,還會點點頭,看見匍匐在地上的貴人們時,則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眼前的這些人現在看起來可憐,可是當初,他們把唐人丟進莊園、礦井、荒島去的時候,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等了幾天後,守軍發現唐人無此打算,唐軍只是謹慎小心地將守軍圍在了內堡之中。
驅趕著牲畜的牧人則盡量遠離大道,他們很擔心自家的牛羊會和別人家的弄混。每次兩群牲畜混在一起后都會引起糾紛。
內堡的石牆彷彿活過來了一般,出現了晃動,這晃動並不劇烈,可若是身處城牆之上,還是會心驚膽裂。
士兵告訴民夫們改道:「北邊的山口崩了,你們先朝西邊去欒城,糧食送到欒城你們就回來。」
如今唐軍在轉運糧食的時候,再也不會像是當初那樣,讓民夫從最東部邊疆直接運到最西部去。
郡兵、良家子走在大道上的時候,運糧的隊伍要自覺地讓開通路,以便這些新兵儘快前往格城。
曾經的諾曼貴人已經與乞丐無異。他們的後代也沒有機會接受培養,不論是書寫、演講、法律還是商業,唐人一概不允許他們學習。
守軍之中缺水、斷糧的情況已經和*圖*書變得比較嚴重了。
大道兩側,民夫們的大車不時陷入泥坑,許多民夫敢怒不敢言,只等士兵通過後才會大聲抱怨起來。
格城。
「胡說吧,莊園主的家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哪個騎士家?」
唐軍如同把危險的狼關進了籠子里,隨後就彷彿失去了搏鬥的勇氣,只是偶爾拿棍子捅一捅獵物,看看它是死是活。
當托利亞第一批民夫運載著糧食運抵欒城的時候,欒城的糧食也在同一時間朝著格城押運。
各種投射武器,都被唐軍工匠對準內堡嘗試了個便。
在章白羽送走了沛國工匠后,一個疲憊不堪的使者被人攙扶入內。
幾個工匠聽后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絕。
就這樣,少數幾個村落的民夫在頭人的帶領下,繼續朝著托利亞北山口前進。
居民們只能想象,在格城內現在燃燒著怎麼樣的大火。
許多諾曼平民發現,這些貴族淪入困厄之後,高雅和華貴、慈悲和憐憫都離他們而去了:他們也會為一點食物彼此拳斗;他們也會變得百般市儈;他們也會學會「平民才有的」種種惡習。
「無功不受祿。都護厚賜吾輩不敢討要。」
格城內。
地面泥濘不堪,出城的居民不論貴人或者平民,走出不到一里的距離,便全部灰頭土臉、泥漿沾身。
都護駐屋。
若有鷹隼從天空俯視都護府的格城,就會看見頗為壯觀的景象。
在托利亞山口之南,托利亞山脈每一個村莊都被要求提供「四十個人吃十天」的糧食。
當初林中人遷徙通過的時候,都護府也時常會發出這種征糧令。
「哦哦,我想起來了!」
這些鄉老明白,他們的位置不保了,唐軍士兵問什麼,他們就回答什麼,都說想要早點交卸完糧食回家,沒想到北邊山口真的走不過去。
這些自詡「我們的高貴在血液中」的諾曼貴族,現在被唐人剝去了一切神聖的面紗,被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唐軍士兵爬上行刑場的城碟時,即便穿著厚厚的靴子,都感到地面的石磚傳來灼灼熱力。
他們本來準備趁著夜色偷襲一次,結果唐軍早有準備,參与偷襲的古河勇士第二天都成了長矛上的人頭。
許多天前,欒城在聽聞托利亞的徵發令后,就開始調出城內存儲的糧食,裝起了許多包裹。
「好。」章白羽點了點頭:「諸位辛苦了。」
守軍士兵眼看從海路逃走的希望已經斷絕,在士氣低迷了幾天後,再次恢復了紀律和士氣。
咒罵唐人怯懦的聲音在守軍之中四處傳播:唐人只敢進攻那些寬闊城市城牆,對於稍稍加固的內堡便不敢來攻。
「哪裡來的諾曼人?」章白羽其實已經猜到,但還是要確認一遍。
如今,古河叛軍還來不及享受的財富,便在大火之中化為了灰燼。
這些木寨只能使用黑煙傳遞信息,當然不可能將敵人詳盡的信息傳遞清楚,但是敵人的數量、前進的方向這種信息,卻能夠通過煙柱快速傳播。
被轟趕出城牆的市民在原野上哭泣。
這陣力量不久后又從其他的幾個地方傳來。
大火在半個小時內達到了極盛。
守軍將領不相信這是什麼「地震」,他等了一會,終於有人過來找他,讓他去看一看一處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