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在東方牽連太多,等到諾曼動蕩的時候,烏蘇拉將沒有餘力對諾曼帝國開戰。
「外鄉人竊據著南部城邦。」沙阿沙諷刺地看了一眼洛倫茲:「真耳熟。」
這是他家庭能想到的最為體面的道路了。
大海的盡頭有那麼多奇妙的東西,若是一輩子呆在烏蘇拉人的世界中,人生也太過無趣了。
「如果你真的有好意,就幫幫我,讓我見到該見的人。」
在洛倫茲的馬車上,有一根鐵輻條,輻條上插著一顆碩大的木頭牙齒,木牙齒上塗著奶色的油漆。
「你是誰?」
這些本該用來讓烏蘇拉一躍成為大國的東西,已成了布爾薩的白骨和尼塔海峽底部的戰艦殘骸。
一個諾瓦城的青年軍官拯救了一個納斯爾青年貴族。
一旦唐人接管一座城鎮,很快他們的官員就能插手一切事務。除非是唐人稱之為「唐男領」或者「羈縻州」,那裡才會有神職人員出現在城堡里。
女郎奉上了一隻水瓶。
在帕西城內,洛倫茲目睹了許多獨特的景象。
洛倫茲摸了摸身下,發現是光滑的細布。
唐人竟然直接就有這種傳統。
對方在假扮純情的姑娘,雖然實際身份洛倫茲看不透,但既然對方刻意隱藏真實身份,那就需要戒備。
若不處理,早晚有一天君主會變得孱弱無力。
在羅斯戰場上,洛倫茲遇到過一對死裡逃生的戰友。
諾曼帝國如今已經孱弱無比,若是烏蘇拉共和國現在派遣一萬名士兵登陸在諾曼海岸,那麼諾曼皇帝會肯定會送來一張空白的約書。
對這種宮廷的陰謀女郎來說,一旦被識破,便失去了一切價值,她還在掙扎什麼呢?莫非真是愛情,笑話。
現在,洛倫茲只能帶著殘存的兩頭駱駝繼續行進下去。
「對不起,我不能說。」洛倫茲扭頭四顧,這裏的確有一些冠冕堂皇的模樣,但若說這裡是個安息總督的豪屋,洛倫茲也不會意外。
可是他很快就警惕起來。
他不禁感慨,機敏不如聰明,而聰明又比不上智慧。
有衣著華麗的宮廷婦女笑語盈盈地穿過他身邊。
老人在多年前說的話,刺痛了洛倫茲的心。
「你聽說過幻香么?」女郎露齒一笑。「它會迷惑人對時間的感知。」
那個區法官很年輕,只比洛倫茲年長五歲,但閱歷和老道上比洛倫茲差一大截。
洛倫茲感覺天旋地轉,終於在一陣黑暗降臨的舒適感中失去了知覺。
老人是共和國執政官的老師,在共和國內頗為出名。
那個時候,諾曼帝國內的新教義的叛亂已經到了暴雨前夜,埃蘭王國卻相對穩定一些。
這種伎倆太過生硬,人們總是喜歡主動暴露自己的秘密,來換取他人的信任,甚至套出他人的話語——稍加謹慎的人,都不會吃這種虧。
在宮廷中,就連皇帝的情婦也比北方領主的派頭足。
「什麼?」
「收復安息南部的自由城邦。」烏蘇拉人說:「只需要六干名士兵南下,您就能恢復對南部城邦的統治。」
皇帝在宴會上,經常會讓北方邦君和他們的繼承人出醜,還讓一位波美尼公爵蹲在地上給自己的情婦當馬。
可是洛倫茲自從一次航海后就失去了對紙卷、鵝管筆和墨水的興趣。
洛倫茲在女郎的陪伴下從花園的盡頭看到了繁榮的城市。
唐國禁絕了一切神職人員的自由行動,定國則不允許神職人員離開寺廟佈道。
唐人這種自發的傳統,簡直就是諾曼北部諸侯們夢寐以求的。
胖胖的沙阿沙側躺著。
「去吧,我最喜歡的詩人。」
安息騎兵衝到了洛倫茲的身邊,將他拉下了駱駝。
可是對方竟然是一群從奴隸起家的軍人,崛起也沒有幾年,這種巨大的落差讓烏蘇拉人首先選擇了拒絕相信,之後又要百般尋找借口。直到今天,許多烏蘇拉人已經意識到了,輸給唐人或許不只是戰場上的事情,可在反思的時候卻又極度痛苦。
他混進了帕西市長的家庭宴會,並且讓市長記住了他,隨後他被市長打發去謄抄法律卷宗。
西部王國需要雄https://www.hetubook.com.com
才大略的君主才能做到的事情,唐人只需要平庸的君主就能做得不差。
很快,四下無人了。
「這傢伙瘋了。」安息兵和身邊的夥伴說:「這個瘋子居然想見陛下。媽的,他是怎麼從沙漠穿過來的。」
按照原來的命運,洛倫茲按照家族的安排,會和父親一樣成為大法官的助手。
「我聽說,你們在南部被周人羞辱得很慘。」
這些人抵達諾瓦城的時候,滿心期待皇帝的恩寵,可惜皇帝總是將他們當成北方的「戍衛長官」,對他們不屑一顧。
安息式樣的拱門上裝飾著象牙,牆體被塗成純藍,上面繪製著皇室的聖紋。
在烏蘇拉的平民議員和貴族中間,比較有共識的一個觀點就是:烏蘇拉之所以強大不衰,就和共和國的制度有關係,而共和制度不受宗教左右。
在諾瓦城內,洛倫茲接觸到了許多在首都難以出頭的北方領主和邦君。
洛倫茲的馬車行進時,馬車上的牙齒就會搖搖晃晃地擺動,顯得很滑稽。
他專門跟著羅斯地區的帝國駐軍行動,通過給軍人們提供便宜的糧食、拔牙的服務,換取了對方的信任。
婦人耐心等了一會,終於起身離去,她告訴洛倫茲,可以自行走動。
「我們不會進攻您的任何總督。」
不過這一次,洛倫茲似乎交上了好運氣。
洛倫茲在老人面前藏不住事情,便將自己的經歷和見聞告訴了老人。
洛倫茲被小小的使者帶到了一個池塘邊上。
女郎告訴洛倫茲,他是在西部沙海附近被發現的。
女郎很詫異地看了一眼洛倫茲,扯下了白紗面巾蓋住面龐,香氣盈盈地離開了。
「什麼?」
沙漠的熱氣涌動。
烏蘇拉人在熟悉的海域上吃虧,丟失了東方的貿易港,這是迎面一拳般的恥辱。
即便定國人的口徑一致,說他們推行的是世界上最好的準則,並不是局限於唐人的,可是洛倫茲自然明白,那就是唐人法則。
「我要見沙阿沙。」
「南部城邦。」沙阿沙的眼裡閃爍了憤怒。
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從遠處跑來,跑到了洛倫茲的身邊,伸手拽住他的食指:「來呀!」小女孩說:「快來!」
不久后,烏蘇拉共和國因為貿易問題和帝國開戰。
洛倫茲還是將懷裡的一隻皮夾抽了出來。
「日安,陛下。」
洛倫茲看了女郎一眼,立刻感覺胯|下有了反應。
曼妙的歌聲在遠處的高台唱響。
「我聽說那些傢伙很難對付。我的某些將軍也很喜歡他們。」
萊赫城內,就有這種獨特的僑民社區。
他聞到了香氣,聽見了一個嬌媚的女聲驚呼:「你醒了」。
這種恥辱感,烏蘇拉人實在難以接受。
洛倫茲將水一飲而盡,逗得女郎咯咯發笑。
遙遠的記憶里,老人的嚴厲叮囑再次傳來:不要在東方捲入太深!
南部城邦總是叛亂,烏蘇拉人的煽動功不可沒。
洛倫茲的馬車是根據羅斯人的大篷車改進的,裏面有許多種設施,從鋸腿架、拔牙錘、洗衣桶、睡覺板、用餐盤一應俱全。
抵達羅斯后,洛倫茲不光沒有暴露身份,反倒賺了一筆錢。
整個諾曼帝國暮氣沉沉。
洛倫茲把馬車的設計圖賣給了一個亞森城的烏蘇拉同鄉,換了船位回國。
烏蘇拉耗費了一百多年,通過無數智謀和手段,終於將神職人員擠出了政府,並且將國體和傳統綁定:只要烏蘇拉還是共和國,神職人員就不得干涉政務。
唐人並不需要代代強悍的君主,只需要一群忠於國家的官員,就能統治整個國度。
洛倫茲對這種坦誠可不怎麼在乎。
他的口音變得更加細膩得體,以至於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扮成許多國家的居民。
在船上,一對夫婦給他講了一些有趣的知識,比如大數法則和海圖繪製的方法之類的。
洛倫茲偽裝成了一個萊赫來的法官助手。
「這麼多年來,伊爾烏薩人從不在乎沙阿沙的威嚴。」婦女語氣冰冷地說道:「你們慫恿沙阿沙的城邦叛亂、為大穆護www•hetubook.com•com雇傭軍隊、資助平民叛軍、攛掇安息貴族的彼此進攻。為了獲得迦毒的香料和周國的瓷器,你們百般算計陛下的商人。伊爾烏薩人,你現在來請求陛下的盟約?」
埃蘭國王當時已經老朽昏聵,邊境諸侯都躍躍欲試。
剛剛被攻克的唐國,有大量的圖冊和書籍流入了烏蘇拉城,被當成異域風情的玩物供人採買。
洛倫茲也是在萊赫城內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你要深入了解一個國度,就需要真的成為那個國家的國民。
諾瓦城的傲慢讓洛倫茲大開眼界。
一群帶著覆面頭盔的安息士兵紛紛在洛倫茲的面前散開。
尤其在行政機構中間,教會的滲透會讓一個國家癱瘓,變成一個神棍當道的國家。
諾瓦城內開始大肆搜捕烏蘇拉間諜,對外鄉人的排查也嚴格了起來。
最開始,洛倫茨以為唐人是崇拜祖靈的,甚至更加原始一些,崇拜萬物有靈。
沒有任何一個神父、任何一個穆護、任何一個祭司,可以左右唐人官員的決斷。
「哦。」沙阿沙打了個哈欠:「那你們是準備把躲在邊境的大穆護,還有他擁立的那個偽沙阿沙除掉咯?」
裊裊的煙霧暗淡地散開,隱約的香氣使人心曠神怡。
「水。」洛倫茲說道。
老人很看重洛倫茲的意見,將洛倫茲奉為了貴客在家中招待。
「你為何什麼都告訴我?」
洛倫茲不得不承認,這種誇獎如果放在十年前,會讓他動心。
思鄉之情油然而生。
這歸功於埃蘭王室的《西特蘭敕令》。
貴族們或許會和王室分庭抗禮,可教會卻會腐蝕王室的根基。
西部人粗魯的禮儀,讓安息宮廷侍從們嗤笑連連,沙阿沙環顧左右遏制住了笑聲。
他在三天前有六頭駱駝,三個嚮導,水囊鼓脹。
「去吧。」
兩個嚮導逃亡,一個嚮導戰死。
「好了。」沙阿沙很疲勞,有些興味索然:「我已經猜錯了兩次了。傳奇故事都這麼寫:君主幾番猜錯使者來意,被使者真話嚇了一跳。現在,該你說話了。若你的話足夠意外,我會做出震驚的表情以示尊敬的。」
洛倫茲戴著安息人的頭巾,從熾熱的沙漠之中穿行而出。
「你好,外鄉人。」
「周人?」洛倫茲已經兩次聽到這個稱呼了:「是的。但是有了您的幫助,我們會獲得勝利的。」
他看見池塘之中的一種花卉之後,終於確信無疑,這便是陛下的花園——荷花裝點在中央,碩大的荷葉在風中翻卷,這種名貴的花朵,洛倫茲曾聽人談起過。
洛倫茲人在萊赫漫遊了一年。
洛倫茲覺得諾曼帝國一旦蠻橫起來,簡直蠢得沒邊。
定國人剛開始出現時,洛倫茲和身邊的人一樣,認為定國人就是唐人。
可是,現在烏蘇拉沒有一萬名士兵,沒有上百艘槳帆船,更沒有充足的金幣和糧食。
婦人瞎了一隻眼睛。
那位婦人低聲說了一句安息話。
一些詩人在此尋找讀者,誇耀自己的作品,貶低別人的。
洛倫茲再次審視了周圍的布置,想要從中看出些眉目來。
「我奉命來見沙阿沙。」洛倫茲說:「我是烏蘇拉共和國的使者。」
在定國,對教堂的禁絕和布爾薩半島沒有區別,聖火殿堂也一樣。
洛倫茲對此有更加深刻的體會。
「烏蘇拉使者。」
有位女郎警告洛倫茲:「把手放在大家永遠能看見的地方」。
「很難對付不假。」洛倫茲露出了微笑:「可是他們最善戰的首領,很快就要陷入北方的泥潭了。在安息南部,您只需要對付他的一位封臣就可以了。」
洛倫茲不知道,是什麼讓唐人這般厭惡神靈。
幾個士兵出現,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拱衛著。
一位少女摟著肩膀,安慰著哭泣的另一位。
除此以外,共和國在執行法律的時候,對所有的公民都是一視同仁的——烏蘇拉貴人時常破壞法律,可也是使用法律的手段來乾的——在君主們統治的國度下,卻不盡如此。
東方人。洛倫茲在心中評價道。
若對方是諾曼帝國或者
和圖書埃蘭王國這樣的對手,烏蘇拉人或許還會很快重整信心,畢竟那樣的失敗是很好接受的。
看見洛倫茲前來,沙阿沙伸出手指,取下了上面一枚紅寶石戒指遞給詩人。
離開萊赫后,洛倫茲給家中送去了一封平安信,又輾轉去了埃蘭。
「很難相信,」洛倫茲說:「你說我在路上耽擱了九天,可我感覺只睡了一覺。」
女郎抽出了手,飄然而去。
他喬庄打扮了一番,在搜捕者破門而入之前逃出了諾瓦城。
若是運氣不錯,那麼他可能在六十歲左右的時候被召回潟湖,成為大法官。
洛倫茲幫助市長陷害了幾個對手,終於得到了提升,混跡到了帕西的宮廷。
洛倫茲按照烏蘇拉禮儀對安息沙阿沙行禮。
定國的君主,曾是對唐人首領效忠的一個奴隸戰士。
「那麼,伊爾烏撒人準備進攻我的哪位忠誠的總督呢?」
長此以往,一個最為公正的王室,也只能得到一個干瘡百孔的國家。
安息士兵差一點將洛倫茲處決。
這種情況讓洛倫茲感到陌生,而另外一種事情則讓洛倫茲感到羡慕。
離開了帕西城后,洛倫茲又遊歷了諾曼帝國。
隨後一夥草原騎兵前來襲擊了他。
周圍的人開始收撿各自的東西,隨後散去。
當時有一群烏蘇拉新教義市民被驅逐。
唐人的大公是怎麼在一個殘破的半島上徵召那麼多士兵的?大公的官員們為何會出現在各個角落,並且都得體而勝任的?大公是怎麼將那麼多優秀將領尋找出來的?
許多貴族都覺得歷史已經終結了:遠方的唐國剛剛覆滅,埃蘭國王老朽昏聵;安息沙阿沙沉湎享樂;托萊半島四分五裂,最強大的國王沒有兒子,只有個女兒;羅斯地區,小夥子們已經平定了叛亂——環顧帝國四境,竟然無一敵手。
定國士兵折磨安息南部的居民已經幾年了。
可最終,憑藉著皮夾中的一份安息南部的地圖,洛倫茲被越來越高級的官員過問,最終送到了首都。
洛倫茲偽裝成了一個新教義學徒,隨同那些難民一道前往萊赫避難。
洛倫茲對水的渴望難以遏制,他再也不想去喝駱駝血了,他有氣無力地用馬靴釘催促著駱駝。
洛倫茲的諾曼語和埃蘭語說得都很好,這得益於父親交往的那些僑民軍人。
他在赫特堡掌握了新式的印刷機。
它的意思是——請您把它填滿,我們會照單全收。
如今,定國正在支持唐人首領奪取唐王國。
女郎對洛倫茲坦誠,她是來探明洛倫茲身份的。
「單靠士兵無法統治那塊土地的。」
兩個安息兵低頭看了看那隻皮夾。
「您是誰?」洛倫茲所:「若您的身份不對,我能說的就是這些了。」
定國和唐國對神的厭惡,幾乎反映在所有的信仰上。
烏蘇拉不顧老人勸阻和諾曼開戰,爭奪貿易,在布爾薩和唐地謀求了太多的土地,這不符合共和國的利益,因為它會讓共和國太多地深入東方。
「安息全境皆是陛下國土,何須你們插手。」婦人說道:「『恢復』?僅憑這句話,我就能拔下你的舌頭。」
定國人中間,有大量的諾曼人,在高級職務上也多能看見諾曼人的身影。
「知錯能改的外鄉人,才是好的外鄉人。」洛倫茲說:「為了表示誠意,這次遠征的費用,共和國會負責。」
「是的。」
洛倫茲一邊殷勤地招待兩位軍官,一邊參加他們的聊天。
聽到有人出錢,沙阿沙終於來了興趣。
他舔了舔嘴唇,發現乾裂的嘴唇上被人抹著油膏。
老人多年前的擔憂,如今在烏蘇拉變成了現實。
離開諾瓦城后,洛倫茲弄來了一輛馬車,扮作了一個軍需商兼牙醫,前往了羅斯地區。
之後的幾天,那個女郎再度出現,殷勤地過問他的飲食,陪伴他在花園中漫步。
烏蘇拉卻不同。
法律是君主的鎧甲和佩劍,教會則是這兩樣裝備上的鐵鏽。
那個法官很費解,便將洛倫茲推薦給了自己的父親。
下船后,洛倫茲又很快偽裝成了前往萊赫尋找工作的諾曼居民。
這hetubook•com•com種語言天賦,讓洛倫茨扮演一個「說埃蘭話的諾曼人」極為便利。
他會如痴如醉地聽著這些烏蘇拉名流們的交談。
他們是幸運的。
那就是神職人員被唐人從行政機構裏面剔除得乾乾淨淨。
「呃。」洛倫茲皺眉:「聽起來像個俗套的騎士故事。」
許多樂手閉目養神,或是彈奏著歡快或者哀傷的曲調。
只不過,在和定國人交手之後,洛倫茨就發現了定國人和唐國人的不同。
在埃蘭和諾曼邊境,有一部分地區就是這種情況:埃蘭國王統治著一群說諾曼話的埃蘭人,諾曼邦君則統治著說埃蘭話的諾曼人。
洛倫茲的一些見解,老人也頗為認同:埃蘭王國如今比諾曼帝國要遜色一些,但是力量很快就會此消彼長;未來烏蘇拉共和國的擴張方向,應該在潟湖北岸;孱弱的諾曼帝國是無法禁絕沿岸的自由市加入烏蘇拉的。一旦諾曼衰落,那麼烏蘇拉共和國的黃金時代就會降臨。
這種領民如同私生子,需要的時候被雙方爭奪,不需要的時候又被雙方拋棄。
可洛倫茲在定國遊歷的期間卻發現,唐人的這種祖靈崇拜只是個人的事情。一年之中的絕大多數時候,在唐人的生活中,信神並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君主們統治的國度,每當遇到新的家族取得王冠,王室必然要對教會妥協,換取可憐的合法性。
老王判定洛倫茲「是個間諜,別有圖謀」。
比如領民時常會被沒收教產,教廷看中了某些家族的財產,便會幹方百計地去掠奪。
可放到了今天,也只能讓他自嘲一笑。
穿行沙漠的舉動,是洛倫茲想出來的主意。唯有這樣,才能繞開定國士兵的封鎖。
「也不是。」
她左眼如同被牛奶灌滿一樣發白,右眼也有些暗淡。
洛倫茲發現這敕令減少了埃蘭王國的內鬥,並且杜絕了可能的禍患。
洛倫茲偽造的北方人身份很快被識破——他的一個床伴向巡查官告發洛倫茲,說他從埃蘭來,是個埃蘭人。
在葡萄藤架下,擺放著軟毯。女人們慵懶地舉目看他,使用金銀製作的管子,吸食著一陣陣煙霧。
「我是沙阿沙的耳朵,我是沙阿沙的眼睛。」婦人說:「在他聽到之前,我要幫他濾掉雜訊;在他看到之前,我要幫他掩蓋礙眼之物。」
按照理想的發展,洛倫茲本該在她的身體上氣喘吁吁地透露一切,根本見不到獨眼夫人。
洛倫茲發現這隻水瓶質地像是唐人瓷器,瓶口和把手,則是純金打造的。
幾個月後,洛倫茲剪掉了鬍子和長發,成了一名區法官助手。
可是埃蘭老王只看了洛倫茲一眼,就下令將他逮捕。
在諾瓦城,洛倫茲已經變成了一個赫特堡的印書商人。
「伊爾烏薩人,你為何來到我們的宮廷。」婦人詢問洛倫茲,使用的是安息話。
「外鄉人。」沙阿沙扭動了一下肥胖的身軀,讓自己更加舒服一點:「聽說,你是來幫我恢復國土的?」
有位詩人打了個響指,高聲誦念:「傷口是光進入你內心的地方。」
洛倫茲的父親,曾是烏蘇拉大法官的助手。在洛倫茲的記憶之中,從小家中就有許多烏蘇拉官員前來聚會。
洛倫茲在所有的烏蘇拉人里,可能是最為離經叛道的一個,也是第一批懷疑唐人的統治方法更優越的烏蘇拉人。
比如正信的教徒經常會和異端教徒居住在同一個社區,彼此並未衝突。
洛倫茲在國王的監牢之中沒有受苦,他自述的經歷叫埃蘭國王很喜歡,不久之後就將他釋放,但卻不再允許他進入宮廷。
定國就像是一個唐人組建的騎士團——它沒有任何法理依據,只不過是憑藉武力成立的教團組織。當然,與西部人的教團比起來,定國「教團」並不尊奉神,而是尊奉「唐人法則」。
帝國的貴人聽說洛倫茲來自北方,便頗有嘲諷的語氣。
這裏最初只有兩百個潟湖漁民家庭。最初的社區中間,並沒有教士們的身影,共和國建立之後,法律是從習俗和慣例中脫胎,而非來自聖潔經文。
洛倫茲把手伸入和-圖-書了懷中,一個安息兵以為他要掏出武器,便一腳將洛倫茲踢翻。
「這不是您的某位將軍對陣全部唐軍。」洛倫茲將話挑明了:「這是您的帝國,對付一個小小的侯爵。」
為了表示感激,納斯爾人請諾瓦人到軍營這輛有名的「旅館馬車」上用餐。
他托起了女郎的一隻手,驚訝于指尖的繭子,卻鎮定而溫和地用另一隻手掌將它蓋上。
「你說沙阿沙嗎?」女郎笑著說:「他就在花園的盡頭等你。」
諾曼帝國的歷史上,皇帝就曾經給蠻族首領們獻上過空白的約書。
洛倫茲沒有料到,這種好用的技術竟然在諾瓦城無人問津,他甚至不能用這個來吸引教士們的注意力。
外人眼中四面無事的帝國,在洛倫茲的眼裡實在是四面風雨。
兩頭駱駝拖著沉重的步子前行。
沙漠的盡頭。
他很清楚唐人的國度——在前往安息之前,他偽裝成萊赫人,在布爾薩半島漫遊了兩年。
那個時候,諾瓦城內對間諜的容忍很低,只要是外鄉人,尤其是埃蘭來的外鄉人,就會被軟禁——帝國覺得這些外鄉人都是烏蘇拉收買的間諜。
洛倫茲覺得很奇怪,那個納斯爾貴族的口音,總是讓他想起當初的難民夫婦中的妻子。
烏蘇拉在遠方樹敵,成功了得不償失,首次失敗便是一敗塗地。
洛倫茲感覺昏昏欲睡,眼前再次出現了奇怪的景色,他又看見了虛幻的城鎮。
在這裏,他和小商人、走私販子、肉商、小偷、漁販、腐肉處理人、豬倌兒還有養雀人為伍。
回家后,家人的態度複雜。
國王對邊疆諸侯的動向了如指掌。王太子也雄心勃勃,一旦登基,恐怕埃蘭邊疆的諸侯就會倒霉。
「過去我們這麼做,是為了共和國的利益。」洛倫茲說:「您既然知道這麼多,便知道共和國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如今,我們為了同樣的利益,前來與陛下尋求結盟。一旦我們聯手,共和國將會得到財富和貿易,陛下也會恢復國土與榮耀。」
老人援引了唐人典籍中的一句話,表明對烏蘇拉未來的看法:「交好遠方的朋友,進攻臨近的敵人。」
穿過士兵和拱門,彷彿花園沒有盡頭了一般。
女郎還在誘惑洛倫茲,可是一個中年的婦人似乎已經確信,女郎暴露了。
虛幻的城鎮里湧出了一隊騎兵,洛倫茲聽見了勒令停止的安息話。
可能唐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種傳統的好處。
「盟約。」洛倫茲舔舐了嘴唇,他的身體已經不再焦渴,可是忍不住還是想要飲水:「為了陛下的盟約而來。」
洛倫茲的家族在亞森和安息南部有許多產業,如今已經灰飛煙滅。
詩人感激不盡,接過了戒指,躬身離開。
他的大胆也是那個時候表現出來的。
洛倫茲就此明白,埃蘭國王並非看上去那麼糊塗。
洛倫茲當然有道理憎惡唐人。
他再次醒來時,看見了天空垂掛的吊燈。
「我已經被陛下賜給你了,當然會什麼都告訴你。」
所有人都覺得國王是一個老朽昏聵的人。
他身下壓著幾個軟和的枕頭,他的身後,有身材窈窕的侍女搖動著扇子,一位詩人正在給沙阿沙念誦詩歌。
不過老人憂慮的是東方。
家人先輪流過來親吻他,又輪流過來扇他耳光。
「陛下,統治土地分為許多種類型。」洛倫茲說:「有些土地帶來士兵、有些土地帶來神聖、有些土地帶來財富、有些土地帶來貿易。您的周圍,環繞著許多忠誠堪憂的總督,可是在您的土地上,人口和物產依舊比總督們加起來還多。您是高原唯一的君主、您有無數的士兵、您有無數的糧食、您的力量非凡:您只是缺少足夠的財富去使用這些力量。安息南部城邦,就是您的錢和金礦。您不需要士兵去統治那裡,您需要銀行家、文官還有市政議會——有了這些,您就能坐收源源不斷的金幣之潮。」
「對相貌英俊的人來說,」女郎清澈的眼眸映著洛倫茲:「人生本就是一段簡單的騎士故事呀。」
在三十歲左右,他就會得到推薦,前往一個海外城邦擔任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