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除了騎兵之外,其他的部隊都只能按照先前的命令埋頭前進,直到戰鬥結束,他們都不太可能了解戰場的全貌了。
諾曼騎士們約束著自由騎手和下級騎兵,在軍團背後列陣。
埃蘭騎兵掌握了主動之後,立刻反覆地衝鋒逼近埃斯墨的騎手,諾曼軍團穩定的箭雨開始被頻繁打亂。
四千多長矛手被安置在弓弩手的後面,中間留下通路,以便弓弩手退回陣內。
許多貴族士兵的披風染血,看起來如同戰神,卻突然會被一枝弩箭射穿喉嚨;
埃斯墨和洛泰爾在戰場的兩個地方,目視著新舊兩種騎兵的交鋒。
捶打鎧甲的聲響就好像戰場變成了鐵匠場。
埃斯墨眯著眼睛看著遠方,從容地布置軍列。
六十多個埃蘭騎兵見到帝國軍隊之後沒有進攻,他們當著帝國軍人的面丟掉了手中的長矛,掀開了頭盔面罩,對埃斯墨致敬。
兩股龐大的軍陣緩緩展開,好像兩隻鐵刺蝟繃緊了身體,讓尖刺根根豎起,開始靠近了。
埃斯墨短暫失明了。
諾曼下級貴族們都嗤笑起來。
成股的騎手們來往奔走,彼此騷擾對方,但卻都默契地沒有沖陣廝殺。雙方都在找尋著對方側翼暴露的一刻。有一股兩百人的埃蘭騎手繞開了帝國騎兵,通過衝鋒,成功地將六七百弓弩手逼回了軍陣,當這些諾曼弓弩手再次返回陣列的時候,叛軍們已經前行了上百步。
鞭打聲和車輪轉動的聲音響個不停,龐大而精銳的武裝緩緩前進。
現在,命令來了。
領頭衝鋒的諾曼騎士們多半負傷,這個時候也懶得辯解,他們只是很恐懼,埃蘭人敢於使用這種戰術,很可能是因為對方在訓練上遠遠地超過了諾曼騎兵。
皇帝看見諾曼騎手們果然無力貫穿埃蘭騎手的陣列,越來越多的諾曼騎手擁擠在了一處,不得不勒停坐騎。埃蘭人的騎兵如同一堵牆,中部稍稍停滯,兩側卻繼續推進,順勢便壓迫到了諾曼騎手的兩翼。小股諾曼騎手發現不對,便以幾十人為單位開始稍稍後撤,準備重整隊形。可是埃蘭騎手跟本不給諾曼人機會,他們更快地集結列陣,又如一堵牆拍打而來。諾曼騎手開始混亂起來,很快就吹起了撤退的號角。
埃斯墨納悶著。
「洛泰爾這麼輕視我們?竟敢跟我們正面較量?」埃斯墨的身邊,一個東部貴族瓮聲瓮氣地詢問:「一路走來,我們都白當心了。」
中部和北部,平民們見到士兵,不管是自家領主的還是敵人的,都會跑得遠遠的。只要是士兵,對領民們來說都和圖書是危險異常的,帝國南部的居民似乎極為遲鈍,對軍人還沒有任何警覺。
埃斯墨接過這病武器的時候,立刻皺眉起來。這就是一種改進的弩炮鐵矢,大概加了一些花哨的燃火油,冒著一種古怪惡劣的味道,有點像是治療皮膚病的硫硝溫泉。弩矢的外形也有些古怪,它的尾翼已經燒焦,但埃斯墨卻看出了三簇尾翼的外形。
山地士兵突然復活了一樣,他們的身軀下彎,大戟和長矛叢突然傾斜向前。
埃斯墨聳了聳肩,準備離開。
「死戰不退!」無數裝備簡陋但身材高大的山地人吼叫道回應。
現在,使山地掙脫帝國束縛的時候了。
埃斯墨很謹慎,他從不冒進,即便是一片緩坡或者一處孤單的城鎮,他都會弄清楚是不是有埋伏。糧食已快耗盡,士兵們暫時還不知道即將斷糧的消息,可是埃斯墨依舊不急不緩,沒有急促前行。
埃蘭騎手所到之處,叛軍士兵軍心大振,埃斯墨站在軍陣高處,看見線列被擠得步步後退。
洛泰爾的士兵們終於再次逼近帝國士兵。
疑惑中,埃斯墨看見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山地人的鋒芒開始閃耀寒光。
那些戴著桶式頭盔的精銳士兵死得最早,戰場上的敵人都衝著他們來,只要倒地立刻就會被踩爛胸膛。
彼此的咒罵和咆哮遮住了傳令官的喊聲。
埃蘭首領再次補充了一句:「陛下才是最憂慮帝國的。」
埃蘭騎士首領站在埃斯墨身後,高聲對他說:「大人,陛下告訴您,即便您失敗了,也請您活下來。他成為皇帝之後,需要您去北方穩定局勢。」
剛才沖陣的失敗,被諾曼騎手們歸罪於領頭的一群騎士膽怯,如果不是那些騎士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後續的騎手跟本不會擠成一團。
有幾個長劍手格擋開了對方的攻擊,卻被叢叢長矛扎穿胸膛;
帝國東部的小鎮很漂亮,幾代人打理出來的牧場風景如畫,只不過今年畜群不再定期地吃掉所有的牧草,也沒有農人前來割草打捆、除去野草,致使許多地方的草場雜草橫生,士兵們穿行而過的時候,草葉在他們的腰間拍打。
埃斯墨的身邊,貴族將領們可不管這些叛軍如何風度翩翩,立刻下令六百多弓弩手走出陣線,所有的弓弩手都將箭矢搭在了弦上。
在人數上,洛泰爾糾集了大批烏合之眾,多過帝國軍人。
諾曼騎手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在撤退逐漸重整了隊形。埃蘭人見好就收,補刀殺死了負傷的帝國自由騎手,將諾曼貴族綁走,又安排輕騎和*圖*書兵前來牽走軍馬。
說罷,埃蘭騎士們紛紛對埃斯墨行禮後轉身離開,大方地將後背交給了諾曼弓弩手們。
龐大的軍團從左至右逐一吼叫起來,表示他們已經準備死戰。與戰前的計劃唯一不同的是,埃斯墨臨時將山地人全部調往了左側。埃斯墨擔心再出變故,所以務必要保證在左翼首先擊潰敵人然後轉向。這種重任被交給了山地人,叫許多軍團貴族頗為不滿,覺得埃斯墨雖然是優秀將領,可終究是小貴族出生,總是願意和鄉巴佬混跡在一起。
帝國騎手們想要繞開對面的洛泰爾步兵時,埃蘭騎手便開始發起了衝鋒。
許多長矛手嫌棄民夫們推車太慢,主動挽起繩索拉動大車。從西部徵召來的山地長戟兵被放在了兩側,這些山地人紀律非常好,沒有命令的時候被射光也不會移動,接到命令后,即便眼前有成千上萬的敵人,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進攻。山地人甚至可以用同樣的速度奔跑,衝撞起來的時候像是一堵牆。
更多的傳令官和騎手們賓士在各個隊列旁邊,告訴他們警惕戒備,不必驚慌。
刀劍的白刃光芒閃爍著士兵的頭頂,箭矢飛來飛去,只要拉弓就能射中敵人,有些士兵酣戰正濃,甚至連手臂被砍傷砍斷,都要花片刻的時間才反應過來。
半個小時后,埃斯墨的斥候們已經不需要稟報軍情了,埃斯墨本人就能將對面看得一清二楚。
幾次呼吸之後,這些火舌零零散散地開始落地,在地面爆開一陣煙霧,有十幾枝火舌落入了軍陣之中,引起了一片恐怖的慘叫。
刺鼻灼眼的煙霧飄散開。
煙塵從士兵的腳下、車輪下、馬蹄下揚起,視線越來越差。
騎手們的對沖終於開始了。
埃斯墨在內,無數的帝國軍人都在抬頭眺望,那些火舌的軌跡清晰,誰都能看出來它的速度很快、力量很大。
弓弩手們被命令前進了幾次之後,終於得到了固守的命令。
諾曼軍團中間的弩炮也開始發射,細長的弩箭朝著對面飛射而去,但卻在洛泰爾軍隊的前方落地,引來了對面陣陣恥笑。
騎士頭領笑了笑搖頭:「皇帝問你同樣的問題。」
士兵們在經過了幾輪射擊之後,已經忍不住在火焰箭落地的時候推搡躲避,煙霧飄散到后列時,馬匹也忍不住驚慌嘶鳴起來。
埃斯墨沒有愚蠢的貴族毛病,直接下令六百弩手騎兵前去騷擾。
他們不少的兄弟死在了面前,但他們依然冷漠得像是石頭,等待著命令。
弓弩手和民夫們匆匆地取來大車上的尖木樁hetubook.com•com,修築著簡易的防禦,大車也被直接橫過來安置在步兵軍陣的中間。
「唐人?」埃斯墨心中愕然。
埃斯墨揮了揮手,兩隊帝國輕騎手開始從軍陣兩列衝出,繞行前往弩箭的側翼。
埃蘭騎士離開后不久,遠處傳來了震天的戰鼓聲。
這種進攻立刻引起了對方警覺,火焰弩箭停止發射,潮水一樣的洛泰爾士兵開始迎向帝國騎手。
埃斯墨抬頭,他看見那種火焰箭再度升騰飛空,又折了一個尖銳的弧度落下。
埃蘭騎兵已經跑足了馬力,諾曼騎手無法跑快坐騎,只能列陣繞開。
帝國軍陣如同被無形的壓力擠壓,整體朝著身後走了幾步。
一陣軍馬嘶鳴后,洛泰爾哈哈大笑。
可是論及精銳和善戰,洛泰爾就差得遠。
埃蘭騎手們爆發了一陣古怪的鬨笑,莫名其妙地嘲笑著諾曼人。埃蘭人的陣線更為平坦厚實,直接迎接諾曼人逼近了過來。埃蘭騎手們這樣列陣,自然可以在接觸交戰的時候更加密集地進攻敵人,可如果訓練不當的話,埃蘭人的陣列就可能被諾曼人一截為二。
埃斯墨長出了一口氣,戰場又回到了他熟悉的模樣。
弩手騎兵遇到了埃蘭騎手后便列作兩隊,靈活狡猾地逼近了洛泰爾的陣線。帝國的弩騎手們射了一陣弩,但沒有得到多少戰果就返回了軍前。
厚墩墩的鎧甲之下,洛泰爾最精銳的戰士們頂著箭雨走到了諾曼軍團的陣線前,他們移開了據馬,隨後就發起了衝鋒。
這片戰場雖然寬闊,可以洛泰爾還是無法全部展開軍力,雙方能投入的士兵其實是差不多的。
箭矢如同飛蝗竄射,尖銳刺耳的風聲在埃斯墨兩側響個不停。
這個許諾,讓山地派來了三千六百多最精銳的戰士。
一群被激怒的諾曼弓箭手掏出了短劍和匕首,想去結果幾個囂張咆哮的洛泰爾士兵,反倒被傷痕纍纍的叛軍幾錘砸死。
若是左右兩側有軍團士兵和領主衛隊們阻攔道路,諾曼騎士就會用馬鞭抽打他們,叫他們讓開兩側通路。
埃斯墨不明白這種奇怪的車子是什麼,在進攻的時候使用弩炮也不靈活。
距離洛泰爾的大營越來越近時,埃斯墨終於發現了一隊埃蘭騎兵。
奇怪的火焰弩箭沒有造成太多的傷害,甚至比不過箭雨,可是它卻很影響士氣。
諾曼騎手們多半來自富裕之家,許多人都是騎士之後,他們自信騎術遠超埃蘭人,但卻被埃蘭騎士們教訓了一頓,這叫他們無法接受。
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在北部的時候,那個叫維克托的莽夫。那個傢www•hetubook.com.com伙用酒館的招牌給流民軍團命令,戰後檢點戰利品的時候,埃斯墨差點被那些「青魚大隊」、「橡木大隊」笑死。當時的埃斯墨很緊張不安,事後想來卻是穩操勝券,如今埃斯墨面臨著更為危險的敵人,他卻一點都不緊張,只感到有點悵然若失。贏了又如何呢。
這一次,半數弩箭扎入了帝國軍團之中。
在這麼遠的距離上架設弩炮,洛泰爾是瘋了么?
「只是弩箭。」埃斯墨把弩箭隨手拋到了一邊。
傳令官蹲了下來,咬開一水囊塞,倒水在手上擦拭了一下埃斯墨的臉頰。傳令官發現這種煙霧遇水並不會灼燒皮膚,便傾倒了一壺水給埃斯墨洗眼睛。接著,傳令官跨上一匹馬,朝著山地人的方向衝去。
「都城的居民是有多久沒有見過戰爭了。」埃斯墨感嘆著。
一群傳令官在各個隊列之中奔走,很快又返回了埃斯墨的身邊。
密集的鐵甲士兵碰撞在一起,前列的士兵大多使用鎚頭、大戟、長斧。
洛泰爾的大軍正在前來。
刺耳的聲音再次響起。
火焰弩箭終究耗盡了,至少對方的弩炮停了下來。
「消滅叛軍之後,帝國將會授予山地自治。」
一批批的騎兵賓士往返,雙方的陣線都在微微調整著。
有一個士兵被敲了一下頭,頭盔變了形,人卻沒事,他取下頭盔感嘆好運之時,又被行軍鋤鑿穿了腦殼。
戰爭在許多個小鎮周圍爆發,但又很快結束。埃斯墨的士兵們推動著巨大的弩炮、扛著尖木樁、用鞭子抽打俘虜、僕從拖曳著拆卸后的拋石機。
六天的時間裏面,埃斯墨都沒有找到洛泰爾的主力。
諾曼騎手們按照傳統列成錐形陣,逐漸在賓士過程中散開成弧形。
「山地人!」一個獨眼龍首領喊叫道。
諾曼弓弩手遲遲得不到命令,乾脆恢復了輕鬆的站姿,彎腰拔起兩根草在嘴裏嚼著,打量著這些漂亮的埃蘭騎士。
埃斯墨在一群諾曼騎士的簇擁下走到了埃蘭人的身邊。
一些紀律不佳的領主衛隊,這個時候不免人混馬亂,軍團士兵們則不過是稍微調整了一下隊形,很快就恢復了穩定。
軍陣中間的空地越來越窄,騎兵大隊已經無法在中間靈活遊走。
六十多輛大車冒出了一陣黑煙,無數的火舌飛上了天空。
濃烈的煙霧飄散在戰場上,咳嗽和哀嚎聲此起彼伏,許多士兵甚至開始大聲地祈禱,覺得這是一種邪惡的魔法。
山地人大隊巋然不動,手持長戟和硬矛。
好像山丘崩塌了。
「大人,傷亡並不嚴重,火舌是這種東西。」
傳令官們奔走的hetubook.com.com時候,第二批弩箭再次破空而來。
傳令官把一枚漆黑彎曲的長弩矢遞給了埃斯墨。
埃蘭騎兵們緩緩靠近,抵達衝鋒距離的時候,他們紛紛下馬,徒步走到了埃斯墨的軍前。
「洛泰爾的主力布置在左翼。」騎手們說:「他們推車奇怪的車子,像是弩炮。」
返回陣列的諾曼騎手彼此辱罵起來,傳令官彈壓了幾次,這些騎手才開始重新列陣。
傳令官過來查看他的時候,埃斯墨的痛苦難堪,下達了一個命令:「讓山地人進攻。」
火焰在他的四周迸射開來。
「你們是來投降的么?」埃斯墨詢問騎士的頭領。
隨軍的民夫、商人、奴僕在軍人們布置完陣列之後,就朝兩邊的山坡跑去。埃斯墨扭頭看見,一群花枝招展的妓|女竟然還打著傘提著籃子,如同春夏的郊遊一樣。
三千多長劍手此時都取下了頭盔,摔落其中的汗液,牧師們從他們面前走過祝福他們,長劍手們在牧師經過的時候雙手捧住劍柄低頭祈禱。
「沒有以後了。」東部貴族舔了舔嘴唇,將戰錘抗在肩膀上,朝著自己的軍團賓士而去。
站在洛泰爾軍陣的自由騎手們突然發現,一大群瘋子朝著自己跑了過來。
洛泰爾的軍隊在很遠的地方開始停下,他們也列成了陣線。
下一刻,號角聲響起。
諾曼士兵們在號角聲中架起大盾,古代軍團保留下來的防禦,如今只有重弩手少量部隊保留了,可到了這個時候,這種大盾就成了絕佳的防禦。
「這究竟是什麼武器?」
洛泰爾的鋒芒已在眼前。
在托利亞山地的時候,埃斯墨見過流民時期的唐軍,那個時候,唐軍就喜歡用樹榦製作粗長的弩炮,射出三尾翼的粗長弩矢。
「準備戰鬥,」埃斯墨說:「這是洛泰爾選擇的戰場。如果他在正面都能擊敗帝國精銳,以後他的仗就輕鬆多了。」
諾曼騎手從左側出擊,很快擊退了一群洛穆涅騎手。當諾曼騎手想要襲擊洛泰爾側翼的時候,又被埃蘭騎兵逼退。
標槍投擲在人群之中頃刻之間就沒有了蹤影,倒地不起的士兵也如同被潮水吞沒。
「隊列之間再散開三十尺。」埃斯墨對前列的士兵下達了命令,這個命令在十幾分鐘后才傳播開來。弓弩手和長矛手們一聽就哀聲練練,他們知道隊列散開意味著對方有「厲害的傢伙」,只有山地人一聲不吭地執行了命令。
對面的號角出現了一個古怪的變調,接著六十多輛大車被推出了陣線。
埃斯墨發現對方有一股弓箭手在朝著自己攢射的時候,便在近衛騎手的保護下離開了先前的站位。