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萊赫人來說，他們對烏蘇拉的感情很複雜：萊赫討厭烏蘇拉張揚跋扈的態度，憎恨他們隔斷東方貿易，但同時，萊赫人卻對烏蘇拉琢磨出來的新玩意讚嘆不已。烏蘇拉城的新雕塑、新宮殿、對海外城邦的管理制度、對涓涓細流貿易的整合手段，都叫萊赫人嘆為觀止。
他們膽戰心驚地返回了潟湖，不知道會有什麼命運落在他們頭上。
王鳴鶴沉默了一會，對錢樵拱手告辭。
大公剛才明明很慎重的樣子，怎麼一轉眼就開始冷嘲熱諷起來了。
章白羽會如何決定呢？
「今日與烏蘇拉人定約，」章白羽說：「貴使來做我的副車。」
都護府將他們排除在一切談判之外，眼看合約即將簽署，萊赫人卻只能靜靜等待結果。
對厄爾班尼貴人來說，章白羽也是貴族之一，會遵守規則，也懂得麵包、粗布、鹹魚之外的事情，是個可以談判的人。平民議會，則如同洪水一般，完全無法揣摩它下一步的動向。
「什麼？」章白羽愕然。
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他們都沒太在乎。
厄爾班尼城的使者在章白羽面前語無倫次。
「萊赫人沒有辜負唐人。」章白羽說：「唐人也不會辜負你們的。」
錢樵走過來冷哼了一聲：「『今有滿堂飲酒者，一人獨索然向隅而泣，則一堂之人皆不樂矣』。周使不必在意這種人。」
「聽說什麼？」
聽聞烏蘇拉貴人們被大批處決，萊赫貴人也有些心有戚戚。
勝利的喜悅難以衝散，可對平民暴動的警惕，卻叫這些萊赫人如坐針氈。
萊赫商人們常常抱怨：「埃蘭國王強大，埃蘭國王威嚴，埃蘭國王欠賬不還。」
如果，都護府繼續維持烏蘇拉在東方的貿易優勢，萊赫人的一切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這是讓每個萊赫人都辛酸的日子，他們自認已經遭到背叛。
他們非常憤怒。
諸多唐人官員都對他們彬彬有禮，但卻不說真話。
「暴民們奪取了政權。」厄爾班尼人滿臉哀痛：「不光如此，他們還下令，要求各地的貴人團返回烏蘇拉商議國事。城主和厄爾班尼貴人團認為這是個陰謀。我們城內逃難來了許多人，他們經歷了最動蕩的幾個月，那些人說，暴民在議會廣場上架起了斷頭台，天天斬首貴人；城內執行了『禁奢令』，許多女人因為穿戴絲綢而被毆打甚至絞死；大商人們被要求獻出財富，交給議會處理。」
唐人和烏蘇拉人彼此遠望了一眼，朝著彼此走去。
章白羽穿著國公的袍服，戴著鏤空的金色冠冕。
「祝您的統治威嚴而長久！」
上百厄爾班尼男女被安置保護起來、厄爾班尼使者陸續來往、懸挂烏蘇拉旗幟的船隻頻繁靠岸，種種現象，都暗示著和談正在進行。
有幾個萊赫人甚至建議都護府支持烏蘇拉軍隊奪回政權，一方面可以恢復烏蘇拉的秩序，另一方面則讓烏蘇拉變得更加虛弱。
這段時間都護府若是無法控制唐海，那才是咄咄怪事。
靖國公還未說話，他們倒爭起來了。
厄爾班尼使者想都沒想就回答：「自然是從貴人團、大商人這樣的共和國精英之中誕生。只有這些人熟悉共和國的一切事務，也只有這些人懂得如何駕馭烏蘇拉這艘航船。平民們？陛下，您不覺得可笑么，前一天還在做麵包的師傅，今天坐在了議會席上，他一擦汗，額頭上就會沾上麵粉。新的公民執政官，竟然是個石匠！這位石匠執政官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絞ｍ.hｅtuｂｏok•cｏｍ•ｃｏm死了城內的十六名體面的糧食商人。」
親從官沒有回答，只是在前面領路。
門外傳來了唱禮之聲。
「敬告東方的大公、托利亞沙伊、布爾薩人的保護人、唐人的都護、古河人的可汗章白羽閣下。」
「這封送給我的信，並沒有談及厄爾班尼城的情況。」章白羽說道：「為何你這樣驚恐。」
烏蘇拉共和國的使者經由厄爾班尼換船，抵達了埃辛城。
「唐人很守信的，他們借債從來會還。」
章白羽有一個小愛好，就是從各地使者送來的捲軸上摳下印漆。
此外，章白羽還受到過女執政的幾封信。女士的閨中印漆雖然適合收藏，但不適合對韓雲炫耀，所以章白羽對此絕口不提。
「停戰之後，共和國希望與貴國就貿易特權展開談判。」
「卑劣如同滑稽戲劇群醜的前共和國議會，錯誤地發起了對唐地的進攻。這種進攻損害了我國奈以為生的貿易，也對唐人造成了諸多傷害。曾經的執政委員會，為了推卸自己的責任，在共和國已經精疲力竭的時候，依然繼續進行作戰，甚至派出了將軍前往春申，與您的敵人結盟。」
章白羽笑了笑，拉著萊赫使者的手朝著車輿走去。
眾人不論如何爭論，最後如何處置，還要看靖國公裁決。
「這，」萊赫人被華麗的唐軍旗杖弄得目眩：「陛下，我聽說——」
「請萊赫特使。」
章白羽問道：「老執政官呢？他是什麼下場？」
長史府內的一眾官員，更是覺得一個食貨令、一個沛使，說話都孟浪了一些。
「我們和談，對烏蘇拉不會相讓，否則日後再有進犯唐國的賊人，便覺得失敗了也有餘地。」
「是的。公民議會奪取權利之後，前執政官就自告奮勇，要為新政權效力。他說他熟悉城內的供水系統，曾經擔任過水渠官，所以他得到了任命。」
「只要答應了烏蘇拉人的貿易要求，」蒯長史說：「北伐之路就會一片坦途了。」
章白羽心中微動。
據說，幾股最為龐大的流民組建了農民共和國。那些共和國很快就被波美尼公爵埃斯墨摧毀，通過審問那些共和國的執政們，整個諾曼帝國的貴族都感覺脊背發涼：中部的農夫們使用各種各樣的酷刑對待貴族，到了最後，甚至連皮膚白皙、舉止高雅、說宮廷語言的諾曼人都會被拷打，一旦被發現是貴族或者教士，便會被絞死，或者拖在馬尾后遊街。
烏蘇拉人放棄了土地、承諾從春申撤軍、未來也只要求貿易特權。
萊赫人過去常因盟友關係，而多看都護府的弱小之處，甚至設身處地的將都護府的弱小看作自己的弱小。如今，當他們以外人的眼光看著都護府的時候，才驚嘆於它的強大：從尼塔海峽到安息邊境之間，唐人已經主宰了一切。
當然，這種條約一旦簽署，那麼唐人最早承諾萊赫人的諾言，也就化為了泡影。
章白羽簡單地想了一下。
隨後，章白羽開始仔細地閱讀烏蘇拉議會發來的信函。
雖然知道烏蘇拉城內出現了變故，章白羽還是沒有料到烏蘇拉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埃辛城。
「如今，我們提議和平。」
如今的烏蘇拉官員們卻穿戴樸素的皮衣，渾身綳直，戴著海軍士兵的三角皮帽，顯得精神抖擻。
錢樵點頭：「這等小邦，只要明白『臣妾以侍大國』的道理，到也有聰明的時候。」
厄爾班尼的使者頻繁穿梭在海峽上，持續通報著新消息m•heｔuｂｏok.ｃｏm.ｃｏｍ。
在捲起信件的時候，需要使用一支蠟燭燃燒漆塊，將融化的漆淋在信件封口的地方，最後使用特有的印章在上面壓款。
據說唐人準備和烏蘇拉直接和談，以獲得土地為條件，承認烏蘇拉人的貿易地位。
面對平民議會，厄爾班尼竟然更加願意親近唐人。
萊赫商會、使團、軍人、貴人聚集在一起。
萊赫人紛紛走入院子，茫然不已。
漫長的戰爭后，忽然看見了全勝的曙光，談論的氣氛變得很輕鬆。
在出發之前，貴人團將家人們送往了埃辛城。
萊赫人動蕩了烏蘇拉在羅斯地區的糧食航路，據說烏蘇拉城內糧食陡貴，便是民變發生的原因之一。
王鳴鶴還準備和食貨令說些什麼，但食貨令已經拂袖而去。
章白羽讓典客司安頓使者，隨後便召集了埃辛城內的諸多官員。
首先是商人團。大商人以幾個商會同盟為主導，這些大商人的主要特徵是喜歡勾結外國人，一旦在國內失敗，他們就會帶著財富前往其他國家避難，找機會返回共和國；
「這——」
厄爾班尼人使用的印漆，章白羽一眼就能看出，它會使用綠色漆，除開標緻厄爾班尼城的字母外，還有一頭熊，那是厄爾班尼城的標記。
這艘船的出現，意味著烏蘇拉共和國已經準備就一切問題談判了，紅船上的使者，擁有一切簽約的權力。
翻譯過來的信件在眾人的手中傳遞。
這一次，厄爾班尼信使奉上的，是紅底金邊的共和國信漆。
「難道烏蘇拉已經悄悄和大公和談了？」許多萊赫人很驚訝：「為什麼我們什麼消息都沒有聽到。」
面對大國，萊赫從來沒有做出過多指望。
蒯長史匆匆瀏覽過一遍就交給了下一個人。
哈桑扭頭看著的周使：「我聽說，周國國王自稱天的兒子。陛下跟我說，唐人無鬼神，但是天也是均平厚道、不欺不詐、平等對待眾生的，天就是道義。貴國統領東方眾多國家，也是能欺則欺、能詐則詐，這才四方前去朝貢的么？」
「我們和談，也不能背棄盟約，唐國一次失信，未來許多次都挽不回來。正因為如此，這次和談，如果萊赫人不滿意，我們便不會和烏蘇拉停戰。」
「他當了護民官。」
「議會？」章白羽的腦子有點亂：「你們的議會，不都是大商人和貴族么？」
使者酸澀地看了章白羽一眼，低下了頭，不想繼續說下去了。
不論對誰來說，接下來的談判，都是漫長而煎熬的。
厄爾班尼城的信使看后非常感動：大公對厄爾班尼城的尊重，簡直無可挑剔，親自接過信件不說，拆信時神情之莊重，如同解開新娘的婚服腰帶。
章白羽與萊赫人同乘，接受著唐騎兵的開路和拱衛、接受著滿城兵士和居民的歡呼。
萊赫人無心多問。
「大公，」使者說完，緊張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唐人士兵，立刻改口：「陛下。共和國命令我們送來了信。」
唐海上頻頻傳來的勝利消息，也讓萊赫人感到痛苦。
使者的聲音近乎哀哭：「共和國數百年的繁榮，如今被一群暴民竊奪了。」
「沒什麼。」使者恭敬地說：「陛下今日極為威儀。」
軍號聲和鼓聲響個不停。
碼頭上出現了烏蘇拉共和國的執政官紅船。
樸素而幹練的烏蘇拉官員正在魚貫下船。
好幾年前，唐人和烏蘇拉人還沒有翻臉的時候，萊赫人就幫助唐人籌建了一座船長學校。唐人沒有足夠的船隻訓練高級船員，許多萊赫船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帶著唐人的見習船長出航。
「萊赫人的艦隊一切行動，皆會提前告知都護府；萊赫國內為籌集艦隊，已經負債纍纍；萊赫的執政為了支援都護府作戰，背負了許多罵名。」哈桑說：「如今，烏蘇拉人已經瀕臨崩潰，苟求和談而已。難道要為了烏蘇拉人，現在就背棄萊赫人不成？」
這段時間以來，都護府內部的動向已經讓他們認定了：都護府準備和烏蘇拉和談，並且接受土地換貿易的約定。
貴人團，這個不必多說，他們是貴族派的主力。共和國從來不是徹底的共和制度，總是在貴族和市民精英之間搖擺。
「我們能怎麼辦？」萊赫人彼此詢問著。
這對都護府來說，幾乎可以算作完勝。
「呃，平民選的議會沒有合法性？」章白羽想了半天：「那之前的議會，合法性從哪裡來？」
「一步步來，但是每一步都不考慮萊赫人。」
萊赫人不喜歡烏蘇拉，可若是烏蘇拉被一群平民統治，他們就更加接受不了。
萊赫人的社區中，低落的情緒瀰漫著。
食貨令哈桑則皺起了眉頭：「陛下。若是答應了烏蘇拉人，萊赫人恐怕會大失所望。」
「和平條件如下：烏蘇拉停止一切與唐人的戰爭，雙方回歸開戰之前的友好態度。關於土地，依照已經佔領的情況予以保留。以尼塔海峽（貴國稱洛峽）為界限，烏蘇拉共和國支持都護府在海峽東邊的一切主張，都護府支持烏蘇拉在海峽西邊的一切主張。烏蘇拉共和國要求恢復自由貿易的權利。烏蘇拉共和國承認唐人對安息南部城邦的主導權，但都護府須得承認烏蘇拉在安息南部貿易的自由與特權。烏蘇拉將會釋放全體唐人奴隸，並且在未來停止一切經營唐人、阻卜人、古河人、布爾薩人的奴隸貿易。」
「那是過去。如今的議會，是平民們自己弄出來的，沒有合法性！」
萊赫人終於察覺到了。
就連萊赫人的信件，都只稱呼他為東方的大都護。
「當然不是。」沛使說：「烏蘇拉人收兵，都護府便收兵；烏蘇拉人獻土，都護府便給貿易特權；烏蘇拉人退一步，都護府便退一步。一步步來。」
「可是和談也不能只顧當下。」
「也可能是重視你們。」章白羽笑著說：「那個全體公民議會挺有意思的，如果他們名副其實，厄爾班尼城倒是真的應該派出更多的貴人團回國。畢竟你們自己也說，你們是烏蘇拉的第二首都么。」
維基利奧仔細地跟章白羽講解過烏蘇拉城的派系鬥爭。
不少人還將怨氣發泄到了女執政的特使身上，覺得是女執政錯誤地選擇了盟友，現在一切損失卻要讓所有萊赫人來承擔。
走出了大門后。
萊赫人面面相覷，他們已經被冷落很久了，不知道誰會在這個時候拜訪他們。
過去的烏蘇拉官員，都穿著臃腫華麗的綢服，腳下踩著高跟鞋，穿戴兩種顏色的襪子。
那些暴民不可能懂得統治之術的，他們騙取各地的貴人團回國，必然是要將暴民統治推行到各地去。
只是一些萊赫貴人聽說平民們攫取了政權，還是有些憂慮。
「收並唐土后，唐國便是西海第一等大國！這是小利？」錢樵說：「列國相爭，猶如風中攫取落英，而飛花倏忽而逝。我觀那烏蘇拉新國必不長久，若不能趁機收並疆土，烏蘇拉國內貴人反撲之後，還能談得這般容易么？此外，諸國逐利必以生死相奪、以身譽相詐，食貨令卻談『厚道』、『榮譽』，未免兒戲和_圖_書了吧。」
「共和國要求各地的貿易城邦，都派出三名貴人團成員返回共和國。唯獨對厄爾班尼城，要求派出十六名貴人團成員。這明顯是要懲罰厄爾班尼城。」
烏蘇拉出現危機后，雖然在海軍數量上依舊壓制都護府，但是它需要恢復很久的時間。
對待唐人，萊赫人又憑什麼指望他們會言而有信呢。
共和派多半來自前面兩個團體，貴族派則來自後者，將軍團則總是靜默地退居其外。
「當初唐人很弱小，如果他們賴賬，我們不過損失一船貨物，之後我們就不會來了。這一次不一樣，我聽說，烏蘇拉人用土地換貿易，大公想北伐很久了，沒道理不答應。」
「食貨令，」沛使有點不快了：「萊赫人的國制，和烏蘇拉一樣，是選舉君長的國家。即便這個女執政倒台了，他們也不會動搖國本，再選一個執政上來就是了。到時候，我們還可以談么。若是投鼠忌器，和烏蘇拉人久持不下，耽誤了北伐，這個罪責你來擔么？」
在信件中，章白羽看見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名頭：全體公民的議會。
許多唐人官員都得到了萊赫人的求見，萊赫人急於求證這是個假消息。
萊赫人做得這一切，都是期待在戰爭結束后，萊赫城可以通過東方貿易收回損失，並且迎來繁榮。
不光厄爾班尼如此，烏蘇拉各地的貿易城邦也大抵如此。
到了午後，眾人便紛紛散去。
其他的人都想學蒯長史過目不忘，但又自忖不能，把信遞給下一個人的時候都會猶豫一下，隨後又縮回手再仔細看看。
章白羽小心翼翼地用拆信刀揭開了燙漆，生怕將它損毀一點點。
甲坊的大門層層打開，萊赫人驚疑不定地跟著親從官前進。
萊赫人看見了盛大的儀仗。
「尚未北伐，就背棄盟友，這個罪責你來擔么？」哈桑說：「沛人，你既不是唐人也不是歸義人，來我都護府不過外援，你有什麼說話的資格？陛下以誠立國，才得以從托利亞壯大，已經打了兩三年的仗，烏蘇拉人已經自亂陣腳，我們反倒要追逐那般小利么？這樣不榮譽，也不厚道，必然招致罵名。未來都護府還能與誰結盟？」
這些印漆製作的原料不同，多半是膠，工匠們會用各種各樣的模子將它們鑄造成好看的形狀。
不過，喜歡萊赫人歸喜歡萊赫人，和北伐比起來，這種喜歡，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談論到了這裏，眾人便不再說起萊赫的事情，多半說著如何與烏蘇拉和談的事情。
「什麼也做不了。」萊赫商會首領嘆息：「我們能夠束縛唐人的，只有盟約，若是唐人拒不承認——我們只能返回共和國，只當買了一個教訓。兩代執政官——現在想起來反倒是我們自己不可理解，我們憑什麼相信唐人？」
「萊赫么，」錢樵說：「和烏蘇拉人一樣，販貨取利的小邦罷了。一旦恢復唐土、控扼海峽、主導貿易，東方財貨歸誰，皆出唐王之恩。萊赫人暫且委屈一下又如何。」
貴人團的成員當然不會答應這種要求，那麼貴人團的下場就註定了——他們返回共和國，但卻不能答應苛刻的條件，隨後就是被軟禁、殺害。
萊赫特使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是哪位閣下？」
使者右腿向後伸出，前腿下屈，遞出了手中的捲軸。
王鳴鶴對哈桑拱手：「遠來之人，粗鄙無學，不能回答先生。」
他們剛剛聽說了烏蘇拉動蕩的消息，這個時候都很振奮。
新的烏蘇拉議會放棄了許多土地的糾紛，甚至承諾從唐地撤軍，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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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天後。
在章白羽的收藏中，萊赫人發來的正式信件最多，從上面摳下來的帶落款的圓漆也最多。
得知烏蘇拉公海艦隊還有各地的貿易城邦進退失據時，章白羽猜測是某位共和國將軍奪取了政權，要麼就是執政官捲土重來。
「你說的事情，我都知道是什麼。」章白羽說：「和談有難有易，唐人也想求易，不想求難，這是人之常情。」
看來這個公民議會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無序。
更讓萊赫人無法接受的是，他們聽到了一個傳聞。
最開始只有「萊赫南部商會」，接著就有了「萊赫布爾薩商會」，後來是「萊赫東方貿易商會」，如今，萊赫人送來的信件，終於落款「萊赫共和國」了。
不久后，一個唐人親從官走到了院落之中。
章白羽身邊的親從官正準備去接，章白羽的卻揮手讓他們別動，親自從厄爾班尼人的手中接過了捲軸。
烏蘇拉發生的事情，讓萊赫人想起了帝國中部的傳聞。
這是烏蘇拉共和國幾百年來奉行的政策，側重貿易，減少對陸地上據點的佔有，維持穩定航線，排擠其他的競爭對手。
滿街都是歡呼之聲。
列座唐官，此時也不想摻和到這種爭論之中。
在唐地戰死的萊赫公民超過了三百人，外鄉僑民的數量更多。對萊赫這種城市共和國來說，這是個可怕的損失，幾乎等於一場大瘟疫的打擊了。
在眾人未曾察覺的時候，章白羽將新的燙漆片悄悄地塞進了袖口，隨後才開始看起了烏蘇拉發來的信件。
直到今天，萊赫海軍還在勤勉地執行著盟友的責任，接二連三地擊沉烏蘇拉的船隻。
碼頭上，烏蘇拉的紅船已經靠岸。
看著食貨令遠去背影，王鳴鶴站立了很久。
每一扇門兩側，都有盛裝禮甲的唐兵守衛。
親從官用唐語和萊赫語分別說了一次。
「這是什麼意思？」章白羽茫然。
護民官，則是套用的古代的稱呼。在烏蘇拉，護民官值得是那些與平民們接觸最多的官僚機構，這些人很穩健，一般不會過多地傾向誰，可是當共和國在動蕩后需要重建秩序時，護民官們就會被重用；
章白羽的腦海裏面，出現了田氏皇帝在退位后，跑到周朝出仕的情景。
萊赫人派駐在都護府的使者、商人、軍人們渾然不覺。
官員們自然都是喜歡萊赫的，如果沒有萊赫人的艦隊，烏蘇拉人恐怕不會像現在這麼狼狽。
門口傳來了軍號聲。
唐人現在小小的貿易艦隊中，十多位船長全部是萊赫人訓練出來的。那些小夥子會說許多種語言、懂得萊赫人的一切觀星器、懂得繪製萊赫式的海圖。
為了支持東方作戰，萊赫人史無前例地徵發了兩批水手、雇傭了最好的士兵、動員了城內的公民加入軍隊。
厄爾班尼貴人團的家人們，現在就在埃辛城內一處嚴加防守的甲坊之中。
在都護府保障了厄爾班尼的「自由」后，厄爾班尼貴人團終於離開了城鎮，出發前往潟湖。
他接到過那麼多來信，收集過那麼多信漆，能說對他身份的信件，目前還沒有出現。
靖國公從鑾輿上站起，走下輿乘，走到了萊赫使者的面前。
萊赫人甚至不關心烏蘇拉共和國的使者是誰。
王鳴鶴沒有說話，保持著正坐的姿勢。
在歡呼聲中，章白羽扭頭對萊赫人說。
「全體烏蘇拉人民，全體公民的共和國，全體公民的議會。」
萊赫人在清冷的商會之中，彼此無言地嘆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