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默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怒氣逐漸彌散開來:「阿普,你狗日……」
阿普保忠則在一眾隨從的跟隨下前往營前。
「不讓!」「死也不讓!」「渡河!」
天氣漸寒,尿霧裊繞。
阿普保忠感嘆:「克虜軍乘坐大木筏渡河,可謂萬般無憂了。」
鳴號幾十聲后,虞官們便紛紛勒令喊停。
許多清河兵的感觸尤其強烈。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唐人少年終日找不到事干,家境愈窮,平日又受人排擠,遊手好閒之餘便不免作姦犯科。
克虜軍的坐騎也多是安息駿馬,整個隊列行進起來不驚不擾,馬蹄踩踏地面極有韻律,甚至有一種不言自明的雍容優雅。
虞官們已經提著短棍,一邊喧囂喝,一邊大聲報數。
兩常營中各自駐紮著三個營隊,募兵官從各地源源不斷地補充著新兵戍衛軍中。
數千唐軍的老兵新兵紛紛低頭收拾褲襠,隨後奪路狂奔,朝各自的隊列涌去。
土地多半把持在大族之家,投效大族不過是災年免死而已,若求衣食無憂便絕無可能。
「也好辦。」阿普保忠說:「春申常營先攻取灘涂,動蕩姜氏州縣。這段時間,克虜軍可在春申常營之中嚴加守衛,防止賊人寇略春申。守衛大營,也是極為艱險之事,非張都尉不能勝任。」
阿普保忠卻是樂此不疲,每次見到張默,必然要說「蓬蓽生輝」的事情。
遠處,克虜軍的騎兵們按照郎隊行進。
唐軍一旦拔營,便如群獸嘯山,郡縣皆驚,而人心不憂。
尤其是「惡少年」的稱呼,幾乎只要沒有務農、做工的年輕男子,都會被稱呼為惡少年。
「你隨我來。」
「諸君!」阿普保忠說:「唐旗所指,可敢赴湯蹈火?」
「你別說了。」阿普保忠聽見張默說起楚郎官,便沒了開玩笑的興緻:「克虜軍用大筏渡河。」
與此同時,阿普保忠則帶著一眾克虜軍的將官們抵達了春申河岸。
許多來不及歸列的唐軍士兵就還在兀自前沖,卻被虞官們紛紛攔住,讓他們走到陣列前面去。
只見上游有一群兵士推出了一片木筏,那木筏中間堆積了許多木料,但整塊木筏在河中極為穩當。
「想必是可以的,」隨從說:「東岸灘涂、西岸高崖,這水總是沖刷到對面去的。」
營訓之中,阿普保忠對唐人、歸義人一視同仁,公平持正又撫恤士卒,所有的唐兵都看在眼裡。
唐民如同年年站在齊鼻深的水中,稍有風浪便會溺亡。
都尉的髮髻,比起大多數唐兵們都要考究:他著常服時會束髮、裹璞頭,青衣著身,看上去滿是唐人磊落風流的氣質;進入軍中,他會用兩鬢髮髻在腦後束成髮結,戴上輕便的都尉冠,怎麼看怎麼英武。
阿普都尉身邊的將官紛紛吐了吐唾沫,更遠處的唐兵渾然不覺,還在嬉笑吵鬧。
「姜賊!」軍士皆呼。
張默一邊扭頭去看那大木筏,一邊還想回頭罵阿普,卻聽阿普又說話了。
「克虜軍過河不比步軍,」張默說:「舟載船運恐怕不濟事,還得小船成排、上架浮橋才行。」
「我問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阿普保忠說:「春申的漁夫都說,春夏之間水漲,申河水流湍急,浮橋不是很好架設的。」
「張都尉……」
張默看見春申河的水色發白,中心出還有水旋,對岸姜氏的船隻隱約可見白帆。
阿普保忠都尉本人,也叫唐軍士兵們心服口服。
阿普保忠和張默在托利亞山中便相熟,但卻因為一件小事差點翻臉。
「剛才的水我沒喝,臉也沒洗,」阿普保忠甩了甩手,好像手上沾了髒東西:「張都尉,我春申河水可還清甜?」
「我比你晚入軍中。你從蘇培科就跟著校尉了,我要等待托利亞,才是校尉帳下的兵。」阿普保忠的聲音有些感傷:「這些年來,多少袍澤兄弟,都沒能一路跟過來。當初我進唐軍,你還做過我的郎官。只不過那個時候官不是官、兵不是兵,其實現在也一樣,只不過那個時候軍制更加草率一些。」
唐軍士兵們入營之後,不論來自南地五郡還是唐土北地,對阿普都尉的大名都有耳聞。
唐軍壯大后,主要的將官們都有了熟識文書的僚屬,這等醜事也就不再出現了。
就在剛才張默洗臉的地方,阿普保忠也蹲下來,看似是洗了臉,也同樣捧了水飲用。
「我進了唐軍,先覺得是為章校尉效死,後來覺得是為了唐軍效死,現在,我覺得這個國家我很喜歡。」
「南地有羅斯諸邦,咱們北地唐人,管那裡叫洛剎,都是一個地方。當初田氏先王派軍南征,遇到姜氏亂國,功敗垂成。唐軍惜敗之地,便是一個叫做弗拉國的地方。」
阿普保忠點了點頭:「果真不介意?」
軍中鳴號。
「不不不,」阿普搖頭:「您和石大人,是我非常敬重的兩個人,不要想錯了。」
張默臉色一便:「阿普,都多少年了,還說這件事情!」
張默雖然覺得阿普保忠舉止輕浮、言語刻薄,但卻知道阿普保忠極為忠誠王命,絕不會拿陛下的軍令當兒戲。
「陛下有令,春申常營渡克虜軍,阿普不要兒戲。」張默知道如今有求于阿普保忠,雖然很想和阿普保忠互相嘲諷,但卻也只能訕笑著說好話:「紫橋軍素來散漫,叫項平從清河常營渡他們,項平卻沒有刁難他們。阿普郎君必不會輸給那項平吧?」
春申常營的唐兵,尤其是那些新徵募的兵士,此時完全被克虜軍吸引了。
精美的皮具套在馬上、鎧甲之上多有流蘇掛飾、兵士後背還有羅斯式的風翼。
唐軍官兵們不熟悉的字,時常「認半邊」,阿普保忠看見張默的名字,便很驚嘆「啊,張黑犬」,引得哄堂大笑。
張默洗完了臉,覺得精神一爽,又捧了水一飲而下。
張默:「哼。」
在唐地募兵的軍官,也按照南地五郡的習慣,將農家子弟稱為「良家子」,而將地痞流氓稱為「惡少年」。
「敢!」
克虜軍的騎士們隊列蜿蜒不盡,正從遠處簇擁到常營周圍。
唐軍所到之出,集市開張如常,百姓夾道圍觀喝彩。
唐軍的募兵官也遇到了與南地不同的情況。
概因學會了「蓬蓽生輝」這個詞,張默總覺得懷揣寶玉、必要示人,故而所有的文章中,必然會拐著彎的出現「蓬蓽生輝」。
「啊,痛快。」
阿普保忠愣了一下,干吐了一口口水。
「一來是想跟姜氏合流,以便讓姜氏繼續禍害對岸的唐人;二來則是想著有朝一日,再度覆滅我唐地。」
「今天不一樣了!咱們馬上就叫他們見刀兵!咱們馬上就在他們城頭豎唐旗!咱們兄弟們馬上就渡過河去,替枉死的兄弟父老、替枉死的唐人歸義人英靈報仇雪恨!」
對許多清河、春申的子弟來說,單單隻為了這一點,加入唐兵都足夠了。
阿普保忠又說:「這樣的水,四季常冰。若是墜入河水,不說甲胄太重無法遊動,便是凍也凍死了。」
這些農人都是最近幾年才得到土地的,他們的想得很清楚:能夠得到土地,就是因為陛下征戰取勝,若是不追隨陛下作戰,一旦國家危亡,自家的土地也會不保。
無數雙腳印的腳尖,都是衝著河水的。那些腳印的主人做過什麼事情,張默簡直不問可知。
春申常營,主將阿普保忠。
阿普保忠很滿意:「那就好啊。」
「恭賀都尉!」「渡河可期!」「克虜常勝!」
張默都尉蹲了下來,用手揚了揚岸邊有些泥淖的河水,等水澄清了一些后,就雙手捧起了水,痛快地洗了個臉。
「這春申河啊,真是疾,沖得岸邊都是泥漿。」
團練欺辱百姓固然有一種威風,可這種威風比起身為唐軍的榮耀來說,便是一錢不值。
這個「蓬蓽生輝」,也是阿普保忠每次必然取笑張都尉的事情。
對於那些家中分配了田地的平民子弟,如今更是迫切地求戰。許多人都有一腔話想說,卻無奈口舌笨拙說不出口,那就趕緊打仗吧,不能叫陛下白白授田給我家了。
張默冷哼一聲:「當初在臨湖,便是冬天,我也是帶著克虜軍洗冷水澡的。克虜軍不怕冷。」
步卒們紛紛伸長了脖頸,看著克虜軍的騎士從面前緩緩走過。
「好!軍心可用!今日照例營訓!」
「這大木筏,還要感謝姜氏。」阿普保忠的語速很快,直接打斷了張默滿腹話語:「當初姜氏要帶著金銀細軟西竄,便命人紮下這木筏。這木筏是春申人的手藝。百多年前,朝廷征戰阻卜,大批兵士苦於舟少難渡,便有將軍紮下木筏渡河。那之後,春申人又用這種木筏運載糧食、布帛、瓷器到對岸,又從對岸裝著皮革、鐵錠、牛羊活牲返回。」
唐軍士兵還沉浸在上陣殺賊的期待振奮之中,聽到營訓二字,突然猶如一盆冷水澆在頭頂,各自哆嗦了一下,彷彿延續了河岸上未曾打完的尿噤。
「敢!」
「誒,可惜了楚郎官。」張默說:「當初我三人一同從校尉學字,若是楚郎在,如今恐怕也是一軍之帥了。」
「那是過去了,」阿普都尉說:「如今對岸,又來了新賊。」
在城鎮之中,外族人和唐族大商人把持著作坊、場社,
hetubook.com.com對工匠極為苛刻。
「屠滅賊人後,還有阻卜諸部、羅斯人的草海匪軍,可敢前去剿滅!」
許多歸義人喜歡用墨汁染髮,讓頭髮如同唐人一樣黑,有些歸義人甚至會將眉毛和鬍鬚都染黑。
張默說著站起身來,盤起胳膊左右扭動了一下腰,腰間的骨椎咔嚓響了兩聲。
阿普保忠等待兵士們痛罵完畢后,再次開口。
張默當初學會鞋子,按照校尉的命令,要「撰文記事」。
「陛下令克虜軍就食春申常營,有勞阿普都尉了。」
這種故事所有的唐兵都喜歡聽。
「張郎,」阿普保忠說:「看看這河水。如今秋冬之時,申河水一日枯過一日,但還是迅猛無比。」
這些年春申城的綱紀已經敗壞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
「這就是你的事情了。」張默說:「克虜軍一兵三馬,兵馬不能相離,須得用繩索捆紮。若是加上騾馬輜重,更是不能打散了入舟船。」
清河常營,主將項平。
「我能說到八十歲,」阿普保忠說:「到時候我要比你先死,你還要來哭我。你一來我的家啊,真是蓬蓽生輝了。」
「張家郎,」阿普保忠說:「我見到了故人,只是太高興了,便沒大沒小,說些怪話、做些怪事。」
半年之前還是團練士兵的唐人,如今也願意追隨阿普都尉為唐國效死力——這些團練兵進入了唐營之後才知道,原來武夫也是為人所敬重的。
他挪開了鎧裙,解開了褲帶,衝著春申河撒尿。
在腹地行軍,克虜軍也威嚴不失。
「姜氏自稱唐王,她這是什麼舉動?姜氏偽朝自稱是朝廷,他們這做得又是什麼事情?那弗拉國,地不及諾曼百一,卻也想要過來放唐人的血、奪唐人的田、滅唐人的國。軍兒們,你們讓不讓!」
「這水能流到姜氏的碗里么?」阿普保忠詢問身邊的隨從。
阿普保忠站直了身體,一臉凝重地看著對岸。
張默皺著眉頭,也只能點頭附和:「嗯,常勝常勝。」
說完,張默跳下了馬,走到了河灘上。
城鎮居民的子弟寧願繳納免役金,也不願服役或者聽差。
「敢!」
戰場死地,自然配合無虞,到了平日,張默卻總是要跟阿普保忠對壘。只是如今克虜軍要春申常營安置營地,張默也只能對阿普保忠稍稍好些,面得對方使壞。
「不光是那弗拉國,現在就連安息沙阿沙,也想要趁著陛下北伐,盤算著來打我唐人的秋風。」
阿普保忠的隨從官忍不住想要勸告,卻發現阿普都尉扭頭看了自己一眼,這隨從官就閉嘴了。
南地的鄉村地區,情況就稍好一些。
只見到兩位都尉敘舊情,表情極為熱絡,老兄弟之間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部下們便只好站在一邊發獃。
那之後,張默便和阿普保忠有些生分。
春申河岸彷彿仙境,飄著酸味瀰漫的白霧。
「你當我不知道么?」阿普保忠說:「春申河上游水淺,在雲郡百轉千回,許多河道水枯時便是淺灘。項平可不用打造浮橋,直接讓紫橋軍繞行一下,到對岸匯合就行。你要不也北上雲郡,繞行南和圖書下。我倆越好在下方郡匯合,你覺得好不好?」
張默看著阿普保忠至今悠閑得很,便知道阿普保忠已經有了辦法。
風吹過的時候,唐旗、長條旗、槍尖的瓔珞順著風向飄揚。
張默還想說話,卻聽見克虜軍的將官們紛紛拱手。
隊列稍微不齊整,虞官也不怪。
不說許多年前「夜不閉戶」的神話不再,就連平時安居家中,也會遇到暴徒入戶劫掠。
清河團練兵在清河城內被人當成土匪,如今換上了唐軍的戎裝,進入春申之後竟然有百姓主動前來攀談或者示好。
兩個都尉說了好一會,終於招手讓克虜軍的將官們走過來。
「西渡申河!要光復下方、光復阻卜、光復河陽!可敢臨陣殺賊!」
阿普保忠卻不這樣,他保留著布爾薩人的栗色發,可他的言談舉止,卻猶如自幼生長在唐人之中。
沙場之上鼓聲爭鳴,在許多唐兵眼中,春申河似乎也變窄了,隨便都可以跨過去。
「如今弗拉國聽聞唐地又亂,便起了壞心思,他們拉扯了一群惡賊,用十字紋作為旗號,跑到姜氏那裡助戰去了。這十字紋的軍旅,諸位若是沒忘記,就該知道,那是二十多年前屠戮唐國的諾曼軍人用的旗號。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眼見唐旗如血、耳聽秋風呼嘯,沙場之上一派劍拔弩張的肅殺氣。
在南地,從城鎮之中募兵非常困難,因為城鎮居民很輕易地就能找到一份差事,只要不懶惰便能養活自己,數年就能湊夠老婆本。
「你娘。」張默搖頭:「你早晚要死在這張嘴上。石大人你喊搶水兒,見了我便喊黑犬,什麼人啊。」
「陛下建國之後,這個國家我更捨不得它遭難。征戰日遠,你我老兄弟還要照顧好彼此。來年西征殺賊,你可別死了。今天你飲水洗面之地,也是我飲水洗面之地,來年破賊之後,我們一同在河陽城飲酒。今天小小玩笑,希望兄長不要介意。」
這些克虜軍的將領們也都聽說過阿普都尉,但是新提拔的,從未當面見過阿普保忠。
唐軍隊列上面鼓噪喊話了之後,兵士們無不怒火中燒。
「軍士們。」阿普保忠指了指河對岸:「對岸是什麼人?」
「將軍能來,我這裏真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阿普保忠笑著說道。
「都尉請看!」阿普保忠立刻岔開話題,手指著遠處的木筏:「那木筏便是渡河之物。」
「阿普!我說正事呢!」張默說:「姜賊如今的了十字軍旅參戰,重甲之賊頗多,一旦賊人結陣,還須得克虜軍沖開。」
張默的右手,按在了劍柄上。
「不介意。」
「吾家中有妻,布爾薩女,與我相敬如賓。每天我歸家,她便高興,家裡蓬蓽生輝。」
克虜軍的幾個將官站在遠處,還等著張都尉引薦他們來見阿普都尉。
隨從想了想:「就怕項平都尉在上游,也聚眾撒尿,那我們平日喝得水……」
「哦?」
幾年前,阿普都尉還只是戰場上臨時接任的郎官,如今卻成了一軍統帥。
「托利亞,灰堡,都是破敗蒙灰的地界。校尉來了,蓬蓽生輝。」
阿普保忠沉默了很久和_圖_書,直到唐軍徹底安靜下來。
軍士們士氣極高,三呼殺賊。
張默和阿普寒暄已畢,便說起了正事。
張默笑著笑著,突然看見了岸邊亂糟糟的腳印。
姜賊、十字賊、阻卜賊、羅斯賊,一個一個來,便一個個擊破了,綁在一起來,那便一併擊破了。
河灘上彷彿肅立數千尊鐵甲,唯有大風拉扯旗幟的聲音。
「阿普郎君。」張默感慨道:「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做哥哥的為人木訥,時常被你和楚郎取笑,卻也看得出來,你們沒有惡意的。小小玩笑,我怎麼會介意呢。」
這倒不是因為北方唐地的不夠容忍,而是北方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年輕人真的找不到活干。
阿普保忠也和唐軍上下一樣,嬉笑著看著那些唐兵。
諾曼居民的人口大量損失后,遷徙而來的拓荒居民對唐王感恩戴德,一旦聽聞戰事,便會修繕武器兵甲,出門應徵。
要讓阿普保忠告知他後面的安排,便只能用別的辦法了。
阿普都尉露出了非常溫和的笑容。
「今日軍兒們追隨校尉與布爾薩長老談判。布爾薩人在時,屋子破敗得很,校尉一去,便是蓬蓽生輝了。」
看見了阿普保忠后,張默稍稍拱手,算是打過了招呼。
上百個唐兵瘟頭瘟腦地走到了陣前,滿臉泛苦:歸列不及時的唐兵,在營修之後,還要去采木。
春申常營的唐軍士兵曾經三次開拔。
阿普保忠笑嘻嘻地跳下了馬,走到了張默的面前。
阿普都尉的兩旁,無數的唐軍士兵將長矛斜倚在肩頭上,紛紛伸手解開褲帶,對著春申河撒尿。
阿普保忠站在春申河邊。
各個郎隊紛紛按照旗杖聚攏,朝著不同的營訓場開拔而去。
等笑話完了,阿普保忠揮了揮手,那許多唐兵便是滿臉喪氣地回了隊列,卻不免被郎官們數落一頓。
阿普保忠點了點頭。
數千唐兵紛紛跟著哆嗦,畢竟上下齊心。
「都尉!阿普都尉!」將官們分別向自家主將和阿普保忠行禮。
「姜氏多年之前敗壞唐軍,使唐旗折于弗拉國,陛下有令:與羅斯人再爭草海,諸君可敢奉王命?」
克虜軍的騎兵軍猶如鐵與皮革上綻放的花簇。
眼看兵士們振奮如怒,阿普保忠很滿意。
「敢!」
克虜軍都尉張默等在營地中。
「我覺得不好。」張默說:「我就從這裏過去。」
在木筏周圍,則有數艘小船來回遊弋,用繩索和木杖引導著它。
「老營兵也沖得。」
阿普保忠一番話說完,張默也頗為感動。
「陛下用兵,百戰常勝!唐人復國,未嘗一敗!」阿普保忠頗為自傲:「這幫蠢賊、惡賊、凶賊,為何還要揪著我唐國不放?一來多年不見刀兵,這幫賊人忘了疼!二來幾代不見唐旗,這幫自惡人忘了怕!三來昔年尚無陛下軍旅,我唐人過去慪得肝腸寸斷、眼睛流血,卻也無可奈何。」
這是唐軍的慣常節目,歸列的唐兵們皆笑。
當初章校尉教授官兵識字時,張默與阿普保忠同塾。
阿普保忠撒完了尿,打了一個哆嗦。
阿普保忠等了好一會,直到傳令官將他的話逐一喊道了每一個郎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