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國的建立
第十二章 元日

靖國公夫婦留在都護內院之中,舉辦著官宴。
「布爾薩王。」幾個學者打了一個哈欠,隨口說道。
穿過托利亞山區時,白文卿看見了肥美的草場。
從托利亞西行,白文卿終於開了眼界。
「我見都護,須得學有所成,以學生之禮相見。如今我學無所成,這樣見了都護,老太公怕是要戳我脊梁骨的。」嚴義甫說:「白兄自己進去便是,我回去了。」
焰火微光,將琉璃雪亭映射得斑斕好看。琉璃磚牆使用兩色琉璃,落到地面,又有彩磚銜接。雖說色彩不多,但卻透露出貴氣。幾個女子的衣著,縣主的衣衫上有百鳥,其他幾個女子,卻之覺得裁剪得體,卻說不出來哪裡好。
白文卿經常不免感慨:「阿祖一直說阿叔不成氣,背棄家業跑到春申。沒想到,白家現在貴重,卻全憑阿叔的女兒。」
白文卿大驚失色,周圍的唐兵卻哈哈大笑。
嚴義甫和幾個家人在旁邊胡亂幫忙,有些打繩結、有些包茶團、有些寫賀符,在門口,白文卿布置了桃符,設下了香案,帶著嚴義甫出了門。
當他聽說那嚴家小孩沒有住處,只能借居公塾之中,便提議將嚴家郎帶回昭坊去。
白文卿整頓了車馬,換了新衣裳,反覆檢查了禮物財貨。
「西遷而來,唐人可不是一戰而定春申的。打了三十多年,有好幾次唐人還被打回了林中。當時還不叫林中郡,得叫西林郡,是唐人西遷時落腳的地方。若說住在林子里的就是夷人,那唐人都該叫夷人。」
都護府外松內緊,看起來比較施政親和,但實際上制度卻很嚴密。
秋收之後,各地都在焚毀莊稼桔梗,煙塵瀰漫。
白昭隨口問了些春申章家的舊事,大多是街巷位置、宅中布局。
在清河的時候,族內也是有公塾的。他不說滿腹學識,怎麼也算是進學過幾年。到了都護府卻被要求再去公塾,這是說他不學無術么?
臨湖城內,殷實之家多半乘坐馬車出行,路上遇到熟人相識,便會拱手問好。
第一批白家人南下之後,自然就作為縣主的家人居住其中。
遇到大隊騎兵飛馳而過的時候,隨行唐兵處之坦然,新來的子弟們卻驚惶勒馬:「要打仗了么!」
白文卿準備問候一聲便回去。
白文卿聽完后才明白,學者們絲毫沒有羞辱他的意思,真的是給他指了一條都護府內最平坦的大道。
有一回白文卿看見一個小娘子頗為標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料那個小娘子竟然來了脾氣。
偌大的一個歸義司,卻將一個小吏作為府司尊仗,這也是一件怪事。
學者們看出他的猶豫來,便笑著寬慰他:「我們問你學了什麼東西,你給我們看幾首詩。詩這東西,在河谷地是好的,在都護府卻沒什麼人問津。不過你還算好的了,若你只是背幾行聖人說過的話,那我們連公塾都不會讓你去。別小看公塾,裏面有學問的。不在其中,不明其理,只說幾點,你就知道都護府的公塾與你清河的公塾不同:都護府的公塾,前來教授的有食貨郎,善通財貨之事,有些道理老夫也是常悟常新,又有典客郎來傳授都護府四境方物、王侯君長、各國民情,不去聽便不知道。進了公塾,便能去選賢館,文備、武備,若沒有公塾的出身,別人便不認的。你想想,是都護倡議的公塾,你去了公塾,便是都護門生,你還覺得委屈么?」
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擔心再說話怕是要丟人,便索性一言不發。
白文卿看見他倔如驢子,不由得氣急,又拍他腦殼、又擰他耳朵,結果就是勸不聽。
白文卿看得很清楚,如果他在都護府胡作非為,不但不會有人服他,還會使得都護府更進一步地限制都護親族。
白文卿一一如實作答。
白文卿聽說,當初還有一位章家子弟,沒有得到任何照顧,最後殞命沙場之上,死時不過身為郎官,使人聞之感慨。
元日。
不料那嚴家郎卻是硬骨頭,說他只吃都護的飯、只穿都護的衣、只住都護的衣服,別人的東西他不要,也要不起。
韓夫人領著白昭來見這些遠道而來的親人。
在都護府內,它的名稱沒有正式的規定,愛怎麼叫都可以,臨湖城將它叫做焰火,欒城和瑞德城將它稱為沛人火,懷遠郡將它稱為周火。
兩人一高一矮提著茶包登門,站在門口卻不進去。
這種風俗被稱為打索妖。
如今,唐人慶祝元日的工具多出了一種東西,焰火。
這些學者聽到白文卿說:「王將軍曾告誡我,來了都護府須得如履薄冰一般,這些日子漸漸地明白了王將軍的苦心。每每自省,都惶恐難安。」
都護內院。
白文卿以為不過是閑話家常,問了一會後,卻忍不住後背生出冷汗來。
元日。
當初白家人南下,是想著來了就成為族兄的左膀右臂的,畢竟自家人比外人用起來放心。
白文卿和隨行眾人內心惶恐而自卑,只能瞪大了眼睛四處觀看。
他居住的甲坊,被稱為昭坊。
只不過白昭年幼不能照顧自己,所以昭坊一直閑置。
哈桑帶來了一種稱金的天枰,讓學子們從一堆真金幣中找出一枚琥珀幣來。
白昭嘟著嘴,認真地數著手中的一沓紙片,說「怎麼少了三張后牌」。
章族兄這個稱呼,自從來到了都護府後,白文卿就不敢再喊了。
昭坊。
不久后,項平給他寫來了一封信,說自己在北港擔任城尉椽,軍務繁忙。信中自誇的意味很重,白文卿看著這封信就忍不住想起項平洋洋得意的樣子,忍不住好笑。
周圍的唐兵一聽,忍不住鼻子一皺,嗤氣幾聲。
韓夫人聽見院中聲音,只是靜靜地舉杯輕飲,不帶一絲表情,白文卿卻看見她的手指捏琥珀杯極緊,恨不得把杯捏破;
「誰不是?」白昭叉腰,兩眉上豎。
白昭有好幾次過來,見到家中來了一個陌生面孔,便過去和嚴家郎說話。
厄爾班尼城已經與都護府締結了合約、洛西郡傳來了疆界穩定的捷報、洛峽在年底前有八艘槳帆船四艘沛式風帆船下海、定候陳粟攻破了最後一個忠於烏蘇拉商會的安息城堡、來年春天的時候,白家人就會南下了。
據說阿叔還活著,居住在南部海域中的一座小島上。
清河人和林中子弟雖然忍不住驚嘆,但卻故作淡然。
維基利奧看見的那次獻寶焰火,只有一種顏色,如今的焰火已經多出來了紅、藍兩色,一些浪漫的大詩人,比如石越,還會描寫焰火「斑斕千萬色」。
清河人和林中人眼睛瞪得很大,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捲入了滾滾人海之中,被迫打個不停。
包括臨湖城在內,都護府各地都在慶祝著。
學者們卻不接茬,只是問了問他學識。
元日前後,公塾休院十五天。
白文卿不由得愕然。www.hetubook.com.com
不光他不能這麼想,其他的白家人也要及早提個醒。
白昭最開始只是哭,雖然她沒有見過白家親戚,但小時候似乎有印象,記得曾有白家親戚過來送些小禮物。
「新林人,」白文卿說:「家裡沒別人了。」
白文卿把這些年積攢的詩都掏了出來,學者們看過後,卻都搖了搖頭:「城內便有公塾,白家郎還是先去公塾吧。」
來到都護府後,白文卿已經打消了這種念頭。
隨行的唐兵白了他一眼。
白文卿最樂觀的想象中,族兄大概會有三四千人馬,佔有一地雄郡,憑藉山川地利虎踞一處。
白文卿最生氣的事情,就是南郡的小娘子們。
白文卿自覺受到了很大的羞辱。
聽見小姑娘開口問了幾句之後,白文卿心中突然明白了,原來對他的身份考認還未結束。
這個小吏是春申的食貨郎,過去曾為韓將軍仗義執言,最後被免去官職。
最開始白文卿以為他只是個金銀匠人,後來他才知道,這哈桑竟然是食貨令,可以見郡守而不拜的。
「哼。」
一行人瘟頭瘟腦走了很遠,那小娘子才得勝而回。
這之後,族兄詢問了一些住宅衣食的事情,又喚來昭坊的家人和白文卿見了面,將他安頓到了坊中。
「這個布爾薩人是誰?」白文卿在對方離開后忍不住問道。
之後的日子里,學者們開始討論國制。
白文卿剛剛走進雪亭,便覺氣氛凝滯:原來除了韓夫人外,院中還有兩個女人,有一個竟還是外族女人,她們都披著雪兜,正在欣賞院中雪景。
嚴義甫想了一會。
隨同王仲派出的南下小隊而來的,只有三個白家人,其中就有白家的長孫,名為白文卿。
千萬要分清楚,族兄是族兄,都護是都護。
這個夜晚,會很漫長。
焰火的顏色如今更顯斑斕。
白文卿假裝沒有聽見對方挑釁,結果那小娘子還來了勁,跟著小隊騎行了十多里,一直拿言語挑逗白文卿:「小俊生,來和我玩呀!」「剛才敢看呢!現在怎地這麼慫!」「你過來,我跟你說兩句心裡話!」
從學者家出來,兩人又分別去了要好的同年家、先生家、幾個食貨郎的家裡。
粼粼千萬家,一路桑麻掩映。大道通天,郡內居民安晏,有魚池豬羊之蓄,有白帛青瓷之富。
臨湖城。
白文卿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在都護府人生地不熟,身份又比較特殊,即便他沒有什麼壞心思,也難保有人利用他。
白文卿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確信那娘們真走了,才長出一口氣。
不料那嚴家郎竟然連縣主也不放在眼裡,終日閉門讀書,毫不在乎來者是誰。
隨行的唐兵已經做好了準備,要來鄙夷一番的,結果白家人卻什麼都不說,這讓唐兵非常不適應。
元日終於到來。
清河兵和新來的林中子弟都沒有見過這種玩法,布爾薩人卻沒把他們當成外人,樂呵呵地把他們拉下馬,每人手裡抵了一根棍子邀請他們一起來打。
新林郡雖然土地狹窄,但河谷地依然是旱澇保收的聚寶盆,粼粼數百家的集鎮比比皆是,大道之上居民人人佩劍持械,卻不見私鬥之亂。
光耀之後,微微爆鳴的聲音傳來。
白家子弟和林中子弟並沒有直接見到韓夫人。
「人多地少,打架爭地,這般事情可不少。這也不是只發生在清河和林中的事情。懷武二十一年,春申大飢,太子引和圖書兩軍就食河陽、出雲之間,軍士偏袒鄉里,招致邊地械鬥,死傷千人,險些釀成民變。莫非河陽人也是蠻子么。」
入夜之後,白文卿便要去都護內院了。
白文卿心中茫然,獃獃地坐在了靖國公的面前。
如果不打,就會被布爾薩人嫌棄:「你們要是不打的話!」
白文卿說,他小時候去過春申,不過當時白昭還未出生,所以沒有見到。
白文卿和嚴義甫先去了學者們的甲坊。
托利亞山脈還專門有一種烙花匠人,給各個馬場的主人定製不同的鐵花,烙在馬屁股上以示區別。
過去散養的馬匹,如今都使用畜欄隔開,養馬數量驚人,蹄口數年年上升。
「此地便是都護府么!」白文卿曾經這樣問道。
遠處焰火升空,微微有光影傳來。
學者們只是冷哼一聲:「無怪都護也誇他『人樣子』,說得話卻也不錯。白家郎,新唐自有法度在,清河白家人若能自視分明,富貴便是份內之福,若有過多指望,即便你姓章,也無濟於事。我等見你恭謹,便告誡你一下:謹慎一些,沒有壞處。」
隨行的唐兵笑個不停,臉上露出了許多鄙夷的笑容。
公塾內,白文卿尤顯異類。
林中學者聽說他是個清河人後,卻也不會多說什麼。
臨湖城內,唐人慶賀元日的氛圍很濃,比起春申河谷,臨湖城的唐人更願意在元日這一天出門拜訪友人。
唐人翻出了古代的典籍,找到了故國對它的記載。在唐人遷徙之前,焰火多半是放在地面上燃燒,要麼就是捆綁在高台木架上燃放。
白文卿一聽才明白了,難怪呢,都是唐軍教得。
白文卿幾日後先知會了韓夫人,隨後又稟告了長史府,終於提著清河的茶葉餅,去公塾拜了先生。
白文卿知道,家人是給他做嚮導的,當然,也會帶著監視的任務。
抵達三牆城的時候,一眾清河、林中子弟揉著酸痛的胳膊,指著遠處高大的城牆詢問唐兵:「這裏,就是都護府吧!」
臨湖城從陣陣繁忙之中逐漸安靜下來,又在躁動不安之中等待著節日降臨。
他在追隨王仲的幾個月的時間裏面,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都護府完全與河谷地不同,最好的處世之道就是不要張揚,先默聲觀察。
來往學者甲坊的,既有食貨郎也有諸多官吏,偶爾也有歸義人的學者、貴人,城內公塾的山長有些時候也會帶著些先生過來請教學問。
嚴家郎再沒了住處,終於被白文卿帶回了家中。
唐兵有時候看得眼熱,也會從平民手中接過木棍,參与到活動中去。
眼看族兄佔據這數郡肥美之地,已經是極為意外,不料想章族兄竟然在萬里波瀾之外依然領有部眾。
白文卿沒有見過這種畫,只覺得上面的水果繪製得很漂亮,好像是真的一般。
比如白家有幾人?春申的白氏姐弟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清河白氏有幾支,主旁各是誰?
還發生了一件事情,則是從新林郡來了一個小孩。他家老太公千里送他來進學,一路辛苦,老太公殞命途中,小孩卻被收留進來。
他感覺南郡的小娘子都無教養,她們三五成群和年輕男人混跡在一起,大咧咧地騎著無鞍的馬四處遊盪。
食貨司都很敬重一個學者,名叫陳從哲。食貨司建立府司,就是陳從哲給都護的建議。
白文卿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做哈桑的先生,有一次帶了金幣給他們認。
「都護起家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唐軍就不講唐夷之辨了。」一個林中學者說:「你說去過林中,還和項家人呆過一段時間。你自己想想,若是都護不是真心這麼做的,林中子弟能看不出來?什麼河谷什麼林中,都是唐人罷了。」
韓夫人則一臉慍怒,只和白昭說話,根本不理睬靖國公。她見到白文卿前來,才嘴角輕揚,勉強笑了一下。
因為在南郡的經歷,白文卿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反正女學只有十四五人,若是臨湖城所有的小娘子都要來進學,那才是怪事了。
白文卿在這裏看見了一起官司。官司很奇怪,唐人的主判坐在中間,並不說話,有個布爾薩老頭唱個不停,周圍幾個遊俠兒、布爾薩養馬人一臉不耐煩地聽著。
白文卿並不蠢,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怕是後院失火。
最開始,當白文卿聽說了林中人的歷史后,頗有難以置信的感覺。
學者的家人在門後接過禮物,嘴裏會說:「貴客留下,歇歇再走。」
「?」
故國稱這種東西為「花樹」、「銀火」、「焰火」。
他已經十八歲,可是他的同年們,卻多半是十一二歲的小孩,還有發矇早的,八九歲也在這裏念書。
都護府內農人技藝極為高明,他們在草場之上開闢了許多菜田,使用一種叫做「埃蘭田」的辦法,輪作幾種馬糧。
雪亭周圍布置琉璃磚牆,晶瑩剔透,外面有幾個親從官值哨。
嚴義甫到了都護內院前,卻不進去了。
只不過都護非常熱忱,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白文卿終於喊了一聲「族兄」,章白羽卻也沒有生分見怪。
正因為如此,白文卿拜訪了章族兄,痛哭哀悼了章父和白氏,隨後就銷聲匿跡,老實地呆在甲坊之中。
從新林郡抵達懷遠郡后,赤色的平原一望無際。
長史府的官員逐一來詢問了他們的身份,並且還派人試探了許多問題。
官宴已經結束,白文卿再去,便只是以親族的身份拜訪。
南郡雖富,但卻沒有一絲孱弱之氣象。
唐人和歸義人非常興奮,用草桿編成了成百上千個稻草人,人人手持木條,把稻草人打得漫天飛,都落不下來地面。
這樣就算拜訪了一家。
白文卿之後就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旁聽,端倒茶水、安置坐墊、取拿筆墨,侍奉極為殷勤。
「等回了清河,一定要和阿爺、阿父好好說說南下的見聞——真是不啻重開雙眼一般。」
靖國公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說些不咸不淡的閑話。
到了托利亞山區之後,清河子弟和林中子弟已經學會了沉默。
「呃,縣主還真的不是。」
白文卿聽到這個故事,也忍不住生出許多同情,畢竟都是背井離鄉、都是各奔前程。
白文卿恭敬地提著一些禮物貨扎走到了裏面,卻在內院中看見了一個雪亭。
白文卿的出入很方便,但需要帶上家人一道出行。
「她們的父兄各個都是豪傑,在軍中便是都護的兵,回了鄉里也是誰都不敢欺負。這兩年鬧海寇,各地不需都護派兵,自己就把海寇剿得乾淨,有些地方女人也打仗。父兄如此,女娃兒還能差么?你要是不喜歡,就回春申娶個閨娘子,誰又不攔著你。」
都護府內一切文武之職,鮮少依靠裙帶關係。
唐兵搖了搖頭:「你怎麼最後泄了氣了,這裏就是都護府了。只不過都護未必在城內,但韓夫人是在的。」
林中學者們也漸漸地接納了這個白家子弟。
這裏並不是和-圖-書專門給他準備的,而是賜給縣主白昭的。
「這是——家宴?」白文卿心中疑惑。
拜訪的客人卻不能真的進去歇歇,而是要說:「元日大吉,來日登門。」
白文卿發現聽得越來越費勁,便自嘲沒學到什麼學問,想要拜個先生。
韓夫人和白昭來見過幾天後,都護終於從城外歸來。
白文卿明白了在清河時候有多麼坐井觀天。
院中一個唐人女子只是仰頭看著,面帶笑容,面龐被光暈映亮;
白文卿去拜訪過他們幾次,學者們坐在院中喝酒,帶著各自的學生談論都護府各地的事情。
有一回,一個布爾薩人不請自來,要感謝一個學者,說是學者的藥方治好了他兒子的咳嗽病。
白家人過了三天,才被確定了身份,這才見到了韓夫人。
「怎麼了?」白文卿說:「你不想見都護么?」
從很早開始,都護府就有了虞候、虞官這種職位,最初是監察軍紀,如今則被應用在各地郡城。
白文卿臉面丟盡,隨行的清河人和林中人暗自慶幸:幸好管住了眼睛,不然也要吃這小娘子的埋汰。
白文卿被一口回絕,反倒覺得這個小子挺有趣,私下裡時時接濟。
養馬人每年都會扯皮,兩群馬稍不注意就跑混了,最開始一群馬不過幾十匹,還比較容易區分,等到數百成群后,就顧不過來了。
白文卿和嚴義甫奔波了一整天,終於將城內稍有親故的人都拜訪了一遍。
這酒怎麼喝,這飯怎麼吃?
在清河人的心中,林中居住都是一些自甘蠻化的人,清河人和林中人也經常械鬥爭奪土地,清河子弟從小就被告知林中人都是「夷人」「蠻子」。
白文卿心中微微嘆息。
臨湖城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抵達都護府之前,白文卿曾經以清河郡來想象此地。
公塾內竟然還有女學,一群小娘子和白縣主一道學書。
小白昭看起來一團孩氣,問得話語總是內藏深意,偶爾還會詢問幾個憑白編造出來的親戚。如果白文卿不直接指出來,白昭就會繼續問下去。
「這蠢胚是誰?」白昭生氣問道。
從清河開始的漫長旅途,終於有了一個終點。
公塾的日子過得很快,白文卿也逐步適應了這裏的生活,時常會忘記自己的年紀。
從「新林郡」開始,白文卿的猜想一點點地崩潰了。
食貨司之中供奉著一副畫像,上面畫著一個小吏,下面寫著一行字:「天下王道,財貨豐盈」。
那個外族女子則雀躍起來,似乎喝了不少酒,興緻很高,很喜歡唐人焰火的模樣;
白文卿趕緊謝過。
白家人即將南下的消息讓章白羽非常高興。
白文卿非常有自信,對周圍的唐兵說:「不用問了,這裏肯定不是都護府。」
「哪家田舍奴!敢拿眼睛瞟老娘!」
白文卿抵達都護府後,發現王將軍對他的勸告的確是金玉良言。
「真是怪哉!」白文卿跟隨行的唐兵說:「都護治國極嚴,怎麼婦道人家卻是這般德行!」
最後,白文卿只能吩咐一個家人帶他回去了。
都護、長史、都尉、郡守、農丞等人,卻是見不到的,這些人都在都護內院,設宴款待都護府諸官,官宴要到晚上才能散。
章白羽似乎心情卻不錯,招手呼喚白文卿進去坐著聊天。
鄰坊居住的是一些林中學者。
這個布爾薩人放下了一副畫,說是答謝林中學者。
此外,都護府已經有了一種慣例:官職任命給有才能的人,而勛號爵位則賜給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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